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是個能輕易打開心扉的；再看你的耳朵，你這耳朵長得倒是好，

    耳垂也漂亮，是個有好命格的；還有你的鼻子，又高又直，

    嘴唇長得也好，

    就是有點薄了……”

    會談室內(nèi)，

    遲意深看著面前叨叨了一大堆的老觀主，微微皺起眉頭，“麻煩您說重點。”

    老觀主哎了一聲，

    “你瞅你，

    又皺眉，年紀(jì)輕輕的，

    難怪眉心豎紋那么重！我可告訴你啊，

    如今秦山觀的地位可不同了，達(dá)官顯貴想要請我去看相，

    少不得得給觀里頭捐個三五千萬的，

    暴發(fā)戶還請不到我呢！”

    遲意深手動撫平自己的眉頭，

    “那你想要什么條件？”

    老觀主哎嘿一聲，

    態(tài)度瞬間變得無比殷勤，

    “不過，

    那些人怎么能跟您相比呢？若是您，倒也不必給錢，想讓我給您看多少次都成，就是……能不能將安魂魄咒的契約減掉一年？”

    他們之前簽好的是三年，眼見藍(lán)星靈氣濃度越來越高，這筆買賣是一日比一日吃虧，底下人也不是沒有抱怨的，當(dāng)初一力促成此事的老觀主心里也是十分自責(zé)和羞愧，少賺的那些錢，都給他的僵尸發(fā)動機(jī)試驗好幾個來回了。

    當(dāng)著老觀主的面，遲意深沉吟了片刻，老觀主看似老神在在，其實一直在覷著他的面色，就聽他道：“一年不行，最多三個月�！�

    老觀主這回可是帶著任務(wù)來的，一聽只有三個月，當(dāng)然不干，雙方來回拉扯好幾個回合，最終以五個月的價格成交，塵埃落定的時候，老觀主大大松了口氣，背著遲意深偷偷比了個耶。

    遲意深目光在他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假裝沒看到，“你可以說了�！�

    老觀主這才輕咳了一聲，道：“我仔細(xì)替您看過了，您這一生注定是個光棍命，但您也不必?fù)?dān)心，看您耳朵長得好，還是有機(jī)會的，那萬分之一的姻緣若是能把握住，那就是一輩子幸福美滿的命。不過……咳咳，概率極低�！�

    遲意深目光冷淡，“你還記不記得我最開始的問題？”

    老觀主立刻道：“當(dāng)然記得。我立刻就說，就好比蟲子天性驅(qū)光，您在那個世界之所以桃花運(yùn)旺盛，可能是因為您身上某些地方格外招人，讓您就像黑夜中的巨大燈泡一樣引人注目。我看之前那個小兄弟氣運(yùn)被人竊取，那個世界想必是跟氣運(yùn)有關(guān)，您身份特殊，氣運(yùn)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可聽老頭我一句勸，那個世界，無論什么樣的美人，您都避開些，要是跟她們或者他們成了事實婚姻，您的氣運(yùn)就會被借走。若是嚴(yán)重一點，那人將你們的關(guān)系昭告天下，那更嚴(yán)重了，您的氣運(yùn)少說要被分走一大半�！�

    所以那些人看見他就走不動路，其實是被他的氣運(yùn)醉倒了？遲意深仔細(xì)對比了一下山神等人和紅錦的不同，覺得那個山神約莫是缺氣運(yùn)缺得太狠了。他面上這才露出點笑意，“辛苦您了�！�

    老觀主連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

    老觀主離開后，遲意深就側(cè)頭看向了窗外。他現(xiàn)在身在藍(lán)星當(dāng)中，因為坤元界的時間流速太慢，他在那邊呆了一周，藍(lán)星這里已經(jīng)過了五個月。

    五個月的時間，完全足夠國家隊將神圣樹周圍建設(shè)起來了�，F(xiàn)在神圣樹已經(jīng)被一圈高低錯落的建筑包圍，樹下每時每刻都有來來往往的人，像一個從不停止的擺鐘。

    國家還在最好的位置給位面商店留了地方，讓遲意深通過落地窗就能看見神圣樹的正面，從他的眼睛里，他能看見每一顆果實內(nèi)正在咆哮的怪物以及開始把副本當(dāng)游戲刷的清怪隊伍。

    遲意深微微頷首，“不過摩厄多仍然是個隱患�！彼麖膩矶疾桓倚∏七@頭怪物。雖然它目前乖得像已經(jīng)死掉的樣子�！跋到y(tǒng)，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實現(xiàn)�！�

    遲意深卻皺了下眉，“現(xiàn)在不著急。”他話落，系統(tǒng)面板忽然彈了出來，這是坤元界那邊發(fā)來的消息。

    這時阿獅蘭已經(jīng)將作為交換的知識默寫了下來，經(jīng)由系統(tǒng)商城評判通過后，他滿心歡喜地找到了哈蒙，哈蒙于是讓機(jī)器人將屬于阿獅蘭的貨物一箱箱打包，統(tǒng)統(tǒng)運(yùn)到了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一扇傳送門前。

    “傳送門只有主人才有權(quán)限驅(qū)動，客人再等待一會兒，主人他……”哈蒙聲音一頓，“他回來了�！�

    阿獅蘭抬頭看去，就見遲意深從剛剛還空無一人的會談室中走出。他眼睛頓時一亮。

    片刻后，那扇傳送門打開，出現(xiàn)在幾人目光中的，只是一門之隔而已，出現(xiàn)在幾人面前的，已經(jīng)不再是蓬萊仙洲的景象，而是一幅堪稱廢墟的圖景。

    蓬萊仙洲這邊是太陽高掛，閻海魔洲卻是在夜里。

    月色清冷，寒風(fēng)嗚嗚。一根旗桿插在低矮的石頭城墻上，旁邊一個燈籠在風(fēng)中左搖右晃，其中一點火光微弱得好似隨時要熄滅。

    任何人看見這枯樹荒草、陰氣森森的畫面，都會下意識心生警惕，然而阿獅蘭卻目光大亮，“就是這里沒錯！竟真的到了！”

    他抬腳就跨過門檻，一邊跑一邊沖著遠(yuǎn)處喊，“土地爺爺，阿爸阿姐，大家快來，我?guī)�東西回來了！”

    少年的聲音極其嘹亮，傳出去很遠(yuǎn)很遠(yuǎn)，哈蒙指使機(jī)器人將箱子搬出去時，遠(yuǎn)處那座石頭城中已經(jīng)有守夜人警覺地探出脖子，發(fā)現(xiàn)來的真是阿獅蘭后，詫異又驚喜地開門迎他。

    等到位面商店的一群機(jī)器人排著隊將貨品運(yùn)到石頭城門口時，已經(jīng)有一大群閻海魔洲的百姓聚集在了那里，也不知阿獅蘭是如何與他們說的，這些人對哈蒙等人的到來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驚訝，只是都有些好奇的模樣，阿獅蘭則一邊開箱子給鄉(xiāng)親們看，一邊交代大家把東西都扛回去，其中有個大箱子全是保暖的棉衣，阿獅蘭當(dāng)即拆開來給幾個小娃娃披上，看他們高興得手舞足蹈的模樣，他也樂得眉開眼笑。

    對于這個貧瘠的地方而言，阿獅蘭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堪稱震撼，整個石頭城就跟過年一樣，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阿獅蘭拉著他口中的土地爺爺介紹給哈蒙，“這就是我們的土地神，如果沒有他庇護(hù)，我們也不能在這里建起一座城。”

    站在哈蒙跟前的是個個頭矮矮的盲眼老人，他嗅了嗅哈蒙身上的味道，笑道：“看來我們的阿獅蘭交到了朋友�！�

    然后他又嗅了嗅阿獅蘭身上的味道，微微色變，“阿獅蘭，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變淡了？”

    阿獅蘭靦腆道：“也許因為我洗過澡吧！”他看了眼遠(yuǎn)處站著的遲意深，很有些不好意思。

    土地神張了張嘴，卻沒有來得及說話，因為身后的百姓又開了幾個大箱子，看到一堆堆的糧食，爆發(fā)出的歡呼聲壓過了他的異樣……

    遲意深沒有接近，只是站在傳送門旁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目光從這些百姓歡呼的樣子上掠過，落到了遠(yuǎn)處漸漸泛起白色的天空。

    太陽快要升起來了。

    而此時，阿獅蘭也注意到了漸漸明亮起來的天空，他對土地神道：“爺爺，這一次之所以能平安歸來，全是因為東君的保佑�！�

    “東君？”土地神的耳朵動了動，面上顯出疑惑。

    阿獅蘭點頭，“是的，東君承諾會將這里變回千年前的伽恒天洲！祂說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會兌現(xiàn)承諾。”

    盡管知道土地神看不見，但他還是拉著指向了日出的方向，“您快看！”

    圓圓的日頭跳出地平線，萬丈金光破開云層揮灑在大地之上，絲絲縷縷的綠意，從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冒了出來……

    阿獅蘭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一直到某一刻，他表情呆住，欣喜與期待之情變作了震驚與……恐懼。

    太陽，在送出禮物的同時，來索取報酬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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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阿獅蘭背對著所有人，

    遲意深看不見他是什么神情，此時他也無心去關(guān)注，因為他的目光已經(jīng)被閻海魔洲的變化吸引了。

    光的速度太快了，

    太快了。

    太陽還沒來得及完全冒出地平線，千絲萬縷的光芒就已經(jīng)穿透氣流、穿透云層，勢不可擋地落到地面，

    像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從遠(yuǎn)處不斷往前推進(jìn)，

    光芒濺射之處，荒蕪的土地冒出張牙舞爪的綠色，坍塌的建筑像充氣紙皮一樣挺立舒展，

    枯萎的花樹噗的一聲綻開層層疊疊的粉色，

    干涸的河床響起了叮叮咚咚的悅耳流水聲……

    荒蕪陰沉的閻海魔洲眨眼間就換上了一層明麗的色澤，

    如同天地執(zhí)筆作畫，將無邊奇跡作為顏料，將這被詛咒的荒蕪之地改頭換面。

    似乎只是一瞬間，

    這奇跡的一幕就隨著光芒來到了眾人身邊，

    隨著那圓圓的日頭徹底跳出地平線，馥郁的花香、清新的草香……伴著鮮活的生機(jī)籠罩住在場的所有人，

    每個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變得松快，

    那些從小在閻海魔洲長大、從未見識過外界的百姓更是被這一幕驚得呆住，等反應(yīng)過來后，

    他們臉上的笑容剛剛浮起，

    卻又被遠(yuǎn)處的變故驚得呆住。

    嘩啦一聲，

    好像是海嘯，

    又好像是巨浪涌動的聲音響起，

    他們腳下的大地忽然開裂，

    劇烈的震動吞沒了人們的驚呼聲，頃刻間，整片天地似乎都顫抖起來，龜裂的地塊下涌出耀眼的金光，而在阿獅蘭的眼中，那些金光給他異常熟悉的感覺，看著這些從地底涌出的金光像是火焰一樣直沖天際向著太陽而去，他先是茫然，而后沒來由的恐懼起來。

    在變成伽恒天洲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后，閻海魔洲先是地震、龜裂，金光溢出，然后一寸寸化作齏粉、化作飛灰，消失在這茫茫天地之間。在這個過程當(dāng)中，遲意深速度極快地讓機(jī)器人把恐慌茫然的百姓扛進(jìn)位面商店，哈蒙也仗著自己身體素質(zhì)強(qiáng)，沖入隊伍中一起救人，至于那一箱箱搬出來不久的物資，全都隨著地震滾入了大地裂開的溝壑之中，又跟著大地一塊化作飛灰。

    此時此刻，整片天地都在崩塌失陷，只有阿獅蘭還呆呆站在原地，呆呆望著高空上俯視眾生的太陽。

    位面商店能在這番變故中巋然不動，全靠遲意深這個店主維持，他看了眼呆立不動的阿獅蘭，甩出了一條鉤鎖遠(yuǎn)遠(yuǎn)將他纏住，終于在他腳下那塊大地也崩塌破碎前將人扯進(jìn)了位面商店的大門。

    砰的一聲，位面商店的大門徹底關(guān)上。

    但是透過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依舊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象。

    無論是令人恐懼的海嘯，還是那似乎永不止歇的地震，都已經(jīng)消失了，海面上盛著破碎的日光，浪花平緩得像入夢人的呼吸。

    然而閻海魔洲，曾經(jīng)的伽恒天洲，徹底沒了……

    一切仿佛一場短暫而荒誕的夢。

    太快了，光實在是太快了。

    遲意深唯一慶幸的是，自己跟著過來了一趟，至少保住了面前的這些人。然而……

    “主人，不好了，那些人，他們……”哈蒙的驚呼聲像是一把尖刀，把遲意深薄紙一樣的慶幸戳破，他猛然回頭，看見那些眼含熱淚望著外邊的閻海魔洲百姓，也在陽光下，一寸寸，化作，飛灰。

    他驚愕地睜大雙眼，剛要命令商店拉上所有窗簾屏蔽所有外在光源，另一個哀傷的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

    小云朵漂浮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望著那些即將消失的人，

    遲意深咬牙，“這跟強(qiáng)買強(qiáng)賣有什么區(qū)別？”

    他不理智地說出了這句話，可是他心里又理智地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后果。

    阿獅蘭原本的命格，是閻海魔洲認(rèn)可的統(tǒng)領(lǐng)，因而他的選擇，某種程度上就決定了閻海魔洲的未來。世人總說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誰也無法預(yù)料和阻擋，可他們沒有細(xì)說，這滾動的車輪，總要有注定的推動者。有時候某一個環(huán)節(jié)、某一個人出了錯，就會導(dǎo)致面無全非的結(jié)果。

    阿獅蘭全心全意地信任著東君，他理所當(dāng)然地接受了東君的饋贈，可他不知道，這份禮物的價格，是要由整個閻海魔洲來償還，這其中，當(dāng)然還包括了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閻海魔洲的人。他們熬過了最黑暗的那些年，熬過了漫漫寒冬，等到了天選之人，卻在希望降臨的瞬間遭受毫不留情的殘酷碾壓。

    也許是這次的死亡不同尋常，人們并沒有感到痛苦，可他們也隱隱明白了什么，默默和親人抱在一起，默默看著彼此灰飛煙滅。

    盲眼的土地神模模糊糊地往前伸手，他喃喃道：“我想起來了，東君，太陽……我的眼睛就是被那光給刺瞎的。是我錯了，我竟然忘了，忘了……”他也化作了飛灰。

    噗通一聲，目睹著一切的阿獅蘭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上。

    少年的面龐被外面的光芒照成雕塑般的慘白，他身上縈繞著許多親人化作的飛灰，它們似乎想要替他擋一擋太過刺眼的光，卻在灼熱的光芒下一個接一個地消散。

    滴答、滴答……阿獅蘭的淚水不斷地從紅通通眼眶里涌了出來砸落地面，他毫無焦距的眼神忽而定格在了遲意深身上。

    遲意深就站在他身側(cè)，站在柱子的陰影下，望著被光芒完全吞沒的阿獅蘭。

    阿獅蘭斷斷續(xù)續(xù)道：“我剛剛、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的過去與未來。一年前，我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渡海前往蓬萊，啟程的第二天就遇到海嘯，我本該在那場海嘯中受重傷，我本該狼狽掙扎著闖過這一關(guān)，在與海嘯的對抗中掌握水神留下的殘卷術(shù)法。可是……可是在海嘯剛剛降臨的時候，東君就出現(xiàn)了，他救了我，他一路護(hù)送我到達(dá)蓬萊……可若沒有他，我本來也能憑自己前往蓬萊的！可若沒有他，我不會直到上岸還如此孱弱無力！可若沒有他，我本應(yīng)憑著自身帶領(lǐng)家鄉(xiāng)擺脫厄難……他騙了我！”

    回憶的神色驟然猙獰，少年凄厲地吼叫起來，“他騙了我！”

    他臉上手上青筋暴起，然而這暴怒和怨懟又在對上遲意深的視線后，很快變成了悲傷，“他騙了我�！�

    少年哀哀看著他，輕聲說到。

    遲意深蹲下身，他想摸摸他的頭，但是剛剛伸手過去，掌心卻一片虛無，阿獅蘭也變作了飛灰。

    他們靈魂中最后一點光穿透玻璃窗，涌向那高高在上的太陽。

    遲意深沒有起身，他抬頭，看見那輪高高在上的太陽，已經(jīng)大了一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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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在我眼中，

    阿獅蘭這些人的光芒，都只是米粒，不值一提。唯有你，

    像明月一樣不容忽視。

    遲意深：“這么說，這還是我的榮幸？”

    那個聲音低低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不單看見了你的過去，

    我還看見了你的命運(yùn)，你這一生注定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你不會有朋友，不會有伴侶，不忍看見死亡的你卻要親眼見證無數(shù)生命消失，

    這個命運(yùn)對你而言太過沉重了。

    遲意深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剔透的雙眼直視著天空那輪脹大了一圈的烈陽，

    “我不耐煩和你打字謎，你有什么話，直說�！�

    ——你接受我的禮物，

    我承接你的命運(yùn)。

    遲意深扯了扯嘴角，

    皮笑肉不笑，“然后跟他們一樣，

    變成一堆柴鑫，

    供你繼續(xù)燃燒？你這份禮物的價格，我可支付不起�！�

    ——我送出的禮物，

    從來不需要報酬。我只是非常樸素地想要一份回禮而已，

    你跟他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