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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沈冷沒有辦法追,他可以再多殺幾個人,卻沒能力一個人阻止幾百人逃走,更何況他已經(jīng)累了。

    他的額頭上都是汗水,衣服已經(jīng)被血和汗泡透,站在那看著逃走的人群大口喘息著。

    可就在這時候,那艘船忽然開始緩緩下沉,往一邊歪倒下去,水匪變得更加慌亂起來。

    水匪的戰(zhàn)船并不是很大,大概有十幾米長,漁船改造而成,歪下去沒多久就徹底躺在水面上,已經(jīng)上了船的人開始往下跳。

    嗚……

    蘆葦蕩里忽然傳出來一陣號角聲,那聲音就好像死神收割生命揮舞鐮刀的聲音一樣,對于那些水匪來說沒有什么聲音比這更恐怖。

    穿著深藍色戰(zhàn)甲的大寧水師戰(zhàn)兵從蘆葦蕩里出來,看起來走的很散亂,但若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來,他們始終保持著五個人一隊的作戰(zhàn)陣型。

    “弩!”

    領(lǐng)隊的校尉一聲高呼,身邊的親兵將直刀在盾牌上敲響,砰,砰砰。

    在前面的一排戰(zhàn)兵將連弩端起來,弓著身子往前走的同時扣動扳機,弩箭平掃出去,暴雨一樣將那群慌亂的水匪和他們的家人放翻了一層。

    連弩的有效射程之內(nèi),沒有什么比它的殺傷力更大了,密密麻麻的弩箭放出去,換回來的就是地上一層死尸和傷者的哀嚎。

    一排連弩之后,大寧戰(zhàn)兵和水匪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二十米之內(nèi)。

    “標(biāo)!”

    校尉再次下令。

    親兵的直刀在盾牌上砸的砰砰響……砰砰砰,砰!

    整齊向前的戰(zhàn)兵幾乎同時將連弩掛在腰上,從背后將綁著的標(biāo)槍抽出來,二十米的距離,標(biāo)槍的威力比連弩更大!

    一排標(biāo)槍扔出去,半米長,純鐵打造,分量沉重的標(biāo)槍足有二十幾斤,一片黑色標(biāo)槍在半空之中留下完美的弧度,然后換來的是更多的尸體。

    一桿標(biāo)槍從一個水匪的后背扎進去從胸口刺出來,他向前撲倒,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第二根標(biāo)槍正好落在他的腦殼上,那場面就好像鐵棍捅進了西瓜里一樣,腦殼崩開戳出來一個洞,血液噴灑,標(biāo)槍從眼窩里扎出來,把人釘在地面上。

    沈冷的腦海之中所看過的大寧戰(zhàn)兵的配合套路浮現(xiàn)出來,和那些真正的士兵完美的重合,這一幕,比看多少書都有用。

    他震撼,無比的震撼。

    大寧的戰(zhàn)兵這種殺人手段暴力到了極致,這是幾百年來無數(shù)次征戰(zhàn)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直接有效,別說這些烏合之眾,就算是周邊各國的精銳軍隊也沒有多少能扛得住大寧戰(zhàn)兵這樣的攻勢。

    連弩放翻了一層,標(biāo)槍放翻了一層,剩下的水匪和他們的家人已經(jīng)不足百人。

    戰(zhàn)兵殺人,只要是在戰(zhàn)場上,哪里會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嚴(yán)格的軍令之下,大寧每一個戰(zhàn)兵都被訓(xùn)練成了最冷酷的殺人機器,在他們向前的時候,前邊不管是什么擋在那都會被摧毀。

    沈冷轉(zhuǎn)身退回屋子里,看了一眼面無血色的沈茶顏:“嚇壞了?咱們走吧。”

    沈冷沒想到大寧的水師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也不知道為什么他不愿意被那些人看到自己,拉著沈茶顏從后窗跳了出去。

    沈茶顏的手冰冷,手心里都是汗水。

    沈冷殺人的時候她有些害怕更多的則是緊張,而看到大寧的戰(zhàn)兵橫掃過來的時候就只剩下恐懼了,那種殺人的方式和速度,令人不寒而栗。

    “我背你。”

    沈冷不管沈茶顏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把沈茶顏背起來就走。

    沈茶顏也沒有反抗,奇怪的是也沒有罵沈冷,在沈冷后背上趴了一會兒后手顫抖著伸出去,用手絹在沈冷的額頭上擦了擦,動作有些機械,也很笨拙。

    所以沈冷笑起來,笑的格外燦爛。

    水匪營地那邊,大寧水師的收割已經(jīng)到了尾聲。

    本就已經(jīng)被沈冷嚇破了膽子的水匪根本就不敢反抗,只想逃命,然而大寧的戰(zhàn)兵最喜歡的就是敵人的后背露出來交給他們。

    “刀!”

    大寧的水師校尉嘶吼一聲,親兵再次敲響盾牌。

    砰,砰砰砰。

    所有戰(zhàn)兵將制式直刀抽了出來,追擊敵人的時候他們太喜歡了,從背后將那些人一個一個的放翻一個一個的砍掉頭顱,以人頭來計軍功,所以在戰(zhàn)場上看到大寧士兵腰上掛著兩三個人頭往前沖的樣子,敵人除了害怕還能做什么?

    大寧有一種戰(zhàn)法叫做卷珠簾,簡單來說就是黏在敵人敗兵后邊殺,讓敵人的敗兵后隊沖擊前隊,造成更大的混亂。

    今天的戰(zhàn)局太小了,算不上真正的卷珠簾。

    校尉寒著臉登上棧橋,往四周看了看,手下人正在收割那些受了傷的水匪人頭,一個一個的割下來。

    “太慢了!”

    校尉很不滿意。

    號角聲再次響起來,士兵們迅速的列隊,校尉分派兩個十人隊去營地后面檢查,兩個十人隊進入蘆葦蕩搜索,剩下的人開始搬運水匪劫掠來的東西,其實今天大寧水師一共只來了八十人,現(xiàn)在看來的多了。

    蘆葦蕩的另外一邊有一顆歪脖子老槐樹,樹葉很密,沈先生站在槐樹上放下千里眼,長長的松了口氣。

    他從樹上跳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開始往回走。

    “把他交給我吧�!�

    聲音從沈先生背后出現(xiàn)。

    沈先生回頭:“還早�!�

    一個身穿儒衫風(fēng)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從蘆葦蕩里走出來,看起來氣質(zhì)超凡脫俗,他就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學(xué)者,身上有重重的書卷氣,然而腰間那一柄劍在,又讓他多了幾分英氣。

    “那你為什么讓我來看?”

    中年男人搖頭:“舍不得?”

    沈先生依然是那句話:“還早�!�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那好,什么時候你認為時間到了就把他給我送來,陛下極看重水師,在水師里出人頭地比在四疆都容易些�!�

    “莊雍�!�

    沈先生笑起來:“記得來我道觀把那盤你我沒下完的棋局下完�!�

    被稱為莊雍的中年男人,正是大寧江南織造府水師提督,正四品將軍,也是大寧有名的儒將,以他的能力現(xiàn)在還是正四品的官階顯然低了,誰教他是當(dāng)今陛下的家臣?陛下對當(dāng)初一直跟著自己的人更為嚴(yán)苛,換作別人和他同樣的軍功同樣的能力,怕早就是正三品的將軍了。

    那年在云霄城外的道觀里,莊雍和沈先生正在下一盤棋,棋還沒有下完有個了不得的婦人抱著一個孩子進了道觀,莊雍只好從后門先走了。

    他其實一直都不知道那婦人是干什么來的,也不知道交代了沈先生什么,后來問過,沈先生只是不說,他說若是告訴了你,你的命也就快到頭了。

    后來沈先生脫了道袍回家,兩個人之間的聯(lián)系就此斷了。

    莊雍認真的說道:“那一局棋是我贏了�!�

    沈先生道:“明明沒下完�!�

    莊雍:“為什么還是如此不要臉?”

    沈先生聳了聳肩膀:“我在云霄城的時候名氣大不大?”

    莊雍不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點了點頭:“很大�!�

    “當(dāng)時我是一個道人,如果不是因為足夠不要臉,怎么會騙來那么大的名氣……所以千萬不要再說我不要臉了,那是我的本行。”

    說完沈先生就走了。

    莊雍愣在那好一會兒,然后笑起來:“是真不要臉。”

    他來這當(dāng)然是沈先生通知來的,目的自然不是那小小的一伙水匪,而是為了看看沈冷,沈先生說這個孩子將來可以氣吞山河,莊雍看過之后覺得沈先生夸張了,氣吞山河不至于,最多也就是吞個萬里吧。

    氣吞萬里如虎。

    他領(lǐng)兵多年,沒見過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這么冷靜這么果斷的,尤其是當(dāng)著水匪家眷剁掉了宋泰生腦袋那一刀,真是不錯,非常不錯,身邊沒有酒,有的話他會喊上一聲好,配一口老酒下肚。

    水師那邊開始收隊,沈冷背著沈茶顏也已經(jīng)離開了蘆葦蕩,而一人獨行的沈先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咧著嘴笑,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傻逼極了,但就是得意。

    想到那個叫孟長安的少年,有人說他將來勢不可擋,有大將之姿。

    “算什么?”

    沈先生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他勢不可擋,那勢還不是我家冷子的�!�

    另外一個方向,沈冷發(fā)現(xiàn)沈茶顏終于不顫抖了,嘴角勾了勾:“擦汗�!�

    緩過神來的沈茶顏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一路上下意識的給沈冷擦了好幾次汗,頓時窘迫起來,掙扎著從沈冷背上下來,照著沈冷屁股給了一腳:“擦個屁!”

    沈冷往前沖出去,扭了扭屁股:“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會有些難為情�!�

    沈茶顏眼帶殺氣,折了一根樹枝追上去,沈冷撒丫子就跑,一邊跑一邊笑著回頭做鬼臉

    “你等下!”

    沈茶顏喊了一聲。

    “傻子才等你�!�

    沈冷回頭喊了一句,再回過頭來就是砰地一聲……撞樹了。

    沈茶顏面無表情的走過來,一把拎著沈冷的衣領(lǐng)往前走:“都說了讓你等一下,你這撞樹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我總不能看到一棵樹就綁個枕頭吧�!�

    沈冷心說哪次不是你拎著我撞的?

    ......

    ......

    第十三章

    智力有問題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江邊的草地上,讓綠色看起來都變得更鮮艷了些,躺在草地上的沈茶顏才不會在乎別人什么眼光,四仰八叉的自己躺舒服了就好。

    因為剿滅了一處水匪所以沈先生給他們兩個人放了半天假,整個下午的時光就變得尤其珍貴。

    沈茶顏躺在江邊草地斜坡上看著老僧入定一樣坐在那垂釣的沈冷,眼睛一眨不眨,心想著那家伙的背影似乎有點好看。

    釣魚真的那么有意思嗎?

    沈茶顏忍不住想了又想。

    那家伙已經(jīng)坐在那半個時辰了,沒有和自己說一句話,所以她在覺得他背影有些好看了半個時辰后開始覺得他討厭了。

    “你就打算用半天的時間來釣魚?”

    她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

    沈冷回頭看了她一眼,回答:“不是,我都忘了自己在釣魚,一直在回想大寧水師進剿水匪的時候戰(zhàn)兵的戰(zhàn)術(shù)配合,還有他們出手的方式……書上終究是死的,看到之后才明白是多直接有效�!�

    沈茶顏站起來走過去:“那些戰(zhàn)兵殺人好看不好看?”

    “殺人哪兒有好看的�!�

    啪!

    沈茶顏在沈冷后腦勺上拍了一下:“那我這么好看你為什么不看我?”

    沈冷:“……”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沈茶顏:“那我現(xiàn)在開始看你。”

    沈茶顏:“呵呵,你想看就看?”

    沈冷傻笑:“還別說,真是好看�!�

    沈茶顏:“.….”

    她問沈冷:“先生教你的那些本事之中,有沒有哄女孩子開心的?”

    沈冷嘆道:“你覺得先生會討女孩子開心嗎?”

    沈茶顏想了想:“嗯,不會,皮囊挺好看的啊,一直都沒有個女人愿意跟著他,也怪失敗的……”

    沈冷:“應(yīng)該是怕自己分心吧,畢竟從你那么小就帶著你了�!�

    沈茶顏:“也對……等等,你說我是個累贅?”

    沈冷:“哪有你這么好看的累贅!”

    沈茶顏:“哼,說的就是�!�

    然后就覺得沈冷這話有些別扭,可是別扭在哪兒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江邊來了一群水師的士兵,大概十七八個,為首的那個穿著一身校尉的衣服,沈冷注意到他就是帶著水師將那一窩水匪殺的干干凈凈的那個人。

    身材高大,體型修長,模樣很俊朗,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些陰氣。

    沈冷現(xiàn)在還記得他怒斥手下殺人太慢時候的樣子,稍顯猙獰。

    那校尉在江邊洗馬,十幾個士兵奉承著,不過從那些士兵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來多少真正的尊敬,懼意更多。

    回來的時候沈冷問過沈先生那個人是誰,沈先生說他叫沐筱風(fēng),來頭很大,他父親就是那位當(dāng)初差一點就權(quán)傾朝野的大學(xué)士沐昭桐,當(dāng)年先皇突然駕崩,朝野震動,大學(xué)士沐昭桐勸說皇后在諸親王府里挑選一個孩子作為皇位繼承者,皇后也沒柰何只好答應(yīng)了。

    誰知道被沐昭桐稱之為東疆那個蠻子的大將軍裴亭山帶著九千刀兵擋在城門口,那位世子殿下連城門都沒敢進就灰溜溜的跑了,這才有了當(dāng)今陛下。

    裴亭山被封為一等國公,位列五大將軍之首,地位比京城里帶著八萬虎賁的禁軍大將軍澹臺袁術(shù)還要高了一級。

    要說到功勞,裴亭山自然最大,可麾下八萬虎賁的澹臺大將軍硬生生按住了那八萬禁軍不出城門,功勞也不比裴亭山小多少。

    當(dāng)今陛下是個心胸開闊之人,登基之后非但沒有責(zé)怪大學(xué)士沐昭桐反而繼續(xù)委以重任,朝廷里的事,小事沐昭桐直接可以做主,有臨機專斷之權(quán)。

    沐筱風(fēng)年紀(jì)不大,也就是十八九歲,是沐昭桐老來得子,一出生身上就有個三等伯的爵位,之所以來水師鍍金而不是去四疆,當(dāng)然是因為水師要安全的多,在水師干個幾年就能調(diào)回京城,到時候要么在兵部任職,要么是四庫武府的司座之一,要么就是去四疆做一個大將軍的副手,前途無量。

    校尉是正六品武職,算不得多高,手下有三百多戰(zhàn)兵,但沐筱風(fēng)后臺實在硬的離譜,所以哪怕是水師提督莊雍對他也很客氣,反正人家來鍍金個三五年就會走,何必得罪?

    沈冷在看沐筱風(fēng),沐筱風(fēng)也在看沈冷,只是兩個人眼神不同。

    沐筱風(fēng)認出沈冷,他帶兵殺進水匪營地的時候沈冷還沒有離開,本打算當(dāng)時把沈冷一塊拿下帶回去審問什么來路,誰想到沈冷居然跑的那么快。

    “過去個人,把那個野小子給我喊過來說話�!�

    沐筱風(fēng)抬起手遙遙指了指沈冷,隨即有兩個親兵朝著沈冷這邊跑過來。

    “喂!喊你呢�!�

    一個親兵朝著沈冷喊道:“我家校尉喊你過去說話�!�

    沈冷還沒說話,沈茶顏猛的坐直身子:“你家校尉是誰?我管你家校尉是誰,他說讓人過去說話人就得過去說話?”

    沐筱風(fēng)的親兵當(dāng)時就愣了,還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校尉大人喊一個尋常百姓過去說話,換作別人早就點頭哈腰的跑過去了。

    “再說一次,現(xiàn)在就跟我們過去說話�!�

    那校尉想用腳踢一下沈冷,沈茶顏單手支著地面身子騰空而起,一只腳狠狠的蹬在那士兵的下巴上,直接把人掀飛了出去。

    那士兵落地在三米外,下巴幾乎廢了,躺在那好一會兒沒有緩過神來。

    “還敢動手?”

    沈茶顏掐著腰擋在沈冷身前,就好像一只保護著小雞仔的老母雞,就算是那些當(dāng)兵的是天上飛的鷹,她也敢薅著毛揪下來一頓打。

    沐筱風(fēng)倒是也愣了,讓士兵接過去戰(zhàn)馬的韁繩,緩步走過來,眉宇之間戾氣漸重。

    “按照大寧朝廷立下的規(guī)矩,你們倆既然身上沒有功名,見到我應(yīng)該下跪。”

    沐筱風(fēng)伸手把自己的親兵扶起來,那親兵連忙道謝,話還沒說完,沐筱風(fēng)一個耳光將那親兵扇的再次飛出去。

    “廢物。”

    他轉(zhuǎn)頭看向沈茶顏和沈冷:“跪不跪?”

    “跪你腦袋!”

    沈茶顏瞪著沐筱風(fēng):“大寧的軍人,就會在大寧的百姓面前耀武揚威?怪不得人說水師的人都是被四疆四庫淘汰下來的廢物,也只會在百姓們面前齜牙咧嘴了�!�

    這句話戳到了沐筱風(fēng)的心上,他臉色頓時一變。

    “我在剿滅水匪的時候見到過你們倆,懷疑你們是水匪余孽,現(xiàn)在要把你們帶回去嚴(yán)加審查,若真是水匪的漏網(wǎng)之魚,就把你們倆一塊沉尸大江�!�

    沈茶顏冷笑:“沉尸大江?水匪倒也喜歡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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