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這個只是稅而已,但是農(nóng)民可能會把手中的一部分糧食換成欠條,除了種子糧和保命糧以外,只要他們認為欠條比糧食更有用,就會不停地到我們這里用糧食換欠條。”鄧名一直認為,發(fā)行紙幣是近代國家的重要財源之一,起碼也是相當可觀的第一桶金。
看到任堂和劉晉戈臉上都有懷疑之色,鄧名知道他們還是不相信老百姓會用真正的糧食來換自己手中的欠條,就啟發(fā)式地提問道:“你們想想,如何才能讓百姓心甘情愿地用糧食來換欠條呢?”
任堂和劉晉戈都絞盡腦汁地琢磨了半天,但最后任堂一個辦法也想不出來,而劉晉戈認為除了使用板子沒有任何辦法,而用板子顯然不能叫做心甘情愿。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编嚸プC會打擊了一下兩人,在他的理解里,所謂遣將不如激將就是這個意思:“聽說有些從建昌來的云南人,他們還有親人在慶陽王那里,如果他們想把親人贖出來,需要自己運五十石糧食去建昌換人,對吧?”
“是的�!眲x戈也聽說過這件事。
“如果我說,你給我五千元的欠條,我?guī)湍惆讶艘貋砟�?”鄧名輕笑了一聲:“自己一個人運五十石糧食去建昌,這談何容易?有沒有拉車的牲口?要多少大車才能拉去?還有路上的損耗,沿途官吏的訛詐,最后沒有個七、八十石下不來吧?這個事老百姓心里也有數(shù),而且他們也沒有辦法去討價還價,只能建昌那里說多少就是多少。而劉兄弟不同,都府可以和建昌那里討價還價,完全可以把價格壓低到三十石一個人,甚至更少。而且都府運去的糧食,路上損耗要少很多,又有誰敢揩油?”
“這樣就掙了二十石的糧食。”劉晉戈眼睛一亮。
“不錯,并且你要說明只要欠條,不要糧食。想把親人贖出來的人就會自己去籌糧,把糧食換成欠條來要你幫忙贖人�!编嚸M一步啟發(fā)劉晉戈道:“有的人現(xiàn)在可能湊不出這么多欠條,沒關(guān)系,我可以先借給你,比如:借給你五千元欠條,等你把人贖回來后,每年還我一千元欠條,十年還清。一千元,不過是幾畝地的產(chǎn)出而已,一個勤快的男丁還怕掙不出來么?他的兄弟也可以幫他,更不用說若是遇上災年,我還可以給你延期�!编嚸幢貢蜣r(nóng)民要這么多,但是為了說服劉晉戈,就多說一些。
“妙啊。”劉晉戈聽得撫掌大笑:“借給欠條,連糧食都不用出,這是沒本錢的買賣啊�!�
“可建昌那邊是要糧食的,”任堂潑冷水道:“向建昌要人,就算三十石贖一個人,也要用糧食換的�!�
“哦。”劉晉戈一想有理,頓時情緒又低沉了下去。
“建昌要老百姓贖親人的時候一次付清五十石糧食,那是欺負百姓沒有反抗能力,也不敢討價還價,如果惹惱了建昌,那就是把你運去的糧食強征了,人也不還給你,你又能如何?可都府不同,都府完全可以說,這個人我先借用幾年,反正他在你治下一年也就能幫你掙個三石左右的糧食,我給你五石,連續(xù)給十年,這個人就是我的了。這種事建昌會不答應(yīng)么?就算他們嫌少,也可以繼續(xù)討價還價啊�!编嚸环掝D時把劉晉戈的情緒再次調(diào)動起來了。
“沒錯!”劉晉戈一拍大腿:“每年還一千元,就是要用十石糧食從官府這里換欠條,我們只給建昌五石就夠了,能賺五石糧食,就算路上有損耗也沒多少�!�
“其他還有很多辦法,比如打狼,本來是好事,結(jié)果被你們搞得天怒人怨。根據(jù)自愿原則,交欠條就派人在家門口巡邏,一定有很多人愿意,這種事完全不應(yīng)該由劉帥去做,明明是政府可以掙錢的工作�!编嚸S口又說了一些點子:“政府可以提供很多普通人難以自己解決的服務(wù),而這些服務(wù)都是要收費的。政府是最容易掙錢的行當,但劉兄弟你除了打板子什么別的辦法都沒有,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劉晉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暗自下定決心要挖掘出更多種收費服務(wù)來。而任堂在感佩之余,也在心里罵自己愚蠢,怎么會這么快就忘記了鄧提督在南京和湖廣的風采呢?
根據(jù)鄧名的記憶,好像以金本位發(fā)行貨幣是未來的世界主流,中國似乎也可以考慮銀本位,但現(xiàn)在鄧名沒有那么多金銀,所以最后決定采用糧食本位制度。
“要立刻向都府百姓宣布先生的新法么?”劉晉戈已經(jīng)有些躍躍欲試了。
“當然,我是打算立刻宣布的,不過由于你們的出色工作,現(xiàn)在都府的百姓會不會信我的話不好說了。”鄧名找到機會就挖苦一下劉晉戈,他不打算追究成都的擅自征稅,所以就希望通過這種手段讓劉晉戈以后減少別出心裁的可能:“說不定還會有很多人認為我今天說的話,明年就又不算數(shù)了,所以要多給他們一些東西,讓他們感到?jīng)]太吃虧�!�
當天劉晉戈就動員提刑衙門的兵丁挨家挨戶地統(tǒng)計多征的糧食數(shù)據(jù),鄧名表示多給一些也沒問題。進行統(tǒng)計的時候,士兵當場給一張手寫的、用“正”字計數(shù)的臨時欠條,按上手印后就可以作為日后交換正式欠條的憑據(jù)。
接下來就是政策宣講的工作了,本來劉晉戈打算按照以往的慣例,在城門張榜,然后向進城的百姓宣讀榜文,通過這些人口口相傳,把新的政策擴散開。但鄧名唯恐中間有出什么毗漏,堅持由自己親自向百姓講解,反正現(xiàn)在也是農(nóng)閑時分,訓練士兵可以交給衛(wèi)士們?nèi)プ觥?br />
于是在統(tǒng)計欠賬的時候,士兵就順便通知百姓,指定了一批集合點,讓他們在規(guī)定的時間前去聽鄧名親自講解政策。
李延鵬和他的鄰居們拿到士兵給的欠債憑證后,有幾個人一開始很興奮,認為官府可能要退還糧食了,但更多的人對此不保指望。所有集合地點都是就近指定,李延鵬他們覺得反正也不遠,去聽一聽也無妨,再說這種近距離觀看大人物的機會并不多。
第二天一早,鄧名就提前抵達了集合點,等他趕到時,李延鵬等附近居民已經(jīng)聚集在剛搭起來的臺子前。看到鄧名在幾個衛(wèi)士的簇擁下趕到后,這個集合點的百姓紛紛跪倒在地,向著緩步登上講臺的鄧名叩首行禮。
登上講臺后,鄧名也不耽誤時間,把一個鐵皮做的傳聲筒放在嘴前,開始大聲講述他和任堂、劉晉戈說過的政策。
聽說正式欠條可以用來繳納所有官府費用后,李延鵬心里依舊是將信將疑。鄧名坦承還不起糧食、并為此道歉,這給百姓留下了一個還可以的印象,但到底明年官府會不會遵守諾言,在場的百姓并沒有充足的信心。不過這畢竟是給了百姓們一個盼頭,李延鵬摸了摸懷里的欠條,感到這東西的價值增加了一些。
“我會盡力用贖買諸位手中的欠條,一年贖不清就兩年,兩年贖不清就三年,但在贖清之前,諸位都是我的債主�!编嚸贸隽司臏蕚涞臍⑹诛�,這殺手锏并不是單純用來對付農(nóng)民的,他相信同樣會對成都官方產(chǎn)生巨大效果。這個殺手锏雖然鄧名早已經(jīng)想好,但事先并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相信會讓成都朝野震動:“為了感謝諸位借糧食給我,所有我的債主,我都將給予秀才功名!”
本來安靜的臺前想起一陣嗡嗡聲,下面的百姓都在交頭接耳的議論,確認他們的耳朵沒有聽錯,而本來氣定神閑站在鄧名背后的任堂,則驚訝至極地張開嘴巴。
“任何債主,只要有一元的欠條、也就是一升糧食的話,他就擁有秀才功名,無論這個欠條是在身上、還是在家中都有效�!编嚸又卣Z氣重復了一遍:“擁有秀才功名的人,擁有見官不拜的權(quán)利,從此以后,任何一個債主都不需要向任何官員行叩頭禮;擁有秀才功名的人,不可以施加肉刑,所以從今以后,任何一個債主在大明境內(nèi)可以被下獄,但不可以被打板子、被夾夾棍、不可以被游街、不可以站枷……”
鄧名說到這里的時候,劉晉戈也已經(jīng)驚呆了,雖然早就聽鄧名說過要多給百姓一些東西,以補成都官府的言而無信,但聽上去給得實在太多了。
“若是不能用肉刑,那欠皇糧不繳的人怎么半?”劉晉戈這個念頭才一冒出,就自己否決了:“三太子說過,只會打板子的官府是沒有本事的官府�!�
“擁有秀才功名的人,除了盔甲和弓弩外,是可以佩戴武器的,這個權(quán)力債主同樣享有,因此,你們以后可以擁有、佩戴刀劍和火器�!迸_上的鄧名依舊在繼續(xù):“在大明境內(nèi),擁有秀才功名的人傳州過縣不需要路引,不需要戶籍就可以居住……在全大明境內(nèi),不僅限于四川,你們?nèi)绻A告官府,不算民告官……有秀才功名不需要服徭役,哦,不對,這個秀才功名免去的是力役和雜役,當此國難之時,兵役不能免……”
在最初的議論聲過后,臺上、臺下就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地傾聽著鄧名說的話。一直到鄧名結(jié)束很久后,他周圍的人群依舊保持著寂靜。
“你們有什么問題?”
鄧名再三重復著這句問話,終于,他看到第一個出頭鳥。
“大人!”李延鵬在人群中喊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鄧名大聲問道。
“小人李延鵬。”
“你是我的債主嗎?”
“小人有一張欠條。”李延鵬小心翼翼地把懷中的欠條掏了出來。
“那好,你以后在我面前可以自稱‘學生’或者‘我’,不需要再自稱‘小人’了�!�
“小……小……”李延鵬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話來,不敢玷污“學生”這兩個字,更不敢在鄧名面前使用“我”這個自稱,至于“卑職”、“屬下”等自稱也不合適。
“不會有一個秀才自稱‘小人’的,”鄧名等了一會兒,忍不住恐嚇道:“李延鵬你是要侮辱朝廷的秀才功名嗎?”
任堂聞言腹誹了一句:“到底是誰在侮辱秀才功名?!”
不過李延鵬的膽氣倒是因此而一壯:“我不敢�!�
“好,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编嚸⑿Φ溃骸袄钚悴庞惺裁匆蓡枺俊�
“我……我想問一下,等到欠條都贖回后,我的功名還有嗎?”李延鵬問道。
“嗯,這個嘛�!编嚸X得他給予成都百姓的是基本的公民權(quán),不過暫時沒有必要揭開自己的底牌:“我還沒有想好,到時再說吧�!�
其他一些人也問了些問題,鄧名逐一解答后,見臺前又陷入沉寂,就宣布道:“好了,散去吧,我要去下一個集合點�!�
鄧名步下高臺時,任堂急急忙忙地湊到近前,但不等任堂出言反對,鄧名就搶先阻止:“事急從權(quán)�!�
“唉。”任堂退而求其次:“那等還清欠條后,這些功名要一概剝奪掉。”
“我也有此意�!编嚸⒉幌氪碳と翁锰^,任書生由于沒有參加過滿清科舉,所以現(xiàn)在還沒有秀才功名呢。
等鄧名離開講臺后,李延鵬這批農(nóng)民才又想起幾個問題,可鄧名表示離臺后就不再回答問題了后。
“哎呀,怎么剛才沒想到?”不少人都后悔地連連頓足。
“不要緊!”馬上就有聰明人說道:“下一個集合點不遠,我們跑過去問好了�!�
“對!”
被這個人提醒后,數(shù)百秀才拔足急奔,就算沒有問題的人,也想著要再聽鄧名說一遍,以確認自己沒有在做夢。
鄧名登上第二個講臺時,面前的農(nóng)民也和第一個講臺前的人那般紛紛跪倒。但此時已經(jīng)有幾個飛毛腿秀才趕到,其中有一個已經(jīng)擠到了臺前,這幾個秀才不敢侮辱朝廷的功名,一個個挺身而立,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
鄧名掃了這幾個人一眼,臉上浮起笑容,又舉起鐵皮話筒開始宣講政策。
等鄧名說完后,大批秀才都已經(jīng)趕到,在他們的帶領(lǐng)下,這次的提問比剛才熱烈得多,鄧名為了及時趕到下一個集合點,不得不中止了提問。
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臺前圍攏的人越來越多,站著的人的比例也越來越高,最后鄧名不得不讓衛(wèi)士維持秩序,以保證還沒有聽過政策的農(nóng)民能在臺前有一席之地。
一天之內(nèi),成都就有了兩萬多名秀才。
第29節(jié)功名
本來鄧名還考慮進行一些經(jīng)濟規(guī)劃,不過掂量了一番自己的數(shù)學水平,以及能夠在這個時代找到的數(shù)學幫手后,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秀才功名的給予問題,成為了成都周圍軍民最熱衷于討論的話題。自從新政策發(fā)布后,現(xiàn)在無論是城外種地的秀才,還是成都府的駐軍,幾乎人人都把“秀才”和“欠條”掛在嘴邊。熟人見面,互相問好之后,不出三句話就會討論起這個他們最關(guān)心的問題。
現(xiàn)在成都附近的百姓都是散居而沒有形成村落,因此在這個問題上,也沒有德高望重的族長出來進行總結(jié)性發(fā)言。臨時搭建的宣講臺一下子變成了居民聚集的場所,加上現(xiàn)在又是農(nóng)閑階段,眾多秀才終日聚集在一起議論這項政策。
得知此事后,鄧名立刻找到了仍毫無反應(yīng)的劉晉戈,讓他派人去各個宣講臺站崗。這些宣講臺都是提刑衙門的兵丁在荒地上搭建起來的,鄧名認為它們應(yīng)該是成都官府的財產(chǎn),因此每個登臺講話的秀才要收一元作為演講半個時辰的費用。付費后會有提刑衙門的兵丁幫助維持秩序,不許別人搶奪付費者的使用權(quán)力,還可以提供一個鐵皮擴音器。由于欠條剛剛開始印刷,所以如果演講者手中沒有,可以在提刑衙門記賬。
半個時辰一元,這當然并沒有多少收入,可鄧名希望借此進一步鞏固欠條的信用。此外,一元就相當于一升糧食,肯花一升糧食上臺說話的,大多都是比較有政治天賦的秀才,既需要進行鼓勵,也值得把他們的姓名記錄下來跟蹤觀察。
白天用于演說的時候,這些講臺是免費旁聽的,但從傍晚開始也許會有收費演出——這個主意依舊是鄧名想出來的。劉晉戈多日來苦苦思索,但一個收費項目也沒想出來。
劉晉戈按照鄧名的建議,從成都府軍中挑了一些士兵組成演出隊,去遠近的宣講臺巡回表演戲曲和雜耍,每個觀眾要收一角的門票錢。雖然表演的水平相當一般,但觀眾們還是提前趕來占個好位置,看得津津有味。事先鄧名曾和劉晉戈和衛(wèi)士們說,現(xiàn)在欠條的信用度比較低,所以百姓很愿意用來消費——以前若是讓百姓隔三差五地花幾個大錢去看戲,多半沒有多少人愿意去——事實也證明了這個判斷,雖然收入有多有少,但各個集合點的演講費和表演門票收入加起來,一天也能給提刑衙門掙回百來元錢。
實施后的第二天,鄧名又去視察了一遍。鄧名對劉晉戈說,現(xiàn)在時機還不成熟,等到農(nóng)民更富裕了,可以根據(jù)座位的前后區(qū)別收費,比如第一排三角、末排一角,通過消費者對消費質(zhì)量的追求和攀比心理提高收入。見到鄧名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一個又一個回收欠條的辦法,劉晉戈佩服得五體投地,并且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勝任行政長官的能力。
不少衛(wèi)士都覺得劉晉戈確實沒有什么悟性。任堂雖然略有同感,但還是好言安慰劉晉戈說,在這個世上,恐怕很少有比鄧提督更會做買賣的人了,輸給鄧提督實在不是什么丟臉的事。
半個月后,先后從江油和綿竹返回的劉曜、楊有才二人,從兩地帶回了五千多男丁,還有兩千婦孺。得知成都的巨變后,劉曜和楊有才暫時都采取了觀望的態(tài)度。這一年來,鄧名的種種政策給二人帶來不少好處,讓成都恢復了一定的自衛(wèi)能力,因此他們對鄧名的任何新政策都不會立刻反對。
剛剛抵達成都的五千多男丁,他們的身份大都是隸屬于將領(lǐng)的輔兵,住下幾天以后聽說了鄧名的法規(guī),立刻就掀起了退軍還民的狂潮。
大批的軍戶紛紛奔到劉晉戈的提刑衙門前哭訴,說他們本來就是大明的百姓,是被江油、劍閣等地的軍官強逼著從軍的,現(xiàn)在他們堅決要求鄧提督為民做主,恢復他們的平民身份。不少人還表示愿意按手印,保證繳納雙倍的保護費給提刑官衙門,如果還不行,三倍、五倍也可以商量,只要能換到欠條成為秀才就好。
這種思潮當然給剛剛抵達成都的外地將官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他們根基不穩(wěn),只能跑來向鄧名訴苦,稱這些輔兵多年來都在他們的軍中吃糧,本人不但堅持抗清,而且還響應(yīng)號召來到成都投奔鄧名,要求鄧提督看在他們這些功勞、苦勞的面子上,讓提刑官衙門回絕輔兵們的無理要求。
至于成都的本地官兵,目前還暫時持觀望態(tài)度。劉曜和楊有才的控制力相對要強一些,所以成都兵打算先看看外地兵的鬧事結(jié)果,如果外地兵得手,他們再參與鬧事不遲。
察覺到自己身下是一座醞釀著噴發(fā)的活火山,劉曜和楊有才也坐不住了。和自己的手下以及外地軍官進行了充分交流后,二人聯(lián)合任堂一起找來。鄧名知道這就是成都軍方和士人集團的聯(lián)合反抗,對此他不敢掉以輕心,早早就打定了分而治之的念頭。
請劉曜和楊有才坐下后,鄧名首先笑容可掬地再次稱贊了一遍他們執(zhí)行焦土抵抗的功績,對他們帶回如此眾多的男丁表示了極大的欣賞。眼下大敵當前,鄧名根本不愿意觸怒任何軍方勢力,更不用說代表軍方勢力而來的劉、楊二人。
民政是軍事將領(lǐng)不該插手的,否則就會引起君父的猜忌,除非民政嚴重影響到軍心。正是因為這種思維慣性,所以劉曜一開始并不打算在秀才功名上對鄧名指手劃腳,直到軍中暗流涌動,讓大小軍官都驚慌失措。
劉曜首先質(zhì)疑的就是平民享有的權(quán)利是否過高。當然,大明幾百年來平民的地位一直要比當兵的地位高,不然也不會有充軍這樣的刑罰或是“好男不當兵”這句話。但兩者相差并不算太多,因此靠軍餉和口糧可以拉攏一部分平民自愿從軍,數(shù)量適合的糧餉也可以讓士兵安心地留在軍中當兵。
但鄧名推出了新法令后,平民的地位就比士兵高得太多了,再想讓士兵安心呆在軍中,那無論賞罰,需要付出的成本就不是將領(lǐng)們能夠承擔的了。
“劉帥所言極是�!编嚸牭眠B連點頭,這當然不表示他贊同劉曜的意見。公民的平等權(quán)利,提高婦女地位,提倡法治與科學,這些都是鄧名想做的,也被他視為一個五四后的新青年應(yīng)有的社會理想——要不是根本行不通而且反彈太強,鄧名倒是很想授予所有擁有欠條的婦女秀才功名。
見劉曜進展順利,任堂也急忙搖旗吶喊:“買賣*官職,亡國之兆,提督三思啊�!�
“好像我不給他們秀才的名義,大明的國勢就如日中天一般!”鄧名腹誹道。在他看來,賣*官鬻爵并不是亡國之兆,而是國祚將盡的結(jié)果——不賣*官鬻爵就沒法茍延殘喘下去,趁著還有人買,賣一點是一點,等到國亡了就徹底一文不值了。
不過兵法有言:欲取先予。好比做買賣時的討價還價,顧客開口要求打折后,要是一點折扣都不打,那就是不給顧客面子,容易攪黃了買賣,所以賣家怎么也要抹去點零頭——我都這么給面子了,你還不買未免也太不仗義了吧?除非遇上真正深諳兵法的高手,一般人還是會掏錢的。
“嗯,那就改稱同秀才怎么樣?以顯示區(qū)分�!编嚸茸屃巳翁靡徊健2贿^他料定這點小讓步不可能讓任堂滿足,不等對方做出反應(yīng),急忙向劉曜說道:“那我也給予士兵一些秀才待遇,怎么樣?”
“不妥啊�!眲㈥琢⒖谭磳Φ溃骸安荒軐嵭腥庑獭瓋H此一條就行不通�!�
見劉曜已經(jīng)出聲反對,他的同盟軍任堂覺得沒有必要沖鋒在前,就高興地坐在邊上樂觀其成。
“對,軍隊中講究的是令行禁止,我也不會干涉軍中的事。但當士兵不在軍中的時候,他們享受和同秀才完全一樣的待遇,見官不拜、不需要路引,不能受肉刑……不但是士兵,就是軍官也都一樣。”鄧名特意指出一點:“同秀才和秀才不完全一樣,徭役中的兵役是不能免除的�!�
“所以,各軍可以征兵,也可以把同秀才征為士兵?”劉曜一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楊有才卻突然驚喜交加地問道。
“什么?”任堂一聽就急了,把平民收入軍籍是一種懲罰,強拉壯丁雖然是大明殘余領(lǐng)土上的常見現(xiàn)象,但并不符合法理。他聽楊有才的意思要把這種違法的行為合法化,急忙出聲阻止:“這當然不行了。”
楊有才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以前把非軍戶征為士兵都不合法,更不要說征秀才;任堂出言呵斥的時候是出于義憤,認為鄧名只是沒有仔細考慮,失言而已。
但出乎他們兩人意料的是,鄧名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仰天開始看屋頂,顯然在鄭重其事地思考這個問題。
“提督,提督!”見到鄧名開始思考楊有才的提議,任堂已經(jīng)非常不滿,他連聲呼喚著。
鄧名思考了一會兒,覺得現(xiàn)在立刻拋出兵役制度震動太大,一次給百姓太多的信息容易造成思想混亂。高明瞻的軍隊可能已經(jīng)越過劍閣,眼下不是拿出太多改革方案的好時機。
“楊帥說得有理,我認為原則上是沒錯的,軍隊應(yīng)該可以根據(jù)需要從平民中征兵。不過這個比例一定要把握好,因為如果征兵過多,就沒有人種地了�!编嚸X得將來如果實行兵役制度的話,那服役一定年限后退伍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過,這種底牌要等開始討價還價的時候再拿出來,暫時沒有透露給軍方的必要:“我覺得,士兵可以視為服兵役的同秀才,為了軍隊的戰(zhàn)斗力,需要在軍中取消一部分同秀才的待遇,而為了獎勵他們放棄這部分待遇,官府會付給軍餉。除了你們給士兵的那一份外,我還會支付給他們一份軍糧,不過暫時可能要先付欠條�!�
如果鄧名有二十年的準備時間,他就會嘗試教育百姓質(zhì)疑封建等級制度,不過現(xiàn)在他沒有時間來消除百姓對士人的仰視心理,所以干脆把底層提升到高等級的位置上。不是小民要給士人磕頭么?好,現(xiàn)在大家都是士人老爺了。
在軍隊中鄧名也打算照此辦理,以后從軍官到士兵,可以擁有一個等同縉紳的身份地位。想到這里,鄧名忍不住走神,想到了自己畫的那幾張高跟鞋草圖,直到現(xiàn)在為止,鄧名還沒有想出什么辦法來提高婦女地位,這可是對勞動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極大浪費。
把士兵的待遇提高到可以和平民相比的水平上,鄧名再出一份軍餉幫助穩(wěn)定軍心,劉曜和楊有才覺得基本達到了此行的目的。
“那給官兵的這個功名該叫什么呢?”楊有才關(guān)切地問道。即使身為高級軍官,但只要是軍人身份,在縉紳面前就會感到矮人一頭,因此這個待遇楊有才也很想要:“比同秀才又差了一些,那再加一個‘如’字怎么樣?”
“如同秀才?可以,就用這個名字吧�!编嚸饝�(yīng)了。
“此外還有一事�!眲㈥滓磺飞�,又道。
“請講�!�
“末將聽說同秀才不可以持有弓弩,但可以佩戴刀劍、火器?”
“正是�!�
“哎呀,提督有所不知,這條規(guī)矩是國朝初期定下的,秀才可以持刀劍,但不能有盔甲、盾牌、弓弩和長矛。只有刀劍在身,秀才固然能夠?qū)Ω督俚赖纳劫\土匪,但沒有盔甲、盾牌、弓弩、長矛,就無法對抗官兵�!眲㈥准泵o鄧名解釋起來:“其它的也罷了,這火器卻不可小覷,如果制作精良,威力恐怕比弓弩還要大!”
鄧名心道:“我怎么會不知道,我衛(wèi)隊中還有好幾把火銃呢,不過我的目的沒有必要現(xiàn)在就說出來。”
“應(yīng)該禁止同秀才擁有火器�!眲㈥缀蜅钣胁女惪谕暤卣f道:“雖然好的火器難尋,但萬一民間擁有了,那就是非同小可�!�
“祖宗之法不可變!”鄧名斷然拒絕道:“祖制里不禁火器,那就不能禁�!�
“正是,祖宗之法不可變�!比翁脛偛乓呀�(jīng)徹底失去語言能力了,聽到這句話后感覺突然恢復了活力,大叫起來:“提督明鑒,功名不可輕授,就是同秀才和如同秀才也不可以�!�
“事急從權(quán)。”鄧名不為所動。
他對劉曜和楊有才說道:“將來官兵如果受傷致殘的話,我覺得不一定還要呆在軍中,可以離開軍隊�!编嚸淖罱K目的是要在將來推出服役的年限問題,但這個傷殘問題可以用來做一個突破口:“還有那些勞苦功高的將官,將來若是歲數(shù)大了騎不了馬,都應(yīng)該允許退伍免除軍籍。我在考慮,朝廷可以授予這些退伍的軍人舉人……不,同舉人功名。”
“同舉人功名?”楊有才和任堂一起大叫起來,當然他們兩人的喊聲表達出來的感情完全不同。
“敢問提督,同舉人功名是什么樣的?”楊有才提問的時候不由得聲音微微發(fā)顫。舉人擁有比秀才更多的特權(quán),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免稅,所以一旦中舉,就會有大量百姓投其名下。
“我還沒有想好,不過既然在軍中是如同秀才,為了保衛(wèi)朝廷放棄了一部分功名待遇,那么退伍后給同舉人待遇作為補償,也是完全應(yīng)該的。嗯,傷殘再議。我想,軍官若是免去軍籍后,根據(jù)軍中的等級,給予幾百畝到幾千畝的同舉人待遇是很合理的。如果是將官級,上萬畝的同舉人功名也是完全應(yīng)該。”
任堂和楊有才的身體都在發(fā)抖,原因當然是完全相反的,不過鄧名并沒有放在心上。相比同秀才功名,同舉人功名在他看來并沒有什么了不起。首先,鄧名并不打算只提拔有功名的人為官;其次,雖然現(xiàn)在劉曜他們因為慣性思維還沒想到、短期內(nèi)也不會意識到,但實際在低賦稅的情況下,一個同舉人功名并沒有什么了不起。鄧名口中的一萬畝同舉人待遇,聽起來好像很不少,但其實只是一年一千元的退休金而已。
只要欠條的信用能建立起來,鄧名覺得再多給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件事可以慢慢議,規(guī)矩不要由我一個人來說。等打退了高明瞻后,無論是同舉人功名還是征兵問題,軍中各級將官可以先商議,然后報告給我,我雖然無智但可以御眾智嘛�!�
“先生!”任堂再次鼓起勇氣反對:“大家都知道您是為了鼓舞軍心民心,所以要給一個同秀才功名,但有些待遇實在沒必要給,比如徭役,比如攜帶武器,再比如不需要路引�!�
“祖宗之法不可變。”鄧名絕不妥協(xié)。
“不對啊,”任堂立刻指出:“同秀才不免除兵役,可祖制是要免除的。”
“事急從權(quán)�!�
“既然如此,那就不一定要給同舉人免稅!”
“祖宗之法不可變�!�
“沒有科舉就不能授予功名!”
“這是事急從權(quán)�!�
……
此時,高明瞻已經(jīng)在廣元誓師,帶著上萬綠營兵馬向劍閣進發(fā),他還不知道鄧名已經(jīng)趕到成都。
第30節(jié)劍閣
保寧,川陜總督李國英正在準備南下重慶。
前幾天有準確的消息傳來,鄧名已經(jīng)返回奉節(jié),萬縣得而復失,現(xiàn)在明軍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對重慶的攻擊**。
“我早就說過鄧名是前明宗室,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奈何忠言逆耳啊。”李國英嘆息一聲。譚弘、譚詣戰(zhàn)敗后,李國英就向清廷預言過鄧名的危險,不過北京認為李國英聳人聽聞,目的是推卸責任——這其實也沒說錯。結(jié)果在過去一年中,鄧名在云南、湖廣先后大展神威,最后更公然耀武于南京城下,讓半壁江山震動。
南京一戰(zhàn)結(jié)束后,李國英常常收到北京的詢問,讓他詳細匯報鄧名出現(xiàn)前后的情況。但任憑李國英使出吃奶的氣力,他也探查不到任何鄧名在重慶之戰(zhàn)的經(jīng)歷。眼看北京一遍遍催得緊,川陜總督就只好發(fā)揮想象力進行編造。不過除了瞎編的故事外,川陜總督也不是完全沒有真憑實據(jù),拿下萬縣后他得到幾張鄧名親筆畫的皇宮風物圖。李國英本人因為沒有見過皇宮,所以不知道真假,就讓人把其中一張畫著金水橋的圖畫遞送北京。
除了金水橋的圖畫外,還有畫著宮殿的圖畫,但李國英覺得質(zhì)量很差,多半屬于假冒偽劣。李國英雖然沒有去過北京,但他曾聽老大帥左良玉說過,北京皇城的城門叫“承天門”,非常雄偉,也是皇權(quán)的標志;而萬縣收繳上來的圖畫中,皇城城門的旁邊卻提著“**”這三個字,李國英雖然出于謹慎而沒有把這些明顯是偽作的東西銷毀,但也沒有上繳。
結(jié)果僅僅十幾天后,北京的使者就趕到保寧,要李國英火速把獻圖的義士解送北京,一刻也不得延誤,北京方面要親自審訊此人。李國英能夠從北京的命令中感到清廷的驚慌,不過獻圖的義士是沒法解送北京了,那些義士都是熊蘭的手下,現(xiàn)在又投回明軍那邊去了,還綁走了李總督的一千多名手下將士。
雖然沒有義士可交,但李國英手中還有幾張圖畫,交不出人只好拿這些畫交差。此番北京使者的首領(lǐng)是一個前鋒營的將佐,李國英猶豫了一下,把那些**的圖畫也展示給那個御前侍衛(wèi)看。
本來李國英還以為這個御前侍衛(wèi)會不屑一顧,和他一樣立刻斷定這些圖畫都是偽作。但出乎李國英意料的是,滿洲軍官看完后,神情變得異常嚴肅。尤其是讀出“**”那三個字的時候,這個滿人的聲音都發(fā)抖了,立刻讓川陜總督把所有有關(guān)皇城的圖片一張不落地交上去。
李國英見狀大驚,不禁狐疑起來:難道從左良玉到其他士子統(tǒng)統(tǒng)都說錯了?或是承天門還另外有個小名叫**?
那些關(guān)于皇宮內(nèi)部的圖片,這個御前侍衛(wèi)都表示無法完全判斷清楚,他雖然曾經(jīng)進入過皇宮,但是很多地方根本沒有去過,可那從那些他曾經(jīng)到過的地方看,鄧名畫得沒有什么錯誤。帶著這些重要的資料,前鋒營的軍官急急忙忙地返回了北京,臨行前這些北京的使者還詢問李國英是否對鄧名的身份有所了解。
萬縣向清軍投降時,有不少人稱鄧名就是三太子,李國英雖然將信將疑,但也沒有相反的證據(jù),就告訴使者鄧名乃是朱慈煥。聽說鄧名是這個來頭后,前鋒營的人更加緊張,朱三太子的號召力非同小可。至于為什么不公開,李國英也說不個所以然來,不過他猜測可能闖營有關(guān)。
北京的使者離開后,李國英就準備親率保寧兵馬南下,現(xiàn)在重慶由王明德鎮(zhèn)守,城內(nèi)有三千披甲兵,總兵力達到了一萬多,但這些兵力顯然不足以抵抗乘勝而來的鄧名大軍。幸好經(jīng)過李國英一年的經(jīng)營,現(xiàn)在嘉陵江水道的補給能力大大加強,能夠供應(yīng)兩萬以上清軍在重慶常駐,眼下重慶城內(nèi)還有一些積蓄,短期內(nèi)部署個三萬部隊沒有什么問題。
“如果被鄧名攻破重慶,那他就能連通東西兩川,而且有了一個侵入嘉陵江水道的據(jù)點�!崩顕⒎磸捅P算著自己手頭的兵力,在保寧、廣元等地留下必要的防守兵力后,能夠增援重慶的兵力就會非常有限,大概只能有兩千多披甲和八千多輔兵而已。而經(jīng)過湖廣和南京的連續(xù)勝利后,李國英估計鄧名能夠動員的甲士在兩萬以上:“也不知道平西王的援軍什么時候能到?”
對成都的進攻當然也占用了李國英相當一部分的兵力,向川西進攻的清軍有近四千披甲和七千輔兵。李國英覺得如果把這支部隊投入重慶方向的話,四川的僵局就會難以打開,所以即使得知鄧名返回,李國英依然堅持原定的計劃�,F(xiàn)在李國英的打算就是賭一把,賭自己能夠用利用兩萬多部隊堅守重慶一段時間,爭取出來平定川西的時間。
在李國英看來,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就算鄧名能夠動員兩、三萬的甲兵,這些部隊也需要大量的輔兵支援,會消耗明軍大量的物資,集結(jié)也需要較長的時間。李國英知道依靠夔東的產(chǎn)出,鄧名完全無法供養(yǎng)這樣龐大的軍隊,只能消耗從湖廣繳獲來的物資。只要能夠拖延一段時間,李國英覺得鄧名就會難以堅持下去,也可能會覺得得不償失而主動后退,再次掉頭去進攻能夠為他提供大量物資的湖北。
李國英又看了地圖上的成都位置一眼,他命令高明瞻返回廣元帶領(lǐng)部隊,如期展開對川西的進攻:“只要拿下了成都,鄧名大概就會退兵了吧?”李國英判斷鄧名之所以露出攻打重慶的意圖,就是覺得成都還有一定的價值,至少可以幫他養(yǎng)活部隊軍隊。所以一旦成都失守的消息傳來,鄧名就該立刻失去繼續(xù)進攻的理由,從重慶到成都之間都是無人區(qū),明軍勉強行軍的話,糧草消耗太大,就算能夠挺進到成都,高明瞻也可以把繳獲的糧食都燒個精光,李國英看不出鄧名奪回成都能有什么益處。
“拿下成都、重慶,我這個川陜總督也就算是實至名歸了,從建昌到成都要翻越大山,西賊應(yīng)該興趣也不大。嗯,這樣我沒有了后顧之憂,無論是夔東還是建昌都不會對我再感興趣,我可以從容地積蓄力量,將來無論是平西王要再攻云南,還是朝廷調(diào)集重兵圍攻三峽,我都可能分到一些功勞。”前不久高明瞻路過保寧,李國英曾經(jīng)和他討論過四川的戰(zhàn)局,得知鄧名率領(lǐng)大軍返回后,高明瞻顯得非常緊張。李國英努力給這個副手打氣,表示自己會把鄧名的主力拖住,讓他盡快拿下成都,然后再移師重慶與自己匯合:“堅守一段時間就夠了,高明瞻應(yīng)該用不了太久就能拿下成都,若是平西王的援軍能及時趕到的話,那更是高枕無憂了。”
……
此時,高明瞻已經(jīng)抵達了劍閣。三王內(nèi)訌前,劉文秀對川北的壓力很大,清軍只把保寧當成一個前哨站看,防御重點在漢中,所以對攻打劍閣沒有絲毫的興趣;三王內(nèi)訌后,吳三桂動員甘陜的全部力量去攻打云貴,當然也不會多看劍閣這個無足重輕的明軍據(jù)點一眼。
李國英第一次動打成都的念頭,還是在譚詣投降后,當時他打算先花幾個月時間穩(wěn)固萬縣,然后在六、七月前后出兵,走劍閣、江油這條路攻打成都;但隨后兩譚先后戰(zhàn)敗,沒有能夠取得萬縣,重慶依舊受到威脅,所以這件事就此耽擱下來了。雖然一直沒有余力發(fā)起進攻,但李國英對劍閣等地的偵查工作和誘降活動并沒有中止,因此高明瞻對劍閣的兵力了如指掌。
雖然知道劍閣只有一千多農(nóng)民兵和幾百婦孺,有武器的不超過一半,有盔甲的更是寥寥無幾,但高明瞻并沒有因此而大意,除了帶了三千五百披甲兵外,他還帶著十門大炮。主力部隊秘密完成集結(jié)后,高明瞻才下令全軍一起出動,向劍閣全速出發(fā),他希望強大的軍容能夠徹底摧毀守軍的斗志,順利說服劍閣明軍投降。如果明軍不肯投降的話,高明瞻就會在當天使用大炮發(fā)起猛攻。
可不等高明瞻率領(lǐng)主力抵達,前面的探子就報告劍閣已經(jīng)空無一人,探馬檢查了劍閣附近的明軍營房,無一例外都已經(jīng)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