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黎秘書好奇地想，明天的餐廳里會有用魚做的松鼠魚，明天的咖啡廳里會有賀總的身影嗎？

    事實證明，都是有的。

    清晨，小黃老師再次目睹賀總在咖啡桌前處理工作。

    正午，松鼠魚的魚鉤成功釣上了第二頓共度的午餐。

    也讓池雪焰改變了午休的地點。

    昨天他吃完飯直接回了診所，一如既往地拉上百葉簾，在辦公室里小憩。

    到底沒有寬闊柔軟的大床來得舒服。

    所以當(dāng)今天中午離開餐廳，賀橋問他，要不要去辦公室午休的時候，池雪焰并沒有拒絕。

    反正已經(jīng)過來吃飯了，索性等午休結(jié)束再回去。

    恰到好處的菜單，恰到好處的提問。

    一切正悄然發(fā)生的改變，都順理成章。

    不過，真假松鼠魚的誘餌已經(jīng)用完，暫時沒有開啟第三頓午餐的契機。

    池雪焰以前其實很少去想明天會吃什么，要么由做飯的人決定，要么是隨性而為，想到什么就點什么。

    但這一刻，坐在總裁辦公室的寬敞沙發(fā)里，他的確想象了一下明天中午會怎么度過。

    是在診所的辦公室吃外賣，還是在傳媒公司的餐廳吃家常菜？

    會是什么將他吸引過來？

    池雪焰將追逐的未知留給賀橋的同時，賀橋也將未知的追逐帶給了他。

    新的一千零一夜游戲。

    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忽然出現(xiàn)在他生命中的比喻。

    池雪焰這樣想著，輕輕翻動手中的書頁。

    飯后他在公司里隨意走了走，還不適合上床睡覺，也不太困，所以窩在沙發(fā)里看書。

    書是從休息室里的書柜上隨手拿的，之前盛小月過來看他們倆的時候，帶了許多她覺得值得一讀的書過來。

    基本是關(guān)于婚姻經(jīng)營之道的書籍。

    池雪焰通常認(rèn)為這類書都是沒什么營養(yǎng)的雞湯，但盛小月精挑細(xì)選過的這些書，倒不算討厭，至少與他對愛情和婚姻的觀念相近，稱得上是健康雞湯。

    比如手里這一本，主題就是講在婚后也要保持獨立和自我，學(xué)會享受一個人的快樂。

    而池雪焰最不需要學(xué)的就是這一點，他太清楚怎么享受一個人的快樂。

    所以他是打發(fā)時間隨便翻翻，用來醞釀困意。

    冬日陽光清冽，室內(nèi)溫度正好，池雪焰沒穿外套，膝上蓋了一條小毯子，和沙發(fā)一樣柔軟溫暖，懶洋洋的氛圍。

    賀橋則坐在辦公桌后，提前處理下午的工作。

    安靜的房間里，彌漫著紙頁翻動與筆尖簌簌的聲音。

    池雪焰漸漸開始犯困，思緒游離，他想起剛過去的秋天，這間辦公室里也有過類似的場景。

    那時他在專心致志地寫著關(guān)于情節(jié)的筆記，不曾想過要望向其他地方。

    如今，他不打算繼續(xù)整理那份筆記了。

    在合上手中書本的同時，池雪焰也抬眸，看向辦公桌后的人。

    他果然對上賀橋的目光。

    只是那里面除了最近愈發(fā)不加掩飾的情愫，好像還多了一絲……無奈？

    池雪焰忽然想到了什么，再度低頭去看手中書籍的封面。

    《結(jié)婚后的單身生活》

    極具暗示意味的書名，針對兩人現(xiàn)階段的關(guān)系。

    短暫的錯愕后，池雪焰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發(fā)誓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在書架上隨便拿了一本。

    一切都是剛剛好而已。

    越過透明的空氣，賀橋看見裹著毯子坐在沙發(fā)里的人笑得恣意，朝他揚了揚手中合攏的書本，主動問道：“要不要拍個照發(fā)給你媽媽交差？”

    “這是她的一片心意——你應(yīng)該還沒看過這些書吧？”

    賀橋的確沒有看過。

    因為目前暫時沒到可以經(jīng)營婚姻的那一步。

    他也的確很想留住這個讓人覺得既惆悵又幸福的瞬間。

    池雪焰恰好允許了這個舉動。

    所以他放下那堆文件，用手機認(rèn)真地拍下照片。

    畫面的焦點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

    同時，賀橋沒忘記把他手中的書名拍得十分清晰，很有暗示性地發(fā)給母親。

    手機鈴聲很快響起。

    看到消息的盛小月即刻打來電話。

    但她沒有讀懂兒子無聲的控訴，而是開心地問：“今天一起午休呀？小池喜不喜歡這本書？我覺得書里講得很有道理哦！”

    “……他很喜歡�！辟R橋頓了頓，才道，“謝謝媽。”

    盛小月聽出了一絲言不由衷，詫異道：“咦，你的語氣聽起來怎么有點不情愿？”

    賀橋沒說話，似乎是沒想好怎么回答。

    在兒子的沉默中，她驟然反應(yīng)了過來，頓時笑得停不下來。

    “你怎么連書名的醋也能吃？”

    電話那端的母親笑著調(diào)侃他：“都結(jié)婚小半年了，還像熱戀期那樣，你真的很喜歡小池哦……”

    賀橋便應(yīng)聲道：“嗯，很喜歡�！�

    沒到熱戀期。

    但他很喜歡小池。

    話筒里隱隱飄出熟悉的笑聲，聽不清具體的句子。

    池雪焰只聽見賀橋回答了兩次喜歡，第一次應(yīng)該是在說書，第二次就不知道了。

    大約是剛才的書名讓他笑清醒了，這會兒困意褪去，不太想進休息室。

    賀橋在接電話，所以他也放下書本，拿起手機。

    朋友圈那欄里顯示的最新動態(tài)，又是蘇律師充滿精英氣質(zhì)的職業(yè)頭像。

    這是池雪焰認(rèn)識的所有朋友里，最熱衷于談戀愛的人，將愛情視作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每天一到休息時間，他就開始在朋友圈里發(fā)有權(quán)限的碎碎念動態(tài)，從白天時暫且端莊得體的句子，到深夜時理智全無的一長串可愛可愛可愛可愛。

    池雪焰一般不予理會，反正要是感情發(fā)生了什么重大變故，蘇譽必定會單獨私聊轟炸他。

    他現(xiàn)在刷到的這條是還算正常的午間戀愛感悟，句末只有兩個感嘆號。

    [蘇譽：愛情的每個階段都很有趣��！]

    而池雪焰仍聽著賀橋打電話的聲音。

    溫和沉穩(wěn)的、稍顯無奈的磁性聲音，像咖啡的香味，飄散在冬季金燦燦的空氣里。

    所以他輕笑著動了動指尖。

    [Shahryar點了個贊]

    第四十一章

    不過很快，

    池雪焰就后悔這個隨手為之的舉動了。

    手機滋滋地震動起來，頂著精英頭像的蘇律師迅速發(fā)來一連串私聊消息。

    [蘇譽：老池你手滑點錯了嗎？？？]

    [蘇譽：啊我知道了，老池你終于認(rèn)可這句話了對不對！婚姻果然改變了你！]

    池雪焰：……

    不太想理一個管自己叫老池的人。

    他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

    干脆轉(zhuǎn)移話題。

    [Shahryar：這次還在熱戀？]

    [Shahryar：你們直男好像都蠻會談戀愛的。]

    這是他最近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受。

    [蘇譽：？？！！]

    [蘇譽：除了我，你還有別的會跟你探討感情問題的直男朋友？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過？？]

    [Shahryar：嗯，你大概永遠(yuǎn)也發(fā)現(xiàn)不了。]

    [蘇譽：��！]

    [蘇譽：QAQ我不是你唯一的狗子了嗎？]

    [Shahryar：……]

    [Shahryar：滾。]

    直男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池雪焰徹底不想搭理表里不一的蘇律師了，退出聊天框，回到動態(tài)界面，

    冷酷地取消了那個剛點亮的大拇指。

    他被舒服的沙發(fā)黏住，困意消散，

    又不想動彈，

    所以今天準(zhǔn)備不睡午覺了，

    隨便玩會兒手機就回診所。

    池雪焰隨手往下滑，

    欣賞親朋好友們的日常。

    韓董和池總最近沉迷于久違的二人世界，連看公司窗外的云，

    都能看出愛心的形狀。

    小月阿姨正在嘗試風(fēng)干粉玫瑰，

    然后親手做成能永久留念的裝飾品。

    賀叔叔在到處視察和開會，幾乎天天在外奔波。

    ……下面還有賀橋留下的簡短評論。

    看到這里，

    池雪焰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經(jīng)常會在兩種動態(tài)下面看到賀橋的身影，一種是類似蘇譽發(fā)的那種戀愛心情，

    他會默默地點個贊，還有一種是與工作有關(guān)的，他會認(rèn)真留言。

    倒是真的很熱愛現(xiàn)在在做的事業(yè)。

    比如葉擎最近在為三棵樹app籌備一個新版塊，所以這些天經(jīng)常往各種田間地頭跑，

    去一些有特色產(chǎn)業(yè)但物流不便的偏遠(yuǎn)地區(qū)考察采風(fēng)，

    整個人曬黑了一圈，

    總是風(fēng)塵仆仆，

    卻神采奕奕，干勁十足。

    作為投資方派來的代表，賀橋并不直接干涉他公司的具體運轉(zhuǎn)，也不用跟著到處跑，但時常與他遠(yuǎn)程開會溝通，了解最新的進展。既是監(jiān)督，也是學(xué)習(xí)。

    [葉擎：昨天差不多通宵，現(xiàn)在看見石頭都像枕頭，想靠上去睡一覺。這大概就是困并快樂著。]

    配圖是一片紅綠交織的冬季田，入口處擺著一塊天然形成的趣石，挺像枕頭的形狀。

    [小十一：按現(xiàn)有規(guī)劃，時間很充裕，注意身體。]

    稱職又人性化的資本家。

    池雪焰的關(guān)注點則完全不一樣。

    他隨手打下一行告誡。

    [Shahryar：我有一塊這樣的石頭，睡醒會落枕，不建議試。]

    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他在家居城里買過一塊模仿布料紋理的抱枕形狀石雕，還真的試過枕在上面睡覺。

    那一覺睡得很涼快，連做的夢都涼颼颼的。

    只是睡醒后揉了半天脖子。

    回想起那個特別的午覺，池雪焰正笑著打字的時候，賀橋已然結(jié)束了和母親的通話。

    他聽見被對方握在掌心的手機一直震個不停，是新消息的提示音。

    循聲望過來時，也看見池雪焰臉上輕快的笑意。

    “在跟人聊天嗎？”

    池雪焰聽見他問，才反應(yīng)過來，切回聊天界面。

    被打入冷宮的蘇律師已經(jīng)獨自嘮叨了一大堆。

    他隨口道：“蘇譽又在煩我。”

    緊接著，池雪焰掃了一眼堆積的未讀消息，繼續(xù)告訴賀橋：“老王的酒吧在過年打烊前，會有樂隊來做一場跨年演出，他準(zhǔn)備和女朋友一起去看，順便問我們要不要也去�！�

    擺明了就是想現(xiàn)場秀恩愛。

    池雪焰還沒有見過蘇譽這一任同為律師的女朋友，但在他印象里，這好像算是戀愛時間相當(dāng)長的一任了。

    蘇譽顯然很喜歡對方，巴不得天天秀給別人看。

    賀橋聽完后問他：“你想去嗎？”

    “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空。”池雪焰說，“你呢？”

    話音出口，他又覺得，這個問題是多余的。

    賀橋果然輕輕頷首：“你決定。”

    彼此的關(guān)系突然改變之后，他們還沒有一起面對過親近的家人或朋友。

    在相對陌生的公司員工們面前，其實不需要刻意做出多么親密的舉動來證明關(guān)系，反而會顯得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