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聽到這個要求后,陳蟒連連搖頭,勝利讓他和其他同伴心中都是一陣陣難過、不解:“這樣不堪一擊的敵人,為何將軍竟然想投敵呢?”
陳蟒身邊站著一個陳鵬的親兵,早先他服從陳鵬的命令,協(xié)助號召全軍叛變,但剛才他和陳蟒并肩作戰(zhàn),親手殺死三個敵兵。
“陳將軍只是一時糊涂,他并沒有造成什么惡果,敢請把這點報告大王,看在陳將軍往日的功績上從輕發(fā)落�!边@個親兵說著就向使者跪倒,無論如何,陳鵬始終是他的恩主。
“卑職也同請大王從輕發(fā)落陳將軍�!焙蜕砼缘挠H兵一樣,陳蟒從小就被教育要知恩圖報,而他本人也深信這是不容違反的為人底線。
不少明軍也都發(fā)出了同樣的要求,他們都是陳鵬手下的軍官和老兵,也是高崎一戰(zhàn)的主力和功臣,這些明軍士兵愿意用剛才的軍功為陳鵬爭取一個寬大處理的機會——叛國投敵不可能逃脫一死,但千刀萬剮、亂箭射死還是斬首問絞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而且陳鵬還有親族和妻子。
“諸君的意思,在下一定如實稟告大王�!笔拐咭仓肋@支軍隊是陳鵬一手帶出來的,而效忠長官同樣是鄭軍所鼓勵的美德,見到陳鵬的部下如此不忘本,使者心里也一陣陣感動,向陳蟒等人抱拳道:“諸君斬首一千六百多級,繳獲四、五千領鎧甲,這么大的戰(zhàn)功,為陳鵬求一個恩典肯定不會有問題的,盡管放心吧�!�
……
高崎方向上的戰(zhàn)斗結束的同時,黃梧的主力艦隊也正陷入混亂,鄭成功親帥艦隊展開突襲。對于清軍的大批巨艦,鄭成功并不急于跳幫進行奪取,而是用火箭和炮兵攻擊他們的船帆——不管是否得手,明軍都會從這些清軍戰(zhàn)艦邊高速通過,繼續(xù)攻擊后面的清軍戰(zhàn)船,依然以船帆為主要攻擊目標。
明、清雙方都擁有數(shù)百條戰(zhàn)船,如果以摧毀對方戰(zhàn)艦為目的的話,那這場戰(zhàn)斗就會變得非常漫長——想讓數(shù)百條戰(zhàn)船失去戰(zhàn)斗力是很難的一件事,即使鄭軍戰(zhàn)意昂然、清軍相對疲敝,這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
鄭成功認為若是采用常規(guī)的戰(zhàn)斗,雖然可能取得不錯的交換比,但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清軍在損失一部分艦隊后,主力得以保存,脫離戰(zhàn)斗返回泉州。戰(zhàn)前鄭成功制定的目標就是全殲清軍水師,當然不肯接受這樣的戰(zhàn)果,因此鄭成功再次采用新奇的戰(zhàn)術,沒有如同傳統(tǒng)那樣正面對陣,而是采用類似騎兵對沖一樣的戰(zhàn)術,發(fā)起了一場海面上的混戰(zhàn)。
“先是落錨、下帆,然后又沖進來亂戰(zhàn)。”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熟悉的鄭成功的旗號,黃梧肯定會認為他的對手是個對海戰(zhàn)毫無了解的新手、菜鳥。因為對方前后兩套戰(zhàn)術都違反了海戰(zhàn)的基本原則——海戰(zhàn)比陸戰(zhàn)更講求“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薄�
在陸戰(zhàn)中,受傷的士兵不可能在短暫的休息后就恢復戰(zhàn)斗力,重傷和戰(zhàn)死同樣失去全部的戰(zhàn)斗力,三個士兵輕傷導致的戰(zhàn)斗力下降,和一個陣亡也相去不遠,因此沒有必要片面地追求殺死敵人,有時擊傷比殺死有更好的效果——比如趙天霸在鐘祥防守城墻時的策略。
但在海戰(zhàn)中、尤其是風帆戰(zhàn)艦時代,海船很難被擊沉,而只要不被俘虜,一條船在退出戰(zhàn)斗力可以很快通過修理來恢復戰(zhàn)斗力,船帆、甲板如果只是受到輕傷,那用不了半個時辰,船只就可以恢復全部戰(zhàn)斗力;即便是桅桿受到輕傷也可以在戰(zhàn)場外進行快速維修,用不了太久這條戰(zhàn)艦就可以恢復大部分的戰(zhàn)斗力;即使是桅桿、船舵受到重創(chuàng),只要能在友艦的掩護下脫離戰(zhàn)場,上面的水手就可以得到保存——這些士兵可以轉移到其他船只上作戰(zhàn),而受到重創(chuàng)的戰(zhàn)艦也可以在港口得到修理,無論如何修理總比重新造艦要快得多。
所以,海戰(zhàn)最重要就是俘虜敵艦,俘虜一艘對敵人的打擊要比給十幾、二十條敵艦造成各種輕重傷沉重得多。比如剛才鄭軍的原地堅守,造成二十條戰(zhàn)艦被清軍俘獲,損失了上面全部的官兵,而清軍的損失不過是一些船只輕傷,士卒疲憊而已。剛才見到鄭軍的戰(zhàn)術時,黃梧簡直不敢相信這么愚蠢的戰(zhàn)術會是鄭成功手下施展出來的。
而現(xiàn)在鄭成功的戰(zhàn)術依舊讓黃梧驚愕不已,海戰(zhàn)推崇陣戰(zhàn)也是基于相同的原因——注重擊毀遠遠超過擊傷。通過陣戰(zhàn)來集中火力,徹底消滅那些被重創(chuàng)的敵艦,或是互相掩護,讓己方受傷的船只能夠有機會退到陣后進行修復。
現(xiàn)在明軍艦隊像是沖鋒的馬隊,從清軍艦隊周圍或是空隙間高速通過,絕不肯為了提高命中率而減低航速。
“這不過是送死罷了�!睕]用多長時間,黃梧就對鄭成功的新戰(zhàn)術做出了判斷,和高速移動的明軍水師不同,清軍艦隊陣容比較穩(wěn)定,彼此間的配合更加緊密,這種配合甚至能在相當程度上抵消鄭軍體力和戰(zhàn)技上的優(yōu)勢——盡管明軍銳氣正盛,又兼有洋流的優(yōu)勢,但他們給清軍造成的傷害并不必清軍回敬他們的更大。而那些受傷的清軍船只都在艦隊的保護中,明軍高速從它們身邊通過,并沒有停下來繼續(xù)打擊。既然如此,那船只受到傷害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明軍艦隊再次返回時,它們都會得到一定的修復;而明軍受傷的船只則不同,同樣是風帆受損,這立刻就會反應到船只的航速和控制上,導致它們無法跟上艦隊,會在接下來的受到清軍船只更大的打擊,若是風帆被重創(chuàng)導致明軍船只停止的話,那它就會陷入清軍陣中,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打擊……
因此黃梧第一個看法就是鄭成功瘋了,采用了一種故意送死的戰(zhàn)術,比剛才的戰(zhàn)術失誤還要大得多。
但片刻后,黃梧就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不這么簡單。清軍艦隊由來自天南海北的幾省水師組成,除了少量福建水師外,其他都對廈門附近的洋流、風向缺乏了解。就是福建的水師,對廈門周圍水文的了解程度也是不足的,畢竟這么多年他們都沒機會在廈門附近出沒,清軍中可能也就黃梧和施瑯對廈門還算熟悉,其他的軍官一個不合格。
受傷的明軍船只可以脫離戰(zhàn)斗和大部隊,尋找合適的地點進行修整,而清軍則完全做不到,各條船的指揮官根本不知道哪里會有暗流或是礁石,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可以停泊的島嶼、或是島嶼是否有適合停泊的避風處。在廈門附近,清軍艦船不具有獨自逃生的能力,只有呆在艦隊中才能生存下去。
如果只是如此,那還不是不可以避免,黃梧只要保持嚴整隊形便是了,這與海戰(zhàn)的基本原則也是吻合的。
但麻煩的是,倉促集中起來的清軍水師彼此間還缺乏信任。在黃梧思考的時候,有幾條明軍戰(zhàn)艦向他的旗艦附近沖過來,明軍應該沒有什么機會靠到近前攻擊黃梧那艘被嚴密保護起來的旗艦,不過這還是讓黃梧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知道自己的旗艦肯定是鄭成功重點攻擊的目標,而萬一旗艦受損,黃梧可不敢擔保周圍的戰(zhàn)船都肯留下來保護自己——黃梧在清軍水師中可沒有什么威信,能夠指揮眾人只是因為達素的授權,在順利的時候大家還能聽從黃梧的指揮,但若是戰(zhàn)局陷入不利,黃梧敢肯定其他人肯定會毫無心理負擔地扔下自己逃走。
而且鄭成功還可能會突然停止這種高速沖擊戰(zhàn)術,而是放緩航速集中攻擊黃梧的旗艦,這也沒有什么,正常情況下想擊破艦隊的旗艦以及它的護衛(wèi)并非易事,有這時間周圍的友軍艦隊早就撲上來了,完全可以讓鄭成功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過黃梧不敢賭周圍的護衛(wèi)艦會拼死護衛(wèi)自己,也不敢把寶壓在幾省清軍水師會齊心協(xié)力給旗艦解圍這件事上。
既然如此,黃梧就不敢冒險承受鄭成功可能進行的集中打擊:“升滿帆�!秉S梧指著前方逼近的明軍艦隊,下令旗艦后退,與明軍保持安全距離。
黃梧的旗艦后退造成了連鎖反應,雖然他命令繼續(xù)保持陣型,但各省清軍戰(zhàn)艦都有自行其是的戰(zhàn)艦出現(xiàn),膽小的跟著黃梧的旗艦一起后退,而膽大地則開始躲避明軍的沖擊艦隊——這些清軍水師指揮官和黃梧一樣清楚,受傷落單的清軍戰(zhàn)艦不太可能在這個陌生海域存活,是不是落單并不完全取決于自己,還要取決于周圍的同伴怎么想——既然旗艦能一邊命令前隊保持原狀,一邊帶著護衛(wèi)躲避敵人的鋒芒,那指望旗艦和同伴不拋棄自己就有奢望之嫌;而是不是受傷比較容易把握,只要躲開明軍的戰(zhàn)艦就可以了。
隨著大批清軍艦隊開始避讓,鄭成功專門為黃梧、施瑯訂做的戰(zhàn)術,這看上去似乎是送死一樣的戰(zhàn)術,僅一次沖擊就讓清軍水師全軍動搖。
看到后面同伴的動作后,前排的清軍也不肯留下送死,他們不再試圖攻擊那些落入清軍陣中的明軍艦隊,而是扯起風帆,想搶在同伴前脫離戰(zhàn)場。
明軍趁著洋流有利從廈門港沖出來的半個時辰后,黃梧指揮的泉州水師主力就陷入了全面的混亂,退后到安全距離上后,黃梧停船下令全軍停止后退恢復陣型。但當看到鄭成功追擊而來時,再沒有一條船肯留下抵抗明軍的鋒芒,剛才前隊的那些受損清軍船只此時都深陷重圍,沒有人肯步他們的后塵。
從四散躲避到各自逃生,強大的泉州水師在明軍的突擊中土崩瓦解,出現(xiàn)了海戰(zhàn)中極為罕見的、類似陸戰(zhàn)中的潰敗和追殺。
不時有清軍水師被追上,只要它們的風帆一受損就會陷入重圍,沒有任何友艦會回頭嘗試掩護他們,所有的清軍戰(zhàn)艦都掛滿了帆,一心想跑過兩側的同伴,而一馬當先的,正是黃梧的旗艦。
但黃梧逃到廈門東南時,追擊的明軍水師和逃亡的清軍水師已經混雜在了一起,黃梧指揮的四百條戰(zhàn)艦中的三百多條都被明軍的先鋒超過,這些失去隊形的清軍戰(zhàn)艦實際已經陷入了各自為戰(zhàn),需要靠自己的力量設法返回泉州了。
……
一個時辰后,位于廈門東南,由達素指揮的登陸艦隊也被黃梧的敗軍波及,發(fā)生了潰敗。而負責運輸部隊的渡船驚恐之下,顧不得接應已經登陸的一萬五千步騎登船,就和達素一起開始向西撤退。
從廈門一直到金、廈海峽,幾十里長的距離上到處都是炮聲,明清兩軍八百多艘戰(zhàn)艦混雜著,一起向西行駛,在全線亂戰(zhàn)成一團。
此時鄭成功的旗艦也已經越過廈門東岸的海岸線,他的旗艦發(fā)出信號,那些在追擊中風帆受損的明軍戰(zhàn)艦紛紛轉向,轉為阻止后面的清軍戰(zhàn)艦撤退。還有部分想岸邊靠近——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清軍登陸部隊,他們剛登陸沒有多久水師就發(fā)生潰敗,既沒有突破明軍防線也沒能撤退上船,現(xiàn)在正在海灘上擁擠成一團,明軍水師會一邊在岸邊進行簡單修復,一邊炮擊這些岸邊的敵軍。
“發(fā)信號�!编嵆晒е羁斓哪切┐^續(xù)追擊,他認為東岸的施瑯這個時候應該明白過來,估計也要扔下在東岸登陸的一萬多清軍向西逃竄了,而這時就該是金門鄭泰出擊的時機了,隨著這聲令下,幾道煙花沖天而上。片刻后,金門的方向上,也有幾道煙花騰空而起——這是鄭泰發(fā)出的響應。
第44節(jié)先行
接到鄭成功的命令后,鄭泰立刻就帶著金門水師出擊。
當鄭泰的部隊出現(xiàn)在金門、廈門之間的海域上時,大批向東奔逃而來的清軍艦船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盡管鄭泰擁有一百艘戰(zhàn)艦,但也不可能徹底地截斷如此寬闊的海峽。
對面的清軍艦隊沒有任何陣型,也沒有露出與明軍交戰(zhàn)的意思,一艘艘都扯滿了帆,爭相恐后地向鄭泰軍沖過來。顯然敵人會試圖從明軍艦船的空隙間穿過去,用最快的速度逃回泉州港。
“敗家子啊�!笨辞辶饲遘姷膭酉蚝�,鄭泰忍不住搖頭輕嘆。
在陸戰(zhàn)中,失敗的一方扔下輔兵跑了也就跑了,當然相比盔甲和武器,經驗豐富的老兵更加珍貴。陸軍如果失陷大量的老兵,損失雖大,仍然可以指望在一年后得到彌補,只要能提供足夠的軍餉和充足的訓練經費,農夫也可以成為甲兵。如果投入足夠大,訓練強度足夠高,可能幾個月就能得到能夠上戰(zhàn)場的新兵。
但海軍卻完全不同,用來制造船只的材料是陰干的木頭,僅這種陰干的過程就長達三年——正常情況下船家都不會儲備太多的材料,只會根據(jù)正常的銷路和自家的制造能力來儲備船材。除了這些私人所有的造船材料外,官府也會每年選購一些好木材,陰干儲備起來。但同樣數(shù)量有限,而且很多材料是為了用來制造漕船、漁船而預備的,并不適合用來制造戰(zhàn)艦。若是官府強行用這些材料來生產戰(zhàn)艦,除了質量堪憂,還會導致各種依賴船舶制造的行業(yè)退化。
除了材料,更重要的是造船的工匠,能設計、制造漁船和漕船的工匠或許不少,但其中能夠勝任戰(zhàn)艦制造工作的卻是少而又少。一艘戰(zhàn)艦從預備材料開始,到建造完成,下水試航,最后形成戰(zhàn)斗力,需要很多年的時間。也就是說,如果清軍損失慘重,今后想重整水師的話,就算立刻下達命令,立刻撥款購置木材,也要等到好幾年后才能得到一批船。
鄭泰一輩子都在海上與敵人作戰(zhàn),其中既有海盜也有紅毛,但他之前從未見過如此浪費船只的對手。即使是閩粵海域上的海盜,也會奮力保護他們的同伴,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拋下船只,就是因為他們知道船只珍貴而且難以獲得。
海戰(zhàn)和陸戰(zhàn)不同,占據(jù)上風并不是很難,但想殲滅、擊沉、俘獲處于下風的敵艦卻困難得多。海戰(zhàn)的特殊性質導致處于劣勢的一方往往選擇抱成一團、頑抗到底,然后趁夜遁逃;而優(yōu)勢的一方也不會企圖全殲對手,而是滿足俘獲一部分敵艦。因為即便是最有經驗的水手也不能絕對準確地預測洋流和海風,夜間航行時對水文暗礁的一個錯誤判斷,或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都能讓勝利者在轉眼之間變成失敗的一方。
鄭泰望著對面的清軍艦隊,他自問若自己是對方的指揮官,一定會把艦隊抱成一團進行抵抗。雖然明軍擁有很多出色的水手,但聚集到泉州這里的乃是清廷控制下最好的船只,由各省的最優(yōu)秀的水手駕駛,水平與明軍相比也差不了太多。
“即使是現(xiàn)在,即使只剩下這一百條船了,也該抱團死守啊�!编嵦┛粗⒉荚谇遘娖炫炛車哪切⿺炒退阒皇O逻@些船只,也可以結陣抵抗,天黑前明軍幾乎不可能啃下互相支援的一百多條戰(zhàn)艦,能俘獲其中的一半就很不錯了,而那時突圍顯然比現(xiàn)在亂跑要強得多:“只有圍在一起,才能讓更多的船只得到逃脫的機會,這么簡單的水戰(zhàn)道理,達素不懂也就算了,難道施瑯、黃梧也不懂嗎?難道五省的精銳水兵,就沒有一個懂水戰(zhàn)的人嗎?”
但看起來真是沒有人懂,清軍爭先恐后地逃竄,明軍在背后緊追不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看到清軍有幾艘船只的船帆遭到較嚴重的破壞。若是明軍遇到這樣的傷害,就會退出追擊序列,參與到剿殺后面的清軍船只的戰(zhàn)斗中去,而若是清軍船只遭到這樣的不幸,就會被同伴無情拋棄,追擊而來的明軍船只要在它身邊經過時一通亂打,就能讓它所有脫逃的機會徹底化為泡影。
“打這幾條船,生擒達素、黃梧!”既然不可能統(tǒng)統(tǒng)攔住,鄭泰就指著看上去可能是清軍旗艦的幾條船下達了命令——海戰(zhàn)即使戰(zhàn)敗,也沒有必要扯去旗艦上的將旗,因為追擊的敵人不太可能跑得比旗艦更快,旗艦完全可以一邊跑,一邊繼續(xù)指揮作戰(zhàn)。但今天達素、黃梧他們做得很干脆,連將旗都看不到了,鄭泰只能選擇那些看上去比較可疑的船只為目標。
……
在鄭泰的對面,黃梧親自操著船帆,最大程度地利用著海面上的風力,同時還能冷靜地觀察著前方的明軍攔截艦隊,尋找最安全的突破口。雖然指揮水戰(zhàn)黃梧承認不是鄭成功的對手,但若論操帆掌舵,黃梧這個老水手還是有絕對的信心勝過半路出家的鄭監(jiān)生。畢竟黃梧曾經靠這個混飯吃,而鄭監(jiān)生從國子監(jiān)肄業(yè)、投身軍伍后,一直是坐在船上而沒有去掌過舵。
以前黃梧當過海盜,也作為官兵去剿滅過海盜,他不止一次地見到海盜為了保衛(wèi)自己的船只而戰(zhàn)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這其實一點兒也不奇怪,就算跳海逃生能逃得一條生路,但如果把船丟了,那還怎么做海盜呢?因此很多海盜在明知不敵的時候,也會抱著與船共存亡的念頭與官兵血戰(zhàn)到底。
水師中的情況要好一些,因為有機會從上司手中得到船只補充,所以將領們對船只的珍惜程度或許比不上海盜。即便如此,船只仍是將領最重要的裝備。就好比黃梧在鄭成功手下的時候吧,士兵損失后有幾個月就能再訓練一批出來;鎧甲、武器損失了,鄭成功用不了多久也會再次撥給;但船只實在是太稀少了,鄭成功每年也增加不了多少戰(zhàn)艦,繳獲的戰(zhàn)艦大部分都歸奪取它的將領所有,只有很少一部分上繳給延平郡王。而分配的時候又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將領們夸耀功績、爭吵不休,為一條戰(zhàn)艦而在延平郡王眼前大打出手都不是稀奇事。水師將領對這些裝備很愛惜,船只就是安身立命的基礎、建功立業(yè)的資本。
不過今天對于黃梧來說,交給他指揮的四百條戰(zhàn)艦沒有一條和他有密切的關系,沒有一條船是他的下屬、財產。大部分船上的軍官黃梧都不認識,談不上交情、感情,從見面到現(xiàn)在也不到兩個月。對那些軍官也是同樣,他們都很清楚,若是清軍得勝的話,不是由黃梧來分配功勞,而是達素,黃梧只能起一些建議的作用,因此在黃梧面前表現(xiàn)得勇猛無敵固然有用,但效果要打個折扣;而如果不是特別賣命的話,黃梧也沒有懲罰的權利,頂多只能建議達素給予懲罰。若是清軍的形勢不利,這些將領也不用指望和他們毫無感情的黃梧會拼死拯救他們——這點他們也都沒看錯。
既然領軍的統(tǒng)帥和下面的將領都對此心知肚明,那敗像畢露的時候大伙兒就跑起來看吧。鄧名給蔣國柱、梁化鳳講過的那個故事對黃梧這一群人也同樣適用,現(xiàn)在跑得過、跑不過鄭軍不是關鍵,跑贏同伴才是關鍵——落在后面的同伴自然會幫你擋炮彈,并拖延鄭軍的追擊速度。
對黃梧來說,只有一個人才是關鍵,那就是達素,如果達素被鄭成功捉去了,那朝廷說不定就會遷怒于他,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達素。黃梧還知道,達素是皇帝的親信,鰲拜的好友,后臺非常硬,只要達素肯點頭,黃梧的性命自然也是無憂——對達素來說,黃梧也不會沒用,因為黃梧可以用海戰(zhàn)專家的身份向朝廷證明,這次戰(zhàn)敗完全是因為五省水師戰(zhàn)斗力差鄭成功太多,和達素魯莽出戰(zhàn)沒有任何關系。達素固然是無視水師倉促集合,還互不熟悉就硬要出戰(zhàn),很多將領黃梧連名字都還叫不出來,卻要指揮著他們同鄭成功決戰(zhàn)——但只要黃梧不說,朝廷又怎么會知道?
至于拼命勸達素出戰(zhàn)的也不是黃梧,而是施瑯,因此就算達素推卸責任,施瑯也要承擔大部分的罪責。當然,黃梧估計達素也不會把施瑯往死路上推,因為施瑯同樣是海戰(zhàn)專家,可以與黃梧一起向朝廷證明:不是達素無能,實在是水師官兵的戰(zhàn)斗力太糟糕了,怕是各省的水師都把軍費吃了空餉了吧。
因此趕到廈門東南與達素匯合后,黃梧就與達素同乘一船,并親自給這條船操帆。數(shù)百條戰(zhàn)艦、上萬水手和幾萬甲兵都是皇上的船、皇上的兵,丟了就丟了吧,但達素大將軍是絕對不容有失的。
至于今天黃梧的指揮,當然也有值得商榷之處,如果黃梧不是掉頭逃跑而是沉著應戰(zhàn)的話,清軍的水師或許不會這么快就陷于混亂——這點只要是個有經驗的水手就知道,但朝廷肯定不會知道,因為朝廷只能知道達素告訴他們的——戰(zhàn)敗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各省的水師訓練得實在太糟糕了。
在達素坐艦的風帆前,黃梧二話不說就把將旗拋進了海里�?吹酱蠹叶紨[出了一副比賽逃跑的架勢,眼前就是把旗桿搖斷了也沒法命令周圍的戰(zhàn)艦來保護自己,既然如此,將旗除了吸引明軍的仇恨還有什么用?
與攔截的明軍艦隊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黃梧的表情卻顯得越來越輕松,他已經計劃好了全套的突圍路線。憑借對自己過人技術的自信,黃梧知道一定能保著達素逃出生天。他在心里琢磨著,施瑯不知道能不能逃出來,應該問題不大吧,若是他沒逃出來,向朝廷匯報的時候就少了個證人,而且說不定就要黃梧來承擔責任了。黃梧認為施瑯最后大概會受到閑置之類的處置,畢竟是他力主速戰(zhàn)的。如果施瑯沒跑掉,最后讓朝廷把黃梧閑置了,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
達素的艦隊發(fā)生潰敗時,施瑯正指揮手下的艦隊掩護清軍在廈門東邊登陸。
施瑯的全線試探終于讓他找到了一些明軍的薄弱環(huán)節(jié)。一萬多綠營步兵登陸后,一千多禁旅八旗和三千綠營騎兵也被施瑯送上海岸,這些騎兵很快就能完成集結,然后設法突入廈門腹地。
在這個時候,施瑯看到了南方友軍艦隊的大潰敗。
“馬上撤退。”自己一方的水師實力并不弱于對手,但卻四散逃生,連旗艦都看不到了,施瑯雖然沒見過這種場面,不過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清軍水師的下場。
“別管馬了……”施瑯發(fā)出撤退令后,就見到禁旅八旗牽著他們的戰(zhàn)馬向登陸地點返回,他著急地說道:“把馬都留在岸上,快把人都撤回來。”
可施瑯的要求遭到了禁旅八旗的抵*制,很快就從接送人員的小船船隊那里傳回消息,禁旅八旗的官兵明確表示他們不會拋棄戰(zhàn)馬,因為有坐騎他們就省得走路了。還有一些人的坐騎是從北京小心翼翼運來的,和主人有著深厚的感情。
“原來如此,愛馬之情真是令人感動啊。”施瑯頓時變了一副表情,迅速地取消了原來的命令,改為交替掩護,以防明軍殺出來,一定要把滿洲大兵的每一匹馬都運上船。
正如施瑯擔心的那樣,明軍在發(fā)現(xiàn)海面上的戰(zhàn)局逆轉后,立刻就發(fā)動了反擊,試圖拖住更多的清軍,不讓他們有機會安全離開。
根據(jù)施瑯的估計,明軍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殲滅達素留在南岸的部隊,然后鄭成功的主力才能調到自己的這個戰(zhàn)場。對施瑯所部而言,目前威脅最大的還是明軍的水師,若是不及時撤退就可能被明軍水師殲滅在海里。
施瑯查看戰(zhàn)場,認為他還有一些時間,能夠把一萬士兵撤退上船,至少也能撤出來八千人……或是全部的滿洲太君以及他們的戰(zhàn)馬。
“任何人膽敢擅離職守,殺無赦!”施瑯殺氣騰騰地下達了命令,綠營必須以最大的努力維持戰(zhàn)線,保證禁旅八旗能夠從容登船;任何綠營士兵如果游泳逃亡,清軍水師就要把這些逃兵射死在水里,絕對不能姑息這種逃跑的行為;為了進一步說服綠營士兵全力抵抗,施瑯還命令戰(zhàn)艦冒著擱淺的危險抵近海岸,向岸上的綠營士兵呼喊,告訴他們如果敢于后退就會遭到炮擊。
“滿洲大兵都上船了么?”明軍戰(zhàn)艦正從南邊殺過來,施瑯焦急地問道,得到手下肯定的答復后,施瑯仍不放心:“再點一遍名字,一定要保證萬無一失,這都是皇上的奴才啊,我們絕不能落下一個在岸上�!�
目光向岸上掃去,施瑯指著一些戰(zhàn)馬問道:“那些都確定不是滿洲大兵的馬嗎?”
“不是,”手下利索地答道:“滿洲大兵的馬都運上船了,這些可能都是綠營的馬吧�!�
“什么叫應該,什么叫可能?”施瑯不滿地說道:“事關重大,怎么能含糊其辭?再檢查一遍,滿洲大兵的馬,一匹也不能留給賊人�!�
“遵命�!�
明軍的水師越來越近,施瑯眉頭緊鎖,全神貫注地等著最后一次復查的消息。
岸邊的小船發(fā)來消息,確定沒有太君或是他們的戰(zhàn)馬被遺忘在陸地上了。
“起錨,出發(fā)�!笔┈樅敛华q疑地說道。
“可是……”一個親兵指著那些還在岸邊的小船,其中還有施瑯剛才派去復查的使者。
“可是什么?豈能置滿洲大兵于險境?”在施瑯的督促下,他周圍的一百多條戰(zhàn)艦迅速地開始駛離廈門。
“一直向北!”施瑯接著下了第二個命令。又一次,他的親兵沒有立刻去傳令,而是露出疑惑的目光,想再一次確認。
現(xiàn)在明軍還沒有追上施瑯,鄭泰正在攔截黃梧,黃梧的船隊在危險之中,可能會付出相當?shù)膿p失,但施瑯這一百條船中的大部分仍然能夠安全逃回泉州。
“向北!沒聽見嗎?”施瑯見親兵仍在遲疑,不由得怒喝一聲。剛才為了盡快裝船,幾乎所有的戰(zhàn)艦都接受了禁旅八旗和他們的戰(zhàn)馬,所以任何一條船被截住都會導致禁旅八旗的兵員損失。
在目前的局勢下,只有向北才可以避開明軍的主力,在后邊的鄭家水師趕到前,把禁旅八旗平安送上大陸。
大陸越來越近,而西南方向的明軍在背后窮追不舍。
“不要去同安了,”施瑯指著一處海岸喝道:“在那里靠岸,水面下是沙灘,沒有暗礁,可以沖灘擱淺�!�
雖然逃去同安可能讓更多的船只暫時逃生——只是暫時而已,能不能成功地偷越鄭軍的封鎖線逃回泉州還是難說,但畢竟不是立刻被殲滅——但施瑯擔心在這段時間里會有船只被明軍追上,船上面的太君說不定就得為大清捐軀了,所以施瑯當機立斷,選擇放棄船只。
若是換了其他人,未必能夠找到合適的地點進行沖灘,幸好施瑯對廈門周圍的水域非常熟悉,找到一處沒有暗礁的地方主動擱淺易如反掌。
在施瑯的指揮下,清軍戰(zhàn)艦一條接著一條,沖上了海岸。
尾追而來的明軍不敢靠近可能導致擱淺的近岸,就在遠處游弋,向清軍這邊開炮射箭。
當?shù)谝粭l船只沖岸后,施瑯就急忙跑下去維持秩序。面對隆隆的炮聲,施瑯臨危不亂,一直堅守在第一線,命令所有的綠營士兵繼續(xù)呆在擱淺的戰(zhàn)艦中,給太君和他們的坐騎讓開通道:“弟兄們不要慌,不要下船,讓滿洲大兵先走!”
第45節(jié)處置
清軍的水師完全潰散后,鄭成功見大局已定,便讓部將分頭堵截企圖逃跑的清軍艦船,他本人則返回廈門港。剛才見到高崎方向出現(xiàn)烽火,鄭成功心中有些不安,就急著想去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了以防萬一,還派了一隊船去高崎附近的海面巡邏。
等鄭成功返回廈門港的時候,前去高崎的使者已經返回,立刻就向延平郡王報告了所見所聞。得知陳蟒已經獲勝后,鄭成功非常高興,剛才他還有些擔心已經登陸的清軍可以向北方突圍,然后通過北面的海峽逃回去一些,現(xiàn)在這最后一扇門也已經堵死了。
陳鵬投敵叛變,根據(jù)鄭成功的規(guī)矩,應該是全族誅滅,本人亂箭射死�?墒拐吒嬖V延平郡王,陳鵬手下的軍隊集體替他求情,希望延平郡王能夠法外施恩。
“既然如此,那就從輕發(fā)落吧,不能寒了忠義之士的心�!编嵆晒芡纯斓卮鸬溃@些部隊沒有跟著將領一起叛變讓他心情大好:“陳鵬斬首,但不用懸掛營門了。”懸掛叛徒的首級是為了震懾潛在的叛徒,但陳鵬的手下顯然都是可靠的志士:“處斬后,首級交給陳蟒,讓他給收殮下葬吧,這樣他和陳鵬也算是全始全終了�!�
略一思索后,鄭成功下令由陳蟒代替陳鵬的職務,統(tǒng)帥這支軍隊。
“陳蟒的妻子、兄弟皆不問,親兵不管一開始是否附逆,一概赦免了�!�
鄭成功飛快的發(fā)布完命令,傳令兵大聲應是,帶著延平郡王的決定再次趕往高崎。
“陳鵬真是跳梁小丑,”使者走后,鄭成功身邊的長子——鄭經輕蔑地評價道:“竟然敢小看父王在軍中的威信,真是自取滅亡!這都是父王的兵馬,他一個人也休想拉走�!�
聽到延平世子的話語后,不少部將也紛紛表示贊同,鄭成功微笑著接受了他們的祝賀,然后繼續(xù)調兵遣將,爭取盡快殲滅那些來不及撤退的登陸敵軍。
等眾將都領命而去后,鄭成功的營帳內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鄭成功這才糾正道:“你說的不對,陳蟒他們不從賊,固然有我的威信在內,但最關鍵的是,他們都是大明的赤子忠臣;不要說陳鵬,就是我想投降,他們都不會聽從,而是會自行散去�!�
“父王說的是,孩兒失言了�!编嵔浖泵c頭稱是。
“你是世子,在人前說話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讓人有所誤解。”鄭成功感覺鄭經并沒有完全聽進去,對軍心也有一些誤解,這讓他有點擔心。
……
東岸的清軍部隊在看到施瑯逃走后就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大批地向明軍投降,閩軍水師抵達時,已經沒有幾個清軍還在頑抗;東南的登陸場剛才是達素親自在指揮,鄭成功水師逼近時,達素已經沒有讓禁旅八旗全部登船的時間。在達素和黃梧撤退后,岸上還有近千禁旅八旗,他們成為了清軍抵抗的中堅。
在這些禁旅八旗的督促下,這里的清軍不肯輕易投降,而是在岸邊據(jù)守、困獸猶斗。
面對清軍的密集防守陣容,對面的明軍也沒有急于發(fā)動攻勢,而是繼續(xù)防守。隨著周圍海域上的清軍艦船不斷被繼消滅,這些清軍終于失去了所有獲得解決的希望,在海上清軍船只不斷消失的同時,越來越多的明軍水師開到清軍背后,向海岸上摩肩接踵的清軍陣型展開炮擊。
前面被明軍擋住,身后就是汪洋大海,清軍完全沒有躲避火炮的機會,只能呆在沒有遮掩的海灘上,被明軍的炮火狂轟濫炸。炮彈不停地撞進人群,每次都會響起連續(xù)的骨折聲,這種白挨打的局面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就有大批清軍士兵因為無法忍受這種折磨,開始向明軍的防線跑過去投降。
在天黑前,連禁旅八旗也失去了繼續(xù)抵抗的勇氣,他們中同樣有上百人在明軍的炮擊中傷亡。見戰(zhàn)局已經毫無希望,不可一世的禁旅八旗也派出使者,向明軍請求投降,滿洲八旗提出的要求就是免死——他們也知道鄭成功未必會守信,但絕望的人總想抓住一根稻草。
剛剛又從廈門港趕到前線的鄭成功同意了對方的要求,表示只要滿洲八旗放下武器,他就會饒了這些人的性命。
“父王真要放過他們嗎?”等使者走后,鄭經好奇地問道。
剛才鄭泰送來了一份報告,他沒能抓著黃梧或是達素,但截住了大批清軍的船只。一批清軍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棄船逃上了金門島,鄭泰的部隊隨后趕到,把這些清軍包圍起來。為了盡可能地減少明軍的損失,鄭泰以不殺俘為條件,派使者去勸降。結果一部分清軍選擇了相信鄭泰,放下武器向明軍投降,這些俘虜不到一千人,其中二百是跟著達素一起來的禁旅八旗。等這些清兵放下武器后,鄭泰就把他們都捆起來,然后統(tǒng)統(tǒng)扔進了海里。
“我當然會言而有信�!编嵆晒Σ⒉徽J為鄭泰做的有什么不妥,在明清兩軍的觀念里,處死俘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都在這么干;至于毀諾一事,從上倒下都都認為是平常事,鄭泰勸降成功幫助明軍避免了傷亡,士兵們不但沒有反感,反倒都認為鄭泰手腕不錯,
鄭成功覺得自己身為郡王,在說話算數(shù)這個問題上應該比鄭泰強一些才對:“等真韃子投降后,就把他們雙手斬斷,耳朵切掉,然后送回泉州�!�
雖然這些人都成了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殘疾,但誰也不能說鄭成功沒有遵守諾言,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后,前去受降的明軍軍官返回報告,說剩下的清軍全部交出了武器。至此,達素在廈門東南方向上登陸的一萬多清軍也全都成了明軍的俘虜,其中還有二百多名滿洲大兵。
鄭成功正要下令行動,把投降的滿洲兵都砍去雙手,但他心里突然記起一事,導致已經到了鄭成功嘴邊的命令又被他咽了下去:“先都關起來吧,認真一點兒,不要把真韃子都餓死了�!�
把這二百多禁旅八旗都關押起來后,鄭成功又下令準備一支艦隊,把這些滿洲八旗兵都送去舟山:“聽說鄧提督又一次攻打南京去了,這些真韃子就讓張尚書轉交給鄧提督吧�!�
不久前鄭成功通過清軍控制區(qū)內的消息得知,鄧名離開武昌后繼續(xù)南下,已經攻破九江,控制了這個向長江下游進軍的關鍵地區(qū)�?雌饋磬嚸墓莶惶赡艿酱藶橹梗嵆晒烙嬥嚸赡苁菗淖约汉蛷埢脱悦τ诠ゴ蚺_灣,沒有對騷擾太用心,因此又一次自親政江南。
剛才鄭成功突然想起鄧名在南京城下的處理辦法,那就是把滿洲兵賣給南京的地方官,鄭成功覺得此舉中收錢是幌子,釋放滿洲八旗影響他們的斗志才是鄧名的主要目的。既然如此,鄭成功就打算把這批俘虜也交給鄧名去處置,這種類是獻俘的工作即可以表示自己的敬意,也可以讓鄧名去決定取舍——鄭成功并不打算重蹈覆轍。
“這不是有點太麻煩了嗎?”鄭經對鄧名的身份也很清楚,不過他總覺得沒有必要對鄧名那么客氣:“若是鄧提督已經回去了,那俘虜又該著呢麼辦?”
“若是鄧提督已經離去了,那就歸張尚書全權處置了。”鄭成功已經想好,若是鄧名的計劃真是借此瓦解對方軍心士氣的話,那自己可以和鄧名統(tǒng)一行動——再說此戰(zhàn)消滅的滿洲八旗也不少了,釋放二百個人也不會有什么惡劣影響。
對于鄭成功對鄧名的態(tài)度,鄭經實際也是有些意見的,覺得鄭成功對一個實力遠不如自己的宗室,沒有必要啊這么客氣。
“剛才我說的話,你還是沒有聽進去啊�!编嵆晒ψ⒁獾絻鹤拥牟灰詾槿�,又嘆了口氣,幸好閩軍還是由鄭成功是說了算,雖然鄭經對大明的態(tài)度有些微妙,但鄭成功還不至于讓這種思維影響到自己的決策和心態(tài)。
這批清軍盡數(shù)投降后,廈門戰(zhàn)役至此就告一段落,鄭成功一戰(zhàn)繳獲了八千多匹戰(zhàn)馬,終于可以開始組建自己的騎兵隊伍了:“本來我想攻打臺灣的話,物資還是有些不足的�!�
從南京返回后,鄭成功對臺灣就是念念不忘,可是他的兵力不太寬裕,擔心自己若是率主力出發(fā),廈門就會變得太過虛弱,給清廷乘虛偷襲的機會。如果在攻打臺灣的過程中,傳來廈門失守,家屬和倉庫全部被清軍取得的消息的話,鄭成功擔心攻臺的大軍就會動搖。
但現(xiàn)在看起來鄭成功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了,靠著新繳獲的裝備,鄭成功啊就能夠在進攻臺灣的時候不至于把廈門削弱得太厲害,而且經過這場大敗后,清軍短期內也絕對無法湊齊再次進攻廈門的兵力,這讓鄭成功獲得了一段安全、可以進行自由活動的時間。而只要攻占臺灣,鄭成功就要把所有家屬和壯丁都挪到臺灣區(qū),這樣鄭成功也就不用為了根據(jù)地的安危而不敢出兵東南了。
不久后又是一個新的好消息傳來,施瑯為了讓把滿洲大兵跑掉,寧可犧牲自己的戰(zhàn)艦,現(xiàn)在行清軍主力已經失去了,進入了防御階段。鄭成功知道這次清廷損失的船都是全國的水師主力,這讓北京在幾年之內的都無法再聚集起一支規(guī)模相當?shù)娜肭峙炾牎?br />
明軍正在清點戰(zhàn)利品的時候,吳六奇仍領著援兵在遠離廈門的一處海灣內避風,之前吳六奇接到了總壇的檄文,也遵照達素的命令帶著兩廣水師來廈門助戰(zhàn)。但一直到圍繞廈門的一些列水戰(zhàn)、陸戰(zhàn)都結束后,吳六奇的主力艦隊仍沒有抵達廈門海區(qū)域。
之前吳六奇已經把一些雜牌部隊派去泉州了,讓他們服從施瑯,跟著一起出發(fā),也答應了達素的號召�?蓞橇娴男母共筷�,缺完全沒有派去參加今天的戰(zhàn)斗。對吳六奇來說,若是清廷一方能夠取勝,那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出力——他派出了一部分粵兵。
“施瑯和黃梧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敢去正面與鄭成功交戰(zhàn),他們兩個人都做了鄭成功那么就的部下,難道就不懂的害怕嗎?”施瑯和黃梧的勇氣讓吳六奇感到相當驚訝,他和鄭成功也打過不少次交道,發(fā)現(xiàn)自己海戰(zhàn)完全不是延平郡王的對手,陸戰(zhàn)也不行。
“鄭逆去年在江寧大敗,聽說被梁化鳳上幾千水手就打垮了�!眳橇嫔磉叺囊粋幕僚說道,他和吳六奇不同,認為還是有機會攻占廈門的。
“我敢肯定,擊敗鄭逆的肯定不是梁化鳳的幾千水手,就是幾萬也未必夠用,一定是朝廷集中了山東、河南等地的兵馬,一起增援江寧,最后對上鄭逆時能有好幾倍的優(yōu)勢,鄭逆一看一看,江寧是肯定打不下來了,所以還是退兵把�!焙褪┈樑c黃梧不同,吳六奇對南京之戰(zhàn)有自己的看法,前者都親口詢問過南京一戰(zhàn)的親歷者,所以在他們看來,鄭成功的軍隊的戰(zhàn)斗力發(fā)生了嚴重下滑;而吳六奇沒有見到梁化鳳的部隊,認為鄭成功的戰(zhàn)斗力依舊和以前相差不多:“可這兩個人把鄭成功的撤退看成虛弱,竟然會想主動進攻廈門�!�
把一部分雜牌部隊派去泉州后,吳六奇就帶著艦隊緩緩向廈門前進,他并不打算參與到這場進攻中去:“黃梧和施瑯加在一起也打不過鄭成功,別說他們兩個,就是再加上一個我也不行,這仗是先到先敗、后倒后敗,不到不敗�!眳橇鎸π母箓兎治龅溃皇莿倓偼督登逋⒌�,而且已經為清廷立下過很大的工作,所以不用急著去立功。
慢吞吞地走了一天,吳六奇也沒有前進多久,天色剛開始變暗就下令宿營。
結果第二天一早,吳六奇就接到消息,知道清軍無論是海戰(zhàn)還是陸戰(zhàn),都被鄭成功所擊敗,已經退回泉州去了。
“我早就知道?”吳六奇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先見之明,就地向朝廷遞上奏章,稱自己獨木難支,為了兩廣的安全考慮,必須立刻返回廣州了。寫好奏章之后,吳六奇立刻帶著艦隊踏上了回鄉(xiāng)路,毫不猶豫地遠離廈門而去。
……
廈門戰(zhàn)役徹底告終時,鄧名從衛(wèi)士口中得知,漕運總督的秘使已經趕來鎮(zhèn)江,現(xiàn)在正在營地外等候他的接見——
筆者按,今天家里來了一些親戚客人,字數(shù)少一些,明日補上。
第46節(jié)合營
在鄧名見過的各路軍馬中,鄭成功率領的閩軍是裝備最好的,三萬戰(zhàn)斗士兵都擁有良好的戰(zhàn)甲。鐵人軍自不必說,就是其余的士兵也能配備半身鱗甲和鐵裙,擁有大量的弓箭和火銃,還擁有大量的火炮。
和鄭成功相比,虁東軍大都和叫花子差不多,靠著和張長庚交易,現(xiàn)在虁東李來亨所部改善很大,精銳部隊裝備了不少盔甲、金屬武器和保暖的衣服。不過盔甲、武器的質量依舊不能和閩軍相比,火炮更是稀少。
上次見到張煌言的浙軍后,鄧名就覺得舟山軍和虁東軍差不多窮苦,更糟糕的是極度缺乏合格的軍人——不僅僅是軍官。因此在分手的時候,鄧名以浙軍參與了南京城下所有的戰(zhàn)役為理由,把大部分繳獲分給了張煌言。這次在鎮(zhèn)江再次見面后,鄧名發(fā)現(xiàn)張煌言的部隊依舊很窮,上次和鄧名分手后,靠著鄧名傳授的爆破技術和裝備,張煌言在寧波周圍打破了幾個府城、縣城,獲得了一些繳獲,但這些物質很快就因為大量人口涌入舟山而迅速消耗掉。
馬逢知的精銳在攻打杭州時損失過半,后來被達素追擊又丟了不少,逃到舟山時已經是實力大損。除了馬逢知帶來的人外,還有大量的義勇軍抵達舟山——南京一戰(zhàn)也給了周圍幾省心懷大明的人不少鼓勵,不少本來已經灰心失望的人又燃起希望,趁著江南水師覆滅、山東水師南調的機會投奔舟山。
這些義勇軍沒有任何武器裝備,沒有經過訓練,但卻要吃飯,張煌言最近幾個月和前幾年的主要工作沒有任何不同,都是解決舟山軍吃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