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衣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媒人確實(shí)有些猶豫。
南衣坐在花轎之中,握緊了袖子里的匕首,這還是謝卻山不要了她才留下的那把武器,成了她此刻壯膽的東西。她只等著媒人一答應(yīng),轎子停下來,便沖出去,頭也不回地跑。
媒人沒有回答,轎子卻停了下來,外頭的隊伍有些異樣的安靜。南衣有些狐疑,但還是準(zhǔn)備伸手掀開轎簾。
正這時,有一只手先她一步撩起了轎簾。
風(fēng)雪瞬間涌入轎內(nèi),一粒雪花落在南衣的指尖,寒意長驅(qū)直入人心。
她不知道來者是誰,但直覺危險,立刻舉扇遮面。
謝卻山掃了一眼轎內(nèi),逼仄的空間里只有一個少女端著喜扇乖覺地坐著。
他們隔著一面薄薄的喜扇再次相遇了,只是他們都沒認(rèn)出彼此近在咫尺。謝卻山未看出異樣,很快便放下了轎簾。
“有個我們追捕的通緝犯混進(jìn)來了,我們要檢查隊伍。”
鶻沙一聲令下,也不顧迎親者的意愿,岐兵直接開始粗暴地搜查隊伍,檢查一箱箱的嫁妝和隨行的人。鶻沙如鷹隼般的目光掃過隊伍中的每一個人,但沒有瞧出什么異樣。
這是下策�,F(xiàn)身即暴露,我在明,目標(biāo)便在暗。
可他們遲遲沒有等到陵安王出現(xiàn),而迎親隊伍就要離開山谷了,盡管謝卻山攔著,鶻沙卻一意孤行要上去搜,不肯放過最后一絲可能。
他清楚山谷里有枕戈待旦的死士,只要搜到了陵安王,雙方必然交戰(zhàn)。
但到了這一刻,他們也只能鋌而走險,不能錯失良機(jī)。
只是,什么都沒搜到。他們的計劃失敗了,陵安王沒有出現(xiàn)。岐兵空手而歸,只能放迎親隊伍離開。
不過,不甘心的鶻沙仍點(diǎn)了幾個岐兵跟著隊伍。
岐兵的馬蹄聲陰魂不散地跟在后面,南衣斷不敢在這個時候下車,她也曾是岐兵追過的人。保命為上,南衣就這么被迫錯過了她的最佳逃跑地點(diǎn)。
她只能再等時機(jī)。
謝卻山和鶻沙目送著遠(yuǎn)去的迎親隊伍,他們都知道,平靜并非本該平靜,而是各方勢力的博弈相互抵消,導(dǎo)致了此刻的平靜,暗流依然在奔涌,這場角力還沒有結(jié)束。
可恨的是,他們還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到底是陵安王沒出現(xiàn),還是陵安王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了迎親隊伍?
若是在瀝都府抓不到陵安王,任他南渡,抓捕會變得漫長而困難。
謝卻山十分冷靜,認(rèn)為這還沒到最糟糕的局面,他對鶻沙分析道:“不管陵安王如今在哪里,他一定沒出瀝都府,至少我們現(xiàn)在知道,謝家是這場護(hù)送的主力,盯緊謝家,就還有轉(zhuǎn)機(jī)�!�
“那就殺了謝衡再。他一死,部署才會亂。”
鶻沙盯著謝卻山的眼睛。
……
同樣的消息亦被快馬加鞭送到了謝衡再跟前。
謝衡再先是詫異,然后稍稍松了口氣。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但他亦有不安,陵安王為何沒有出現(xiàn)?
難道是有人提前通知他此行危險,不要前往?
那之后他又該如何接應(yīng)陵安王呢?千頭萬緒又涌上謝衡再的心頭。
不過此刻,迎親的喜轎已經(jīng)快到望雪塢了,今晚的儀式,他還是得前往。
街上一掃蕭條之景,鞭炮聲震耳欲聾,白地紅皮一路逶迤。微雪相送,喜轎入了謝氏望雪塢時,雪也停了。
最后一粒晶瑩的雪花落在屋檐下的紅綢上,瞬間便化了,洇了一團(tuán)小小的深色水痕。
南衣從喜轎中下來,她的目光被喜扇擋去大半,只能看到人影攢動,卻誰的臉也瞧不清。她隱隱約約看到有個穿著喜服的男子站在堂中,他有些消瘦,但身形挺拔,有賓客道喜,他便拱手回禮,周身氣度溫潤。
南衣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這一刻,周遭的喧囂和熱鬧給了南衣成婚的實(shí)感。
先前滿心都是逃跑,但她錯失了所有的機(jī)會,當(dāng)下是最無法逃跑的,她索性放棄了,心中的惶惶之意也跟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感。
她開始意識到,這是嫁人,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拜了堂,她就是他的妻子。以后,她真的能逃掉嗎?
可是她已經(jīng)站在這里了,站在這個男子的身邊了。
暮鼓聲從半山處遙遙傳來,吉時就快到了。
謝家是瀝都府的大姓世家,影響力不言而喻,喜堂之中自然賓朋眾多,然而,也有渾水摸魚進(jìn)來的岐人細(xì)作,有一人扮作謝家小廝,一人扮作城中富商,混在人群里毫不顯眼。兩人對了一個眼色,準(zhǔn)備按計劃對謝衡再下手。
正這時,門外迎客的管家高喊一聲:“黃知府到——”
隨瀝都府知府黃延坤一起來的還有謝卻山和幾個岐兵,在場很多人都不認(rèn)識謝卻山,竊竊私語這面生的男子是誰,竟然連瀝都府知府都客客氣氣地請他先踏入院門,那幾個岐人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但謝家人一見到謝卻山,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僵硬和難看,一時都愣在原地,竟沒人記得禮節(jié)要去張羅迎接。
還是謝太夫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直接無視了謝卻山,招呼知府坐上席。
但黃延坤卻讓了讓身子,做了一個請謝卻山上座的動作,臉上堆著殷勤的笑。
岐人士兵們將帶來的賀禮往地上一放,雖說是道賀,可個個卻都跟個煞神似的,霸道得很。
一個唱白臉,一個就開始唱紅臉了,黃延坤對謝家太夫人解釋。
“太夫人,卻山公子是大岐王庭派來的使者,他們不遠(yuǎn)千里而來,想與謝氏交個朋友,還特意帶來許多賀禮道喜,理應(yīng)讓卻山公子上座,方能展現(xiàn)謝家的待客之道�!�
聽到“卻山公子”的名字,南衣腦中嗡的一聲有什么炸開了。
“不要被我找到,否則,萬劫不復(fù)。”
那日他語音落下的瞬間,南衣就開始拼命地逃跑,跑到秦家,跑到一個陷阱里,最后為了能求平安而錯失逃跑機(jī)會,命運(yùn)卻還是把她送到了這個魔頭面前。
南衣緊緊地握住了手里的喜扇,希望這薄薄的扇面能將自己的臉遮住,不要被謝卻山發(fā)現(xiàn)。
而眾人在聽到“卻山公子”后,心下也都明白了大半。在場大多數(shù)人都聽說過臭名昭著的謝卻山,他是謝家三子,也是個為人所恥的昱朝叛臣,自“驚春之變”后,謝家便與他斷絕了關(guān)系。
此刻即便各人心里如何地炸開了鍋,但沒人敢不合時宜地說什么,說什么也都略顯生硬和尷尬。
更何況還有岐兵在這兒,王朝被岐人打得千瘡百孔,大家對岐人的恐懼都是刻入骨髓的,誰也不想在這體面的時候跟岐人起沖突,一時整個喜堂安靜極了。
場面的寂靜讓那兩個細(xì)作不得不暫時收手,另覓良機(jī)。
最該尷尬的謝卻山反而旁若無人,黃延坤請他上座,他道了一聲謝,便坐了上去。
南衣用余光瞧了瞧謝衡再,他方才還溫潤的臉龐此刻顯得非�;野�。
謝太夫人終于是繃不住臉,重重一拍桌面,呵斥謝卻山。
“謝卻山,難道你想讓你大哥拜你不成?你心中還有沒有一點(diǎn)長幼尊卑!”
謝卻山笑了笑,禮貌地反問謝太夫人:“這話,您是以謝太夫人的身份在問我,還是以祖母的身份問?”
謝太夫人一時語噎。
“祖母莫要動氣,大岐愿意與我們謝家結(jié)交,是我們謝家的榮幸。繼續(xù)儀式吧,莫誤了吉時�!�
最后還是謝衡再云淡風(fēng)輕地平息了這場爭執(zhí),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兩人的目光交匯了瞬間,似有千頭萬緒,但難以捕捉。
滿頭大汗的司儀官得到了繼續(xù)的指令,恨不得馬上將婚禮推進(jìn)完,迫不及待地高喊一聲:“吉時到——一拜天地——”
南衣僵硬地跟著謝衡再一起轉(zhuǎn)身,敬拜天地,她在心里祈求這一切快點(diǎn)結(jié)束。
“二拜高堂——”
南衣熟練地彎腰、起身,頭上珠翠微微搖晃作響,然后在抬頭的那一瞬間,她的目光不自覺飛出了喜扇遮擋的邊緣,于高朋滿座的熱鬧之中望了一眼堂上坐著的謝卻山。
她對上了那雙如深潭一般充滿寒意的眼睛,而那雙眼睛的視線也正好落在她身上。對視的那一瞬間,所有的聲色在南衣耳畔都頓住了。風(fēng)雪明明停了,卻有徹骨的寒意席卷了南衣的整個胸腔。
她被他寒冷的目光攫住了。雪地上濺著的殷紅血跡,關(guān)于“生”和“死”的考題……所有關(guān)于他帶來的死亡恐懼全都清晰地涌入了南衣的腦海。
“夫妻對拜——”
南衣愣愣地看著謝卻山,僵硬著忘了轉(zhuǎn)身完成禮節(jié)的最后一拜。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生的,最大的岔子卻不是出在南衣身上——她身邊的謝衡再突然吐出一口血,無聲地倒了下去。
“夫喬因芝驚呼一聲,最先沖上去抱住自己的夫君。喜堂一下子便亂了,原本站在謝衡再身邊的南衣被擠到了邊緣,所有人都圍著倒下的謝衡再。
謝卻山亦驚訝地站了起來。
“有刺客!”混亂之中知府高喊了一聲,候在望雪塢外的隨行士兵聞聲而動,鏗鏘的鐵甲撞擊聲越來越近。
謝衡再臉色蒼白,已經(jīng)了無聲息,無論眾人怎么喚他,他都沒有回應(yīng)。
第9章
凜冬水
望雪塢里的大夫拎著藥箱匆匆忙忙擠進(jìn)人群,給謝衡再把了脈,又試圖掐人中喚醒他,最后就地施了幾針,卻全是徒勞。
“回稟太夫人,大公子心脈俱損,已是回天乏術(shù)……還請……諸位節(jié)哀。”
聽到這句審判,喬因芝再也繃不住,抱著謝衡再的尸體悲愴地痛哭。
白日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么死了。
人群中的兩個細(xì)作疑惑地對了一下眼神,他們還沒找到機(jī)會動手,并不是他們殺的人。
謝太夫人悲痛欲絕地跌坐到椅子上,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憤怒地指著謝卻山。
“你大哥是被你活活氣死的!”
此話一出,堂中悲痛的眾人義憤填膺地望向謝卻山。謝卻山迎著眾人的怒火站著,面上依舊維持著平靜。
他望向自己憤怒的祖母,聲音里竟有幾分疲憊:“祖母如此斷案,是否草率了一些?”
黃延坤見話頭不對,連忙高聲喊道:“謝大公子死因不明,仍需徹查刺客。今日宴上之人,查明身份前不許離開�!�
話音落下,士兵便將喜堂團(tuán)團(tuán)圍住。
慌亂的眾人一時沒有注意,堂上不知何時竟少了一人。
——
南衣以為秦家的宅院已經(jīng)很大了,但遠(yuǎn)不及這望雪塢的十分之一。
這里院落挨著院落,連廊疊著連廊,屋檐之外還是屋檐,仿佛是九曲十八深的峽谷河流,怎么也跑不到盡頭。
逃跑,永遠(yuǎn)是她人生的第一選擇。
她是在聽到大公子回天乏術(shù)時趁著無人注意偷偷溜出喜堂的,她意識到無論是站在她身側(cè)暴斃的夫君,還是高堂上那個活著的魔頭謝卻山,今晚她遇到的所有事,都足以讓她死個千萬次不足惜。
她必須逃出謝家,將消息送到過雨樓,不能再等了。
可這個九重院落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進(jìn)了里面的人插翅難逃。南衣這才隱約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很蠢的動作,可她不敢停下來。
忽然,慌不擇路的南衣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她一抬頭,謝卻山的臉就毫無防備地撞入她的眼里,南衣嚇得連連后退幾步,忙舉起手里的喜扇遮住臉。
四下忽然靜得要命,南衣只能聽到自己幾乎要躍到嗓子眼的心跳聲。
她也知道舉扇的動作有如掩耳盜鈴,謝卻山必定是看到她了,但她心里還存了一點(diǎn)僥幸,她今日濃妝艷抹,與當(dāng)時小乞丐般的樣貌已經(jīng)有些不同了——萬一呢,萬一他沒認(rèn)出來。
南衣看到那雙靴子朝她進(jìn)了一步,她只能怯怯地后退一步,他再進(jìn),她再退,然后她就撞到了連廊邊上的矮欄,身子險些往后仰去。
連廊下就是花園中的湖,月光在水里影影綽綽。
他的手?jǐn)堊×怂难�,阻止了她后仰的趨勢。手掌的溫度順著衣料傳至她后背,卻讓南衣不寒而栗,她被禁錮在了方寸之間,無處可逃。
“嫂嫂應(yīng)該去為我大哥守靈。”
他的聲音就像是連廊下的湖水,十分平靜,但你分明知道這湖水在冬日的凜冽里浸泡了許久,該是如何的冰冷。
謝卻山松了手,南衣立刻逃也似的往旁邊挪了幾步,仍用喜扇死死擋著臉。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扣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舉著扇子的手掰下來。南衣攥著拳同他僵持著,在他壓倒性的力量之下卻全是徒勞。
扇面一點(diǎn)點(diǎn)被放下,她的面龐在他眼前一覽無余。
謝卻山只依稀記得那個小乞丐有著漂亮的眉眼,倒也沒想到小乞丐洗去泥垢,換上華服,竟有一張明艷動人的臉龐。
此刻她清澈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連同著慌張和恐懼幾乎就要溢出來了。
這是獵物和獵人的攻守,這面喜扇是其中的盾牌,可很久很久以后,謝卻山回想這一幕,才忽然想起卻扇這個動作的意義。
“大,大人,您認(rèn)錯人了。”南衣結(jié)結(jié)巴巴地為自己狡辯。但這話顯然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她已經(jīng)緊張地失去了章法。
“哦?嫂嫂以為,我將你認(rèn)成誰了?”
南衣被問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她太緊張了,以至于忽然打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嗝。
五官一震,含著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南衣不戰(zhàn)而敗,潰不成軍。再鐵石心腸的人,此刻也該被這個少女的楚楚可憐水滴石穿,但謝卻山不為所動。
“大人,求您饒了我吧。”
“搖身一變成了秦氏,你本事不小�!�
“我也是被逼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語氣咄咄逼人,狠戾起來。
“我,我確實(shí)是秦氏,但只是他家的私生女……是你讓我逃的,我怕被你抓住,走投無路就去秦家求助,沒想到他們騙我嫁到謝家來。”
“他們自己有女兒,為何要人替嫁?”
謝卻山越問越快,不給南衣任何的思考空間,逼她立刻回答。
“他們家嫡女有身孕了……”
這時,隔著一個湖的對面連廊上一陣腳步聲傳來,士兵手中的火把如火龍一般沿著長廊騰躍。
“那邊有人!”
謝卻山抬眸朝那邊望去,士兵們很快就會趕到這里。
南衣也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愈發(fā)可憐巴巴地看著謝卻山。
而他只是玩味地朝南衣挑挑眉:“就算我饒了你,別人也不會饒了你�!�
謝卻山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南衣知道指望不上他了。她甚至有點(diǎn)惱火,她以為她乖乖回答他的問題,他就會饒自己一命,結(jié)果他就是空手套白狼。
南衣視死如歸地瞪了謝卻山一眼,然后心一橫,竟直接轉(zhuǎn)身翻上欄桿。
“夫君,我要為你殉情!”
南衣高喊了一聲,然后撲通一聲跳入水里。
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就發(fā)生在轉(zhuǎn)瞬之間,連謝卻山甚至都有些錯愕,女人真的是會變臉,前一秒還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后一秒就能為自救而眼都不眨地投湖。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湖面上的漣漪,神色卻好似一點(diǎn)點(diǎn)松弛了下去。
緊接著,平靜的湖面如同下餃子似的,士兵、小廝、女使紛紛跳下去救人。喧囂從湖心開始蔓延,死寂的望雪塢沸反盈天起來。
第10章
猜忌起
南衣在湖水里掙扎,她水性并不差,但這樣毫無準(zhǔn)備地跳入冰冷的水中,一時之間動作也慌亂起來,湖水涌入鼻腔,刺骨的冷傳至四肢百骸。
這樣的冷,讓她瞬間回到了冰天雪地的虎跪山中。那幾日,她就是披著滿身的雪的山中奔跑,直到跑到那個破道庵里。
雖然龐遇告訴她只要去過雨樓傳句話就行,但南衣?lián)淖约簺]命到瀝都府里,想多做一手準(zhǔn)備。
道庵中只剩個廢墟,一個人都找不到,院中確實(shí)有一棵枯樹。
南衣不識字,但她卻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她只望了一眼那絹紙,若把每個字都當(dāng)成一個圖案,她一眼便記下了絹信上所有的圖案。
南衣尋來一張符紙,卻找不到筆墨,索性將手指頭咬破,用指尖血在上面一筆一劃復(fù)刻下絹信上的字,然后將符紙埋到大樹底下。
做完這一切,她才去潞陽鎮(zhèn)敲響了秦家的大門。
可這些天過去了,她甚至不敢回憶這件事,計劃到底是什么?成功了嗎?她埋在樹下的信息,被陵安王看到了嗎?如果陵安王被抓,她會是那個千古罪人嗎?她很恍惚,她只是一個小賊而已,從來沒想過和任何驚天動地的大事扯上關(guān)系。
直到此刻刺骨的湖水把她置身于相似的寒冷之中,她忽然又想起了這些事情。
……
很快,南衣就被撈上了岸,候在一旁嚴(yán)陣以待的女使立刻將厚氈子給她裹上,又遞上熱姜茶為她暖身。饒是如此,南衣還是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快,快帶少夫人去換衣服�!�
在一旁差使人的女人是謝家長房三姨娘陸錦繡,她長相溫婉,動作之中卻透出幾分爽利和決斷。
南衣稀里糊涂地被女使們簇?fù)碇白�,一張張全是極其陌生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