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沈冷喝了口茶:“別想拉我存更多銀子,我能挪動的銀子都存給你們這了。”
林落雨嘆了口氣:“真是你的,你這些年給茶兒的銀子,孝敬沈先生的銀子,他們兩個拿了出來,再加上我也投入了一些,才有了現(xiàn)在的天機錢莊,算起來你的錢占了大部分,所以你說了算。”
林落雨自然說了謊。
以沈冷那些錢,就算是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也不是小數(shù)目,可根本就不夠開一家錢莊的,差之千里......開錢莊的銀子大部分都是從原來的揚泰票號轉(zhuǎn)移過來的,無法估量的巨大財富在揚泰票號被廷尉府查辦之后就歸入地下,現(xiàn)在這筆錢全都轉(zhuǎn)入了天機票號中,說起來沈冷如今縱然算不得大寧首富,連長安城首富也未必算得上,可真的是很有錢很有錢了。
錢多到這筆數(shù)字一旦說出來,沈冷可能會嚇得合不攏嘴。
賬面上自然沒有這么多,因為那筆銀子的巨大開銷用于養(yǎng)人。
至于養(yǎng)了些什么人,目前還不能讓沈冷知道。
“真的是我的?”
沈冷接過賬目來看了看,然后頭大如斗:“看不懂看不懂,就算是我的,有你在就行了�!�
沈冷笑的像個老狐貍。
“懶吧你�!�
林落雨無奈的看了沈冷一眼:“既然你不愿意看賬目,那回頭我拿去給茶兒看�!�
“也不用給她看�!�
沈冷道:“錢莊你說了算......可為什么前陣子還騙我存進(jìn)來銀子�!�
“哪個騙你了?”
林落雨:“是誰聽說咱們錢莊的利息給的高,自己屁顛屁顛的背著銀子跑過來�!�
沈冷正義的回答:“是陳冉!”
林落雨:“......”
她看了看窗外,大街上行人如織,她思緒也萬千。
“還有件事你得知道。”
林落雨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咱們的錢莊里廷尉府也有錢進(jìn)來,對錢莊來說這是好事,畢竟有廷尉府撐著,可也是隱患,萬一陛下知道了可能會有麻煩�!�
沈冷:“韓喚枝還有錢的?”
林落雨:“......”
“你記不記得當(dāng)初廷尉府辦了一個海貨商行?”
“記得啊�!�
“有一筆銀子廷尉府沒有入賬�!�
林落雨看向沈冷:“是不是覺得奇怪?”
肯定奇怪。
以韓喚枝的性格絕不是貪銀子的人,所以說廷尉府扣下了一筆銀子這確實奇怪,而且這筆銀子還最終存入了天機錢莊,沈冷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
“我去問問�!�
沈冷起身離開:“正好也有東西給韓喚枝送去�!�
“你直接問他?”
“不然呢?”
沈冷把茶爺給林落雨她們做的禮物放下,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珍珠家玉佩吊墜,可以戴在脖子上也可以掛在腰間,精致漂亮。
沈冷當(dāng)然明白林落雨的意思,韓喚枝要入股這票號林落雨當(dāng)然攔不住,也沒法攔,那是廷尉府都廷尉,怎么攔?
可這筆錢放在票號里就是隱患,真的查出來問題就太大了,所有人都不知道錢莊是沈冷的還好,不然光是御史臺那邊就能一本一本把他奏的鼻青臉腫,若再知道了韓喚枝入股,那是什么?
可不是兩個人合伙做買賣那么簡單,那叫結(jié)黨營私。
株連三族。
沈冷這還是第一次走進(jìn)廷尉府衙門的大門,站在門口的時候他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認(rèn)識的韓喚枝和那個傳說之中鬼見愁的韓喚枝不是一個人,門外是一個世界,門里邊又是一個世界,出了廷尉府的大門韓喚枝有人情味,這大門里邊的韓喚枝,不只是鬼見愁,閻羅見了也會愁。
韓喚枝的房間一如既往的暗。
哪怕是大白天他也喜歡拉上厚重的窗簾,屋子里面點著燈,他說過開著窗有太陽光照著,很多事他做不出來。
沈冷被引領(lǐng)著到了韓喚枝門外,韓喚枝已經(jīng)得到了手下人的稟報,所以門開著。
沈冷撩開門簾進(jìn)屋,視線一下子就暗了下來,雖然燈火很亮,亮不過外面的太陽。
“要緊事?”
韓喚枝看著手里的卷宗問了一句,沒抬頭。
在他看來沈冷這種性格應(yīng)該是和廷尉府格格不入,所以沈冷上門肯定是有什么要緊事。
“說要緊也要緊�!�
沈冷在韓喚枝對面坐下來,覺得這里真的有點像是陰曹地府。
然而,沈冷卻看到韓喚枝桌子上放著精致玉瓶,玉瓶里插著一朵干花,很漂亮,和整個屋子的氛圍完全不一樣,正因為這一朵干花在,韓喚枝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人間。
“草原上的花兒�!�
沈冷笑起來。
韓喚枝頓時有些不自然。
沈冷取出來兩個吊墜放在桌子上:“賤內(nèi)親手做的,你們兩口子一人一個。”
韓喚枝撇嘴:“你敢當(dāng)著茶兒姑娘的面說嗎?”
沈冷:“男子漢大丈夫,為什么要當(dāng)著她的面說?”
韓喚枝把東西拿起來看了看,嘴角溢出笑容:“好看,也喜慶,寓意更好,萬福長寧......謝謝茶兒姑娘了�!�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茶葉呢?”
韓喚枝下意識的把身邊的柜門關(guān)了關(guān)。
沈冷:“我被陛下扣了二十年的俸祿,來的時候因為走路太多而磨破了鞋子�!�
“和茶葉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想跟沈先生借點錢買雙新鞋,可大過年的不提些禮物總是會不好開口�!�
韓喚枝翻了自己的錢袋出來,取了一兩銀子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買鞋�!�
沈冷:“......”
韓喚枝見沈冷沒動:“多了?剩下的不用還我�!�
沈冷把銀子揣起來,很自然。
韓喚枝問:“不只是給我送東西這么簡單吧?你進(jìn)門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
沈冷:“你什么時候抬頭看我了?”
韓喚枝笑了笑,沒回答。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我今兒才知道林落雨那個票號是我的,也才知道你的廷尉府給票號注了一些銀子,陛下知道這事嗎?”
韓喚枝也沉默了一會兒:“你覺得我需要銀子嗎?”
“你不需要啊�!�
“錯了,我需要�!�
韓喚枝看著那吊墜像是恍惚了一下:“每年都會有很多人戰(zhàn)死邊疆,兵部也好戶部也好,做的事都足夠多也足夠好,哪怕就是那些因為獨子戍邊而不能回家侍奉的老人,葉流云也照顧的很好,可是我廷尉府死的人呢?”
他問。
沈冷不知道怎么回答。
“朝廷補的不少�!�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道:“可那是死了的人,朝廷給的銀子是規(guī)矩之內(nèi)的,就那么多,養(yǎng)不了人二十年,我的人死了,他們的家人我得照顧,這筆銀子不僅僅是從南邊辦案的時候扣留了一部分,其中還有我的俸祿,副都廷尉的俸祿,八位千辦的俸祿,我們湊錢在一處放在錢莊里經(jīng)營,換來的錢用于照顧這些需要照顧的人�!�
沈冷:“明白了。”
韓喚枝:“可那部分辦案截留的銀子不是我的。”
“�。俊�
沈冷不明白了。
“看來林落雨也沒和你說清楚,我交代過她,銀子分成兩筆單獨經(jīng)營,辦案截留的那一部分,是陛下讓我截留的,而我們湊的那部分,才是我廷尉府的。”
“陛下?”
沈冷怎么都不明白為什么。
“陛下也有陛下的不得已,朝廷規(guī)定了一個人戰(zhàn)死應(yīng)該出多少銀子,那是寫進(jìn)律法的,陛下縱然是陛下也不能輕易更改律法,陛下知道廷尉府的不容易,所以這部分銀子陛下留下來給廷尉府用,而陛下給的銀子又分成了兩筆,一筆七成用于廷尉府撫恤,三成是給你存的�!�
沈冷更加的迷茫,也惶恐。
“陛下說,若你遇到難處,就讓我以個人的名義把銀子給你�!�
沈冷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fù)鲁觥?br />
韓喚枝打開抽屜取了一個小小的木盒出來遞給沈冷:“給茶兒姑娘的禮物,這些日子忙還沒有來得及送過去,草原上帶來的銀器,不算太值錢的東西,不過她帶著去了草原紅寺,請他們的在世禪僧祝福過�!�
沈冷雙手把東西接過來:“這么貴重。”
韓喚枝笑了笑:“沒事就趕緊走,少惦記我的好茶�!�
沈冷起身,走到門口看了韓喚枝一眼:“祝早生貴子�!�
韓喚枝:“滾�!�
沈冷笑著出門,沒回家,又去了天機票號。
“韓喚枝存放的那銀子是不是分成了兩筆?”
“是。”
“別分了,歸入一筆�!�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從我的存銀里再劃過去三千兩,那是用于廷尉府死難者的撫恤銀�!�
林落雨抬頭看了沈冷一眼:“五千吧,我加兩千兩�!�
......
......
第四百九十五章
白念的念
韓喚枝進(jìn)宮之后和陛下聊了很久,關(guān)于他和云桑朵以及葉云散和周小柔的婚禮陛下也很上心,距離定下來的日子已經(jīng)沒有幾天,葉云散那邊倒是忙活著,韓喚枝卻依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廷尉府里處理公務(wù),所以陛下狠狠罵了他幾句。
年前的時候各衙門都在匯總這一年的事,廷尉府這樣的衙門自然更繁瑣些,辦了多少案子,抓了多少人,這些都要在年前上交給內(nèi)閣勘核,內(nèi)閣梳理之后再上交陛下,名義上是陛下直轄廷尉府,這些流程不能省略。
戶部那邊也忙著,大寧官員一年的考評基本上結(jié)束,匯總之后也會上報內(nèi)閣。
所以竇懷楠很忙,雖然他在內(nèi)閣只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幫筆,可因為陛下特意交代過,以至于內(nèi)閣里首輔次輔諸位大人都對他頗為關(guān)照,今天這個大人交給他一些事,明天那個大人交給一些事,一不小心,他倒是更像個次輔,比誰都忙。
沈冷去見他也是匆匆一面,只說了兩句話,知道他會忙所以沈冷還是挑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去,結(jié)果拿了沈冷給他的吊墜后嘴里塞著個包子就趕緊跑回內(nèi)閣,兩句話,其中一句還是自嘲說進(jìn)了內(nèi)閣忙的四腳朝天,可沈冷看得出來,竇懷楠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內(nèi)閣啊,讀書人心目之中的圣地。
說讀書人為前程十年寒窗,最終的目標(biāo)哪個不是能入主內(nèi)閣?
沈冷出宮的時候韓喚枝也出宮,兩個人在門口遇到,于是沈冷自然而然的蹭了韓大人的馬車。
“順路送我一趟�!�
“并不順路�!�
“那就勞駕送我一趟�!�
“若不送呢?”
“我去廷尉府陪你喝茶�!�
“送沈?qū)④娀馗!?br />
韓喚枝瞇著眼睛說道:“剛剛和陛下聊了一會兒,陛下似乎對你很不滿意,他說若考評天下通聞盒,你必是最不合格的那個,你多久沒有寫過通聞盒了?”
“我在長安啊�!�
沈冷嘆道:“我在長安寫什么通聞盒?”
韓喚枝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通聞盒的規(guī)矩你忘了?大事小事,諸事皆奏�!�
“那我奏什么?奏我不明不白的多了一家票號,韓大人還是股東?”
韓喚枝:“從來沒有人這么直接的威脅廷尉府都廷尉�!�
沈冷聳了聳肩膀:“我怨念來自于,韓大人你為什么不去迎新樓?”
“哪里有空?”
“你是怕�!�
韓喚枝沉默。
沈冷笑了笑,拍著韓喚枝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小伙子,作為過來人我給你講講經(jīng)驗,臨大婚之前心里怕是必然的,我那時候也怕,我也能想到你為什么怕,你覺得每年只和她聚上一次兩次,太虧欠她,她大好年華就這么虛度在不停的等你之中,你心里有愧,進(jìn)而害怕見她,害怕看她的眼睛。”
韓喚枝依然默不作聲。
“可你怎么不想想,你現(xiàn)在能給她的最好的是什么?就是陛下安排的,這已是最好,若你連能力之內(nèi)的最好的結(jié)果都不給她,她會怎么想?”
韓喚枝抬起頭看向沈冷,這句話似乎觸動了他。
“女人不會去奢求自家男人能力之外的東西,但會在乎自家男人能力之內(nèi)卻不愿意給的東西�!�
沈冷像個慈祥的長者:“相信我,我是過來人�!�
韓喚枝哼了一聲:“你莫不是忘了輩分�!�
“可你沒成親啊,沒成親就是小伙子�!�
韓喚枝:“......”
沈冷繼續(xù)說道:“咱們再算算輩分的事,韓大人當(dāng)初在留王府的時候或多或少也受過沈先生指點吧?縱然沒有師徒之名可有師徒之實,圣人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你和我同輩�!�
韓喚枝:“......”
沈冷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揚:“剛才我說了一句什么?一日為師?”
韓喚枝看向沈冷,有殺氣。
沈冷:“中途能下車么......”
韓喚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吩咐了外面的車夫一聲:“去迎新樓。”
迎新樓已經(jīng)張燈結(jié)彩,陛下旨意是韓喚枝葉云散兩個同一天成婚,所以就不能都在自己家里舉行婚禮,不然的話賓客怎么辦?都是同朝為官,朝廷里的大人們自然不能兩頭跑,這邊吃半頓喜酒就趕緊跑到另外一家吃下半頓喜酒,說出去也被人笑話,所以迎新樓是最好的選擇。
婚禮之后,各回各家。
所有事的籌備都在迎新樓,兩家所需的東西都匯聚于此,然后再分派人手送過去布置,葉云散這些日子和他夫人周小柔整日都在迎新樓挑選東西,偶爾還要去茶爺?shù)匿佔永镞x胭脂水粉和嫁衣。
來自草原上的大埃斤云桑朵坐在迎新樓門口,這里沒有多少人認(rèn)識她,對她來說反而是難得的清閑,草原上諸事都由她做主,到了長安之后就顯得每一天都很漫長。
每一天。
晃著腿,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暫時忘記了自己是大埃斤。
她從沒有去催過韓喚枝,也沒有去過廷尉府,什么都沒說過,可不代表心里不難過,她總是笑的像個沒心沒肺的傻姑娘一樣幫著葉云散和周小柔選東西,挑胭脂水粉,甚至連周小柔的嫁衣都是她選的款式,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