第42章
上藥時候才是最疼的,藥膏抹到傷口上,就如萬蟻噬心,火辣辣的疼從皮膚鉆到骨頭里。即便昏迷著,她依然畏懼疼痛。
默了默,謝卻山道:“不怪你們,出去吧�!�
老仆們驚訝地看了一眼謝卻山……難道要……他和她可是……
但少夫人受的這一身傷已經夠可疑了,還是被家主帶回來的。今晚古怪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兩個老奴是穩(wěn)重的人,不敢多質疑,低著頭退了出去。
謝卻山仔細地凈了凈手,在她的床邊坐下。
老仆們生怕傷了她,不敢用力,便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但謝卻山他向來信奉斷臂求生,她必須上藥,否則傷口就會發(fā)炎,那又會是一個難過的鬼門關。
她再倔,力氣也不可能大得過他。
他把她的手指一節(jié)一節(jié)掰開,將被子扯開放到一旁,又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他的雙手從她臂下穿過,環(huán)抱著她,如此箍住她的身子不許她亂動。
饒是有過心理準備,但見到她背上那縱橫的鞭傷,謝卻山眼睛還是有點酸。少女的身體就這么不著寸縷地靠著他,此刻他心里卻涌起一種奇怪的相依為命的痛感,仿佛這些傷口……都與他密切相關。
此刻怒意又爬了上來——等安頓好她,再去找章月回那個王八蛋算賬。
手指挖了一點藥膏,在掌心搓熱揉開,隨后將整個手掌覆在她的傷口上,緩緩地,極其小心地涂抹著。
但藥膏一碰到傷口,南衣就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她一直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態(tài)里,眼皮又很沉,怎么都睜不開。偶爾意識是清醒的,能聽到外面的聲音,偶爾又開始漫無邊際地做夢,靈魂游蕩在不同的場景里。
她恍惚間能感知到,有人喂她喝藥,又苦又燙的藥滑過喉間,但她知道這是能救命的,她非常配合�?捎腥碎_始擺弄她的身體,一些刺骨的痛又出現(xiàn)在意識的各個角落,她覺得害怕極了。
她緊緊抓著手里的東西,本能地尋找一點依靠感,她聽到有人在喊家主,又聽到了謝卻山的聲音……怎么會?她以為這是個夢,可有些觸覺又是真實的。
她能感知到他霸道的力氣,他搶走了她手里的東西,慢慢的,她有些清醒了,各種感官逐漸歸位,她發(fā)現(xiàn)這不是夢,是真的……他溫熱的掌心游走在她后背,帶來的卻是一寸寸的痛感。
她不自覺嗚咽著,手胡亂在他后背亂抓,想要掙脫。但他就像一座山一樣八風不動地擋在她面前。
逃不開……她要崩潰了。她赤手空拳,離開了所有的人鍛造出來的工具,她沒有了辦法,像是一只落在獵人網(wǎng)里的野獸,可她太痛了,只能原始而直接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她要拉他一起痛,她要拉他一起下地獄。
她咬得很重,謝卻山的五官一下子便皺緊了,但依然保持著手上動作的柔和。他忍著肩上的痛,呼吸不自覺之間變重了。
緩緩的,她沒了力氣,松開口,腦袋垂在他肩頭,眼淚無聲地往下掉,很快他的衣衫就濡濕了一片。
終于涂完藥了,謝卻山松了口氣,垂眸望向她的臉,卻見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已經醒了。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她低低而絕望地呢喃著,眼眶紅得驚人。
直至這一刻,才是真正的重逢。
她如今有限的力氣只能去思考一些簡單的事情,這樣的情況對她來說還是太復雜了。她一點都不明白,謝卻山到底想干什么。
殺她的是他,拋下她的是他,現(xiàn)在救了她,給她上藥的還是他。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吹過來飄過去,卻始終落不了地的葉子。
生死也不重要了,她就想要個痛快。偏偏謝卻山最會的就是鈍刀子割肉。
她很累很累,連恨都恨不動了,如果她注定無法逃離謝卻山,那她就想剖開他的心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樣。
困惑是能與恨意比肩,同樣讓人坐立難安的情緒。
南衣直勾勾地盯著他,可他不說話。
謝卻山失了言,他不知道要從哪里開始說起。他也知道當下的場景令人費解,他本做好了決定要放走她,可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他身邊。
他或許是個巧言令色的人,卻并不是一個擅長直面自己內心的人,他習慣了戴著面具,把真心藏在迂回的假面之下。她要個答案,他給不出來。
當下可不是什么談情說愛的時機。就算他是舍去一切去救她,也并非圖她的原諒和感動。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諾,護她平安,教她謀生,然后送她離開。
他的世界里,從沒想過什么長相廝守。更何況,兩情相悅也得是另一方愿意才行。
他只當那過江之舟,渡她一程。這就是他能給出來的,最大的愛。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呢?
謝卻山沉默地拉過被子,將她裹回去,放到床上。
他該起身走人,可是又莫名地,牢牢坐在原地,覺得要說些什么。想了想,她既然醒了,就問問她好了。
他怕章月回放走他和南衣是放虎歸山,是放長線釣大魚,背后還有更大的陷阱。
“你跟章月回都說過什么?”他出聲問道。
南衣驟然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章月回?”
謝卻山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眸底一沉。他以為他們一定是見到了,然后發(fā)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章月回才改變主意決定放了她。
但現(xiàn)在看來,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章月回后悔的是什么?他想起章月回看南衣的眼神……謝卻山變得遲疑起來。
謝卻山遲遲不說話,讓南衣意識到了什么……她見到章月回,那不是一個夢。
“東家,上頭花朝閣著火了……”
那句當時聽得朦朦朧朧的話,一下子也變得清晰起來。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南衣想開口說話,胸膛卻有氣血劇烈地翻涌上來,她猛地咳出一口血。
都沒來得及擦去嘴角的血,她便抓著謝卻山的衣袖,急切地問道:“玉鐲……碎掉的玉鐲呢?”
一瞬間,謝卻山明白了。他心中百感交集。慶幸這命運的神來之筆,又厭煩這陰魂不散的緣分。
原來那個不靠譜的“未婚夫”,是章月回。
第77章
膽小鬼
章月回被大夫“搶救”回來,裝模作樣地在完顏駿面前描述了方才地牢里甕中捉鱉的場景,說原來秉燭司的黨人就是歸來堂內部出現(xiàn)的奸細,他在地牢里與其殊死搏斗,最后將人反殺。其實之前也沒有抓到什么秉燭司黨人,只是傳出風聲,引人落網(wǎng)罷了。
不過完顏駿一邊聽著,臉色卻越來越差。
這番說辭倒是都能圓上,但顯然跟他想要的結果有著很大的差距。費那么大陣仗,他也損兵折將,卻連個活口都沒有,那守衛(wèi)更是見都沒見過的面孔。
還說什么要釣大魚?
真是笑話!
先前四方橋渡口,也是章月回得了不實的消息,他們才被秉燭司狠狠擺了一道。他愈發(fā)覺得章月回就是個騙錢的無能之輩,但他并不是一個喜怒形于色的人,此刻臉上是風雨欲來的陰沉,仍忍著沒發(fā)作,端起酒壺要給章月回斟酒。
完顏駿要是發(fā)火還好,可他什么話都沒說,反而客客氣氣的,這讓章月回心里有點沒底。他也是一頓,忙躬著身雙手捏起酒杯去接酒,但壺嘴卻越過了杯盞——完顏駿并沒有倒酒之意。
他看似無意地拿酒壺戳了戳章月回的衣襟,做出一副提點的樣子:“章老板啊,做買賣講的可是信用。”
他戳的地方,正好是章月回剛包扎好的傷口。
章月回忍著痛,端起一個笑:“是是是,完顏大人,是我的失誤,錯把小卒當成了大魚,但多少有些收獲,不能說是白跑一趟�!�
完顏駿也笑,語氣卻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我要的可不是這些不入流的情報。我再給你七天,抓到活的秉燭司黨人給我送過來,否則——”
完顏駿又將酒壺往前送了送,壺嘴戳著脆弱的傷口,稍一傾斜,酒便順著衣襟滲到繃帶,再澆進傷口里……章月回登時面色慘白,額角冒出冷汗。
愣是半點沒吭聲,臉上還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行,完顏大人,七天,一定幫您把事情辦妥。”
完顏駿才松了手,將酒壺放下,未置一詞,揚長而去。
章月回這才一下子松懈下來,捂著傷處跌坐到椅子里,露出吃痛的表情:“痛死老子了——”
外頭守著的駱辭見完顏駿走了,連忙入內,看到這番情景,著急道:“東家,我去叫大夫�!�
章月回抬手制止。
駱辭的動作停住了,識趣地關上門,候在一旁,等著章月回發(fā)話。
“他們去哪了?”章月回問。
章月回勉強圓上了今晚的事故,可以說是從精神到肉體都從未如此狼狽過。但他暫時也沒什么心思去處理完顏駿給他下的最后通牒,他在意的是南衣被謝卻山帶去了哪里。
“引路蝶飛去了城西的一處莊子,就是之前查到過,謝家說秦氏突發(fā)惡疾送去的那個莊子。”
把南衣交給謝卻山之前,章月回在她身上留下了歸來堂特制的粉末,藥粉于人而言微不可察,其氣味卻能被一種特殊的蝴蝶感知到,一路跟著蝴蝶,便可追蹤到人的位置。
緩了好一會,章月回才抬頭幽幽地看向駱辭:“你跟了我多久了?”
駱辭愣了愣,已經明白章月回要說什么了,連忙下跪:“東家,都是小人的錯,硬是沒認出這是東家的故人,請東家責罰�!�
章月回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你跟了我三年,你所做的事都是我的決定。此事說到底還是我的錯,但你也不能留在瀝都府了……”
一來,怕謝卻山來尋仇,先遭殃的會是底下的人;二來……于章月回來說,這個失誤是巨大的,結果就是如此,深深地傷害到了南衣,決定是他下的,刑是駱辭上的,誰都沒錯,可誰都有錯,他還沒想好怎么去面對這個錯誤,自然也無法再重用自己的心腹。
“你我主仆一場,西南的產業(yè),就交給你去管吧。”
說罷,章月回起身出門,駱辭朝著他的背影磕了個頭。
出了一片狼藉的花朝閣,街上空無一人。一直走到天蒙蒙亮的時候,章月回終于站在了謝家的莊子外,腳步卻猶疑了。
……
南衣只記得自己瘋了似的問謝卻山那玉鐲在哪里,卻沒有任何的回答,一直找尋的舊人終于出現(xiàn)了,卻是在這樣血淋淋的事件中重逢,巨大的沖擊讓她心神俱裂,再也撐不住,又昏迷了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謝卻山已經不在了。
他兩天都沒出現(xiàn),至少在她清醒的時候沒出現(xiàn)。
她的滿腹疑問,他一個都沒有解答,反而跑得比誰都快。南衣也不知道這是哪里,不知道謝卻山把自己關在這里做什么,更不知道章月回是什么情況。她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吃藥、吃飯、睡覺。兩個老仆大概是得了謝卻山的吩咐,別說是透露半點有用的信息,甚至連多余的話都不跟她說半句。
南衣困惑得想發(fā)瘋,但她的身體虛弱得要命,沒給她歇斯底里的機會。她明白當下最重要的就是養(yǎng)傷,趕緊好起來,至少讓身體的主動權回到她自己身上。
傷口在愈合的時候渾身發(fā)癢,她不敢撓,便讓老仆將她的手綁上睡覺,流著淚咬著牙硬忍。
粗繩綁著手腕,勒得生疼,連老仆都于心不忍,反復確認了好幾次,但她竟也已經習慣了,比起身上的疼痛,這點痛已經算不上什么了。
本以為睡一覺醒來,手腕該被勒出痕跡了,也不知道是誰在夜里把綁手的粗繩換成了柔軟的鍛布。手上除了有點麻,倒也沒再生出新的傷痕。
她以為是服侍的老仆做的,卻在床沿瞧見了幾根無意間飄落的,大氅上的狐貍毛。
——是有人披著夜霜趕來,看了她一眼,又在她醒之前走了。
南衣察覺到,謝卻山就是在躲著她,不談自己的事情,也避而不談章月回的事。
好好好,都把她當傻子是吧。
南衣在心里狠狠地立誓,他不跟她說話,她也絕不會跟他多說一句話!
醒來的時候,外頭似乎傳來隱隱的喧囂聲。宅子大部分時候都十分安靜,老仆們連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生怕驚擾到南衣,很少聽到這么大的動靜。南衣豎著耳朵仔細聽,似乎是好些人在吵架。還以為是外頭街上的喧囂,可又好像是在后院。
“出什么事了?”南衣?lián)P聲問道。
老仆循聲過來,回道:“夫人不用操心,老奴已經在處理了。”
然后反手把門關上了。
南衣憤憤地躺了回去,好嘛,這就是從一個牢籠到了另一個舒服一點的牢籠。她甚至覺得,除去皮肉之苦的差別,至少在牢里,她堅持不供出任何有關秉燭司的事,這是屬于她自由意志的一部分。而她在這里,更就像個只有軀殼的廢人。
——這些自私又自大的男人,到底在盤算著什么��!
南衣想抓狂地大叫,但也知道這只是白費力氣。她兩眼一閉,也不再好奇外頭發(fā)生了什么,反正都跟她沒關系。
而實際上,恰恰與她緊密相關。
……
宅子的后門通往一條狹窄的小巷,小門原本被封死了,平日里幾乎無人行走,此時這里卻擠了十來個人。
謝卻山和章月回面對面站著,劍拔弩張,火藥味一觸即發(fā)。
謝家外宅的隔壁本挨著一家酒樓的后院。酒樓沒有生意,已經關門許久了。直到前日,鋪子忽然被人大手筆買了下來,僅用一天時間就煥然一新。
酒樓也沒有開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隔壁宅子的門,說要給他們送東西。
送東西的陣仗很大,清一色的女使們端著精致的食盤,怕食物涼了,每個瓷盆下面都有小爐煮著,食物的噴香盈鼻而來,后頭還跟著幾位醫(yī)官打扮的女子,身上背著藥箱。
里面的守衛(wèi)自然不肯開門,酒樓的人就強行闖門,兩撥人差點大打出手。
守衛(wèi)趕緊去通知謝卻山,于是就有了他與章月回對峙的這一幕。
謝卻山氣得牙癢,他還沒去找章月回麻煩,他自己居然有臉找上門來。
“公子可能對我有些誤會,這些禮不是送給你的——”章月回客客氣氣地拱手,“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南衣的心上人�!�
謝卻山終于是沒忍住,懶得跟這種不要臉的人虛與委蛇,直接一拳招呼了上去。
章月回被打得狠狠地后退了一步,著實有些狼狽。他揩了揩嘴角的血,卻仍是笑著看向謝卻山,挑釁地問道:“我倒是想問問,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打我?”
謝卻山最恨被拿捏,偏偏章月回每句話都能戳到他死穴。
“想打你就打了,還需要身份?”
還不解氣,謝卻山又抄起卸下來的木條——肩、腹、背、腰,后膝,快準狠地擊中他的幾處要害。
章月回差點腿一軟就跪在地上了,身邊的人連忙扶住他。他鼻青臉腫地捂著肚子,靠在墻上,疼得呲牙咧嘴。
謝卻山惡狠狠道:“帶著你的人給我滾�!�
章月回也干脆地撕了面具,毫不客氣地回道:“謝卻山,你別一副全天下就你能的樣子,你能給她什么?就這破宅子,幾個仆人,幾個庸醫(yī),連個好廚子都沒有,干什么事還得偷偷摸摸,能頂什么用?”
很好,章月回成功讓謝卻山啞口無言了。
這該死的鈔能力。
賀平為主子抱不平,他先急了,上前一步罵道:“章老板,你倒是能干,你把少夫人傷成這樣,現(xiàn)在還在這里理直氣壯地做好人——”
“開門�!敝x卻山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打斷了賀平的話。
賀平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看向謝卻山——剛覺得這番話似乎把章月回的氣焰罵下去幾分,主人這就讓步了?
“這是她的事,我做不了主,讓她自己決定收不收。”
謝卻山在心里激烈的掙扎之后,還是讓了步。
他給她提供養(yǎng)傷的環(huán)境,不能說是惡劣,可也算不上是稱心如意。要說會享受,能弄到人間極品的藥材和藥膳,還得是歸來堂。謝卻山心里氣極,但也明白章月回確實能提供更好的條件,這對南衣養(yǎng)傷來說是好事。
再者,章月回給南衣送這些東西,說到底是南衣的事情,還是得看她自己的意愿。
章月回知道見好就收,乖覺地道了一聲謝。
守衛(wèi)開了門,女使們魚貫而入。
章月回仍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謝卻山挑眉:“你不進去?”
他是覺得,南衣和章月回怎么都得見一面,這件事他縱使想攔也攔不住。章月回這個騙子,肯定瞞了南衣很多事,他甚至有點期待章月回在她那里吃一臉灰的樣子,然后他就可以揚眉吐氣地叫他滾蛋。
章月回卻摸摸鼻子,有點心虛:“我等她好些了再去見她,我怕她情緒太激動,對身體不好。”
默了幾秒,謝卻山道:“廢物�!�
章月回立刻反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兩個渾身上下只有嘴最硬的膽小鬼。
第78章
終徘徊
老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領著一眾女使往房里去,隔著帳子問南衣:“少夫人,歸來堂送來了藥膳,您要用嗎?”
南衣正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忽然聞到一股香味……好香!
這兩天吃的膳都以清淡為主,諸多禁忌,一下子聞到這么誘人的味道,南衣下意識咽了咽唾沫,腦子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歸來堂?
章月回找上來了?可他為什么光送東西,不來見她?以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彌補就能收買她了嗎?
他不該來真誠地跟她解釋清楚這一切嗎?
“不吃!”南衣一下子有點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