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白山關(guān)這種地方本就不適合長久作戰(zhàn)，渤海人已經(jīng)聚集了十萬兵，以他們的國力能支持多久？這邊都冷的潑水成冰，渤海國國內(nèi)更冷，他們運送糧食的隊伍想把足夠十萬人的糧食運上來，來回沿途的消耗就又差不多夠得上養(yǎng)活十萬人的量。

    “中午吃肉包子�！�

    孟長安早晨的時候吩咐過，沒上城作戰(zhàn)的人會做飯的全都是火頭軍那邊幫忙，每個人五個大肉包的量，邊軍的肉包子有兩個拳頭那么大。

    “呼！”

    士兵們歡呼了一聲，這聲音讓城下的渤海人無比的郁悶。

    明明他們是主攻的那一方，明明他們看起來更有優(yōu)勢，明明他們應該完全壓制了寧人，可寧人呢，連心情好像都沒被影響。

    然而孟長安遠沒有看起來那么自信，他擔心的不是外邊的渤海人，而是東疆。

    如果裴亭山還是不打算暫時放下私仇的話，補給可能沒有那么快上來，別說援兵來不來，對糧草的供應一旦慢下來，這仗就沒法打。

    早晨的時候孟長安去伙夫那邊問過，昨日就沒有送蔬菜和肉上來，這頓肉包子完全是為了安軍心，如果讓士兵們知道昨天的補給沒到的話，軍心必然不穩(wěn)，若三天不到，軍心搖擺，若七天不到，軍心渙散......若十天不到，靠著白山關(guān)的余糧還能撐著，但也僅僅是每個人分幾口干糧的事。

    楊七寶看了看四周歡呼的士兵，壓低聲音對孟長安說道：“要不要卑職帶人去樓城那邊看看�！�

    樓城距離白山關(guān)不過一百多里，三日就可來回。

    “看來是城外的小糧倉空了�！�

    孟長安心里很堵得慌。

    大糧倉在樓城，小糧倉就在白山關(guān)內(nèi)的無為鎮(zhèn)，因為白山關(guān)地方有限，所以小糧倉修建在白山關(guān)內(nèi)，距離關(guān)城只有不到十里，白山關(guān)里的存糧是應急用的，平時所需，都是從無為鎮(zhèn)小糧倉調(diào)運過來。

    每隔半個月，樓城那邊的運糧隊會運送大批的糧草物資到無為鎮(zhèn)補給，昨日小糧倉沒有送進來東西，這就說明已經(jīng)至少半個月樓城那邊沒有往小糧倉送東西了。

    小糧倉的主簿官員卻沒有告訴孟長安，這事情顯然不對勁。

    “小糧倉的主簿呢？”

    孟長安問。

    “廷尉府千辦方白鏡帶人去拿了，應該快回來了�！�

    正說著，千辦方白鏡快步從城下上來，拉著孟長安走到一邊：“前天的時候出了意外，小糧倉的倉庫坍塌了，主簿劉雄沒敢往上報，組織了不少人想把糧食物資救出來，可天寒地凍，又下了雪，哪是那么容易的，我把人抓了拷問，樓城那邊確實送了糧食過來，這是個意外�！�

    “派人去樓城。”

    孟長安看向楊七寶：“算了，你帶人去，請樓城大糧倉那邊盡快撥糧草物資過來，你帶五百人去，不要休息了，連夜趕回來�！�

    “是�！�

    方白鏡道：“我已經(jīng)安排手下百辦帶著幾十個廷尉去辦了，你們?nèi)�，沒有我們廷尉府的人去分量重，大糧倉的官未必怕你們這些穿盔甲的，卻一定怕我們廷尉府�！�

    孟長安難得的笑了笑：“謝謝�！�

    “你守不住我同罪，謝什么謝？”

    方白鏡看了看城下，那邊一排一排的拋石車已經(jīng)在推著整齊往前移動，其中有一架還拋射了石頭出來，似乎是在測算距離。

    “扛不扛得住？”

    “援兵不到，我戰(zhàn)死之前一定扛得住。”

    孟長安抽刀往外一指：“拋石車！”

    城墻上的幾架拋石車開始將大石扔出去，有兩三塊砸空了，有幾塊砸在渤海人的拋石車上，立刻砸的破碎不堪。

    一個渤海人士兵哀嚎著倒在地上，大半截身子被巨石壓著，可想而知，露在外面的那一小部分看起來完好無損，而壓在下面的指不定已經(jīng)爛到什么地步。

    一股一股的血水從石頭下邊往外流，那哀嚎聲凄厲的讓人一陣陣頭皮發(fā)麻。

    “往前推！”

    元在石抽刀在手，一刀將那士兵砍死，紅著眼睛嘶吼：“盡快往前推，他們的拋石車來不及調(diào)整距離，推過去這一段就安全了，都他媽的給老子使點勁兒，推！”

    渤海人咬著牙推著拋石車往前移動，一塊一塊的巨石落下來，一個一個的生命被砸成肉泥的帶走。

    這兩天又下了雪，拋石車那般沉重，推起來格外的艱難。

    只這一小段距離，被殺死的渤海人尸體就鋪了一層。

    “三百步了�！�

    ?t望手高呼。

    孟長安吩咐一聲：“弩車！”

    床子弩開始宣泄殺氣，一支一支粗大的重弩筆直的飛出去，對于拋石車的破壞來說自然不如巨石那么直接，可對于推車的渤海人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噩夢。

    終于，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之后，渤海人的拋石車推倒了射程距離，他們這個距離肯定事先計算過，正好是寧軍拋石車最小拋射距離也夠不到的地方，寧軍拋射的石頭都在他們身后了。

    雖然弩車也依然恐怖，但對于拋石車的摧毀速度迅速降低下來。

    “給我砸！”

    元在石一聲嘶吼。

    巨石飛上半空，然后狠狠的砸在城墻上。

    砰地一聲，巨石砸在城垛上，直接將城垛砸掉，來不及避開的寧軍士兵被砸死。

    城樓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稻草，巨石砸在上面被卸掉了一部分力度，對于城樓的破壞倒是沒有那么慘重。

    “殺上去�！�

    元在石舉刀指向鎮(zhèn)東關(guān)，讓人想不到的是，沖上去的居然不是渤海軍人，而是衣衫襤褸的渤海國百姓，渤海軍驅(qū)使著數(shù)以萬計的百姓往前沖，那些百姓每個人肩膀上都挑著擔子，裝著土木之類的東西。

    “��！”

    一個年輕的渤海人嘶啞著嗓子喊著，閉著眼睛往前跑，似乎他不看，寧軍的羽箭就不會射到他。

    “將軍，怎么辦？”

    楊七寶看向孟長安：“都是尋常百姓。”

    “上了戰(zhàn)場的，沒有百姓�！�

    孟長安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該怎么打就怎么打。”

    冒著渤海人拋石車的轟砸，守城的寧軍士兵將羽箭傾瀉出去，大量的渤海百姓被射翻，有人嚇得往后跑，卻被渤海軍的督戰(zhàn)隊射死，前后都是死，往后跑還會牽連家人，這些百姓已經(jīng)沒得選。

    他們瘋狂的沖到城墻下邊，把挑著土木倒下來就跑，死了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繼。

    也不知道渤海軍抓了多少百姓來，沒完沒了的加入進來，雖然寧軍的防守已經(jīng)極為兇猛，羽箭也足夠密集，哪怕是在拋石車的壓制下依然展現(xiàn)出來強大的戰(zhàn)力，可是城墻的土木堆積起來的速度還是沒有減低。

    那些被射死的渤海人，成了墊道的一部分。

    渤海人的拋石車根本就不是想摧毀城關(guān)，只是為了壓制寧軍犀利的箭陣。

    整整一天一夜，城墻下的尸體和土木混合在一起，竟是硬生生的堆起來一條距離城墻已經(jīng)不到一米高的坡道。

    第二天清晨，數(shù)不清的渤海軍隊開始瘋狂的往前沖，這些裝備簡陋的軍人嗷嗷的叫喚著，甚至連人手一把刀都不夠，有的人揮舞的木棒，有的人揮舞的是砍柴刀。

    廝殺，直接進入了白熱化。

    孟長安一刀將面前的兩個渤海軍士兵砍死，后邊又上來三五個，這些紅著眼睛的家伙好像被惡魔催眠了一樣，根本就不畏生死。

    “預備隊都上來了。”

    渾身是血的楊七寶殺到孟長安身邊：“將軍，下令撤回白山關(guān)吧。”

    孟長安一刀將敵人頭顱砍掉，看著潮水一樣洶涌上來的渤海人，第一次感到了無力。

    兵力懸殊。

    呼！

    忽然間，一層羽箭從城關(guān)后邊飛了過去，羽箭拋射過了城關(guān)，密密麻麻的落在坡道上，渤海人立刻就被放翻了一層。

    城墻上涌上來大量身穿黑色戰(zhàn)兵軍服的士兵，和尋常戰(zhàn)兵不同的是，他們每個人的胸口位置都還有一個長刀的標徽。

    刀兵！

    東疆大將軍裴亭山登上城關(guān)，花白胡子的老人眼神睥睨，抽刀在手往下指了指：“壓回去�！�

    刀兵呼嘯而出。

    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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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八十九章

    出

    東疆這個地方，不管是東疆內(nèi)還是東疆外，刀兵都無敵。

    刀鋒所到之處，除了服就是死。

    裴亭山再怎么不招人待見，他也是東疆大將軍，四疆大將軍之中最蠻不講理最霸道的那個，對自己人都不講理都霸道，何況是對外人。

    所以他說壓回去，那就是壓回去。

    這是一種難以解釋的現(xiàn)象，也是一種難以解釋的自信，更是一種難以解釋的氣勢，他說壓回去，刀兵呼嘯而出，然后已經(jīng)大規(guī)模登上坡道的渤海人就被壓了回去，沒有絲毫意外，也不可能有意外。

    每一個刀兵將士，似乎都有一種誰也理解不了的驕傲和自信，他們不動的時候是一座山，動的時候就是雷霆萬鈞，想擋？想硬碰硬？想一對一？

    從上往下壓的刀兵沸湯潑雪一樣前行，渤海人剛剛提升起來的士氣被一悶棍打了回去，一只下山虎可搏群狼，一群下山虎呢？

    就算渤海人悍不畏死又能怎么樣？

    再不怕死，也僅僅是不怕死。

    況且哪有那么多真的不怕死。

    坡道上翻滾下去的尸體將后邊上來的渤海人撞翻，來不及站起來刀兵的長刀就抹過他們的脖子，那是一種怎么樣的場面啊，他們的刀刀切人頭的刀法好像渾然天成，竟然有一種殘忍到了極致的美感。

    一刀剁下來，抓著頭發(fā)往腰帶上一別，繼續(xù)殺人。

    掛著人頭的刀兵根本就不像是一群人間應該有的士兵，而是來自地獄。

    元在石看到刀兵大旗在城關(guān)上豎起來的那一刻就知道完了，裴亭山到了......他不怕孟長安，雖然聽說孟長安是一員勇將，于大寧北疆的時候連黑武人都不是他對手，可畢竟初來乍到而且年輕，手里兵馬又有限。

    他怕的是裴亭山，從骨子里怕，別說看到裴亭山的大旗看到裴亭山這個人，聽到裴亭山的名字他就打心眼里畏懼，握刀的手都在顫抖，似乎他手里的刀就不是刀子，只有刀兵手里的刀才是刀。

    刀是一種兇器，自始至終都是，不管你是把它佩戴在身上做飾品，還是掛在家里鎮(zhèn)宅，它都是一件兇器。

    而刀兵，則將兇發(fā)揮到了極致。

    再沒有其他氣質(zhì)，就是兇。

    一炷香的時間不到，涌上城關(guān)的渤海人就被刀兵壓了下去，坡道上已經(jīng)看不到一個渤海軍活人，尸體被刀兵踩在腳下，活著的時候被打服，死了的時候被踩住，刀兵就是要告訴你什么叫兇的不留余地。

    裴亭山似乎并不是很滿意。

    “慢了。”

    他大步走下坡道：“繼續(xù)往前壓�！�

    東疆刀兵的士兵一個一個的超過了他，黑色的洪流朝著對面土黃色軍服的渤海人席卷過去，從坡道殺到空地，從空地殺到渤海軍大營，當數(shù)萬刀兵完全施展開，渤海人縱然拼湊了十萬大軍又如何？

    拋石車被砸碎，人被砍死，才剛剛建造起來的大營被付之一炬。

    火海烈焰中，拎著刀子到處找人殺的刀兵怎么能不讓人畏懼？沒有人敢去想看看刀兵那一張張鐵面之下的臉是不是真的人臉，他們生怕一揭開那鐵面，看到的是青面獠牙的惡魔。

    一口氣殺穿了渤海人的大營，刀兵出，不勝不歸。

    鎮(zhèn)東關(guān)。

    一日廝殺之后，刀兵追殺渤海軍足有三十里，那是殺進渤海國內(nèi)的三十里，雖然這三十里都是荒原連個村莊都少見，可除了渤海人大營之外還有一座要塞，也被刀兵直接摧毀。

    不滅渤海，只是因為那地方太苦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差不多三百天是冷的，有至少一百五十天連土地都不能解凍，這種地方打下來做什么？

    窮的種不出糧食，拿了渤海，相當于拿了一個大坑，還要不斷的往里邊填。

    所以并不是大寧不能滅渤海，只是不想，得不償失。

    但是殺進渤海這種事，對于東疆刀兵來說真的沒有多難啊。

    裴亭山走到主位那坐下來，掃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孟長安：“少年有少年人的無畏，而少年人無畏則大有可為，你打下這城關(guān)不算什么，但是敢打，讓我還算看得起你，閆開松是我的人，我麾下八刀將之首，也是我最看重的義子，縱然我不喜歡你，甚至現(xiàn)在也想下令砍了你的腦袋，但我還是得說一聲，他不如你�！�

    孟長安沒說話。

    “你為什么要打這城關(guān)？”

    裴亭山問：“你來了就打下來，而我手下閆開松多年沒打，是因為他打不下來？”

    孟長安抬起頭看著裴亭山的眼睛：“沒有為什么，只是我想打�！�

    “嗯？”

    裴亭山抬了抬眼皮。

    “你和閆開松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他是守成之將，他在白山關(guān)，練兵調(diào)度，城防建設(shè)，這些方面都比你做的好，你是開疆之將，所以這么多年他在白山關(guān)都沒想過打出去，而你想了。”

    裴亭山哼了一聲：“可你真以為打下來一座渤海人的城關(guān)就是大成就？”

    “眼界太低了些，既然打了，那就繼續(xù)打。”

    裴亭山淡淡道：“總不能大過年的給陛下送去的捷報上，只寫一座破破爛爛的渤海人邊關(guān)�！�

    他走到沙盤那邊低頭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臉色微微發(fā)紅的閆開松：“剛才我說你不如他，心里是不是不服氣？那就打出來，讓他看看你并不是不如他......就這吧�！�

    裴亭山的手在沙盤上指了指，那是渤海國內(nèi)，大概三百里左右的一座大城，對于渤海國的探索其實并不算很詳細，所以沙盤做的也稍顯簡陋了些，不過那些比較重要的城鎮(zhèn)和要塞位置倒是精確，畢竟大寧在諜報方面做的比黑武還要好。

    “板城�！�

    裴亭山對閆開松說道：“殺到這，一共大大小小有四五座渤海人的軍事要塞，一路碾過去，殺不足三十萬人不要回來，我就在這白山關(guān)等著你......渤海那個破地方拿下來一點意義都沒有，但是殺人有意義，大寧打了你一座邊關(guān)你居然還敢打回來，要不要臉？”

    要不要臉？

    閆開松垂首：“屬下遵命�！�

    “三百里，四五座要塞，就給你十天，年前的捷報就得是年前的，殺足三十萬人回來，我不管是當兵的還是渤海國的百姓，我給你的軍令就沒有那么多顧忌，殺他三十萬軍隊也不可能，湊起來他也未必能湊出三十萬頂盔摜甲的正規(guī)隊伍來，過一村屠一村，過一鎮(zhèn)屠一鎮(zhèn)，過一城屠一城，這是我給你的軍令，可做得到？”

    “屬下做的到。”

    “去吧，讓渤海人怕�！�

    裴亭山道：“我將刀兵給你一半，八刀將給你一半，你只需記住一句話，刀兵不輕出，出則不輕回�！�

    “明白！”

    閆開松拿了軍令，轉(zhuǎn)身大步走出大堂。

    裴亭山看了孟長安一眼：“這里已經(jīng)沒有你的事了，在我離開白山關(guān)之前，這里的一切我來做主。”

    孟長安沒說話，也不能說出些什么，東疆大將軍節(jié)制整個東疆軍務事，裴亭山說的并不過分，在這個東疆，他到了的地方，當然他說了算。

    裴亭山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我聽聞白山關(guān)小糧倉的主簿劉雄守護不利，以至于糧倉坍塌，損失了大量的物資，甚至險些斷了前線將士的補給？”

    站在一側(cè)的廷尉府千辦方白鏡點頭：“是�！�

    “人呢？”

    “拿了，就關(guān)在白山關(guān)�！�

    “帶過來吧。”

    裴亭山往椅子上靠了靠，似乎是晝夜不停的帶兵趕過來確實辛苦了些，對于他的年紀來說，一場惡戰(zhàn)似乎影響不大，但長途跋涉晝夜不眠不休就有些撐不住。

    靠在椅子上沒多一會兒竟是睡著了，他們此時在鎮(zhèn)東關(guān)，劉雄被壓在白山關(guān)，帶過來還需要一陣，所有人都站在那等著，也不能走，也不能坐，大將軍在睡覺，他們還不能交談。

    劉雄被帶上來的時候看起來臉上已經(jīng)沒有絲毫血色，其實糧倉坍塌，這事不是不可以避免，若他勤快些時常檢查，自然不會發(fā)現(xiàn)不了問題，而若他在糧倉倒塌之后立刻派人上報，并且聯(lián)絡(luò)樓城大糧倉繼續(xù)送糧過來，孟長安也不至于后來心里有了些擔憂。

    “認罪嗎？”

    裴亭山睜開眼睛看了劉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