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學校的事兒安排得差不多了陶曉東心里才算亮堂了點,沒那么堵了。
安排好了也先沒跟倆小的說,他倆太能作了。陶淮南是平時小來小去的作著玩,都是嘴上瞎鬧,不理他自己都能消停下來;遲騁是幾乎不作,可但凡作一次那就是恨不得天都捅個窟窿出來,讓人頭皮都麻。
先沉不住氣的還是陶淮南。
他心里知道哥應(yīng)該不會真的不管,可哥一字不提,他心里還是有點沒底。他自己在什么學校都無所謂,但是遲騁不一樣。
“哥……”陶淮南拿了個蘋果去了四樓,四樓是陶曉東講課的地方,店里現(xiàn)在有好多紋身師過來學習,這段時間店里人很多。
陶曉東還在收拾著東西,看見他上來了,問他:“有事兒?”
“吃蘋果�!碧栈茨献哌^去,桌子上支了個架子,一個角支在外面,陶淮南碰上之前陶曉東攔了他一下,不然陶淮南再多走一步就得扎著肚子。
“手臟,先不吃�!碧諘詵|說。
陶淮南往他嘴邊遞了遞:“那我拿著你吃,我手不臟,我剛洗過的�!�
陶曉東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不用想都知道小崽子是有事兒。他故意不搭茬,陶淮南就也吃蘋果,坐旁邊等著。
一個蘋果陶曉東就吃了三口,剩下全讓陶淮南自己啃沒了。
又沿著蘋果核轉(zhuǎn)圈啃啃,之后陶淮南安靜地站起來下樓走了,陶曉東看他一眼,沒出聲。
誰知道過會兒陶淮南又上來了,一手拿蘋果一手把著扶手悄悄上來。走過來手舉著又往陶曉東嘴邊遞:“哥咱倆接著吃蘋果�!�
陶曉東到底還是沒繃住,小崽子又神經(jīng)又好玩的,當哥的是真沒脾氣了。
“我不吃,”陶曉東瞪他一眼,“你有話就說�!�
“吃點兒,”陶淮南還是往他嘴邊遞了遞,“還是吃點吧。”
陶曉東先是沒忍住笑了下,往他蘋果上咬了一口。
陶淮南碰碰他袖子,又叫“哥”。
“有事兒趕緊說�!碧諘詵|邊嚼蘋果邊說。
陶淮南于是小聲問:“我倆去哪兒上學啊……”
“不知道。”陶曉東還在裝著手上的紋身機,“誰知道你倆了�!�
“別不知道,”陶淮南握著哥的胳膊肘晃晃,又用肩膀撞撞他后背,“別不管孩子,你不管孩子孩子就完啦,你是哥哥我們都是弟弟嘛,小孩子不懂事兒的,就知道氣人�!�
“喲,可別,”陶曉東冷笑兩聲,“你們都是大哥,我是小弟。”
陶淮南趕緊說:“我我,我才是小弟,你們都是為了我,一切都是因為我,我是事兒精。”
遲騁道歉哄人費勁,陶淮南可不費勁,他從后面掛著陶曉東脖子,臉貼在他肩膀上說:“都是我錯了,你們?yōu)榱宋叶己苄量�,如果沒有我大家都會輕松一些�!�
本來是撒嬌認錯來哄哄哥,這可話說起來還是走心了。陶淮南很明白為了自己哥哥和遲騁都要辛苦很多。當哥的聽不了這個,本來也就是逗他,這話聽了難受。
陶曉東反手往后拍拍他后背:“滾蛋!別在我這兒賣乖,蘋果蹭我領(lǐng)子上了都�!�
陶淮南嘿嘿笑了兩下,沒松開手,抱著他哥沒完沒了地耍賴。
陶曉東哪能架住他這么磨,本來也沒那么生氣了,最后把小崽子扛著下了樓,扔回遲騁旁邊,陶淮南手里還拿著那半個蘋果。
“管好你弟,離我遠點�!碧諘詵|跟遲騁說。
“行,”遲騁把陶淮南控到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我不讓他煩人。”
“煩別人行,別煩我。”陶曉東說,“再往樓上去我就給你踢下來。”
陶淮南讓人扔了回來,也不生氣也不惱,坐著接著吃蘋果,啃得咔哧咔哧的。
他對哥還是了解的,哥這個態(tài)度明顯就是心里都有數(shù)了。那陶淮南心里也有了點底,只要哥別真不管遲騁了就行。
哥因為最近店里開班收學生了,天天都忙,得按時按點上班。
他天天去店里,倆小的并不是天天去。不去的時候就在家聽聽電視,看看書,學學習。高中比初中累得多,要學的也多,遲騁已經(jīng)提前開始教陶淮南了。
最近雨多,還都是暴雨,嘩啦嘩啦下得很大,伴著悶重的雷。
每當?shù)搅诉@種天氣陶淮南都不太舒服,他不喜歡雨天。盲人對聽覺很敏感,他們平時依賴耳朵,雨天雜音太多了,雨噼里啪啦不間斷地砸在窗戶和車頂?shù)穆曇�,以及沒有預(yù)兆突如其來的雷聲,這些都會讓他們有點心煩。這種煩躁是生理性的,來自于聽覺上雜亂持續(xù)的干擾,這種天氣里陶淮南會不太舒服,一下下的轟隆隆的雷聲時不時把他驚得一縮。
這天又是個暴雨天,陶淮南側(cè)躺著縮在被子里帶著耳機聽音樂,遲騁坐在他旁邊看書。耳機隔不住外面的聲音,陶淮南閉著眼想讓自己盡量睡會兒。
外面又一道刺眼的閃電亮起,遲騁往旁邊伸手扣住了陶淮南的耳朵。
他伸手過來陶淮南就知道是要打雷了,他把手覆在遲騁手背上,一起扣著耳朵。
雷聲過去了,遲騁手拿開之前摸了摸他的頭,說:“睡會兒吧�!�
陶淮南摘下耳機,翻身轉(zhuǎn)了過來,面朝著遲騁的方向,說:“睡不著�!�
“那你想干點什么?”遲騁看著他,“吃不吃西瓜?拿勺摳著吃?”
陶淮南搖了搖頭,最近天天下雨,他真的不太舒服。陶淮南又往前挪挪,貼上遲騁,胳膊環(huán)著遲騁肚子,臉也埋在他側(cè)腰處。
遲騁右手拿書,左手捂在陶淮南耳朵上。
陶淮南安靜地這么躺了會兒,自己調(diào)整著慢慢深呼吸。
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里最好聽的聲音就是遲騁的翻書聲,聽起來很舒服。
房間里開著空調(diào),遲騁以為他睡著了,收回了手,把薄被往上扯了扯,遮住陶淮南耳朵。
陶淮南剛開始沒動,像真的睡著了。
遲騁一直坐在他旁邊,偶爾翻一頁書。
遲騁身上熱乎乎的,跟屋里空調(diào)的低溫有一個暖暖的溫度差。陶淮南捏著他一塊睡衣邊,這個舒服的姿勢保持了很久,連手指都不舍得動。
直到遲騁放下了書,動了動要從床上下去的時候。
陶淮南從嗓子里哼出了一聲,條件反射一樣摟緊了遲騁,不讓他走。
“沒睡?”遲騁垂下眼睛看看他。
陶淮南沒睜眼,只軟軟地問著:“你干什么去……”
“我拿遙控器,放窗臺上了。”遲騁拍拍他,“空調(diào)太低了�!�
“哦……”陶淮南松了手,等遲騁一回來就又摟了回來。
遲騁沒再拿書,也躺下了。
陶淮南順勢把頭枕上遲騁左胸,遲騁手很自然地又扣住了他露在上面的那只耳朵。
這樣陶淮南就被遮住了一半外面的雜亂聲音,耳朵下面貼著的是遲騁一聲一聲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聽著又踏實又有力量。
“壓嗎?”陶淮南輕輕地問。
“不壓,睡吧�!边t騁和他說。
“原來心跳這么好聽啊,”陶淮南閉著眼睛淺淺地笑了笑,用耳朵在遲騁心口處蹭了蹭,“我覺得很安全�!�
第47章
從這天開始陶淮南就迷上了聽遲騁的心跳。
只要外面一下雨陶淮南就把耳朵往遲騁左胸上貼,
軟軟的頭發(fā)和耳朵輕輕挨著遲騁,另一只耳朵被捂著,好像滿世界就只剩下了遲騁的心跳聲。
砰砰的聲音溫柔又持續(xù)地傳進耳朵,
這感覺令人著迷。
陶曉東這天回來的時候陶淮南已經(jīng)靠在遲騁身上睡著了,
遲騁本來是靠著坐在沙發(fā)的,
后來越滑越低,快出溜到地上了已經(jīng)。
“這啥造型�。俊碧諘詵|一開門讓他倆嚇一跳。
遲騁指指陶淮南,小聲回答:“睡著了他。”
“睡著讓他進屋睡啊,”陶曉東詫異地看著他倆,
“不累啊這么個姿勢?”
“沒事兒。”遲騁說,“醒了就睡不著,
外面雨大�!�
“是挺大,
這堵的,再回不來等會兒車淹了�!碧諘詵|脫了澆濕了點的衣服褲子,拿了條短褲穿上。
陶曉東過來坐在另一邊沙發(fā)上,
跟遲騁說:“附中聯(lián)系我了�!�
遲騁看向他,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
附中確實聯(lián)系陶曉東了,通過學校這邊。其實每個學校拔尖兒的那幾個學生,考試之前那幾家高中心里都有數(shù),尤其是報了自己學校的,
初三幾次大考的成績單他們也都有。加上初中學校到底還是有點不甘心,狀元苗子沒升上去,
校領(lǐng)導之間都認識,有意提了幾次遲騁的事兒。
附中那邊聯(lián)系家長的意思是,
如果遲騁愿意去的話可以收,
可以破格讓他進自費線。附中錄取線580,自費線也要556,
打夠556才有資格交學費進來讀。但是能破格一個不能破倆,陶淮南還是不能進去讀。學校資源就那么多,已經(jīng)飽和了,多一個陶淮南就得擠出去一個學生。
“也就是我能去,陶淮南還是不能去。”遲騁問他哥,“是這意思嗎?”
陶曉東點頭說:“是這意思。”
遲騁剛一張嘴,還沒等說話,懷里的陶淮南坐了起來,睜眼說:“去去,他去�!�
“裝睡啊?”陶曉東失笑,“我看睡得挺香啊,整半天在這兒裝呢?”
“剛醒,”陶淮南抓著遲騁胳膊,“去附中去附中。”
“去個屁。”遲騁說,“我閑的��?折騰一趟就為了花錢�!�
“附中多好啊,”陶淮南皺著眉,臉上還有剛才在遲騁身上壓出來的印子,“我都愁死了快,想想上學的事兒我都愁,你快去附中吧,我去盲校�!�
遲騁平靜回:“不去。”
“不去什么不去,”陶淮南往他胳膊上拍了兩下,還挺用力的,“我不用你管了,我都多大了!”
“先前不是這么說的啊,”陶曉東在旁邊溜縫,“這咋變了呢?”
陶淮南這么多天心里壓著遲騁讀不成附中的事兒,這會兒終于見到點曙光了,說:“我要知道他能干出這事來我就不亂說話了,我后悔了�!�
遲騁還是搖頭說:“我不去�!�
以前陶淮南覺得自己離了遲騁就不行,自從遲騁中考那70分的事之后,陶淮南感覺自己可太獨立了。只要遲騁能好好上學別再搞事,他自己去哪兒上學都行了。
陶曉東也不說話,就坐旁邊看戲。看陶淮南說一堆,再被遲騁兩個字“不去”給打回來,看他倆鬧矛盾看得可解氣了。
“你別這么犟……”陶淮南硬的行不通,開始小聲哄著商量,“你就每周五去接我,我周一早上再去,我自己可以的�!�
“你不可以�!边t騁有點煩了,皺著眉表情不太好看,“別磨嘰我�!�
陶淮南也有點著急,晃晃他胳膊。
遲騁把他往旁邊一扒拉,站起來回房間了。
其實陶曉東當時就回復(fù)那邊了。他對遲騁還是了解的,他作文都沒寫就為了不去附中,故意考不上,現(xiàn)在他也不可能變主意。而且陶曉東學校都差不多定好了,成全倆小的,倆一起送進去他自己也省心省事兒。
當哥的一肚子壞水兒,就是不說,不往外透。讓那倆不省心的崽子也嘗嘗這糾結(jié)的滋味兒,別火都家長上,好事兒都他們的。
當天晚上陶淮南關(guān)著門,好聲好氣地跟遲騁講道理。哥沒跟他說過國際高中的事兒,在陶淮南腦子里現(xiàn)在還是如果不去附中他們只能去一般學校,畢竟遲騁這分稍微好點的學校他都考不上。
遲騁讓他說得直煩,最后伸手把他嘴捂上了。
陶淮南被捂著嘴也不急,伸舌尖在遲騁掌心舔了舔。
又濕潤又癢的觸感讓遲騁手一縮,拿開了。
遲騁翻了個身,背對著陶淮南,皺著眉說:“再說話你就去哥那兒睡吧�!�
“那我也得說�!碧栈茨想y得跟遲騁這么執(zhí)拗,“我想讓你去好的學校�!�
“非得推開我是吧?”遲騁的聲音里明顯已經(jīng)帶著點脾氣了,“我說沒說過不用你管這些事兒�!�
“我沒有要推開你……”陶淮南急得都不知道怎么說,在后面摸遲騁胳膊肘,“我不喜歡你因為我變差�!�
“陶淮南,”遲騁坐了起來,冷著聲音問,“你是不是沒完了?”
每當遲騁用這種聲音說話,那就是真的已經(jīng)生氣了。陶淮南不敢再說了,他不想讓遲騁生氣,每次兩個人生氣鬧矛盾陶淮南都很難受。
“我不說了�!碧栈茨系吐曊f。
遲騁掀開被子下了床,陶淮南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說話。”遲騁甩甩胳膊,“松開我。”
陶淮南眼睫一下下輕顫,說:“我不說話了,你睡覺吧。”
遲騁顯然已經(jīng)生了氣,到底還是出去了。
那晚遲騁是在沙發(fā)上睡的,陶淮南自己睡在床上,臉沖著墻,一直沒能睡著。他想出去哄哄遲騁,可不知道能說點什么。
遲騁都是為了他,可是他想讓遲騁能飛很高,不想墜著他了。
這一夜外面沒有下雨,不用再聽吵人的雨聲,可以是也沒有心跳可以聽了。
遲騁真生起氣來就很難哄,尤其這次陶淮南也有點不知道怎么哄。他是真想讓遲騁去附中,前兩年有一次他生病半夜被哥背著去掛急診打針的時候,急診區(qū)嘩啦啦跑進來很多人,其中有兩個被擔架床推進來的,聽人說腸子都漏出來了,身上被刀戳了好多窟窿,都是附近那所高中的學生。
所以在陶淮南的印象里,好學校和差學校天差地別,之前那些天他不怎么敢提這事,因為事實擺在眼前已經(jīng)沒辦法了,只能自己在心里發(fā)愁�,F(xiàn)在終于又有了機會,他想讓遲騁去附中。
遲騁這些天都不正眼看他,天天也不怎么和他說話。
陶淮南被冷落著,也不敢湊到人身邊去,多數(shù)時間只能自己聽手機或者摸摸書。遲騁學習的時候他坐在旁邊,不敢說話了,只能靜悄悄地陪著。
偶爾陶淮南會小心地叫叫他:“小哥�!�
遲騁冷冷地應(yīng)一聲“嗯”。
“你歇會兒�。俊碧栈茨贤诌叿疟鞴现�,“你喝吧,可甜了�!�
“放著吧。”遲騁不抬頭,只說了句。
陶淮南于是再次坐回來,挪挪蹭蹭地挨上遲騁,動作時胳膊蹭著胳膊的距離。
但遲騁看來還是沒想理他,往外動了動,不跟他貼著。
陶淮南抿了抿唇,不再亂動了。
他倆有段時間沒鬧過別扭了,現(xiàn)在遲騁發(fā)脾氣的次數(shù)很少,他比從前平和多了,陶淮南也不太惹他。
小哥倆天天親親密密地綁在一塊,陶淮南總是捂著耳朵聽心跳,聽得自己一顆心都跟著砰砰跳,心里暖暖漲漲的。
長時間沒遭過這罪,現(xiàn)在一被冷落就格外難受。
好容易盼來了個雨天,外頭才剛開始落雨點,陶淮南就摸著去找遲騁。
遲騁正在電腦上查資料,陶淮南走到他背后,輕輕地環(huán)住了他脖子。
遲騁沒聽見外面下雨了,扯了扯他胳膊,給拿開了。
陶淮南用曲起指關(guān)節(jié)蹭蹭鼻尖,沉默著站在他后面。
遲騁噼里啪啦偶爾敲敲鍵盤和鼠標,好半天都沒注意到外面下雨了。直到外面突然打了一聲響雷,他感覺到陶淮南放在椅背上的手明顯用了下力。
遲騁這才回頭朝窗外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下了這么大雨。陶淮南剛才被嚇了一跳,這會兒還沒緩過神,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有雷,眨著眼睛有點無措,嘴唇緊抿著也不敢出聲。
“來。”遲騁皺著眉,抓著陶淮南的手把他扯了過來,“下雨了不知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