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轟的一聲,一塊巨石落在城門樓上,石頭砸穿了屋頂,半邊城門樓坍塌下去。
又是一聲巨響,一塊燃燒著的巨石打在城垛上,巨大的力量之下城垛直接被削平,弓著身子躲在城垛后邊的戰(zhàn)兵被直接砸在下邊,只有下半截身子露著,很快大石頭下邊的血跡就蔓延出來。
他身邊的同伴拼了命的沖過來,眼睛血紅血紅的,只想把同袍救出來,抓著他的兩條腿往外拉了一下,噗的一聲,壓在下邊的戰(zhàn)兵身體裂開,小腹以下被拽了出來,上半截身體留在了巨石之下,也許已經(jīng)沒有什么上半身了。
救人的士兵跌坐在地上,看著面前的半截身子,臉色蒼白。
其實,大寧戰(zhàn)兵最少打的就是守城戰(zhàn)。
砰!一塊巨石落在城墻上,一個士兵被直接拍在石頭下邊,石頭在墻上滾出去,下邊的人大半截身子變成了肉泥,石頭滾出去多遠,血跡就有多長。
“我已下令堵住四門�!�
程芳春大聲喊著:“你們應(yīng)該都清楚,這里已經(jīng)不是窕國的地方,是大寧的國土!戰(zhàn)兵沖鋒開疆拓土,戰(zhàn)兵守城,寸步不讓,與此城共存亡!”
“與此城共存亡!”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尊嚴(yán)
巨石從天而落打在城墻上,城磚在一瞬間被擊碎,飛出去的碎石比弩箭還要兇,有人直接被巨石砸死,有人被尖銳的碎石擊穿了脖子,可是日郎國的攻城隊伍卻遲遲沒有上來,大寧軍人的堅守沒有換來公平一戰(zhàn)的機會,只有巨石無休止一般砸落。
城墻上的守軍被壓制在那,預(yù)備隊的人則在城內(nèi)看著兄弟們飽受摧殘卻無法登上去支援,就算是能上去支援又怎么樣呢?只不過是換來下一批戰(zhàn)死的名單。
而就在這時候,寧軍才明白日郎國皇帝建造那座行宮的目的是什么。
也許,這并不是日郎國皇帝瓦西里的本意,而是被人慫恿,寧人并不知道慫恿他建造行宮開放講解禪經(jīng)的人正是伽洛克略。
他當(dāng)時一本正經(jīng)的對瓦西里說:“陛下,我們不是來開戰(zhàn)的,為了表示我們無心一戰(zhàn)的誠意,陛下不如建造一座行宮,然后對窕國百姓開放,請德高望重的僧人講解禪法,這樣一來就會換得窕人的信任�!�
瓦西里本就是個不靠譜的,伽洛克略的這個提議他欣然接受,在修建行宮之前,伽洛克略就不斷派人出去向四周百姓宣講,說日郎國的皇帝陛下要攜眾僧講法,連寧軍都被欺騙,可是現(xiàn)在呢?醒悟的太遲了,修建行宮的巨石,是為拋石車所準(zhǔn)備。
大量的石頭變成了兇器。
在戰(zhàn)場上直面敵人從來都沒有退縮過的大寧戰(zhàn)兵,從來都是以一種摧枯拉朽之勢將敵人擊潰的大寧戰(zhàn)兵,在這一次卻變得無能為力。
巨石落下無窮無盡一般,然而擊不垮大寧戰(zhàn)兵的斗志,被擊垮的是城墻,終于,城墻承受不住接連不斷的打擊有一部分開始坍塌,碎裂的城磚和夯土猶如泥石流一樣滾落下來,一塊巨石砸在缺口一側(cè)的墻上,這一下加速了城墻的坍塌速度,大面積的城墻開始墜落。
“吹角。”
伽洛克略放下千里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又一次,靠著他發(fā)明的戰(zhàn)術(shù)將敵人的城池攻破了,如果他手下不是日郎人而是他的安息勇士,此時黑色旗幟應(yīng)該已經(jīng)快要插在那座城的城墻上了。
隨著號角聲響起,被驅(qū)趕著的日郎國軍隊潮水一般朝著須臾縣縣城沖了過來,密密麻麻的,從高處往下看猶如一片蟻群。
“擊鼓!”
從廢墟里爬起來的程芳春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可是戰(zhàn)鼓都被砸碎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地上都是碎裂的石頭和殘缺不全的尸體,第一批登上城墻的士兵損失大半,戰(zhàn)鼓壞了,傳令兵不知道戰(zhàn)死在何處,程芳春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在廢墟之中尋找號角,可是哪里能那么輕易的找到。
城外的敵人越來越近,程芳春扶著殘缺不全的城墻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抬起握著橫刀的右手,刀身在胸甲上敲響。
砰,砰,砰......不遠處有人站起來,與他一起用戰(zhàn)刀敲打著胸甲,一個又一個的士兵從瓦礫中站起來,他們灰頭土臉可他們并沒有膽寒,他們也并不狼狽,這敲擊胸甲的聲音比似乎比戰(zhàn)鼓的聲音還要大。
聽到了那一聲一聲的悶響,城下的預(yù)備隊開始瘋狂的往城墻上沖,士兵們在碎裂的磚石下在同伴的尸體下將硬弓和羽箭撿起來,缺口很大,比城門的寬度還要大的多,坍塌下去的城墻形成了一個斜坡,日郎人順著斜坡可以直接沖上城墻,所以程芳春站在這,每一個大寧的將軍都知道,身上的將軍甲不是讓他們有資格站在士兵的身后作戰(zhàn),而是必須站在士兵的身前。
哪里最危險,身穿將軍甲的人就要出現(xiàn)在哪里。
還能用的弩車被士兵們轉(zhuǎn)動過來對準(zhǔn)城外,一支一支重弩呼嘯而出,那是大寧戰(zhàn)兵的尊嚴(yán)。
噗!
一個日郎國士兵胸口被小腿粗的重弩擊穿,他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后邊的同伴也被刺穿,重弩在密密麻麻的軍隊里劃出來一段線,雖然并不是很長,可這一段線上的人全部被穿死。
然而能用的弩車太少了,一座小小的縣城,城墻上安裝的床子弩本本來就不多,經(jīng)過將近兩個半時辰的拋石車洗禮之后還能用的只剩下三四架,城墻外的敵人那么多,三四架弩車根本不足以形成震懾。
“箭!”
程芳春一聲暴喝。
所有登上城墻的寧軍弓箭手和縣兵開始放箭,拋射出去的羽箭從高空落下,一個日郎國士兵下意識的抬起頭往上看著,一個黑點逐漸落下在他的瞳孔里放大,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黑點到了近前化作了死神,羽箭從他的脖子穿過去,血從后頸噴灑出去,人往后翻倒,后邊上來的士兵根本就來不及避開一腳踩在他臉上,一個人踩過去,后邊的人接二連三的踩過去,很快那皮甲就變得空了起來,肉泥和血水從皮甲的縫隙里不斷的流出來,擠出來的肉泥看著令人作嘔。
腳下變得泥濘,也不知道是血讓大地濕潤,還是踩著的本就是血肉。
大寧戰(zhàn)兵的戰(zhàn)斗力毋庸置疑,箭陣開始發(fā)威,拋射的羽箭在向前的日郎國軍隊里留下了一個一個的缺口,可是日郎國人太多了,這些缺口很快就被后邊的人補上。
戰(zhàn)爭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然而不值錢不等于沒價值。
“平射!”
隨著程芳春的下令聲響起,弓箭手開始將拋射改為平射,羽箭的殺傷力更直接,拋射的羽箭像是雨點一樣落在人群里,可平射的羽箭則像是鐮刀一樣,一層一層將最前排的日郎國士兵放翻。
拋石車還在拋射著巨石,大寧戰(zhàn)兵在巨石威脅下依然以強大的戰(zhàn)力阻擋著日郎人靠近,一塊巨石落在弓箭手隊伍里,至少六七個人被砸倒,倒下的人永遠不會再站起來。
“要上來了!”
程芳春將弓箭瞄準(zhǔn)最前邊的日郎人:“攢射!壓下去。”
當(dāng)?shù)厝藢⒁獩_上城墻,拋石車也終于停了下來。
數(shù)百名弓箭手同時瞄準(zhǔn)了城墻缺口這邊,羽箭密集如拳,沖上來的日郎人哪里見過死這么多人的戰(zhàn)爭,在缺口處扔下了幾百具尸體之后開始出現(xiàn)躁動,終于還是有人撐不住了壓力和恐懼開始往回跑,前邊的人和后邊上來的人撞在一起,然后恐慌開始蔓延。
日郎國的軍隊開始往后涌,像是大海退潮。
“督戰(zhàn)隊!”
哈德舉起彎刀喊了一聲,在隊伍后邊,兩千名日郎國的弓箭手將彎弓舉起來,羽箭瞄準(zhǔn)了他們的同袍,當(dāng)后隊也開始往回跑的那一刻,督戰(zhàn)隊的羽箭放了出去,一個一個日郎國士兵被自己人射死,可是卻很快就穩(wěn)住了向后退的隊伍。
哈德一招手,帶著百余名安息人殺了上去,好像砍瓜切菜一樣將后退的日郎國士兵砍翻,在那些士兵眼里他們就是魔鬼是野獸,恐懼再一次讓他們改變選擇,大海從退潮到漲潮的改變并沒有用去多少時間,日郎國的士兵再一次朝著城墻缺口處洶涌而來。
“讓拋石車調(diào)整一下射程�!�
伽洛克略招了招手,一群好像綿羊般的日郎國禁軍士兵連忙將原本屬于他們皇帝陛下的那把寶座抬上來,伽洛克略坐在那往前指了指:“拋石車射程對準(zhǔn)攻城隊伍的身后,先砸過去一輪�!�
拋石車陣地那邊傳來號角聲,士兵們在安息人的監(jiān)督下開始調(diào)整拋石車的甩臂幅度,巨大的拋石車調(diào)整起來并不是很快的事,小半個時辰之后,一輪幾十塊巨石砸向隊伍身后,故意跑在最后的日郎國士兵被砸翻了不少,一片鬼哭狼嚎。
此時攻城的隊伍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這些原本連見血都不敢的日郎人被激發(fā)出了人性之中隱藏著的獸性,他們吶喊著紅著眼睛往前沖,只管往前沖,已經(jīng)不再去管到底會不會有羽箭無情的帶走他們的生命。
倒在城墻缺口下邊的尸體越來越多,最終將墜落的城墻堆積起來的坡道覆蓋,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后日郎人終于沖了上去。
“盾!”
隨著一聲大喊,幾十面巨盾并列著戳在城墻缺口上,后邊的大寧戰(zhàn)兵將長槍從巨盾后刺出來,刺出再收回就是人命最短的輪回,血液在巨盾前一次一次的迸濺出來,盾牌猶如被暴雨沖刷,血水順著盾牌流下去,又將下邊的尸體染的更紅。
“殺上去!”
毫無退路可言的日郎人只能用這種最野蠻最沒有技術(shù)性的進攻來解決戰(zhàn)斗,他們的人足夠多,后邊的人推著前邊的尸體往前擠,尸體倒下去,后邊的人又變成尸體,然后又倒下去,就這樣硬生生的將盾陣擠開,揮舞著彎刀的日郎人沖上了城墻。
“死!”
程芳春一刀將面前的日郎人脖子砍斷,刀子橫掃出去又將后邊一個敵人的人頭送上半空,他再也沒有時間去顧及其他地方,只是一刀一刀的劈砍,在這一刻沒有人能記住之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人長什么樣子,唯一看到的就是血。
“親兵!”
程芳春嘶啞著嗓子喊,身邊無人回應(yīng),他一刀捅死靠近的敵人往四周看了看,他的親兵已經(jīng)全部倒在他身邊,親兵的職責(zé),親兵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死在主將身后。
那一個個熟悉的人,一張張熟悉的臉,就在眼前。
“��!”
程芳春怒吼著,直接跳進了日郎人的人群里,刀子一下一下的劈砍著,一個一個的敵人倒在他腳下。
“救將軍!”
果毅將軍鄧?yán)鐜е藳_過來,卻沒能將程芳春完好的救回來,他們拉拽回來的是只剩下一口氣的殘缺不全的人,右臂從肩膀往下都沒了,兩條腿還有半條,小腹上裂開的血口多到讓人不敢去看,肩膀上的豁口大到仿佛碰一下就會將上半身撕開。
戰(zhàn)兵一陣反撲將殺上來的敵人暫時壓回去,鄧?yán)缫廊煌现谭即和笸恕?br />
啪的一聲,程芳春的左手抓住了鄧?yán)绲氖郑骸皠e浪費力氣了兄弟......咳咳,城已經(jīng)不重要,帶著兄弟們走的體面些,這是我們戰(zhàn)兵的尊嚴(yán),我先走一步,他們交給你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那一刀
程芳春的手垂落下來,用生命守護大寧戰(zhàn)兵尊嚴(yán)的將軍走了,可他的兄弟們還在。
鄧?yán)缯局绷松碜�,眼睛里的血紅是不屈服。
第二批預(yù)備隊上來了,這也是最后一批預(yù)備隊,敵眾我寡到這個差距,程芳春臨死之前說的對......城已經(jīng)不重要,甚至無關(guān)生死,只關(guān)乎榮耀。
黑壓壓的敵軍還在不斷的往上涌,到了這個時候日郎人已經(jīng)變得瘋狂且麻木,這兩種反應(yīng)在此刻并不矛盾,人復(fù)雜起來,連人都看不透。
鄧?yán)缯酒饋淼哪且豢涛兆×顺谭即旱牡�,那把已�?jīng)砍出來無數(shù)個缺口的刀,這把刀在左手,右手是他自己的黑線刀,幾個月之前他和程芳春喝酒的時候,程芳春喝醉了,所以稍顯失態(tài),他說他很開心,穿著大寧的軍服奮斗了二十年終于做到了將軍,他們那個小鎮(zhèn)子里從來沒有出過一個將軍,他笑著笑著就嚎啕大哭,趴在桌子上哭著說希望自己還能回到鎮(zhèn)子里,把這個消息告訴爹娘。
在墳前。
鄧?yán)绲皖^看向那殘缺不全的尸體,咬著牙:“如果我沒死,我去將軍故里,于二老墳前上香�!�
然后撲進日郎人的隊伍中,猶如一頭兇獸。
就在這一刻,日郎國的大本營那邊忽然冒起來陣陣濃煙,站在城墻上也能看到那么遠之外,這一馬平川的地方視線就變得格外好起來,在那一刻,在城墻上并不是孤獨求生而是孤獨求死以護衛(wèi)榮耀之稱的戰(zhàn)兵歡呼起來,哪怕他們明知道近百里之外同袍的勝利并不能救他們。
生死不重要,真的,他們此時已經(jīng)沒人在乎生死。
可是生死重要,他們自己不在乎了,有人在乎。
大概兩千騎兵從突然側(cè)翼殺向日郎國進攻須臾縣的隊伍,這支騎兵猶如神兵天降,在日郎國進攻隊伍的一側(cè)劃過,若刀鋒般狠厲,騎兵過去了,與風(fēng)同行,羽箭留下了,與死神同在。
連弩如暴雨一般傾瀉出來,外圍的日郎國士兵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了下去,可他們卻根本沒有辦法反擊,兩千輕騎的速度太快,一掃而過,而就是這一掃,最外層的日郎國人倒下了多少根本沒辦法去計算。
況且騎兵根本就沒打算只是騷擾一下,他們不是掃一次,而是來回掃。
輕騎兵是絕對不會沖進那么密集的步兵陣型里,再快的輕騎兵沖進去,最初也許會顯得很有殺傷力,然而一旦沖進敵軍陣列之中,輕騎兵很快就會喪失速度優(yōu)勢,猶如深陷泥潭,馬背上本來就沒有什么防御的輕騎兵會變成靶子,人人屠戮。
伽洛克略猛的站起來,舉起千里眼看著那只騎兵隊伍,然后看到了沖在最前面的騎士坐騎是一條狗,那條一巴掌就能把雄獅按住的狗。
“沈冷�!�
伽洛克略的眼睛瞇了起來,這種眼神,就是沈冷看到他的時候那種眼神。
兩千騎兵從這邊沖到另外一邊,在急速奔馳的情況下兜了一圈又繞回來,速度絲毫也沒有降低,他們沉默著再一次從日郎國軍隊外圍沖了過去,沒有人吶喊,沉默比吶喊更加讓人畏懼,騎兵距離那些日郎國士兵不過六七丈遠,而就是這六七丈遠讓日郎人毫無辦法,卻是寧軍連弩發(fā)揮威力的最佳距離。
一個弩匣打空立刻換上,騎兵再次呼嘯而過,而日郎人已經(jīng)膽寒。
沈冷打了個手勢,一側(cè)的陳冉隨即將號角吹響,原本人數(shù)就不算多的騎兵忽然一分為二,大概一千騎朝著須臾縣城那邊沖了過去,另外一千人則再次兜轉(zhuǎn)回來,好像利刃一樣將沖擊城墻缺口的隊伍切斷,這一千騎兵并沒有減速戀戰(zhàn),戰(zhàn)馬始終保持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速度。
杜威名帶著一千騎兵沖到須臾縣城墻下,騎兵將靠近城墻的日郎國士兵砍翻,當(dāng)馬背上的騎士揚起刀鋒,死神隨即降臨。
“走!”
杜威名朝著城墻上的人喊了一聲。
鄧?yán)鐚⒌巧铣菈Φ淖詈笠粋敵人砍翻,又看了一眼身后士兵:“城中百姓可還有人停留?”
“報將軍,城中百姓無一人停留。”
城中的百姓,在兩個多月前就都已經(jīng)轉(zhuǎn)移走了,這須臾縣城里只有戰(zhàn)士。
那些百姓本是窕人,如今也可算是寧人了。
“走!”
鄧?yán)绱蠛耙宦�,從城墻上跳下去,而在跳下去之前將程芳春的尸體背了起來,這些守城的勇士們爬上馬背,騎兵帶著他們渾身是血的同袍離開了戰(zhàn)場,而沈冷帶著另外一千騎兵硬生生擋住日郎國人的后續(xù)進攻。
杜威名的一千人先走,沈冷帶隊斷后。
伽洛克略看著寧人的騎兵如此悍勇卻并沒有生氣,他的眼神里只有興奮,征戰(zhàn)多年,寧軍是唯一讓他覺得可以稱之為對手的軍隊,那些寧軍戰(zhàn)兵每一個都稱得上合格的戰(zhàn)士,他胸腹之中燃燒起來一團火,竟然快要無法控制一樣,如果他此時身邊是自己的軍隊,他一定會跨上坐騎和追沈冷,去和那個年輕人較量一番。
“讓拋石車往他們的退路方向砸�!�
伽洛克略擺了擺手:“往他們的戰(zhàn)馬前邊砸�!�
那些日郎國士兵連忙調(diào)整拋石車,可實際上根本就來不及,大寧的輕騎來去如風(fēng),拋石車調(diào)整的時間哪里能夠用。
伽洛克略皺眉,招手:“牽馬過來,吹角,所有騎兵追擊�!�
他的親衛(wèi)哈德連忙跑過來,因為太著急眼睛都有些微微發(fā)紅:“陛下!”
伽洛克略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就想看看那個年輕的寧人將軍還有什么本事,我相信以后安息大軍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還會遇到他�!�
他伸手把韁繩接過來翻身上馬,哈德連忙也去搶了一匹戰(zhàn)馬過來,在他看來陛下實在是太瘋狂了,當(dāng)初決定假扮成一個普通的安息使臣跑到日郎國他已經(jīng)被嚇得半死,現(xiàn)在又要親自去追擊寧軍騎兵,作為親衛(wèi),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著越追越近,哈德與伽洛克略并騎而行:“陛下,我去試他斤兩,請陛下莫要追的太急,安息臣民還在等著陛下回去。”
伽洛克略無奈的點了點頭:“也好,你去�!�
哈德隨即催馬向前。
數(shù)千日郎國騎兵離開陣營朝著沈冷他們的方向追了過去,從須臾縣到飛來峰大營近百里,而半路上還有日郎國的伏兵,沈冷帶著騎兵是殺穿了日郎國伏兵才沖到須臾縣的,說起來容易,那是打仗,那是在至少五倍的敵人之中殺穿出來。
“跟我斷后�!�
沈冷一招手,帶著一千騎兵再次轉(zhuǎn)了回去,杜威名往左右看了看,救出來的兄弟只有四五百人,兩人一騎速度上肯定比追兵要慢,況且那是近百里的路程,跑不到三分之一就會被日郎國騎兵追上。
“所有沒有帶人的兄弟跟我回去支援將軍�!�
杜威名回頭看了一眼鄧?yán)纾骸靶值苣阈胁恍�?�?br />
鄧?yán)琰c頭:“行!”
杜威名從馬背上直接跳了下去,他的親兵立刻勒住戰(zhàn)馬跟著跳了下去,杜威名上了親兵的戰(zhàn)馬指了指飛來峰的方向,那親兵點頭,騎馬經(jīng)過他的戰(zhàn)兵伸手把他拉上馬背,兩個人卻沒有跟著前邊的隊伍去飛來峰大營,而是調(diào)轉(zhuǎn)戰(zhàn)馬又追向杜威名。
而在一側(cè),背著程芳春尸體的鄧?yán)绯^了他們兩個,握著刀帶著殺氣跟在杜威名身后。
一千多人的騎兵隊伍前后數(shù)次殺回去將追擊的日郎國軍隊阻攔,沈冷帶著親兵營總是沖在最前,再一次將近身追兵擊退,沈冷拍了拍黑獒:“咱們走。”
士兵們調(diào)轉(zhuǎn)戰(zhàn)馬隨沈冷往回返,就在這時候身后傳來一聲暴喝,沈冷回頭,遠處一雄壯的番邦之將縱馬追來,那人坐在馬背上猶如長臂黑猿,右手握刀,左手拎一條鏈子錘,只憑雙腿控馬。
哈德看到沈冷要走所以怒吼了一聲,催馬緊追,他身后數(shù)十名安息士兵不離左右,超過其他日郎國騎兵直奔沈冷而來。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護送隊伍先走�!�
黑獒似乎瞬間就明白了主人的心思,猛的停住,然后轉(zhuǎn)身朝著那絡(luò)腮胡的番邦大漢沖了過去,沖至半路,黑獒一聲咆哮,那聲音猶如悶雷,哈德的戰(zhàn)馬被嚇得人立而起竟是不敢靠近。
沈冷縱狗到了近前,黑線刀從下往上撩了出去,黑獒往前一沖,刀從馬脖子下邊切過去從馬鞍一側(cè)切出來,切開馬鞍,切開哈德的肚子,切開脊椎骨,切開后背,血隨著刀撒上半空。
只一刀而已。
黑獒又是一聲狂叫,猛的躍起,在半空之中轉(zhuǎn)身,兩條后腿在一匹戰(zhàn)馬上蹬了一下,戰(zhàn)馬立刻側(cè)翻出去,而黑獒則趁勢轉(zhuǎn)身朝著寧軍隊伍狂奔。
黑獒已經(jīng)在兩丈之外,哈德的半截身子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伽洛克略臉色猛的一變,胸腹里升起一股如烈火般的戰(zhàn)意,幾次忍不住催馬去追,終究忍了下來。
那一刀,是他見過的最霸道的一刀。
伽洛克略將手舉起來,追擊的騎兵隊伍隨即緩緩?fù)O�,他的�?zhàn)馬停在哈德的尸體旁邊,低頭看著那半截尸體,看著那依然圓睜著的眼睛,伽洛克略臉色微微發(fā)白。
他抬起頭往前方看了看,塵煙漸遠,那支寧軍騎兵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黑線。
“沈冷......”
伽洛克略吐出一口氣,撥馬轉(zhuǎn)身:“回去吧�!�
哈德的尸體就在那丟著,無人理會。
第七百二十九章
匯合
輕騎兵將須臾縣的戰(zhàn)兵救了回來,當(dāng)他們進入飛來峰大營的時候,留守飛來峰大營的戰(zhàn)兵將士們站在兩側(cè),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敲響了胸甲,整個大營里都是那沉悶如雷的聲音。
砰,砰,砰......
沒有人說話,沉默是最無聲的感情宣泄。
沈冷從黑獒背上跳下來,伸手將程芳春的尸體接住,他把尸體緩緩放在地上,單膝跪倒:“兄弟,對不起,我到的晚了�!�
他不會去解釋什么,不會告訴那些被戰(zhàn)兵兄弟們,他是帶著兩千輕騎殺穿了至少五倍敵人的阻攔才趕到須臾縣城下的,也不會告訴兄弟們他為了盡量少的耽誤時間根本就沒有去避開敵人密集的羽箭,若沒有那一身堅固的玄鐵鎧甲,他可能已經(jīng)身中數(shù)十箭而死。
他不說,可兄弟們都懂。
沈冷伸手將程芳春腰畔上掛著的將軍鐵牌摘下來,每一個大寧戰(zhàn)兵都有這種鐵牌,只是級別不同款式不同,這鐵牌是大寧戰(zhàn)兵身份的象征,鐵牌上印有士兵的姓名,職務(wù)和家鄉(xiāng)。
“程將軍是西蜀道人,老家的村子距離云霄城不遠。”
鄧?yán)缯驹谏蚶渑赃吷ひ羯硢〉恼f道:“程將軍不久之前和我聊天還說過,他爹娘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做了將軍......他爹娘早就已經(jīng)過世了,他大半生征戰(zhàn)也沒有來得及娶個媳婦,算是斷了后,他跟我說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回去過給爹娘添墳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