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可他做不到,不是做不到謀逆,而是做不到讓皇帝死在北疆。
窮盡心思,也根本做不到。
力量相差懸殊,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沒法贏,他在長安城想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根本沒有辦法伸到北疆,他手里的那些力量全部來源于母親多年的籌謀卻也已經(jīng)支離破碎,他能控制誰?北疆作戰(zhàn)的那些將軍們,哪一個會聽他的話?
可他到現(xiàn)在還不肯放棄,別人可能以為他是必須爭那皇位,可他知道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是。
“為什么?”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聲音,太子從思緒之中嚇了一跳,猛的站起來看向門外,發(fā)現(xiàn)是皇帝站在那,看著他,眼睛狠狠的看著他。
皇帝問:“為什么?”
在那一刻太子幾乎忍不住就要跪下來,可是在膝蓋彎了的那一瞬間手扶在桌子上。
“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硬撐著沒有跪下去。
“父皇是問兒臣為什么?”
太子忽然笑起來,眼睛血紅血紅的笑著。
“因為母后�!�
他故意昂起來下巴看著皇帝,一種極具挑釁的姿態(tài)。
“你待她不公�!�
太子忽然爆發(fā)出來,歇斯底里的吼出來:“天下不幫她,我得幫她,天下人恨她,我不恨她,我得為了她和你斗!和你斗!”
皇帝站在那,靜靜的看著已經(jīng)近乎瘋狂的兒子。
“好。”
皇帝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撲通一聲,太子跌坐在地上,像是沒了魂魄。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滾過來
面對太子的歇斯底里,站在門口的皇帝只是點了點頭頭回答了一個字,然后轉(zhuǎn)身離去,皇帝一走,太子好像瞬間被抽空了力氣一樣癱軟在地,他看向門外,皇帝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
突然之間太子心中的恐懼變了,不再是害怕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自己很少體會到的恐懼,像是一個小孩子獨自在家,站在門口,看到了背著行囊遠(yuǎn)去的父親,家里空空蕩蕩只剩下他一人。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他得知母親死去的那天,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然后攥緊了拳頭。
“我已經(jīng)不想做皇帝了�!�
太子坐在那,看著那個已經(jīng)看不到了的遠(yuǎn)去的父親:“你不明白我,你也不懂我,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不打算讓我做皇帝,你是選了二弟長燁,也好啊.......二弟那么好,選他對的,他比我好,我如果做了皇帝應(yīng)該沒有他優(yōu)秀�!�
很久很久之后,太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只是不想讓你心里好過,那么多年你都沒讓母后好過,你不知道她有多苦,你不知道她有多難,難道你就沒有發(fā)現(xiàn),哪怕你虛情假意的待她好一些,她也會開心的像個孩子,你派人給她送去一些東西,她立刻給你親手做了一件衣服,可你一次都沒有穿過,怕是還會想著這件衣服里別是藏了針扎到你.......”
“父皇,你總是無情�!�
太子扶著桌子站起來:“我可以自己說不要太子之位了,但你奪走就不行,那是母后為我爭來的,從今往后,我會用我最大的力量去讓你不好過,你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也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他的手抓在桌子上:“你去北疆的時候我想讓你去死,看來是對的。”
他的話只能是說給自己聽,這樣的話他誰也不會告訴,哪怕就是曹安青還在的時候他也一個字都沒提起過,他不想讓人看破自己的內(nèi)心有多軟弱。
“往后余生沒多長,我們互相傷害吧。”
太子在椅子上坐下來,眼神空洞。
從小到大,沒有誰告訴他怎么做是錯的,母親舍不得訓(xùn)斥他,別說訓(xùn)斥,大聲說話都不會,他得到的永遠(yuǎn)都是來自母親的褒獎,所以他覺得自己一直都很優(yōu)秀,因為覺得自己優(yōu)秀所以想得到父親的認(rèn)可,然而他父親卻好像永遠(yuǎn)都是那種冷冷淡淡的模樣。
人生啊,了無生趣。
太子坐在那,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腦袋里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閃過,好像有什么人在他腦子里翻書,每一頁都是過往,每一頁都和母親有關(guān),其中和父親有關(guān)的書頁卻少之又少。
半個時辰后,東暖閣。
賴成急匆匆的趕來,一進門就看到皇帝的臉色難看的好像紙一樣,賴成都不知道已經(jīng)多久沒有見過皇帝的臉色難道到了這個地步,想想看,回望這么多年來也沒見過幾次,上一次皇帝這樣是皇后去世的時候,誰都知道皇帝和皇后感情不好,非常不好,可是那一天,賴成在皇帝眼神里看到了那么刺骨的悲傷,他只是不愿意表達(dá)出來。
“陛下?”
賴成俯身一拜,他想問陛下有什么吩咐,可是最終只是語氣稍稍變了變,沒有問出來別的。
“坐下�!�
皇帝指了指對面。
“是�!�
賴成欠著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來,皇帝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面前桌子上的一份空白圣旨,也不算空白,上邊掉了幾滴墨汁,卻一個字都沒有。
“賴成,朕是不是個不合格的父親?”
賴成看得出來皇帝的心情不好到了極致,此時此刻把他找來絕不是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臣子,而是當(dāng)成了朋友,能在這個時候把他找來,是真的朋友,所以賴成心里一陣陣感動也一陣陣惶恐,他知道自己如果以臣的身份來回答陛下的問題,一定不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所以這樣一個問題,賴成沉思了很久,讓自己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思考這個問題。
“陛下,這個問題臣想了好一會兒�!�
賴成一副為難的樣子:“體會不到,體會不到�!�
皇帝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過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被賴成氣的笑了笑:“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
賴成嘆道:“臣若是現(xiàn)在向陛下喊爸爸應(yīng)該也來不及了,所以體會不到,陛下......臣先不說陛下剛剛的問題,臣只是想到了小時候臣的父親有一次和臣聊天,他說成兒啊,你覺得父親如何?臣當(dāng)時覺得你不怎么樣啊,你平日里忙于各種事哪有那么多時間陪我,臣也不敢說,怕挨揍,所以就說九分好,父親當(dāng)時格外開心,說九分好很好,差一分十足。”
賴成看了皇帝一眼:“當(dāng)時臣想著呸啊,你九分好,九十一分不好�!�
皇帝瞪了他一眼。
賴成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只是那時候小,等到后來臣入仕為官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到了一定年紀(jì)后,真的會在得到什么的同時失去什么,誰也不能左右�!�
他的語氣逐漸嚴(yán)肅起來:“再回想到父親問我的時候,應(yīng)該是他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努力的抽出所有能抽出來的時間陪我,再回想,不管他多晚回家總是會先來看我一眼,只要得空便會帶著我玩一會兒,小時候覺得他敷衍我,后來才知道,原來成年之后會那么累,累到一回家就想癱在那一動不動�!�
皇帝沉默下來。
賴成繼續(xù)說道:“再后來臣有了孩子,這孩子還不如我那時候懂事,所以......”
他看了皇帝一眼:“有一天他突然問臣,說......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皇帝微微搖頭:“朝事繁雜,確實辛苦了你�!�
賴成坐直了身子:“陛下,臣的意思是,俸祿不再漲漲了?”
皇帝:“......”
賴成笑起來:“臣知道陛下的意思,陛下覺得虧欠,所以對太子殿下始終包容,可是陛下想過沒有,這包容就是疏遠(yuǎn)啊。”
他看著皇帝說道:“所以臣的孩子問臣之后,臣就狠狠揍了他一頓,揍的他抱著臣的大腿喊爸爸饒命,自此之后父子相處都和諧了不少啊,孩子犯了錯不教育他不好,遷就他更不好,若要說到想法成熟,窮苦人家的孩子總是會比富貴人家的孩子更成熟的快些,那是家境在教育他,而富貴人家的孩子,是家境在包容他,臣還記得剛剛進書院的時候,老院長說他是讀圣賢書的,當(dāng)以德服人,以理服人,絕不會動手,動手有辱斯文,當(dāng)天他就把我狠揍了一頓�!�
皇帝問:“那朕該去揍他一頓?”
賴成俯身:“臣不敢唆使皇帝揍太子。”
他抬起頭:“可是太子不知道什么是錯的,陛下應(yīng)該告訴他。”
皇帝點了點頭:“希望還來得及�!�
然后又搖了搖頭:“他三十歲了,還需要朕告訴他什么是錯的?朕三十歲的時候在干嘛!”
賴成一怔。
皇帝沉默了許久:“朕問你個問題�!�
賴成道:“陛下請問�!�
皇帝猶豫了一下,問:“是不是大部分人家的父親,孩子不聽話都會打?”
賴成:“是的吧。”
皇帝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他是皇帝,他不可能動手打自己的孩子。
“好玩嗎?”
皇帝又問了一句。
賴成想了想:“不好玩。”
賴成道:“不打吧,氣的難受,打吧,看著心疼�!�
皇帝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朕不知道那是怎么樣的一種感覺�!�
皇帝忽然想到沈冷。
那個孩子,他沒有打過,可是別人打過,所以他才會更懂得怎么去察言觀色,怎么去小心翼翼,怎么去成長,怎么去思考的更多,他和太子的人生完全不一樣,太子從小就被他母親慣縱著,要什么給什么,做什么都對,可是沈冷則是要什么沒什么,做什么都不對。
不一樣的成長經(jīng)歷讓兩個孩子變得完全不同,可實際上,他們只差一歲。
皇帝嘆了口氣:“原來朕以為自己什么都學(xué)會了,沒有什么是能難倒朕的,不管是朝廷內(nèi)外,還是舉國上下,什么樣的對手朕都不怕,可是唯獨面對家事家人,朕總是覺得力不從心,就在剛才,朕不只是生了太子的氣,朕還生了懿妃的氣,一樣的,朕覺得太子不爭氣也覺得懿妃不爭氣。”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治國,朕不怕,治家,朕覺得朕什么都不會了,朕唯獨還沒有學(xué)會的可能就是怎么去做好一個父親,朕眼睜睜看著太子走的路歪了,卻冷眼旁觀,好像那不是朕的孩子一樣,甚至有些時候朕還帶著譏諷的去看......一直到后來朕才驚覺那是朕錯了,想彌補,卻為時已晚,所以朕還能做什么?除了繼續(xù)包容他的一些錯處,讓他自己去體會,朕也沒什么可以做的了。”
皇帝看向賴成:“所以朕在長燁還小的時候把他交給了珍妃,朕很清楚,如果長燁繼續(xù)讓懿妃來教養(yǎng)的話,可能就是下一個長澤,長澤尚且有人教他一些手段,可長燁呢?只會懦弱......朕讓長燁跟著珍妃,跟著沈冷,去流云會,是想讓他強大起來,百姓們都說天家總是無情,可是卻不曾想過朕哪里有那么多時間,賴成......”
“臣在�!�
“回去吧,今天早點回家去陪陪家里人�!�
皇帝起身走到窗口。
“臣手里還有很多事沒處置完,今天不行,過幾天就回家�!�
“今天就回去吧�!�
皇帝回頭看了賴成一眼:“因為朕不想給你加俸祿�!�
賴成笑起來:“是,臣遵旨。”
皇帝等賴成走了之后又沉默了很久,回頭看向門外:“代放舟,去東宮傳旨�!�
代放舟連忙跑進來:“陛下,跟太子殿下說什么?”
“滾過來�!�
......
......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請求
東暖閣的溫度沒有以往那么高,老院長不在這的時候陛下總是喜歡把窗子打開一些,雖然寒冬臘月的風(fēng)灌進來會有些讓人覺得刺骨,可皇帝需要自己時時刻刻精神狀態(tài)都好,這個大寧天下,有太多事需要他時時刻刻以最理智最清醒的狀態(tài)來處置。
他必須讓自己清醒,太累,那就靠外力,冷風(fēng)就是外力之一。
太子很快就到了東暖閣外邊,眼睛依然很紅,不知道是因為恨還是因為哭過,兩個人再次面對面的時候氣氛有些詭異,誰也沒有先說話,太子恭恭敬敬的行禮,皇帝擺了擺手示意起來,然后就再無交流。
風(fēng)吹的聲音有些大,可能是因為屋子里太安靜了些。
“你恨朕?”
皇帝忽然問了一句。
太子猛的抬起頭看向皇帝,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么。
皇帝的手伸向面前的茶杯,停在半空,他沒有等來太子的答案,他就知道了答案,其實本就知道。
“朕知道,你今時今日的過錯其實朕有很大的責(zé)任,我們父子之間也從沒有過認(rèn)認(rèn)真真的談一次,之前在東宮,你說要和朕斗,你還說,天下人恨你母后你不恨,天下人不幫她你幫她,朕當(dāng)時只有憤怒......”
皇帝看著桌子上那張滴了幾滴墨汁的空白圣旨。
“朕已經(jīng)要親筆寫一份旨意廢掉你的太子之位,可是卻無法落筆�!�
皇帝看向太子:“朕忽然想到,這么多年來朕對你的成長始終以一種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首先是朕錯了,朕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你的母親......待你很好,遠(yuǎn)超過朕對你的好,后來朕有所醒悟但也沒有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朕覺得,李家的男人,總是會比別人家的孩子更明白事理�!�
皇帝說完這幾句話后沉默下來,而太子的臉色卻變得有些發(fā)紅,多少年來,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從他父親嘴里說出來,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覺得有些可笑,甚至覺得有些可憐。
他的眼睛比剛剛進來的時候更紅了些,眼眶微微發(fā)濕。
“父皇。”
太子跪下來:“既然父皇要和兒臣推心置腹的談,兒臣也有很多話早就想對父皇說,只是.......”
他搖了搖頭:“只是想著,父皇大概也沒時間聽兒臣說這些,父皇總是那么忙,大寧太大,大到父皇一刻不得閑,且兒臣這些話本就說的有些不甘,不愿,所以就更加說不出來,今日兒臣要說,父皇請聽兒臣把話說完�!�
皇帝點了點頭:“今日朕什么事都不做,就和你說說話�!�
太子爬伏在地上,似乎是不敢看皇帝的眼睛,又像是不愿看,他低著頭看著地面,沉默著,像是在整理著措辭,又像是在后悔。
良久,太子長長吐出一口氣。
“父皇,其實從沒有想過把大寧帝位傳給兒臣的,對吧�!�
皇帝的表情一怔,雖然他確實如此想,可當(dāng)太子親口問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父皇不用回答,因為兒臣知道答案�!�
太子依然沒有抬頭:“兒臣知道,論才學(xué)能力和父皇相距甚遠(yuǎn),如果讓兒臣來選擇的話,也許也不會選自己......有句話父皇可能不信,但兒臣說的是肺腑之言,兒臣確定父皇不想傳位給兒臣不是最近,至少幾年前就已經(jīng)猜到了,可是兒臣為什么還要爭?”
太子抬起頭看向皇帝:“因為父皇沒有和兒臣直接說,因為兒臣覺得不爭愧對母親的教導(dǎo),母親希望兒臣做的,兒臣就一定努力的去做,兒臣學(xué)識能力不足那就拼了命的去學(xué),爭取能讓父皇滿意,可是兒臣知道,有些能力天生沒有,以后就算刻苦學(xué)習(xí)也不會有。”
他停頓了一下:“可兒臣就是不甘心�!�
皇帝沉默著,沒有任何表示,因為他無法表示什么。
“如果今天,父皇把兒臣狠狠的罵一頓,狠狠的打一頓,兒臣想著,大概會很釋然吧......因為那樣的父皇才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父親,母親沒有打過兒臣,父親也沒有,兒臣卻不覺得幸福滿足�!�
皇帝長長嘆了口氣:“賴成是對的�!�
太子看向皇帝,皇帝解釋道:“朕從你那回來之后就把賴成找來聊了好一會兒,賴成說,兒子不聽話當(dāng)然要教訓(xùn),不對的地方如果都不幫他指出來那怎么行,所以朕思考了很久,之后才讓代放舟叫你過來。”
太子的肩膀微微顫了顫:“兒臣一直都在等著,當(dāng)代放舟到東宮說,陛下讓你滾過來的時候,兒臣開心,真的開心,因為兒臣知道父皇說出滾過來三個字的時候,心里是有兒臣的,是把兒臣看的很重�!�
他再次爬伏在地上:“父皇,兒臣知錯了。”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睛也微微濕潤。
“朕早就說過,李家的孩子不會那么差�!�
“廢了兒臣吧。”
太子深呼吸,用一種很釋然的語氣說道:“兒臣會向所有人解釋一切,兒臣也會去跪求懿妃娘娘的原諒......兒臣沒有做好一個兒子,也沒有做好一個大哥,兒臣不配再為太子,父皇離開東宮之后兒臣想了很久,終于下了決心,兒臣想離開長安,太子之位給二弟長燁,他比兒臣更有能力也更具魄力,他才是最合適的人�!�
太子看著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廢掉兒臣的一切封爵權(quán)力,兒臣以庶民之身離開長安,兒臣深知自己的不足之處,也深知自己的卑劣,唯有游學(xué)才能開闊眼界,唯有游學(xué)才能感悟透徹,兒臣想在咱們大寧的天下走走看看,若有一日兒臣?xì)w來覺得自己已經(jīng)可以真的放下,會盡力輔佐長燁�!�
皇帝的手微微顫抖著,很輕卻很急速。
“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太子已經(jīng)叩首:“父皇,成全兒臣吧,明日早朝,兒臣會在文武百官面前謝罪,會在懿妃娘娘面前謝罪,只求父皇給兒臣留著這戴罪之身讓兒臣去改過自新,如果兒臣覺得自己還不能真正的放下,兒臣便不回長安�!�
他的額頭頂著地面:“兒臣忽然很害怕,也很后悔,兒臣沒有給長燁做出一個像樣的表率,兒臣得讓長燁知道這是錯的,如果父皇不處置兒臣,也會讓長燁覺得犯了錯沒關(guān)系,兒臣已經(jīng)沒資格來主掌大寧,不能讓長燁也不知對錯�!�
皇帝沉默著,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父皇若是不放心兒臣,可派遣三兩人看管,兒臣走到哪兒他們都跟著,一言一行,皆上報父皇知道,也可下令兒臣所到各地州府衙門嚴(yán)加看管�!�
皇帝閉上眼睛,擺手:“你去吧,朕......準(zhǔn)了。”
太子跪在那磕了三個頭,起身,大步離去,沒回頭。
皇帝不由自主的也跟著站起來走到門口,他隱隱約約的盼著太子能回頭再多說幾句什么,可是太子走的很快,像是在逃離,在躲避。
皇帝已經(jīng)做好了廢掉太子的準(zhǔn)備,卻沒有做好太子自己提出來這個要求的準(zhǔn)備,在這一刻皇帝覺得自己真的不配做一個父親,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丑。
這是第一次,皇帝覺得自己是真的錯了,且還還不如自己的兒子那樣勇于承認(rèn)。
“代放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