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陶淮南還挺喜歡聽她聲音,聲音好聽的人就是討人喜歡。
她不是來問題的,是來朝遲苦借筆記的。遲苦壓根不記筆記,就不習(xí)慣記那東西。
“我沒記�!边t苦不帶表情地回了句。
“啊……”小女生太靦腆了,被拒絕了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好的�!�
她走了之后陶淮南笑著湊過來:“小哥你人緣變好啦。”
遲苦隨手捏走他臉上掛的一小團(tuán)毛毛:“還不趕緊背課文。”
“背不下來,太別嘴了。”陶淮南又從桌斗里摸出了袋小餅干。
遲苦直接給他拿走不讓他吃了,又牛奶又餅干的中午別打算吃飯了。
陶淮南也不生氣,不讓吃拉倒。
這個時候的小瞎子還跟從前一樣就是小孩子思緒,什么都不明白。青春期本來就是個情竇初開的年紀(jì),小傻子天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周圍小姑娘一個接一個的,還都以為是來關(guān)心自己這個殘障人士的,心眼兒實得像塊磚。
第22章
心里揣塊磚的小瞎子保持著這副粗神經(jīng)的狀態(tài)挺長一段時間,他對這方面不是很敏感。平時受到小姑娘們照顧,倒也不會覺得理所當(dāng)然,哥哥出門會給他帶些小東西,讓他拿學(xué)校來跟朋友們分。
時間長了陶淮南和那些經(jīng)常照顧他的小姑娘們就徹底熟了起來。
遲苦是這個班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尖子生,偶爾要去參加校級競賽之類的,他不在班里的時候陶淮南身邊也不會缺了人,善良的小女生們會主動坐在他旁邊,走路時也會扶著他胳膊,小聲地提醒著路。
女孩子的心意柔軟又溫和,看著陶淮南的眼神都是帶著善意的。
偶爾會有小女生委婉地問幾句遲苦,陶淮南還幫著說好話,說我小哥只是看著兇,實際上人可好呢。
遲苦太不好接近了,除了陶淮南之外他幾乎沒有社交,跟誰都不主動說話。
對于這點都把陶淮南愁壞了,怕他跟別人起矛盾,希望他人緣能更好點,所以每次有人問起他的話陶淮南都會多聊幾句。
遲苦對此毫不知情,小學(xué)霸最近挺忙的。
周末陶淮南又要看眼睛了,他眼睛雖然治不好了,可陶曉東一直沒放棄過,經(jīng)常帶他去看,也得防止繼續(xù)惡化。
從前陶淮南不喜歡看眼睛,冰涼的器械挨上皮膚的觸感讓他害怕,醫(yī)生們的聲音和手都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周五晚上,陶淮南捧著水果盤子吃菠蘿,側(cè)過頭打了個噴嚏。
初冬的天氣外面已經(jīng)挺冷了,屋子里暖氣給得足,倒是不冷,可空氣很干。陶淮南連著打了三個噴嚏,陶曉東問他:“感冒了?”
遲苦正好洗完澡出來,走過旁邊的時候順手摸了一把陶淮南的額頭。
“應(yīng)該沒有�!边t苦說。
陶淮南揉了揉鼻子,說:“鼻子刺撓�!�
“感冒了明天正好掛瓶水�!碧諘詵|看了眼日期說,“明天去看看眼睛。”
“啊。”陶淮南回應(yīng)得還挺平靜,沒什么抗拒情緒。
“換醫(yī)生是不一樣了哈?”陶曉東打趣他,“也不說不去了?”
陶淮南又往嘴里叉了塊菠蘿,只笑著吃不說話。
之前田毅給介紹了個他同校的學(xué)長,剛從國外回來不久,是位很優(yōu)秀的眼科醫(yī)生。那天陶曉東沒去,陶淮南被田毅領(lǐng)著去的,回來跟陶曉東說很喜歡這個醫(yī)生。
從那次之后陶淮南再檢查眼睛就沒那么抵抗了,甚至還挺積極。
那位醫(yī)生陶曉東也見過兩次,聊了聊陶淮南的眼睛,醫(yī)生言談間氣質(zhì)很溫和,能讓患者和家屬都更從容。
陶淮南特別喜歡他,也挺聽他的話。
周六一早,陶淮南跟遲苦一起收拾完,牽著遲苦的手準(zhǔn)備要走了。
陶曉東說:“看個眼睛就回來了,我?guī)闳ゾ偷昧�,讓小遲在家吧。”
陶淮南想也不想,搖頭:“那不行�!�
“小遲下周不是還有個考試嗎?在家學(xué)會兒習(xí),去醫(yī)院折騰一趟太浪費時間�!碧諘詵|給他戴上帽子,要帶他走。
陶淮南臉朝著遲苦的方向,牽著的手也沒松開,還晃了晃:“小哥陪我去�!�
遲苦說:“沒事兒,一起去吧�!�
“別理他,”陶曉東嫌棄地說了句,“你學(xué)你的。”
陶淮南又開始叫“小哥”。
“跟你去�!边t苦松了手穿上外套,陶淮南馬上又牽了起來,遲苦說,“走吧�!�
“慣的你�!碧諘詵|笑著在陶淮南后脖子上彈了一下。
陶淮南對遲苦有點依賴過頭了,陶曉東偶爾覺得他有點太黏人了,倆小的一起長大的,他倆關(guān)系好陶曉東確實挺樂見,可陶淮南一時半刻都離不了遲苦,這也挺愁人。
畢竟小孩兒不可能永遠(yuǎn)保持現(xiàn)狀,他們總會長大的,到時候總這么分不開又是個事兒。
不過現(xiàn)在考慮這個就有點遠(yuǎn)了,倒是不著急。
陶淮南的眼睛保持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挺多年了,保持得很好。
檢查之前醫(yī)生讓他坐過去,陶淮南往那一坐開始睜著眼睛等,醫(yī)生笑著說了句:“這大眼睛。”
陶淮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醫(yī)生聲音好聽,陶淮南一個十足的聲控,對他有好感也是必然的。
檢查完醫(yī)生說了句:“挺好,保持住。”
醫(yī)生跟哥哥說了會兒話,陶淮南緊貼著遲苦站在門口,醫(yī)院聲音太雜了,周末也人很多。哥哥出來的時候陶淮南正小聲和遲苦說著話,不知道說了什么,陶淮南看起來稍微有點失落。
“說什么呢?”陶曉東問。
學(xué)校弄了個火箭班,把期中考試學(xué)校前幾十個挑了出來,每天下午最后兩節(jié)課不在班里上自習(xí)了,要一起去階梯教室上提升課。
他們班只有遲苦和學(xué)習(xí)委員兩個人去,上周遲苦沒說,剛剛才說起來。
陶淮南眨眨眼,過了半天才問:“每天都去嗎?”
遲苦說是。
陶淮南“嗯”了聲,好一會兒沒吭聲。
每天都不能跟遲苦一塊放學(xué)了,最后兩節(jié)課他都要自己坐在座位上,也要自己下樓去等遲苦。
陶曉東出來的時候就是陶淮南正帶著點苦悶說:“那你下課了要早點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遲苦說:“你不用出來,在教室等我,我下課了上來接你�!�
陶淮南搖了搖頭,說:“不用,那你太折騰啦�!�
陶曉東知道他倆在說什么之后笑了下,說:“多大個事兒。”
這對陶淮南來說就是挺大個事兒了,身邊沒有親近的人,把他自己留在一個環(huán)境里,這種感覺很不好,會讓他有點孤單。
到了周一下午,學(xué)習(xí)委員站在遲苦座位旁邊要等他一起走,陶淮南還是小聲跟遲苦說了一遍:“我就在一樓大廳等你。”
遲苦收拾著書包,跟學(xué)習(xí)委員說:“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學(xué)習(xí)委員小聲道:“沒關(guān)系,一起吧,我怕我找不著教室�!�
吃苦沒再和她說話,邊收拾邊跟陶淮南說:“不用下樓等,就坐這兒等�!�
陶淮南還要說話,遲苦已經(jīng)站起來要走了:“就坐這兒等我,記住沒有?”
陶淮南只能抿著唇點頭。
既然答應(yīng)過了陶淮南就必然會聽話,放學(xué)了同學(xué)都走光了,連值日小組也都收拾完走了,陶淮南還在座位上趴著等遲苦。
第一天上課,提升班老師沒把握好時間,壓了二十分鐘堂。
遲苦是跑著上來的,推門的時候陶淮南正側(cè)臉貼著桌子,臉都擠得變了形,后背上還背著書包。
從腳步聲聽出是遲苦,陶淮南馬上彈起來:“小哥?”
遲苦應(yīng)了一聲,陶淮南站起來摸著從座位上出來,肚子還在桌角磕了一下。
“我就說下樓等你,你還非再上來,多跑一趟么不是�!碧栈茨系戎肆司陀辛诵δ�,伸手過去等著遲苦牽他。
遲苦帶著他關(guān)燈出了教室,說:“人太多了。”
“我找個沒人的地方站著就行�!碧栈茨险f。
“你怎么找?”遲苦牽著他下樓,“撞著你。”
他倆下樓正好碰見學(xué)習(xí)委員上樓,問他們:“教室里還有人嗎?”
陶淮南說沒有了。
學(xué)習(xí)委員有點著急,說她的作業(yè)沒拿。好學(xué)生對這種事總是無比在意,明早交不上作業(yè)太難堪了。
小姑娘急得快哭了,問遲苦:“門還能打開嗎?”
遲苦搖頭。
“那怎么辦呀?”女孩子一只手攥著半邊書包帶,皺著眉是真的要哭了。
陶淮南把后背甩給遲苦,說:“你翻翻我拿了沒有?”
他在班里一直是不用交作業(yè)的,反正他也寫不了。有時候作業(yè)根本不給他發(fā),發(fā)了陶淮南也不一定拿。
遲苦懶得翻,直接把自己的拿了給了學(xué)習(xí)委員。
“那你呢?”小姑娘不太敢接。
陶淮南說:“沒事兒,我的要是帶了給他就行�!�
“那你要沒帶呢?”
男生和女生在意的點根本不一樣,陶淮南就完全不覺得一個作業(yè)交不交能怎么樣,很灑脫地擺擺手:“沒帶也沒事兒,他不寫也行。”
“……��?”小姑娘簡直愣了,作業(yè)不寫也行?
“拿著吧�!碧栈茨闲χf。
這天遲苦的作業(yè)到底還是被拿走了,陶淮南果然也沒帶回來。
第二天早上門口收作業(yè)的時候遲苦坦然地說沒寫。
尖子生在老師那里有特權(quán),可也不代表他沒寫作業(yè)也能這么理直氣壯。班主任在門口說了他兩句,也就意思意思走個過場,說幾句就讓他進(jìn)去了。
學(xué)習(xí)委員坐在第一排,低著頭臉脹得通紅。
這應(yīng)該是遲苦第一次挨說,考第一的一般都不挨說,陶淮南笑呵呵的還覺得挺新鮮。
第23章
初中女生心里的班級明星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成績特別好老師都偏愛的尖子生,一種是不言不語渾身冒冷氣誰也不搭理的。
遲苦把這兩種都占全了。
這也就是開學(xué)到現(xiàn)在還沒人招過他們,沒用得上打架,不然更要惹人注意。
陶淮南對此完全沒概念,他看不著別的男生都什么樣,也不知道男孩越長越開,小時候覺得丑的五官,隨著成長跟著變化,漸漸的就沒那么不順眼了。
陶淮南心里根本就沒有這些,他知道的太少了。
別的小孩兒可能給通過電視和潛移默化地慢慢了解這些,到了青春期的時候已經(jīng)什么都懂了。陶淮南聽的電視都是動畫片和西游記居多,他就沒聽過什么愛情片,更不用提了,印著字的書對他來說有如白紙。
每天遲苦和學(xué)委一起上課再一起回來,陶淮南除了覺得最后兩節(jié)課難熬又孤單之外,腦子里空得直逛蕩。
他這一身傻白甜氣息直到快期末了才被打破。
遲苦又和學(xué)委一起去上拔高課了,這周串座位之后他前桌和左右都是女生,除了身后那倆倒數(shù)的男生之外被女生包圍了。
遲苦走了之后前桌女生回頭小聲問陶淮南:“他們晚上回家還聯(lián)系嗎?發(fā)發(fā)短信什么的?”
陶淮南一臉不解:“為什么要聯(lián)系?放學(xué)了還聯(lián)系?”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旁邊一個女生說他,“跟我們你還裝!”
“什么啊……”陶淮南徹底聽不懂了,都被她們給弄笑了,“你們在說什么?”
“就遲苦和舒敬呀,”前桌小小聲地跟他說著,“有人都看見他們牽手了!遲苦連你都沒說?”
陶淮南眨眨眼,蒙了:“他們牽手干什么?”
“你說還能干什么!”小姑娘們恨鐵不成鋼,從他這竟然聽不著八卦。
陶淮南搖頭說:“我不知道�!�
“就……”說起這些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女生頓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說,“就搞對象唄!”
“搞對象”三個字直接把陶淮南炸暈了,他再天真也總不能連這個都不明白。他瞪著眼睛,愣了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哎我的天……”
“你真不知道�。俊迸λ�,“你們天天在一起你還不知道!”
陶淮南一時之間有點消化不了這個信息,思緒有點游離。搞對象?咋搞�。窟t苦要跟學(xué)委談……談戀愛?
天呢。
過會兒陶淮南回了點神,輕輕用手指碰碰前桌的后背,等女生會了頭,他問:“誰說的��?”
“好多都知道��!他們天天在一塊上課,上次你小哥不是還把作業(yè)給她了嗎?自己都挨罵了呢。”
陶淮南驚訝大過一切情緒,竟然都驚訝得笑了,說:“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都牽手了!”小姑娘一副很懂的語氣,看過大把愛情劇,半大姑娘都是愛情專家,“信我的,他們絕對好了�!�
因為前桌篤定的語氣,陶淮南都有點遲疑了。當(dāng)時心里除了驚訝之外唯一的那點想法就是一定替遲苦保守住秘密,不讓哥知道。
他也太不知道羞了,這么小就談戀愛。哥知道了肯定得說他,什么事兒��!
陶淮南用兩節(jié)課的時間把這個信息自己消化完,等遲苦上來接他的時候還很體貼地什么都沒問。學(xué)委等著他們一塊下樓,陶淮南默默支著耳朵聽他們倆的互動,也沒聽出個什么來。
下樓的時候陶淮南有意后退一步,跟遲苦說:“你不用牽著我,我自己扶著欄桿下樓�!�
遲苦也不非牽他,陶淮南松手了他也就無所謂地走在一邊,陶淮南下樓不成問題,他自己知道查臺階。
學(xué)委在前面細(xì)聲細(xì)氣地問:“淮南自己下樓會摔嗎?”
陶淮南笑笑說:“不會�!�
“遲苦你還是扶著他吧,”學(xué)委有點擔(dān)心地說,“萬一摔了呢?”
遲苦在旁邊說:“他不用�!�
以前沒覺得,現(xiàn)在陶淮南知道小秘密了,再聽這對話就覺得確實有點不一樣。陶淮南一只手扶著欄桿慢慢下著樓,心想行吧,我不用就不用吧。
這是陶淮南第一次有了關(guān)于這方面的小心思,開始對這些有了一點點好奇。
晚上他哥在家陶淮南還問他哥:“哥你為什么不談戀愛?”
陶曉東讓他突然的一句給問愣了,失笑:“干什么問這個?有小心思了?”
陶淮南說:“我就問問�!�
“是不是有小男孩的心事了?”陶曉東忽然直觀地感覺到了小崽子確實長大了一些,他伸胳膊過來捏了捏陶淮南的小細(xì)脖子,“跟哥說說?注意上小姑娘了?”
“什么啊……”陶淮南小聲地反駁了一句,側(cè)過頭說,“我可沒有�!�
陶曉東自己樂了半天,玩笑歸玩笑,過會兒還是跟陶淮南說:“別太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想也沒事兒,都有這時候,別鉆牛角尖就行�!�
陶淮南本來就是坦坦蕩蕩的,他可什么都沒想過。
哥倆之間親近,陶曉東教弟弟沒什么抹不開的,靠過來笑得壞壞的,問他:“做過夢沒呢?”
陶淮南剛要問什么夢,突然想起上過的健康教育課,抓了個抱枕往哥哥臉的方向一擋,不自在極了:“沒有!別說了別說了!”
“跟你哥有什么害臊的,別人家小孩兒像你這么大都開始纏著哥要小電影了�!碧諘詵|笑得一臉不正經(jīng),三十來歲了沒個正形,在這兒逗他弟。
陶淮南把抱枕使勁往他臉上按,要堵他的嘴:“噓!噓!”
陶曉東扯下抱枕哈哈樂了好一會兒,又揚著聲音朝屋里問:“小遲呢?做過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