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賊人大概二十天前就走了�!备呙髡坝H自檢查了劍閣后,得出了這樣的判斷,那時他才剛剛開始集結(jié)部隊:“一年多以來,就沒有發(fā)現(xiàn)劍閣的賊人出來偵查過一次,投奔過來的降兵甚至說,他們已經(jīng)有兩年多沒有對嘉陵江進行偵查了。怎么會這么巧,我才一集結(jié)他們就出來偵查了?難道消息走漏了不成?”
不過高明瞻心中的疑慮一閃而過,他覺得這事不太可能,知道清軍有攻擊成都意圖的人并不多。在這里進行集結(jié)后,高明瞻一直禁止士兵隨便出營,據(jù)他所知這個命令得到了很好的執(zhí)行,而且甘陜兵和劍閣那里的明軍又沒有絲毫的交情,為什么要去通風報信?就算有,又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至于會不會是重慶那邊泄露的,高明瞻更是沒有過絲毫的懷疑:首先重慶那邊幾乎沒有人知道此事,少數(shù)高級將領如王明德雖然清楚,但他們肯定不會說出去,而且川西、川東明軍之間的聯(lián)絡也并不頻繁。
“運氣真不好。”思來想去,高明瞻最后認定是劍閣明軍因為某種原因突然出來偵查,偶然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舉動。
高明瞻原本已經(jīng)把駐扎在劍閣的這一千多明軍視為自己的輔兵,打算盡數(shù)征發(fā)到自己的大軍中協(xié)助搬運,沒想到這一千多人力居然就這樣逃出了他的手掌心。不但明軍盡數(shù)逃走,他們還把所有的冬糧都搬一起走了,高明瞻看到那些空空如也的倉庫后,知道此次出征需要的糧食也會比計劃里的多一些。
“看來降兵的話不能盡信啊,”去年投奔過來的那兩降兵一個病死,一個在重慶戰(zhàn)役中陣亡,高明瞻記得他們說過劍閣軍心、士氣并不高:“居然還能當機立斷撤退,而且還一起撤走了,而且還能控制得住軍隊,沒有人叛逃過來。”
高明瞻當然不知道,接到成都報信后,劍閣守軍立刻關(guān)閉了關(guān)口,然后一隊隊分頭撤退的,遠比他想像的要從容和有秩序得多:“不過他們大概是在二十天前逃走的,所以也不會知道我到底集中了多少兵力。”
當時已經(jīng)完成集結(jié)的清軍大概只有三千多人,這些兵力把劍閣明軍嚇跑不奇怪,不過明軍大概也不會認為清軍會用三千兵力進攻江油。
“呵呵,劍閣天險,賊人若據(jù)險扼守,還是我軍大患,現(xiàn)在賊人倉皇逃走,將天險拱手相讓,本官斷定他們已經(jīng)不堪一戰(zhàn)了。”雖然沒能抓做明軍補充軍力,也沒能繳獲劍閣守軍的存糧,但高明瞻還是笑著鼓舞士氣。
聽到統(tǒng)帥的話后,清軍士兵也紛紛叫好,雖然甘陜綠營并沒有把一千多農(nóng)民兵放在心上,不過心里還是不可能一絲緊張都沒有,現(xiàn)在劍閣不戰(zhàn)而得讓清軍都松了一口氣。
“繼續(xù)前進,向江油進軍。”高明瞻下令道。
在進軍過程中,不死心的高明瞻還命令仔細搜索道路兩側(cè),他仍盼著劍閣明軍沒有逃遠,而是抱著僥幸心理躲在附近。不過清軍的搜索隊一無所獲,道路兩旁沒有絲毫人類活動的跡象,最后高明瞻也只好放棄:“罷了,可能真是逃去江油了,反正到了那里把他們和江油的人一起抓住就好�!�
大道這些年來并沒有多少行人,無論是江油還是劍閣的明軍都沒有意愿去整理路面,上面已經(jīng)雜草叢生,部分地段甚至已經(jīng)和兩邊的密林融為一體。沒有抓到俘虜導致清軍極端缺乏熟悉地理的向?qū)�,一路上披荊斬棘的時候,高明瞻和手下對劍閣明軍的憤怒日甚一日。等清軍感到江油附近時,高明瞻和幾個心腹商議,等抓到了劍閣的守軍后,一定要找茬殺一兩個軍官,以泄他們的心頭之恨。
清軍對江油的了解比劍閣要差很多,只能通過劍閣的降兵、還有截獲的一些明軍文書進行一些間接的了解。江油給奉節(jié)的報告要比成都送去的少得多,因此清軍對它的了解比成都還要少,只知道城附近大概有兩千左右的農(nóng)兵。
得知江油在望后,因為連日艱苦行軍而有所下降的士氣也頓時高漲起來,尤其是那些負責拖炮的清軍,更是人人興高采烈。這些天來,拖炮車、火藥和彈丸的馬匹累死了好幾匹,高明瞻不可能把騎兵的戰(zhàn)馬補充給炮兵,只好用更多的輔兵去拉。清軍紛紛嚷嚷,說苦日子總算快要到頭了,馬上就會有一批壯丁來做最重的工作,他們可以輕松一些了;披甲兵也興高采烈地做著戰(zhàn)前準備,互相勉勵著一鼓作氣攻克江油,繳獲了明軍的倉庫后美美地吃一頓,然后睡個好覺。
可很快斥候就回報,江油也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什么?”高明瞻吃驚得跳起來,馬上跟著斥候一起趕去江油。
正如斥候所見,據(jù)說有兩千人之多的江油現(xiàn)在一個人影都沒有,城內(nèi)的房屋大都像是很多年沒有人居住過了,看上去隨時都可能倒塌。在北門外有一片灰燼,看上去像是明軍曾經(jīng)用過的宿營地和倉庫。
高明瞻帶著親兵在廢墟中來回搜尋著,突然彎腰拾起一把灰燼,攤在手掌中細看。
“大概也燒了有十幾天了,他們開始燒營地的時候,我們還沒有進攻劍閣。”高明瞻站直身,垂下手將灰燼灑落地面,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失望,還夾雜著一些驚疑之色:“他們一早就知道我們會攻到這里嗎?”
高明瞻在空蕩蕩的江油等了很久,背后的軍隊卻遲遲未到,直到等得不耐煩的四川巡撫派人去查問,才得知江油棄守的消息已經(jīng)在軍中傳開。本來已經(jīng)披上盔甲的清軍士兵不等命令就把盔甲脫下擲于地面,輔兵也是怨聲載道,有不少人已經(jīng)在路邊躺下,說反正也不打仗了,那干脆就先休息一會兒吧。
高明瞻聞言先是生氣,但轉(zhuǎn)念一想,就同意了軍隊的要求,同時讓親兵去把此行的重要助手召來見自己。
清軍并沒有注意到,在江油周圍的密林中,有幾雙眼睛正注視著他們的動靜。
……
成都。
看到熊蘭一伙兒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后,鄧名驚訝地說道:“熊縣令還真來都府了�。俊�
鄧名本以為熊蘭只是找個借口躲開文安之、袁宗第他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不辭辛苦來到成都。
“特意前來為提督效力�!币驗闆]有馬匹,熊蘭冒險帶隊趁夜偷越重慶,一直乘船到川西,但就是這樣還是比鄧名他們多走了快一個月,現(xiàn)在他和他的手下都瘦了一圈,糧食也差不多全吃光了。
“辛苦了,趕快去好好吃一段,先休息一天再說�!编嚸@話不完全是客套,熊蘭等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和野人都差不多了。不過昨天龍泉驛把人數(shù)送來后,鄧名居然發(fā)現(xiàn)沒有幾個人掉隊,沒看出來熊蘭在某些時候還挺仗義的。
“遵命,就是小人的部下還在后面�!�
“熊縣令不必擔心,我已經(jīng)派人給他們送糧食和衣服去了。”
“多謝提督,不知道高賊是否已經(jīng)快到了?”熊蘭又問道:“卑職愿上陣殺敵�!�
“熊縣令不必如此心急,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劉曜在江油、綿竹附近都留下了斥候,還建立了幾個據(jù)點存儲糧食和草料,到現(xiàn)在為止鄧名還沒有聽到消息。
讓熊蘭去休息后,鄧名又趕去視察軍隊訓練情況,現(xiàn)在成都已經(jīng)打造不少木制的武器和盾牌,還編了一些藤甲。
“武器還是不夠、訓練還要抓緊,江油等地都沒有留守,清軍趕到都府這里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損傷,他們軍馬齊整、士氣飽滿,我們不可掉以輕心�!编嚸扔行┢诖�,也感到一些緊張,他對劉曜、楊有才和衛(wèi)士們:“建昌那里的援軍還沒有消息,這次就要靠我們自己,和清軍堂堂正正的打一場了�!�
第31節(jié)戰(zhàn)備
衛(wèi)士們對鄧名的信心比他本人還要強,東征西討一年來,遇到的強敵太多了,高明瞻和洪經(jīng)略、平西王、湖廣總督等人比起來,實在不算什么厲害角色。因此衛(wèi)士們的潛意識里都認為擊敗高明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現(xiàn)在的戰(zhàn)前準備只是為了讓勝利變得更容易罷了。
這些天鄧名的衛(wèi)隊和劉曜的親兵抓緊時間通力合作,已經(jīng)給上萬名秀才進行了基本的訓練,成千上萬的新兵排列成密集的方陣,手持長矛,根據(jù)軍官的口令,一起比劃著刺擊的動作,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殺,殺”聲。有些新兵穿上了新打造出來的藤甲,更多的人則在后背上背著一個木頭盾牌。無論是藤甲還是木盾,防御力都無法與制式裝備相比,不過總比一身布衣要強多了。經(jīng)過訓練后,士兵們已經(jīng)懂得當遇到弓箭襲擊時,如何盡可能地把身體藏在盾牌后面。
聽到鄧名說,這次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清軍堂堂正正地打一場,衛(wèi)士們臉上都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趙天霸更是第一個大聲表示贊同——他傷愈歸隊后,軍隊已經(jīng)開始訓練,因此趙天霸在軍中的知名度要比別的教官落后很多�;馃ッ骱螅嚸x開昆明前寫給吳三桂的公開信類似一封正面決戰(zhàn)的戰(zhàn)書,只是沒有定下日期,趙天霸一直憧憬著這一天到來;在湖廣等地的征戰(zhàn)中,鄧名雖然所向披靡,但始終沒有機會統(tǒng)帥千軍萬馬擺開堂堂之陣,對此趙天霸也是感到有些遺憾的。
“高明瞻無膽鼠輩,正好給這些新兵練練手�!壁w天霸指出,無論士兵操練得如何嫻熟,首次上戰(zhàn)場依舊很容易發(fā)生崩潰,如果用大批新兵去與吳三桂、趙良棟手下的精兵對壘,那無疑非常危險,相對新兵而言,高明瞻就好對付多了。
“不知道高明瞻到哪里了�!敝荛_荒覺得若是用類似熊蘭那種敵人鍛煉初次上陣的新兵才好,四川巡撫高明瞻的手下無論如何還是要比萬縣的屯墾兵強不少:“若是能多些時間,我們就能把士兵操練得更好,傷亡也會更小�!�
“江油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可能敵人離我們還遠�!编嚸f道,他看看劉曜:“劉帥在江油留下的人都沒問題吧?”
把江油、綿竹等地的駐軍撤回后,成都的北方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人居住,因此劉曜留下的那批斥候讓鄧名有些擔心,擔心他們會遇到較大的麻煩,要是被清軍抓住就更不好了。
不過劉曜顯得信心十足,對鄧名拍著胸脯保證道:“提督放心,末將的兒郎都是從那里出來的本地人,多年來一直是在路上奔波的使者,閉著眼睛也認得清當?shù)氐牡缆�;而且個個都機靈得很,往林子里一藏,鬼都找不到他們;只要不大意,韃子絕對發(fā)現(xiàn)不了�!�
“這樣就好,”鄧名點頭道,高明瞻缺乏向?qū)В鼪]有本地的地圖,在川北的深山老林里行軍,速度肯定快不起來:“既然現(xiàn)在江油還沒有來消息,那我們差不多還能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不知道新年以前高明瞻能不能趕到�!�
“等高明瞻趕到后,我計劃兵分兩路,一路誘敵,一路主攻。”鄧名提出的方案類似萬縣一戰(zhàn)的部署,他并不像衛(wèi)士們和劉曜那么信心十足,所以打算采取一些手段削弱對方的戰(zhàn)斗力。萬縣之戰(zhàn),鄧名至少和譚詣都排開了陣型,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等見到高明瞻后,就打出我的大旗,高明瞻肯定以為是我在指揮大軍,就會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而其實是劉帥在指揮……”
在鄧名看來,萬縣一戰(zhàn)的經(jīng)驗可以再次使用,就好像歷史上朱棣把這招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一般。由于沒有高效的通訊系統(tǒng)和媒體,譚詣失敗的具體過程不太可能被其他清軍官員所了解,而鄧名反倒可以進一步完善戰(zhàn)術(shù),避免以前出現(xiàn)過的失誤。
“末將以為不妥。”劉曜反對道,他第一條理由是這樣會危及鄧名的安全,不過這個理由對鄧名顯然沒有什么效果;而第二條理由就有比較說服力了,劉曜稱他從來沒有統(tǒng)帥過大軍。
無論是劉曜還是楊有才,十幾年前他們倒是跟著長官上過戰(zhàn)場,但這些年來他們再沒有打過一仗,也從未有過指揮幾千大軍與敵人交戰(zhàn)的經(jīng)驗。
“這倒是個問題�!弊屑氃儐栆环�,鄧名發(fā)現(xiàn)劉曜和楊有才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甚至還不如他的衛(wèi)士,至于劍閣等地的軍官,他們的情況也絲毫不比劉曜他們強。無論是劉曜、楊有才,還是劍閣、江油等地的守將,他們或許能帶著幾百個士兵服從統(tǒng)帥的指揮,但卻無法勝任在戰(zhàn)場上調(diào)遣數(shù)萬軍隊的工作,也都完全沒有這個自信心。
趙天霸聽到這里,眼睛頓時亮起來,站出來毛遂自薦道:“提督,卑職自幼就在晉王手下效力,多次作為晉王的親隨經(jīng)歷戰(zhàn)陣�!�
鄧名盯著趙天霸看了一會,從軍事水平上講,趙天霸確實是比川軍將領更合適的統(tǒng)帥人選,不過比較麻煩的就是威信問題。
邊上的李星漢看得眼熱,也急忙出來搶位置:“提督,萬縣一戰(zhàn)就是卑職為提督統(tǒng)帥中軍的,這次不如還是老規(guī)矩,讓趙千戶在提督身邊隨衛(wèi),卑職愿意在劉帥身邊協(xié)助�!�
“什么叫你統(tǒng)帥中軍?”周開荒也沉不住氣了:“明明是你和我各領一半,怎么都成你一個人的功勞了?不過提督,李千總說得不錯,還是讓趙千戶在您身邊隨行吧,統(tǒng)帥軍馬他可是不如我們有經(jīng)驗啊�!�
鄧名的這些衛(wèi)士雖然年輕,但都參加過數(shù)次大戰(zhàn),既然鄧名不親自指揮,劉曜和楊有才也不反對由得力的衛(wèi)士統(tǒng)籌全軍。
經(jīng)過一番思考后,鄧名依舊決定把這個重任交給趙天霸,上次在萬縣由兩個人分掌軍權(quán)也是迫不得已:“三軍不可無主,就由趙天霸統(tǒng)帥中軍�!�
“遵命,提督!”趙天霸激動不已。
鄧名曾經(jīng)多次講過朱棣的靖難史,在朱棣一次次以身誘敵時,從來都是由資格最老、最得燕王信任的大將張玉負責統(tǒng)帥中軍。現(xiàn)在鄧名把這個職務交給趙天霸,那么趙天霸當然可以自認是鄧名心目中最受信任、最有能力的手下嘍。
“總算能名揚天下了�!壁w天霸心中一陣陣狂喜。這次一旦擊敗高明瞻,負責指揮中軍的大名肯定可以列在功勞簿的第二,隨著此戰(zhàn)的消息而遠近傳播。趙天霸在心里念叨著:“高明瞻,你快點來吧�!�
……
高明瞻此番出征成都,還帶來了一員大將,此人正是譚詣。在萬縣一戰(zhàn)中把自己的兵馬丟得干干凈凈,譚詣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博取功名富貴的資本,只剩下一個閑散侯爺?shù)纳矸�。丟掉了軍隊后,無論是北京的清廷還是川陜總督衙門,對譚詣都失去了興趣。這次李國英要去重慶迎戰(zhàn)鄧名,譚詣幾次登門求見,自稱是四川一帶對鄧名最了解的將領,想要跟隨在川陜總督左右,但李國英卻根本不想帶他去。
最開始李國英認定譚詣是個無能鼠輩,明明兵力兩倍于鄧名,卻被對方轉(zhuǎn)眼間就殺了個精光;后來雖然因為洪承疇、胡全才的遭遇,李國英對譚詣的看法有所改善,但對譚詣的成見既然已經(jīng)形成了,一時也難以完全扭轉(zhuǎn)。除了李國英以外,高明瞻和王明德對譚詣也是持同樣的看法。這次高明瞻之所以把譚詣要來,主要還是因為他曾是川軍將領,對成都周圍的環(huán)境有一定的了解。
高明瞻把譚詣叫來后,就問道:“江油和成都的關(guān)系如何?”
“兩地基本不通音訊,都府根本控制不了江油這里。劉、楊不過是兩個自守之賊,以前就是兩個小千總,如果不是都府實在沒人,而且沒有人愿意去,他們也拿不到總兵、副將的頭銜�!弊T詣回答道。
譚詣從來就看不起劉曜和楊有才,認為這兩個人既沒有兵力,也不想著擴大影響、控制成都周圍的地區(qū)。不過這兩個人倒是挺忠誠老實,譚詣在萬縣的時候,常常見到從成都前去奉節(jié)的使者路過,帶著劉曜給文安之報平安的書信。
“那么江油的人都到哪里去了?”高明瞻過去聽說川西各自為政,既然都是互不統(tǒng)屬的軍閥,清軍攻打江油的時候,就不必擔心成都的援軍。而江油的明軍更不會放棄自己的根據(jù)地去成都——反正都是寄人籬下,為何不干脆投降更強大的清軍,而要去朝不保夕的成都呢?
“這個末將也不清楚�!弊T詣同樣摸不到頭腦。若是江油這里的人馬都去了成都,那就說明之前的情報有誤,劉曜對川西各地還是有一定控制力的:“或許他們是去了綿竹?”
除了成都,附近剩下的明軍駐軍地點也只剩綿竹了,這也是高明瞻預定的目標之一。
“但愿吧。”高明瞻嘆了口氣。對清軍來說,江油的明軍與綿竹的守軍合流總比投奔成都要強一些,盡管綿竹并不在江油到成都的最短路途上,但既然那里有人口和糧食,清軍還是要走上一趟的。
現(xiàn)在最大的麻煩就是清軍依舊沒有向?qū)�,從江油到綿竹不但要翻山越嶺,還要越過一些河流,若是沒有向?qū)У脑�,清軍就不知道哪里有比較好走的山路,哪里有渡口和橋梁�,F(xiàn)在清軍依舊要自己背負著全部的糧秣,還要攜帶沉重的大炮,如果在山里走了冤枉路,那這苦頭吃得可就太大了。
“大人!”正在高明瞻和譚詣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有斥候趕來,他們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他們遇到了明軍隱藏在林中的哨探。
“賊人有多少?”高明瞻和譚詣頓時都一臉嚴肅。這些探子很可能是明軍高層派來的,如果這樣的話,那清軍就有可能會遭到伏擊,雖然甘陜綠營對四川農(nóng)兵并不畏懼,但提高警惕總是必要的。
斥候報告他們并沒能抓住或是斬殺明軍的探馬。被清軍發(fā)現(xiàn)后,兩個明軍探馬就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不過雖然沒能抓到活人,但尾隨追擊的清軍還是有很大的收獲,他們發(fā)現(xiàn)了這兩個明軍探子的臨時宿營地,逃走的明軍來不及縱火,因此宿營地中的東西盡數(shù)被清軍繳獲。
“地圖!”見到斥候掏出的東西后,高明瞻驚喜地叫道,一把將其搶到自己手中。
“嗯,這里是江油,這里是綿竹,這里是成都,我們現(xiàn)在腳下的大道通向……從城北繞過去,有一條小路……這里有橋梁……”和譚詣仔細研究完地圖后,高明瞻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我們幾天后就能抵達綿竹,十天內(nèi)就能抵達成都�!�
……
幾天后,成都附近的明軍仍在爭分奪秒地操練,趙天霸和川軍將領們一遍遍地仔細推敲旗號規(guī)則。
“提督,我們休息好了,隨時可以上陣。”熊蘭精神抖擻地來向鄧名報到。這幾天他和手下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糧食也管夠吃,萬縣的這二百多人很快恢復了體力,士氣也變得十分飽滿。
“嗯,不著急,高明瞻剛過江油,現(xiàn)在正在江油、綿竹之間的山里亂轉(zhuǎn)�!编嚸鸬�,成都這里已經(jīng)接到前方探馬送回的警報。
“亂轉(zhuǎn)?”熊蘭微微一驚。
“嗯,是的,我們做了一些假地圖,交給前方的探馬�!编嚸]有隱瞞的意思,而是把真相告訴給了熊蘭:“探馬會假裝被韃子發(fā)現(xiàn),然后丟下這些地圖逃跑,讓韃子把地圖拾去�!�
在鄧名的印象里,好像二戰(zhàn)時期很多人都偽造地圖,不過這個時代似乎卻沒有人這么做,所以鄧名剛提出來時,劉曜等人都有些接受不了。最后鄧名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劉曜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又請教了熟知當?shù)氐乩淼娜耍胖圃斐隽诉@批假地圖。
“高明!”熊蘭無法掩飾他的驚訝,緊接著又好奇地問道:“地圖上都有什么?”
不等鄧名回答,熊蘭就自行猜測起來:“提督會在無法通行的路后邊畫上根本不存在的小道,而把正確的大道標注為死路,很多年久失修的橋梁在地圖上也會依舊存在……不知道卑職猜得對不對?”
“很對,”鄧名微微一笑,熊蘭的反應非常迅速,和趙天霸、任堂等幾個特別出色的衛(wèi)士不相上下,而劉曜、楊有才還有劉晉戈則根本無法與他相比:“本來正確的大道我不會標記為死路的,那太容易看破了,我只是讓它看上去顯得比較遠,而且要穿山越嶺,遠不如那些本地人才知道的小路方便。”
既然這個時代的人沒有偽造地圖的習慣,鄧名也就不擔心它們會一下子被高明瞻看破:“當清軍發(fā)現(xiàn)第一座地圖上應有的橋梁早就不存在后,還會認為這可能是個小錯誤。等他們發(fā)現(xiàn)所有該有的橋都沒有,地圖上明明白白的道路最后都指向深山后,倒是能醒悟過來了,不過那就說明他們也差不多把所有的冤枉路都走過了一遍�!�
鄧名轉(zhuǎn)頭眺望著北方,輕聲說道:“已經(jīng)查明這支清軍有超過五百名騎兵,三千多披甲的步卒,好像還有大炮。遲早他們會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我們一定抓緊最后的時間,努力訓練部隊,一定要把他們擊敗�!�
“真是不可輕辱的大軍啊。”聽到鄧名說出的數(shù)字后,熊蘭也輕嘆了一聲。他站在鄧名的背后,一起向北方遙望,目光中也滿是和鄧名一樣的堅毅之色:“卑職一定在提督馬前奮戰(zhàn),讓韃子有來無回!”
……
十天后,高明瞻在扔下所有繳獲到的地圖后,終于帶著疲憊不堪的陜西綠營掙扎到了綿竹附近,看著又是一片空營出現(xiàn)在眼前,高明瞻和譚詣都是欲哭無淚。
這次清軍在衙門里好一通翻找,最后從文書房里找出了幾張舊地圖,高明瞻、譚詣以及大批清軍將佐聚在一起認真研究,最后一致斷定這都是數(shù)年前的舊圖——可信!
明軍就是再狡猾,也不可能在幾年前就偽造地圖吧?
這幾張舊地圖的發(fā)現(xiàn),算是給清軍又打了一針強心劑。從地圖上看,他們很快就能走出山區(qū),挺進成都。由于路途艱險,負擔沉重,又沒有足夠的干草,清軍的馬匹已經(jīng)大批死亡,現(xiàn)在五百名騎兵已經(jīng)失去了坐騎,剩下的馬匹也都虛弱不堪騎乘。
“左面這條路是上山的,向前走十五里后還有一眼山泉;去成都的是右邊這條路�!痹谌砜谔帲T詣低著頭仔細對照了一遍地圖,反復確認無誤后,挺起胸膛,伸出手臂向右方指去:“兩天就到!”
“前進!前進!前進!”高明瞻在馬背上站起來,向著身后的將士們振臂高呼三聲,然后一馬當先進入岔口,踏上右邊那條路。
“去成都過年啊,兄弟們!”譚詣也聲嘶力竭地呼喊起來�?吹窖矒岽笕松硐仁孔�,清軍的斗志也一下子恢復不少,大家齊聲喊好,用力敲起鼓來,全軍甩開大步,緊跟在高明瞻身后向成都開去。
……
“新年好�!�
“新年好�!�
這是鄧名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二個春節(jié),成都沉浸在一片節(jié)日氣氛中。
綿竹那邊的探馬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清軍的蹤跡,高明瞻已經(jīng)領著大軍進山好些日子了,但始終不見他們出來,這可把趙天霸給急壞了。
最開始鄧名提出在綿竹偽造一些老地圖時,他身邊的人都不知該如何著手。成都這里有將領、軍官、士兵、農(nóng)夫和漁民,但卻沒有一個人有偽造文書的經(jīng)驗。幸好鄧名看過電影《辛德勒的名單》,對里面的情節(jié)也還有一些印象,就先用新紙畫好地圖,潑上一些菜湯制造污澤,在水里浸一下,放在地上踩踩,然后用火烤干,最后還用牙齒咬出一些毛邊來。
這種簡單處理過的地圖,如果真遇上慣于鑒定文書真?zhèn)蔚墓俑畷舻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破綻,但高明瞻身邊什么人都有,就是沒有負責處理商家糾紛的書吏,他們更不會像鄧名一樣有機會看過什么電影。
在一片節(jié)日喜慶氣氛中,不少士兵停止了訓練,但熊蘭和他的手下依舊一絲不茍。鄧名前去視察的時候,看到熊蘭正站在高臺上,手持一個鐵皮筒向士兵們高呼:“盡管我們可以拖延時間,但韃子總有一天會來到都府城前的,他們手中有鋼刀,我們只有木矛;他們身上是盔甲,我們只有布衣藤條;韃子都是殺人如麻,我們卻是初次上陣。與我們相比,韃子稱得上是甲堅兵利,斗志昂揚,但我們還是需要緊緊聚集在提督的大旗下,通過一場真刀實槍、堂堂正正的交鋒,把韃子殺個落花流水!”
“這家伙不錯�!编嚸滩蛔ι磉叺男l(wèi)士評價道。
……
又過了兩天。
“堅持,大人,我們就快到了�!�
三岔路口,譚詣?chuàng)街呙髡�,后者手持拐杖,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雪地上走著。
“好了,休息一下吧�!弊叩讲砺房�,高明瞻在路邊找到一塊石頭坐下。他的坐騎在進山后沒有多久也累斃,馬肉已經(jīng)分給將士食用。
譚詣和高明瞻還好,他們腳上的軍靴都比較耐磨,而普通士兵的鞋遠沒有他們的結(jié)實,經(jīng)過一次又一次的上山、下山后,大部分士兵的鞋底早就磨破了。鞋子開口后,他們只好將就著,或是從衣服上扯下布料塞進豁口中。盡管如此,不少士兵還是凍壞了腳趾,必須要烤火取暖。
除了鞋子以外,不少士兵的褲子也是破破爛爛的,有時小腿也和褲子一起被山路間荊棘的硬刺劃破�?撞恢酪呀�(jīng)扔到哪里去了,這些士兵停下來后,就開始拾取周圍的枯枝,準備生起篝火取暖。
枯枝不夠用,士兵們就在地上尋找著藤蔓,抽出刀來把它們斬斷。不過現(xiàn)在士兵手中的鋼刀大都已經(jīng)變得非常鈍,從劍閣到這里一路上披荊斬棘,刀刃上滿是細小的缺口,有些士兵干脆就把刀片當鋸條來使,往復切割著手中的藤蔓。
火升起來了,士兵們把干糧袋子的底翻出來,從中取出最后一些硬邦邦的干糧塊,就著他們找到的植物塊莖一起咽下,渴了就從地上捧一把雪塞進嘴里。
見狀譚詣又起來阻止,但沒有什么效果。因為不知道哪里有干凈的井水,一路上清軍只能靠河水來解渴,不少人因此鬧起了腹瀉�,F(xiàn)在士兵已經(jīng)疲憊得不愿意去河邊取水了,開始靠雪水解渴,肯定會有更多人因此病倒。
“應該是左邊這條路嗎?”
休息了一會兒后,高明瞻恢復了一些氣力,問道。
“應該是。”譚詣從懷里掏出了那張被他詛咒了千百次的地圖,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后道:“這上面說左邊這條路是進山的,既然如此,那就肯定是去都府的�!�
“好吧,等休息好了,我們就趕去成都�!爆F(xiàn)在清軍已經(jīng)無法走回頭路去劍閣了,繼續(xù)向成都進攻是唯一的機會。越來越多的士兵們從后面跟上來,都想坐下來烤火。高明瞻站起身,盡力鼓勵他們站起來:“成都的賊人只會耍這種鬼蜮伎倆,我們只要到了成都,他們絕對沒有抵抗的能力。”
沒有人響應高明瞻的號召,士兵們默默地看著四川巡撫。眼下要糧沒糧,要馬沒馬,連槍桿都當柴火燒了。每天晚上都要在荒郊野外露宿,又濕又冷,還要聽著野獸恐怖的嚎叫聲入眠。既然高巡撫說去成都,那就去唄,難道還能比現(xiàn)在更糟糕不成?
高明瞻和譚詣最后決定在三岔路口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軍隊又一次行動起來。士兵們?nèi)齼沙扇�,互相攙扶著,拄著拐杖,跟著前面的人,緩緩地挪動著腳步。
走走停停地在這條道路上前進了十幾里后,譚詣突然又掏出地圖,看了一番,對高明瞻說道:“右邊應該有山泉,或許可以讓兒郎們把葫蘆都灌滿,泉水總比雪水、河水要好得多�!�
“你到了現(xiàn)在,居然還信這張地圖?”高明瞻驚訝地看了譚詣一眼。
“總不能全是假的吧?”譚詣哭喪著臉答道:“我們先派人去看看好了,那些賊子不會指望我們?nèi)娨黄疬^去找山泉,集體走一遍冤枉路吧?”
山泉距離道路的距離比高明瞻、譚詣想象得還要近,這口泉實際就在道邊,看到把桶探下去真能舀起水后,譚詣感到自己對這份地圖有了新的認識:“唉,也沒有必要處處都是假的,總要有點真的來騙我們相信它嘛�!�
話雖這么說,譚詣看到那桶里的水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有讓士兵立刻往葫蘆里灌,而是舀起一木勺,放到嘴邊輕輕浸了一下自己干涸的雙唇。
“啊……”譚詣輕輕發(fā)出一聲好似滿足的長嘆聲。
“居然是真的嗎?”旁邊的高明瞻不能置信地問道。
“末將早該想到的,”譚詣放下了手中的木勺:“早該想到這是個鹵水鹽泉�!�
高明瞻先是一愣,突然一躍而起,閃電般地從譚詣手中奪過了那張發(fā)黃的地圖,瘋狂一般地撕扯起來:“劉曜狗賊,我誓殺汝!我定要生食汝肉,寢汝皮!”
第32節(jié)意外
離開綿竹后,高明瞻總算找對了方向,沿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現(xiàn)在緊跟在高明瞻身邊的清軍有三千多人,后面還有大批士兵慢慢趕上,高明瞻為了收攏部隊所以走得并不快。緩緩前行了兩天后,又有數(shù)千士兵追上前軍,讓清軍的實力恢復到六千人左右。
出兵以前,高明瞻和譚詣滿以為這會是一場滾雪球的攻勢,從劍閣開始就可以使用投降的明軍壯丁,用明軍的儲蓄補充清軍的軍糧,然后再充分利用江油和綿竹的明軍人力、物力,使得清軍的體力得到很好的保存。在高明瞻離開廣元時,他曾樂觀地認為,等殺到成都城下時,原本的甘陜綠營不但人員齊整,而且還能擴充幾千輔兵。
高明瞻還曾希望讓前期投降的士兵到成都去說服守軍投降,就算成都打算頑抗到底,高明瞻覺得也沒有什么可怕的。綿竹明軍對成都的虛實肯定有所了解,可以從他們口中了解到守軍的弱點,加上清軍的裝備精良,對付成都的一批農(nóng)民肯定不費吹灰之力。
今年重慶還曾截獲川西給奉節(jié)的一些報告書,其中說有兩萬多建昌的輔兵和數(shù)千百姓移居到了成都,這些新人加上原本成都的軍戶,總?cè)藬?shù)已經(jīng)達到了四萬人左右。如果劉曜和楊有才缺乏控制能力,那無論是原本的一萬多農(nóng)兵也好,還是現(xiàn)在的四萬農(nóng)兵也好,都不會給清軍造成什么麻煩,人多還會更有利于高明瞻在成都建設軍屯。
但現(xiàn)在高明瞻的信心就沒有那么足了。劍閣等三處明軍的集體撤退,說明成都對川西的控制絕對不像譚詣說的那么虛弱無力;這一路上清軍吃盡了明軍的苦頭,看來劉曜和楊有才也不像譚詣說的那樣老實;而成都全部是沒有戰(zhàn)斗力的農(nóng)民也同樣是譚詣說的,既然前兩個問題譚詣錯得那么離譜,高明瞻就很懷疑譚詣關(guān)于成都軍力的描述是否正確了。
由于路上沒有抓到任何俘虜,高明瞻無法了解到成都的真實情況,劉曜、楊有才到底控制能力如何也一無所知。只是現(xiàn)在沒法走回頭路了,高明瞻只能強迫自己相信譚詣和重慶的情報,硬著頭皮去攻打成都。
“成都的賊人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他們沒有武器、沒有盔甲,他們甚至都不是當兵的,只是一群就會種地的農(nóng)民,沒有人曾經(jīng)殺過人�!备呙髡昂妥T詣拼命地鼓舞士氣。現(xiàn)在清軍的盔甲丟得差不多了,武器倒是還剩一些,既然人數(shù)處于極大劣勢,那就只能強調(diào)素質(zhì)了:“我們一個人能打他們十個!”
仗著打獵,從雪底下刨出植物的根莖,再把最后的存糧都拿出來,高明瞻估計士兵還能支撐幾天。正月初十這天,他就下令扎營休息兩天,讓士兵們稍微恢復一下體力,然后再繼續(xù)進軍,一鼓作氣拿下成都。四川巡撫估計身后大概還有一千多掉隊的士兵,不過現(xiàn)在他沒有力量去找他們,也沒有時間等待他們自己趕上,高明瞻只能盼望一舉拿下成都,然后讓投降的明軍去后面尋找,看看還有沒有幸存的清軍。
……
自打高明瞻向成都開過來,他的行動就一直在明軍的全程關(guān)注下。本來鄧名計劃防守城池,等到清軍糧草耗盡后再出城作戰(zhàn)。但是現(xiàn)在剛剛推出欠條制度,欠條的信用還受到質(zhì)疑,所以思來想去不能讓全體百姓進城,就拿出二選一的方案給城外的同秀才們挑選。
第一是讓同秀才們帶著所有的糧食進城,把城外的房屋一律燒掉,等打退了清軍再幫他們蓋。第二,凡是不愿意燒毀房屋,不愿帶著全部積蓄進城的同秀才,就得參軍和明軍一起打仗。
本來鄧名以為大部分同秀才不敢與清軍交戰(zhàn),就會自愿選擇進城,沒想到這些百姓保衛(wèi)他們房屋和田地的**要比鄧名想象的高得多,或者說他們對明軍太不放心,不肯把家里的存糧統(tǒng)統(tǒng)取出來帶進城。
一開始就有數(shù)千人選擇參加訓練,與清軍決戰(zhàn)。受到他們的影響,越來越多原本猶豫不決的同秀才也決定參加軍訓,而不是把全部家什都搬進城。等到參加軍訓的同秀才超過萬人后,鄧名就知道他堅壁清野的計劃徹底泡湯了,留在城外的百姓的數(shù)目已經(jīng)多到了不容明軍采取堅壁戰(zhàn)略的地步了。
因此鄧名就取消了放人進城的選擇項,宣布大家都要參加軍訓,與清軍決一死戰(zhàn)。整個臘月里,成都就像是一個大訓練營,所有的人都被分成組,在教官的帶領下操練。
“提督真是仁慈,要是換了末將,就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房子,看他們進城不進城?”說話的人是狄三喜。大年初三,他就帶著一千名士兵趕到成都,其中有五百甲士,甲士中還有一百五十人是騎兵。
“因為你們是軍屯,而我們這里不是,有些軍屯使用的辦法我們這邊不能用。”鄧名原本對建昌的援軍遲遲不到有些不滿,但等他見到狄三喜后,這些不滿就變成了感動——大雪封路,建昌到成都的道路極為難行,建昌接到求援信后,不少人都因為路況而畏難不前。
但聽說鄧名已經(jīng)前去成都后,狄三喜就請纓帶隊。他帶來的五百名甲兵中,有兩百人都是狄三喜手下的心腹,其他三百甲兵是其他各個西營將領借給狄三喜的精兵。狄三喜帶著兵馬冒著寒冬翻過大雪山,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成都。等趕到嘉定州的時候眼看就要過年了,狄三喜也不肯停留耽誤,沒有稍微休息一下,等手下和馬匹恢復體力后立刻出發(fā)繼續(xù)前行。
袁象也扔下手邊的事務,和狄三喜一起趕來。見到袁象后,鄧名問起四川行都司的民政,袁象就天花亂墜地說了一通。等晚上袁象和劉晉戈碰面后,第二天就趕來向鄧名負荊請罪,說他沒能領會鄧名的意圖,影響了提督的治川大業(yè)——聽起來袁象在建昌做的事情,和劉晉戈之前在成都做的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