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雄鷹在空中盤旋一圈,跟著利爪一松,爪中的內丹倏然落下。
緊接著,一道白影飛快竄過,正好將它叼住,然后脖子一仰,就吞了進去。
無疑,這青衣少年便是半年來混跡莽獸平原的徐子青了。
他不僅自我苦修,更是也讓重華出來磨練,而那天狐胡雪兒雖然幼小,亦是被他放了出來,在這等較為安全的時候松快松快。
讓徐子青有些失笑的是,重華與容瑾都隨他多年,容瑾靈智只如幼童,近來卻也越發(fā)同重華互不順眼起來。
重華素愛撒嬌,因容瑾防備而無法與徐子青肆意親近,自是委屈非常,待收下這胡雪兒后,它倒是突然有了個做兄長的模樣,與胡雪兒親密起來。
胡雪兒吞了重華給的內丹,再度竄回了徐子青的懷里,愜意地享受他的撫摸,它雖年紀幼小,亦有狐貍的狡黠天性,多日討好弄嬌,毫不費力。
徐子青原本對重華與容瑾感情很深,對胡雪兒卻要差些,但這幾個月行來,胡雪兒嬌軟可愛,就讓他也多了幾分真心。
那邊容瑾吞噬了雙黑角莽獸的血肉,也快速爬了回來,再度纏在了自家“娘親”的腰上了。
主寵四個這一場狩獵終了,徐子青也很嚴厲,就把重華胡雪兒都收了起來。之后,又該是他的修煉了。
在平原上呆了半年,即便最初很是生疏,到了如今,卻是對平原上的不少地形也熟悉起來。
徐子青身形微晃,已然化作了一道青光,在無數(shù)野草之中肆意穿梭。
木遁之術,在如此多的草木之中,也已然鍛煉得越發(fā)純熟,甚至那收斂氣息的術法,同樣變得收發(fā)自如,可任意施為了。
前方百里之處,就有一個獸窟,收攏了方圓十里荒地休養(yǎng)生息,有無數(shù)怪石嶙峋而立,形成一個天然老巢,內中盤踞著大小莽獸族群,并尊一頭四角莽獸為首領,幾乎便是靠近外圍的莽獸第一勢力。
這勢力在整個莽獸平原上或許算不得什么,可在這附近,卻已是極厲害的了。
徐子青在進入平原兩月后遭遇到一群雙角莽獸,因數(shù)量多達五百頭,所以雖是放出容瑾,卻仍舊有數(shù)頭雙金角莽獸帶傷逃逸,并未被容瑾吸食。
而后循著血氣,才發(fā)現(xiàn)了這一個所在。
從此以后,徐子青就盯住這一個獸窟,平日里只在外頭潛伏,若是有獸群出來狩獵,就依循對方氣息跟上,到荒僻處后,再與其對戰(zhàn)、或是放出容瑾進食。
許是這些莽獸靈智不高,又許是這些死去的莽獸于獸窟而言算不得什么,這些時候下來,竟然也不見獸窟里有什么劇烈的反應。
今日,徐子青也是與往常一般,先到獸窟外一片半人高的野草叢里潛住,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那兩塊巨石限定的獸窟入口。
而就在入口外,兩邊各趴伏著一頭三角莽獸,它們口中各自大嚼一只人腿,鮮血順著齒縫流下,腥氣撲鼻,猖狂無比。
正是看守門戶的。
徐子青按捺心中怒氣,并未溢出絲毫氣息來。
在平原上待得久了,莽獸吃人之事,亦早已不會牽動他的心緒,只是讓他越發(fā)明白,他們與莽獸不能并存、也絕對不能有半分心軟罷了。
因此,他也不會就這般闖將出去,將那兩頭莽獸格殺。
約莫等了有半個時辰,獸窟內就傳來了一聲長嚎。
有一頭雙金角莽獸踏步出來,口中銜著一個修士,兩排獠牙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腔,拖曳了一地的鮮血。
這修士手臂、大腿皆去了半截,血肉大失,而心口因著有獸齒嚙入,正是渾身抽搐,顯然也是活不成了。
徐子青緩緩地捏住了拳頭,將又要生出的怒火壓抑下去。
待這群莽獸走遠,他定要立即除掉它們!
只是徐子青雖然忍了下來,卻有人不能忍耐。
就在他這一晃神間,遠方忽然掠來一陣勁風。
隨即就有一個女聲叱喝道:“畜生該死!”
緊跟而來又有數(shù)道衣袂聲響,有兩個青年修士與那女修一道,都是急速奔來!
他們手持的飛劍乃是下品靈器,各自的力量都在筑基以上,面上神情震怒,俱是義憤填膺。
徐子青見到,卻是暗暗皺眉。
這幾個修士眉眼間都有傲氣,神情里也有幾分生澀,像是初出茅廬歷練之人,也對自身境界頗為自負,所以才這般大膽。
他們才見到莽獸吃人,就不能隱忍,雖有好心,卻太莽撞。
如此舉動,就著實讓徐子青心中著急起來。
他們分明不過筑基中期的修為,怎么就敢來莽獸的獸窟挑釁!當真以為能殺得過這一頭雙金角莽獸就了不起么?便是他如今有了化元修為,也不敢引起里頭那堪比金丹的四角莽獸注意。
但是現(xiàn)下,可怎么是好?
那三人卻全不曾體會到徐子青這一番擔憂之情,正如徐子青所料,他們三個都是外來的修士,隨同師門長輩一齊出來歷練的。
尤其是那女子,乃是門內一位長老之女,半路就想方設法與兩個師兄偷溜出來,私自來到莽獸平原見識見識。
因著師門還有些能量,掛單倒很順利,入了平原之后,偶爾遇上一些獨角、雙角的莽獸,也并不覺得難以對付,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最初的謹慎。
后來膽子愈大,就逐漸往平原深處走,他們一路見到不少莽獸與武者廝殺之事,也順手將人救下,得了許多感激。
漸漸地,也越發(fā)自覺不凡了。
后來也是救了一個好容易逃出來的重傷武者,自他口中得知獸窟之事,隨后三人就不顧武者規(guī)勸,發(fā)下豪言,要來為武者救出同伴眾人。
于是,就慢慢摸索到了這獸窟之前。
可是才到此處,三人就見到有莽獸生吃活人,自然就叱喝出聲,要同莽獸做過一場!
很快,最先頭的女修已到眼前,她并指清叱,道一聲:“疾!”
那一柄兒臂長的冰藍飛劍就直線而出,飛快地斬向了雙金角莽獸的頭顱!
雙金角莽獸一甩頭,口中的武者尸體已是被扔了出去,它前腿一屈,就化作一道殘影,立時彈了出去。
那飛劍雖快,卻沒有碰上它些許。
女修冷哼一聲:“再去!”又道,“看你往何處躲閃!”
冰藍飛劍隨她心意,一個急轉,再度襲向雙金角莽獸的雙目,似乎是想要將它刺瞎。
徐子青看到此處,面色越發(fā)凝重。
此女表現(xiàn),分明連莽獸弱點何處都未探明,而且真元消耗極大,長此下去,恐怕連逃命的力氣都要沒了。
而另兩個男修的表現(xiàn)也未必多好,在女修攻擊之時,另兩柄飛劍也極快而來,與冰藍飛劍一同逼近莽獸。
可不過是一頭雙金角的莽獸,力量比筑基修士還差一線,又哪里需要三名筑基中期的修士一齊動手!
看得越多,徐子青之心也更加沉了下去。
第213章
救人
那三把飛劍繞著莽獸與它糾纏,莽獸忽而張口,就吐出一口綠焰,一下噴到其中一把飛劍之上。
霎時間綠焰灼燒,嗞嗞作響,那把飛劍也立刻被燒了一團焦灰上去,一瞬就變得污濁起來。
一個男修大怒,口中念念有詞,真元再轉,那飛劍之上立刻靈光大作,生生把污濁逼走,變作一滴滴濁液落下地來。
“這畜生敢動我飛劍,師弟師妹,用力動手!”他厲聲喝道。
女修嬌聲笑道:“師兄且看!”
另一個男修同樣念起咒來,不多時,那兩把飛劍交錯而行,一下斬斷了莽獸的頭顱。莽獸立死。
然而就在此時,旁邊趴著的兩頭三角莽獸,也大聲吼叫起來。
它們一個縱撲,就張口朝飛劍咬去。
之前這兩頭莽獸并未給那雙金角的莽獸幫手,現(xiàn)下卻毫不留情,就直接往這三個修士身上撕咬過來!
同時,自那獸窟之內,也“轟轟轟”踏出了五頭莽獸,卻也是三角莽獸。
這一眨眼的工夫,三個修士的面前已然有了七頭三黑角莽獸,而這樣的莽獸,修為都堪比筑基修士。
它們各個獸頭猙獰,一身黑色皮毛油光發(fā)亮,身上暴突尖刺,三根犄角皆是煥發(fā)銳利寒光。四蹄踩踏時地面動搖震裂,身后的長尾拍打可以開金裂石!
察覺到莽獸們身上釋放的氣息后,女修的俏臉白了,而她的兩個師兄,神色也一瞬變得難看起來。
只是如今為時已晚,他們已然陷入了莽獸的包圍之中。
三人打了個寒顫,終于發(fā)覺了不對之處。
他們之前所遇到的那些莽獸,盡皆都是二角以下,打殺起來極為容易,可如今見到三角莽獸、感知到它們身上的威壓,頓時產生了強烈的恐懼之情。
女修慌亂地開口:“師、師兄……”
其中修為最高的男修一咬牙:“拼了!”
另一男修也是恨恨說道:“殺!”
很快,他們再度祭出飛劍,形成一個三才劍陣。
三把飛劍熠熠生輝,很快在空中布出“品”字形狀,上下翻飛。
左右兩翼的飛劍俱是激發(fā)出青色的流風,與那冰藍飛劍湊在一處,迸發(fā)出強烈的力量來。
剎那間,一道極寒的冰霜沖刷而出,很快化作重重冰霧,將那迎面的兩頭莽獸凍結起來!這兩頭莽獸化作兩尊冰雕,栩栩如生,卻動彈不得。
很快冰霧向四面彌漫,好像要將其余莽獸也給凍上,然而那些莽獸卻張口吐出濃郁的綠焰,比起之前雙金角莽獸的威力更大,立刻跟冰霧糾纏起來,將冰霧層層吞噬,變成黏噠噠的綠水,落在地上,腐蝕了大片野草。
三個修士也不肯相讓,如今是生死關頭,都急忙再度噴吐真元、催動飛劍,讓更多冰霧也被激發(fā)出來。
這一個劍陣乃是他們師門贈予的保命手段,也是三人熟習多年的本領,現(xiàn)下若是被人破除,只怕就再難翻身了。
可惜三才劍陣再如何厲害,他們所掌握到的變化也不過爾爾。
冰霧固然強大,偏偏對上了數(shù)頭莽獸,就難免不敵了。還有更多的劍陣變化,但他們三個并非劍修,也無法靈活變陣了。
因此即便三人連連運力,冰霧也只能解一時之困。
眼看那些綠焰奔涌而來,幾乎要化作火海,便是他們再如何努力,冰霧也是節(jié)節(jié)敗退,終于縮成了只有五六尺方圓,堪堪把他們的身子遮住。
而饒是如此,那冰霧卻還在后退。
突然間,綠焰一個爆發(fā),冰霧竟是不能抵抗,一瞬讓焰火沾上了女修的裙裾,“騰”一聲就冒起三尺火光。
女修大駭,手一抽就把那冰藍飛劍召回,狠狠將那裙裾切下——可惜倉促之中,居然沒能切準,她兩個師兄也收回劍來,連斬三次,終于為她解除此憂。
只是因著切得太多,裙裾與內襯均不能逃脫,到底是讓她露出了一片白生生的玉腿。這一次事件,便是她從未遭受過的奇恥大辱!
誰言莽獸沒得靈智?它們分明也聰明得很。
綠焰雖也耗費力氣,但它們“獸多勢重”,根本不怕拖延,反而是三才劍陣威力越大,所需真元越多,卻是經不起持久對峙的。
果不其然,這還未過多少時候,那劍陣已是崩潰了。此時三人真元消耗大半,之后想要逃脫也沒得力氣,豈不是只能任它們宰割么!
那三個修士也知大勢已去,之前的種種優(yōu)越自負之感盡皆消褪。
而今他們方知世事艱難,他們從前所見著實淺薄。
現(xiàn)下他們再有多少后悔難堪,卻也只有等死一途。
但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徐子青也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
若再拖延,這三人必死無疑,可他們雖然膽大魯莽,也分明不該葬身獸口,他既然見到,同為仙道修士,也該施以援手。
不再遲疑,徐子青往面上一抹,已是覆上了一張草莖織成的面具。
隨后功法運轉,手中竄出長長青藤,倏然打了出去!
那幾頭三角莽獸正對三個仙修虎視眈眈,一心以為已是口中之物。不料半路忽然殺出一根青藤,就把那三人一徑纏住,就往后面拖拉。
那三人一驚,立刻曉得有人來救,當下不敢抵抗,也不出聲。
很快那人、獸面前青光一閃,就有一道青色人影現(xiàn)身于前,再一晃,就連同那三人都化作了一團遁光,消失無蹤了。
五頭三角莽獸仰天怒吼不止,很快那獸窟深處也迸發(fā)出一道強烈的意念,只是在迅速地搜尋一圈后,又收了回去。
徐子青自莽獸口中奪下三個修士,乃是醞釀已久的一個時機。
然而他木遁之術雖好,到底帶上了三人,就比尋常麻煩一些,加之他頗為擔憂那四階莽獸被驚動出來,故而才救到人,就是一路不停,運轉了九成力量急速遁走,不敢有半點遲疑。
如此接連前行,足足離開獸窟數(shù)百里外,他才漸漸慢了下來。
此處便是一片極大的草原,方圓百里內都沒有很大的莽獸群,偶爾有些小的群落,也不能給徐子青造成威脅。
所以他就在這里停下,收回青藤,把那三人放了下來。
三個仙道修士才堪堪站穩(wěn),就見到面前一位青衣的前輩,雖臉上覆著一副面具,卻能瞧出他修為不錯,氣質亦是溫和。
下意識的,他們就先放下三分心來。
其中年歲最長的男修行了一禮,說道:“天陽門孫星宏,攜師弟沈彭、師妹秦繡兒,多謝前輩相救之恩�!�
徐子青稍稍思忖,將聲線改了改,變作一種略為低沉的嗓音,開口道:“不必。爾等各有傷處,當速速離去,方為正道�!�
這幾人好容易脫離險境,總算知道了自個之前種種作為如何妄為,也是驚魂甫定。不過也因如此,倒不愿就這般狼狽回去了。
秦繡兒在其中雖為師妹,但地位實則頗高,當下就說道:“前輩救命之恩,晚輩等人理應報答�!�
徐子青微微皺眉,此時他們不走,還想要做些什么?
雖說他是救了三人,卻并未有多少好感,否則也不會以面具覆面、又改了聲音,以作遮掩。
可三人見徐子青援手相救,卻覺得他理應同他們一般,都很愿意得一些名聲。
那孫星宏聽了秦繡兒之言,頓明其意,也有些計較,就說道:“前輩容稟。我等來到平原之中,原本與師長失散,短日之內,不好聯(lián)絡。故而需得先傳信一封出去,等待師長來接,否則怕是難以出去平原了。”
沈彭也道:“我等被莽獸逼迫若此,心里實在不甘,這幾日等候師長前來,也不愿浪費光陰。故而情愿同前輩一齊歷練,將所得之物盡皆獻與前輩。待師長到此,我天陽門也定有厚報于前輩�!�
秦繡兒接道:“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徐子青的心里,頓時生出幾分不悅來。
這幾人的心思,他不必多想,也能猜測出來,可他一心苦修,容瑾亦要吞吃血食,若是帶上他們,便很是麻煩了。
如此果然還是不能應允,當立時回絕才好。
他正要開口時,忽然神色微動。
是惡念!
就在不遠處,有四道強大的力量迎面而來!
莽獸平原深處,擠擠攘攘有百頭莽獸齊聚。
它們每一頭頭頂都生出四只或黑色、或紅色的犄角,周身力量擠壓,形成了一股極為宏大的力量!
獸群層層疊疊,但都是將犄角向內,像是圍著一個什么東西,卻因為莽獸太多,而無法讓人看清。
忽然間,一道冰冷的劍意沖天而起,霎時間四周莽獸都是一陣慘嚎,在凜冽的劍光中,頭顱紛紛被那強大意念震蕩,化為了無數(shù)碎塊飛濺開來。
一瞬間,已有數(shù)十頭莽獸倒下。那獸群也立刻變得稀疏起來。
隱隱約約的,就讓人瞧見那獸群之中,似乎有一片白色衣角,正在力量形成的強風之中緩慢擺動。
緊接著,又是一柄金色巨劍擎起,高不止百丈,劍壓驚人。
無邊的鋒銳之氣形成了滾滾呼嘯罡風,在四處盤旋飛行,發(fā)出“嗤嗤”的聲響,就仿佛將空間都割裂一般。
在這樣的罡風之中,很快就有兩頭莽獸身中數(shù)道劍罡,整個軀體被斬成千百肉塊,血水橫飛。獸群激蕩,卻不知為何無法逃脫這方圓之地,每逢稍微偏差片刻,就要被千刀萬剮,難以成行。
然后金色巨劍驟然揮動,又是一個橫掃,那些四角莽獸最后奮力吐出深綠的能量,卻在劍壓催逼之下,化為了烏有。
而這些莽獸本身,也被攔腰劈成了兩半。
它們腹中的肚腸、內丹,都滾滾而下,落在地上堆成了一灘。
終于所有莽獸都死在當場,沒有一頭得以脫身,此地仿若化作了一個修羅道場,橫尸遍地,血流成河。
而在這個時候,才終于露出了被群獸包圍的身影來。
那是個容顏冷峻的劍修,氣質孤冷,一身素衣。
雖然他戰(zhàn)得激烈,也殺死了數(shù)百四角莽獸,卻連頭發(fā)絲兒也沒有落下一根,而他身上也是極為干凈,沒有沾染到一絲血跡。
冰冷的殺意好似水銀一般流淌,那般刺骨森森,仿佛將周圍都凍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