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賀朝嘴里叼著根糖，說話時帶了幾分笑意，有點懶散地說：“耗子跑過來問我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來的。我隨便扯了兩句，他還真信……他都好幾天沒上游戲了，怎么喊都不上線。”
謝俞把手機開了免提，扔在床邊，準(zhǔn)備把衣服穿上。
房間里暖氣開得足，謝俞赤著腳也不覺得冷，剛把套上一半，手抓著衣服下擺，還沒來得及往下拉。賀朝聽到那頭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口問：“小朋友，你干什么呢�！�
謝俞：“換衣服�！�
“……”
等謝俞把衣服穿好，才發(fā)現(xiàn)賀朝那邊沒了聲音，他彎腰湊近了去看屏幕。通話沒中斷，下面那行時間還在一點點跳動，然后他試探地喊：“哥？”
已經(jīng)將近一個禮拜沒見過面，現(xiàn)在光是聽到聲音都有些受不了，賀朝差點就按了掛斷通話，拿他沒轍，又低聲說：“你故意的？”
謝俞聽出來了，嘴角微微往上勾，笑起來的樣子意外的明朗：“你要看嗎，開視頻啊哥�！�
賀朝“操”了一聲。
隔了一會兒，賀朝真挺硬氣地甩過來視頻邀請。
賀朝在臥室里，半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衣，領(lǐng)口松垮，故作鎮(zhèn)定地看他：“看。先脫上面還是先脫下面？”
賀朝這份硬氣沒能維持多久，看著謝俞的手抓著衣擺順著腰腹一點點往上撩，男孩子身段清瘦，手腕上還帶著那條紅繩。雖然光線不是很好，但屏幕上的畫面還是直直地撞進(jìn)他眼里。
謝俞撩到一半撩不下去了，心說玩得有點過。
正準(zhǔn)備松手，賀朝已經(jīng)切斷了視頻。
手機屏幕退到聊天界面。
-操。
-你贏了。
-我去洗澡。
謝俞把手機往邊上扔，也不管頭發(fā)還濕著，直接往床上躺。
剛才在樓下跟鐘杰吃了頓晚飯，鐘杰有意無意把話題往期末考試上引，成績兩個字提了無數(shù)次，顧女士聽不下去，出來打圓場說：“成績還沒出呢……吃飯吧�！�
鐘杰這傻逼即使多念了一學(xué)期的書，智商還是沒變，陰陽怪氣道：“要我說，也不用等什么成績，反正出不出都一樣�！�
謝俞邊吃飯邊在心里默念：不跟傻逼計較。
但是另外一個念頭不斷往外冒：但是可以把傻逼揍得說不出話。
謝俞想著想著，撈過手機，對著跟賀朝的聊天框看了一會兒，又點開班群。
班群里討論成績討論了半天，沒想到老唐為了照顧到他們的假期心理健康問題，真把前幾天整理好的電子版成績單發(fā)了出來。
[唐老師]：[圖片]。
班群里一片哀嚎。只是隨口說說，真把成績單往他們面前甩，他們也不太愿意看。
[徐靜]：老師，能撤回嗎。
[羅文強]：那個，其實我們也沒有那么想知道成績……
[劉存浩]：ToT我以為我還能多活兩天。
成績單上最耀眼的不是許晴晴的全年級英語最高分，也不是全班第一的薛習(xí)生。而是某位嘴里說著做題很順手能考二十分的爺。
賀朝說是二十分，實際上各科平均分算下來接近五十幾。班群里一個個都比自己考了好成績還激動。
[劉存浩]：朝哥，你這簡直是飛一樣的進(jìn)步！
[許晴晴]：太感人了，我居然想哭。
[萬達(dá)]：快上游戲，我給你放幾顆手榴彈慶祝一下！
[羅文強]：朝哥這次數(shù)學(xué)居然考了四十九分！這么高的分?jǐn)?shù)！
一群人激動半天，艾特了好幾下，賀朝也沒動靜。
[劉存浩]：，朝哥？人呢？
然后全班眼睜睜看著萬年潛水，一出場就冷場的另外一位爺發(fā)過來四個字。
[謝俞]：他在洗澡。
第八十五章
謝俞冷場的水平堪稱一流。從那個格外冷漠的微笑臉開始，
每次出場，
話茬子除了賀朝就沒有人能接得住。
群里立馬涼了，
好幾分鐘過去都沒人說話。
[劉存浩]：……
[萬達(dá)]：……
[羅文強]：……
只有徐靜不太懂為什么剛才還聊得火熱的幾個人突然間安靜下來，問了一嘴：俞哥，你怎么知道？
謝俞回復(fù)的時候沒多想，
看這幫人為了賀朝那點分?jǐn)?shù)激動成那樣，情緒放松下來，禮貌性隨手回過去一句，
回完自己也發(fā)覺哪兒不對勁。
“……”
謝俞抬手遮住半張臉，
低聲罵了自己一句。
萬達(dá)本來聊完正要回去專心打匹配賽，結(jié)果謝俞那句話跳出來，
他直接手抖點了退出。
他盯著徐靜那句話，暗暗在心里咆哮：他當(dāng)然知道！
沒準(zhǔn)還是一起洗的澡！
這兩個人……這兩個……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也太明目張膽了。
長時間的沉默過后，劉存浩最先反應(yīng)過來。羅文強緊隨其后。
[劉存浩]：因為他們是好兄弟。
[羅文強]：沒錯，
耗子的澡點我也知道，平均兩天洗一次，一次十分鐘，
時間一般在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
[謝俞]：……
[萬達(dá)]：你們真強。
[徐靜]：⊙０⊙。
話題在‘洗澡’上饒了一圈，
緊接著非常生硬地又繞回到‘期末總成績’上，等賀朝洗完澡回來，三班同學(xué)已經(jīng)開始討論怎么慶祝的問題。
[賀朝]：慶祝什么？
謝俞低頭打字，雖然也覺得這個慶祝的理由太奇怪，還是回復(fù)：慶祝你數(shù)學(xué)考了四十九分。
[劉存浩]：四舍五入那就是五十分，
朝哥，你太強了，這簡直是你人生的新起點。
[賀朝]：……想讓我請客就直說。
[劉存浩]：上道！
[劉存浩]：我這還沒開始暗示呢，您就領(lǐng)悟到了。
賀朝考“高分”就是一個借口，三班同學(xué)想借著這事出去玩才是真的，放假以來在家里宅著都宅出病了，還挺想念班里熱熱鬧鬧的氛圍。
于是幾個人約好了時間，就定在后天，打算出來聚一聚。
謝俞這兩天倒也沒什么別的事情，對最后討論出來的時間沒什么意見。
謝俞跟顧女士說要出門的時候，她正在儲物間整理東西。
顧雪嵐穿了件白色羊毛衫，剛剛才從廚房出來，腰間還圍著圍裙，正墊著腳尖在收納籃里翻找：“怎么？”
謝俞說：“我出去一趟，晚飯不在家里吃了�！�
“去哪兒？”顧雪嵐從收納籃里翻出一本相冊，準(zhǔn)備往旁邊放，側(cè)頭看他，“我讓你多看書，你這幾天看了沒有，一天天不知道都呆在臥室里干什么……”
儲物間里都是些舊物。
三年前從黑水街搬過來，很多東西用不上但又不舍得扔，就全都放到了這間房里。謝俞盯著顧女士手里那本舊相冊，想起當(dāng)初剛來的時候，他經(jīng)常來這間儲物間。
很不適應(yīng)，一點都不適應(yīng)。
鐘杰紅著眼尖銳地對他吼“你滾出去，這是我家”，他繞來繞去，最后繞到這間房，靠著門板坐在地上，對著蓋著層白布的舊物發(fā)愣。
有時候也會翻翻以前的東西，翻到大雷找他仿照雷媽簽名的試卷，翻到大美走之前給他寫的“同學(xué)錄”。
——謝老板，希望你每天開心！
謝俞頓了頓才說：“同學(xué)聚會�！�
顧雪嵐對這種班級活動向來都很支持，巴不得謝俞多出去跟人交流交流，也比整天呆在家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好。
她問了都有哪些同學(xué)，然后又叮囑安全問題：“別玩太晚，跟同學(xué)好好相處，有矛盾的時候冷靜想想，你也長大了，解決問題的方式成熟一點，別動不動就……”
謝俞手插在褲兜里，“哦”了一聲。
一看就沒認(rèn)真聽，顧雪嵐嘆口氣，也沒往下說。
顧雪嵐本來想找找以前的東西，隱約記得賬本上記了串銀行密碼，結(jié)果賬本沒找到，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倒是找到了謝俞小時候的相冊。
等謝俞出門，她才低頭，把相冊翻開，第一張就是謝俞剛出生時候拍的照片。
皺巴巴的一團(tuán)，躺在嬰兒床里。
照片右下角，黑色水筆工工整整寫著：三月十四日，凌晨兩點。
顧雪嵐盯著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忘了廚房里還燉著湯，一頁頁翻過去，把整本相冊都翻了一遍。
她看完正打算把相冊放回去，無意間碰到底下某個硬紙盒。
紙盒里裝著以前小學(xué)初中時候的課本，封面‘謝俞’兩個字寫得相當(dāng)漂亮，書里夾了好幾張試卷。
顧雪嵐看得走了神，連傭人敲門喊她都沒聽見。
以前謝俞成績還不錯，但是黑水中學(xué)教學(xué)質(zhì)量實在太差——黑水街這片人，愣是把初中上成了職業(yè)技校，紋身抽煙喝酒染頭發(fā)，一樣不落。
學(xué)校里壓根就沒有幾個好好學(xué)習(xí)的，每次去黑水中學(xué)校門口接過謝俞，看著他從學(xué)校里走出來，身邊一群連書包都不背的、指間夾著煙往外走的孩子。
她無數(shù)次都在想，早點帶他離開這里，給他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
顧雪嵐目光仿佛穿過這些課本，回到以前那些時光。
她愣了會兒神，又嘆口氣，把文件袋重新整理好放了回去。
謝俞從地鐵站出去，走了段路，有點不太記得往哪個方向走，掏手機看導(dǎo)航的時候才看到賀朝發(fā)給他的短信。
-到哪兒了？
-江北路。
賀朝回復(fù)得很快：我來找你。
三班這群人定聚餐地點的時候特意調(diào)把A市地圖調(diào)了出來，想?yún)⒓拥娜税炎约核幍奈恢脴?biāo)出來，最后亂七八糟地連完線，找個離所有人都比較近的地方，一錘定音：
就這里了兄弟們，這個叫娛樂街的地方，雖然我們都沒去過，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賀朝到得早，在集合點跟劉存浩他們聊了一會兒，期間一直低頭看手機，等收到回信，才把嘴里叼著的那根棒子拿出來往垃圾桶里扔，起身說：“我去接老謝�！�
劉存浩他們正在手機上搜周邊有什么好玩的，幾個人擠在一家小咖啡店里取暖，聽到這話，頭也不抬道：“行行行，接你的老謝去。”
羅文強：“千萬記得回來給我們買單啊�！�
萬達(dá)：“別有了老謝忘了兄弟�！�
‘你的老謝’這四個字顯然很受用，賀朝笑著推門出去：“我是這種人嗎�！�
大概都在為了過年做準(zhǔn)備，這條街上人流量很多，路邊幾家服裝店都在放歌，曲風(fēng)不同，還混著不知道哪兒家的一句“全場八折”。
謝俞沒走幾步，就看到賀朝從對面走過來。
這人今天穿了件大衣，身形出挑，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然后賀朝嘴角一點點揚起來，目光觸到謝俞身上的時候，連眼眸里的神色也亮了幾分，沖他張開雙臂說：“抱一個？”
周圍人多，這人又招搖，經(jīng)過的人有意無意往他們這個方向看。
謝俞做不出那么浮夸的動作，腦子被門夾了才會上去抱他，直接抬腳踹過去：“滾遠(yuǎn)點�！�
謝俞沒真踹上去，隔著點距離，裝腔作勢完，又越過男朋友毫不留情地往前走。
賀朝笑著跟在他后面：“小朋友，這么殘忍，你良心不會痛嗎。”
殘忍的小朋友走了兩步，還是放慢腳步，把手往后伸，不動聲色地去牽賀朝的手。
謝俞手指很涼，碰在手上像塊冰，但是這種涼意還是一點一點地在他手背上燒了起來。
街道上人來人往，腳步匆匆。
臨近春節(jié)，整條商業(yè)街張燈結(jié)彩，店面門口玻璃窗上都貼著春聯(lián)。滿目都是紅色，以及由于溫度太低、從行人嘴里吐出來的白色霧氣。
兩人就這樣牽著走了一段路。
走到半途，察覺到這人走路越來越慢，謝俞也沒戳破，隨口問：“耗子他們都到了？”
“他們早到了，”賀朝牽著他的手緊了緊，“我去的時候體委那杯咖啡都已經(jīng)續(xù)了四杯。”
羅文強本來就能吃，碰上吃大餐的機會還會特意給自己留出更大的發(fā)揮空間，謝俞哭笑不得地問：“他昨天是不是沒吃飯。”
賀朝：“我看他這回不僅沒吃飯，可能連水都沒喝�！�
“……”
咖啡店就在前面，賀朝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謝俞剛想問‘干什么’，就聽男朋友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要不我們別管他們了�！�
羅文強點五杯咖啡的時候，還不知道走之前義正言辭說“我不是這種人”的朝哥真打算拋下他們。
許晴晴她們到得晚，一桌坐不下，只能去后排，幾個女生湊在一起談?wù)摚骸拔矣X得這個不錯，看起來挺好玩的。”
羅文強喝咖啡喝得美滋滋，邊喝邊對劉存浩說：“這咖啡真的不錯，香濃醇厚……不過朝哥怎么還不回來？該買單了�！�
第八十六章
羅文強坐在窗邊，
咖啡都喝完了，
才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從街對面走過來。
謝俞走在前面，
脖子里圍了條深灰色圍巾，只露出來半張臉。
兩個人相當(dāng)自然地牽著手，十指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