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冉伶：

    *

    喻煙或許真的命里帶火，短短一個小時，她的直播間已經(jīng)有三萬多人在線，禮物層出不窮，人氣還在不斷攀升。

    她當然很開心，開心又得意，從一開始的不太熟練到漸漸適應，在這個擁擠的直播間里悠哉悠哉地散發(fā)著自己的魅力。

    她一只手撐著下巴，聳拉著眼皮，懶懶散散的模樣就像一只尊貴又隨性的貓在觀察直播間里飛速閃過的彈幕。她節(jié)奏緩慢，只有有趣一些的彈幕才會引起她的注意讓她出聲回答，當然要是送禮物的話，會收獲她一個態(tài)度轉變的甜甜的謝謝。

    對，沒錯，她就是區(qū)別對待，誰讓只有禮物才能讓她提得起精神呢？

    忽然，屏幕上炸出一輛游艇，喻煙瞬間眼眸晶亮唇角翹起，撐著掌的頭立起來，看著屏幕的眼睛溢滿了乖巧的喜歡，掐著甜甜的嗓音，“謝謝blue姐姐的游艇，愛你～”

    就算是再尊貴的貓也不能拒絕貓條誘惑，她吃得心滿意足就會收起高冷的利爪軟乎乎地跟你貼貼。她知道要把喜歡自己的有錢粉絲都給媚住，她這么甜，應該沒有哪位姐姐會忍得住不再給她送個禮物吧。

    結果和她想的一樣，有好幾個ID一直在給她刷禮物。

    不斷有新的人進入，彈幕在刷的問題很多都重復，比如主播多大了，主播喜歡什么類型，主播談過戀愛嗎，主播有女朋友嗎在哪里上學等等等等。

    人總是對人的隱私有過分的好奇心，還有喻煙的id帶來了太多幻想空間，總是有人問——

    ：

    ：

    ：

    ……

    其實這就是個喻煙隨便取的名字，真要說騙的話，應該算是她到處騙感情才對……喻煙才不會承認呢，繞著指尖的發(fā)圈，壞女人偏偏還作出一副可憐委屈的樣子，一頓胡編亂造：“嗯……對，錢和感情都被女人騙了光了，所以才來直播的，現(xiàn)在日子過得特別苦，夢想是被大富婆看中包養(yǎng)�！�

    她的榜一聞言又刷了幾架游艇：

    喻煙半開玩笑的：“當然可以呀�！�

    blue：

    blue：

    喻煙剛想說什么，一下子竄出來好幾架火箭，把她的注意力給吸引走了——

    她去看送禮物的人的ID，是一個名字也沒取的用戶某某，真奇怪，富婆送禮物干嘛不取個好聽的名字讓她記住。

    但是真豪氣，喻煙看了一下火箭后面跟著的數(shù)字，x20，就是一下子送了二十個火箭，特效都在屏幕上占據(jù)了好長一段時間，立馬代替了blue榜一的位置。

    “謝謝……”喻煙揚起感恩的笑，用驚嘆又崇拜的語氣說謝謝。

    本來以為這種很保持神秘感的富婆只會丟下一連串的火箭然后高冷旁觀，沒想到她說話了。

    用戶xxxx：

    “你沒有取名字嗎？”喻煙說：“這樣我好難記得你呀，要不然我給你取個名字吧，怎么樣？”

    用戶xxxx沒有回答她，喻煙當然知道她肯定是樂意的，畢竟都給她送那么多禮物了，肯定是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她給她取名字她肯定會很享受。于是喻煙左顧右盼地開始認真思索起來，“嗯……”

    “今天天氣挺好的，但是我沒出門，我聽我朋友說傍晚的時候有特別美的晚霞，她拍了照片，還拍得挺文藝的，天空是那種被火燒過一樣的紫色，我特別喜歡紫色，如果我能親眼見到的話，我今晚的心情一定會比現(xiàn)在還要好，可是呢，人生沒有如果，唉怎么辦呢，人生沒有如果呀，這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所以呢，我特別希望你的人生能有如果，那么……”

    “你的ID就叫有如果吧？”喻煙對自己的邏輯的寓意都很滿意：“怎么樣？”

    彈幕上都在夸她會取名，邏輯鬼才什么的，可喻煙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那位富婆吱一聲，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不下喜歡嗎？不喜歡名字還是不喜歡她擅作主張自作聰明？富婆的脾氣真的好難捉摸。從前喻煙就見過很多怪脾氣的富婆姐姐，當然就算再怪脾氣她也很愿意跟她們一起玩，喻煙對女人的寬容度是極高極高的。

    女人絕不批判女人。

    富婆沒有表態(tài)，喻煙也不尷尬，她依然對一口氣給自己送了二十個火箭的富婆姐姐抱有十足的好感，于是耐心地問：“是不喜歡么？”

    “要是你不喜歡的話我再給你想一個。”

    “但是你要告訴我呀�！�

    “……”

    “你走了嗎？”她蹙起眉，小心翼翼的討好意味呼之欲出。她真的很害怕自己的榜一媽媽會走誒，不多送幾個禮物嗎？

    她吃這一套嗎？

    她會心軟嗎？

    會不會被她可憐到，繼續(xù)給她刷禮物呢？

    她在這方面還是很有信心，她從來都知道自己的魅力，喻師傅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釣魚。

    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開始回復別的富婆的彈幕的時候，那位惜字如金的富婆媽媽忽然又刷了十幾架火箭，喻煙清清楚楚地看到，火箭后跟著的ID已經(jīng)從一串數(shù)字變成了。

    她就知道。

    喻煙得意地彎起笑眼。

    拒絕不了她呢，姐姐。

    第一次直播，不太清楚流程，不太清楚能干什么，除了感謝禮物，喻煙玩玩橡皮筋轉轉筆喝喝水，一半的時間都在拖著腮幫子懶懶地看彈幕，看到想回的話就回一句。

    沒什么吸引人的話題，也沒什么連麥環(huán)節(jié)，看起來是挺無聊的，盡管是這樣，她直播間的人數(shù)依然不減反增。

    大概是因為她那張漂亮得很有辨識度的臉，上了熱門，刷到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會停下來點進去看看，然后聽到她又溫柔又好聽的聲音就停下來走不掉了。

    喻煙是這么想的，偶爾瞥一眼直播間劇增的人數(shù)，沾沾自喜。

    縱然是這樣沒多少運動量或多少口舌的直播，她依然感覺到疲憊，看一眼時間，臨近十點，她已經(jīng)上了快兩個小時班了。這么高的熱度，正常人都應該趁著這熱頭繼續(xù)播，喻煙卻毫不掩飾她的懈怠，對觀眾說自己要下播了。

    彈幕都在挽留和驚嘆怎么這么早，可沒人能阻止她想要去休息的心——她覺得已經(jīng)夠了，工作兩個小時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了，她不能這么苛待自己。

    這并不是因為喻煙很佛系不在乎流量和賺錢，單純是因為她嬌氣，一點苦也不想讓自己吃一點累也不想讓自己受。聽起來她是個很不靠譜的人，也還是很清楚某些事情的性價比和重要性。

    下播前，喻煙特意打起精神向她的榜一媽媽單獨道別：

    “拜拜嘍，姐姐你下次還會來看我的，對吧？對不對？下次也要來看我哦。好不好？”

    撒完嬌，她對著屏幕wink了一下，緊接著湊上去，用手把攝像頭給捂住，壓低聲音說了聲“愛你”，離開直播間。

    關掉直播，喻煙立刻放松了自己挺直的腰桿，靠在沙發(fā)上癱著。

    路玉推門進來，“結束啦？”

    “嗯�！庇鳠熍e著手機劃拉，有點弄不太懂，問路玉：“怎么看我賺了多少錢呀？”

    “我看看？”路玉湊過去看，幫她點開后臺數(shù)據(jù)，念：“兩萬三千多�！�

    “平臺抽成這么高，抽了百分之七十的樣子，人總共給你刷了快十萬的禮物�！�

    第一次直播，僅僅不到兩個小時就被刷十萬的禮物，路玉除了感嘆喻煙命好還能說點兒什么呢，她沒很驚訝，剛才直播的時候她也有在看，主要是怕喻煙第一次直播不熟練會出什么狀況。一開始她還擔心喻煙撐著下巴不想說話的樣子會讓直播變得很無聊，沒想到這么多人上趕著哐哐給她刷禮物。

    大小姐命好，命好得不得了，動動嘴皮子不到倆小時的收入就趕上她兩個月工資了。

    “兩萬三千多……”躺在床上的喻煙對著天花板喃喃了一遍數(shù)字，要說高興吧，也高興，但也沒多高興。兩萬多塊錢有什么值得她高興的？這要是放在從前都不夠她一天零花錢的，兩萬多塊錢能買什么？一頓飯錢，一晚上的酒錢，根本干不了什么，喻大小姐揮揮手指就沒了，掙起來還這么費勁。

    她甚至在想，甚至有點兒憂愁——要是以后她以后每天都直播，每天直播兩個小時，每天只能掙兩萬塊錢，那每個月也就六十萬，甚至不夠她十八歲時一個月的零花錢，甚至不夠小時候過年時外婆給她的一個紅包。

    她覺得她現(xiàn)在的人生依然一片灰暗，要是這一切都沒發(fā)生，她本該繼承她媽的百億財產(chǎn)，這是她直播也到九十歲也掙不到的錢��！

    “嗚嗚嗚嗚嗚……”都怪喻嵐，她肯定手腳不干凈了，肯定是去碰什么違法的事情了，她怎么當媽的啊，就這樣把自己孩子的百億富豪未來給毀了，做事的時候都不考慮考慮自己小孩的嗎？

    “咋了？”

    喻煙怎么還哀嚎上了，路玉笑：“嫌少啊？”

    喻煙：“少得可憐�！�

    路玉：“那你下次努力一點，讓姐姐們多刷點�！�

    喻煙抗拒：“我半點都不想努力�！�

    路玉無奈：“那能怎么辦�！�

    喻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抓著路玉的手臂憤憤不平：“我有什么錯呢？我只是想過回我原本的生活，到底是誰偷走了我的人生，路玉，我不服！”

    “不行，我不能繼續(xù)這樣下去，掙得太少了，我必須要找個超級大富婆把我包養(yǎng)了！”她氣勢洶洶地說。

    找超級大富婆的第一步就是盯上超級大富婆。喻煙起身去卸妝，卸完妝整個人放松了很多。她把今天的收入全部提現(xiàn)，給路玉轉了一萬三，留一萬給自己花。為了獎勵自己，她點了一家從前很喜歡的甜點，一下小一千就花出去了。配送還沒到，她窩在床上抱著枕頭側躺著看她抖音的后臺私信。

    今天她記住了好幾個給她刷禮物的

    id，她們果然有給她私信，有說的，有問能不能加微信的，有夸夸的，那位刷得最多的小姐倒是很高冷，暫時沒有找她。

    她們之中誰會是超級富婆呢？

    有如果小姐的可能性大一點，就屬她最豪氣了，聽路玉說她給她刷了快七萬禮物。

    她喜歡她嗎？有沒有被她下播前的wink和“愛你”媚到呢？有沒有對她有非分之想？

    為什么不給她私信？

    喻煙簡單回了其他幾個人的私信，沒同意加微信，主要是不太想應付可能會來臨的源源不斷的信息，還有對方說話的語氣她不是很喜歡。

    她一邊玩手機一邊等“有如果”小姐找她，等啊等的，等到她自己都忘了，甜點送到，她被路玉叫起來吃。

    一起看完一部電影，已經(jīng)是深夜，她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回房間洗漱，倒頭就睡。

    第二天，她依然沒有等到小姐給她發(fā)私信，真是沒天理了，居然不想加她的微信。倒是那條視頻的點贊和瀏覽量又增加了好多，路玉告訴她可以加入什么什么計劃，播放量也能轉換成錢，她懶得搞，就全部讓路玉給她操作了。

    “今天晚上要直播嗎？”

    喻煙很喜歡廣式早茶里的紅豆糕，一邊吃一邊跟路玉聊天，路玉隨口一問，喻煙搖搖頭，很任性：“不想播，太累了�！�

    “那什么時候播？你的第二條視頻呢？”

    喻煙說：“第二條視頻還不知道……等錢花光了再播吧�！�

    嗯，等錢花完了再播，這很喻煙。這么大的流量擺在眼前不屑一顧，一般人還真做不到這樣的松弛感。

    “反正又掙不了幾個錢，抓熱度也沒什么用�！�

    兩個小時掙兩萬，是喻煙口中的“掙不到什么錢”。

    當然，大小姐真心實意，并不是在凡爾賽，這點錢在她眼里確實不算什么。

    被路玉科普過后，喻煙對這一行也算有了點了解，那些大網(wǎng)紅掙錢的大頭都是帶貨或者做廣告，她既不想帶貨也不想做廣告，總之她就是不想工作，直播媚女只是真沒錢花了迫不得已而已。

    她堅信，這種生活只是暫時的……暫時的，她遲早會過上從前的生活。

    今天周一，吃完早餐路玉出門上班，她自己在沙發(fā)上窩了一會兒，回房間睡回籠覺，醒來的時候是上午十點，這個時間，對她這種無所事事的人來說還早得很呢。

    但也不無聊，微信和抖音都有人找她。

    抖音找她的人是對她有非分之想的粉絲，但不確定是不是超級大富婆，所以都沒加，微信找她的人是那天和她喝酒的大學生。

    她一共加了兩個人，一個蔣璇，另一個叫陳好，也對她有非分之想。

    她能看出來陳好對她有那方面的意思，這兩天一直找她聊天分享日常什么的，喻煙覺得她就是個幼稚大學生，真的提不起興致，對方大概看出來了，今天沒發(fā)早安，倒是蔣璇來問她晚上要不要去喝酒，她有新朋友一起。

    喻煙：

    蔣璇：

    喻煙：

    蔣璇：

    蔣璇：

    反正也閑著沒事兒干，喻煙索性就答應了，蔣璇說，還是去hear。

    一提到hear喻煙就想到那位超級漂亮的老板娘，她跟她老婆確實好般配哦，喻煙去看過她的朋友圈，里面一大半都是兩個人的照片，健身照、旅行照、日常照等等等等，好幸福，好恩愛。

    她女朋友把身材練得特別好，兩個人有一點點體型差，媽呀，好羨慕她可以天天摸到女人的腹肌。

    既然今晚要去hear，既然已經(jīng)有了微信，那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特權呢？喻煙鬼使神差地給她發(fā)消息：

    冉伶過了一會兒才回復：

    喻煙：

    冉伶：

    好會拿捏人的姐姐，喻煙乖乖的：

    第35章

    碰到前妻

    可傅韞青恨她

    朝九晚五的路玉今天加班，

    晚上八點鐘才到家，好辛苦，喻煙不忍心薅她和自己一起去喝酒了，

    決定自己去。路玉不太放心她，讓她千萬別喝醉適量就好，

    喻煙滿口答應，下樓打車出發(fā)。

    秋一天比一天更深，氣溫涼得已經(jīng)不太適合穿裙子，喻煙穿了一條灰色的喇叭牛仔褲，上半身是一件v領吊帶背心配毛衣外套，背著小單肩包，

    看起來又甜又溫柔，

    喻煙挺滿意。

    原本好好的，心情也不錯，

    但當車子開進云城的繁華地帶，喻煙看著車窗外那些壯觀得仿佛要躥入云間的高樓大廈，那些徹夜不眠的霓虹璀璨，

    那些奢侈的花天酒地，

    她心里頭忽然涌上一股空落落的失落感，

    澀得她鼻子都發(fā)酸——她感覺到，那些曾經(jīng)屬于她的天地已經(jīng)把她給拋棄，把她給拒之門外，

    不屬于她了。

    這種感覺真的太不好受了，

    喻煙的委屈真的是她和路玉隨便開幾句玩笑、喝醉了鬼哭狼嚎一下就能發(fā)泄得了的嗎？

    身邊曾經(jīng)那么熱鬧那么多人陪，

    委屈這種東西存在的下一秒就被簇擁而上關心給湮滅了�？v然她和喻嵐關系不好，她也始終是她的依靠*

    ，讓她有很多很多胡作非為的底氣，

    世界就是她的游樂場。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她穿的這一身拼夕夕的便宜貨，走進愛馬仕都會被店員無視的。

    她究竟做錯了什么？

    喻煙其實挺堅強的，她特別佩服自己，想了這么多傷心的事兒都沒有哭出來，被司機送到酒館門口，還說了一聲謝謝才下車。

    今天是周一，hear沒上次周末那么多人，駐唱已經(jīng)開始唱歌，一眼望去空位置挺多的。

    她張望了一會兒，看到蔣璇在朝自己招手。

    短短兩天沒見，蔣璇居然就換了一個發(fā)色，金的變成綠的了，臉上好像又多了兩顆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卡座幾乎坐滿，大都是穿著時尚的大學生，全都是陌生面孔，不過陳好沒來。

    蔣璇身邊有個空位，旁邊坐的是一個吊帶配西裝的看起來稍成熟一些女人，大概就是蔣璇說的漂亮富婆了。

    知道這空位就是留給自己的，喻煙很自覺坐到她身邊，揚起笑跟大家打招呼。

    蔣璇介紹說：“這個就是剛才跟你們說的喻煙嘍，是不是超漂亮？”

    當然漂亮，那還用說。喻煙從小到大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走到哪里都受歡迎。

    “好漂亮，同學是哪個大學的呀？是我們學校的么？”

    喻煙剛想說校名，又想到：“我已經(jīng)畢業(yè)了。”

    “哇，真的看不出來誒，我以為是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