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徐婉晴伸手指著沈檸,咬牙切齒:“徐瑩被那些賤奴拖走,恰好沈檸經過,她向沈檸呼救,沈檸卻坐視不理,任由她被賤奴拖去……輪番侮辱了,若非她裝死,怕是早已經沒命了。”
她惡狠狠看著沈檸:“你怎么做得出來這樣見死不救的事,你還是人嗎?”
沈檸正要開口,謝云清卻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后:“那請問徐小姐,你妹妹徐瑩落難的時候,你在何處?”
“我……”
徐婉晴一僵:“我、我那時已經離開徐府,若是我在當場,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謝云清沉聲開口:“當時情形你我皆知,大家能顧得上自已就算不錯了,誰還能有余力顧及旁人,我女兒不惜以身涉險來救我已經讓我難受萬分,你還想她冒險,扔下我這個娘不管,也不顧自身安危,去救你那不相干的妹妹?”
謝云清看著徐婉晴:“徐小姐你要逃命顧不上救自已妹妹,卻跑來指責我女兒這個外人沒救你的好妹妹,我女兒若不是人,那徐小姐你豈非豬狗不如了�!�
“沈夫人……”
徐婉晴怒極,還想開口,沈檸冷笑出聲:“你什么你,本鄉(xiāng)君不記得有喚你過來撒潑,上趕著來問安嗎?滾出去!”
徐婉晴還想反駁,一道身影閃電般靠近,不容分說將徐婉晴扔到了房門外。
沖進來的七月冷冰冰沖徐婉晴道:“鄉(xiāng)君讓你滾,聽不懂人話嗎?”
“你!”
徐婉晴快氣瘋了:“你竟敢朝我動手�!�
說著就要往屋子里撲回來,七月直接伸手,一把將徐婉晴推的滾下了臺階。
徐婉晴尖叫著跌倒,七月滿眼無辜:“啊,不好意思徐小姐,鄉(xiāng)君說讓奴婢扶著您一些,您怎么沒站穩(wěn),是嘴巴太大,負累太重了嗎?”
七月一口一個鄉(xiāng)君,愣是將徐婉晴壓得沒辦法開口,最終,惡狠狠剜了眼沈檸轉身離開。
見徐婉晴走了,七月轉身就撲到沈檸面前,拉著沈檸登時掉了眼淚:“小姐,你受苦了,都是我沒用。”
“嗚嗚,是我沒保護好小姐,害你被慕夭那個賤人擄走,我該死……小姐你打我吧,你抽我?guī)锥獍��!?br />
沈檸溫聲安慰:“好了,別哭了,是我自已大意引狼入室,而且我這不是沒事嘛。”
“那個慕夭太壞了,忘恩負義,幸好他死了,不然我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七月一邊抽抽搭搭一邊咬牙罵著:“一個大男人裝成女人騙別人同情,太惡心了,利用小姐的善心害你,活該他死無葬身之地。”
沈檸無奈嘆了口氣,心情卻有些復雜。
若不是為了護著她,慕夭不至于重傷墜落……只能說,人性真的太復雜了。
想到那一幕,她就不由得想起徐之翊毫不留情朝她射來的箭矢。
那種情形,不受威脅是正確的選擇,只是她沒想到徐之翊居然會那樣狠,不想被威脅,便親自出手殺她。
那箭矢的確是直直朝她射來的……
不想讓七月繼續(xù)哭,沈檸轉移話題問她:“元月他們都沒事吧?”
七月抿唇嗯了聲:“沒事,他們比我中毒深,如今還沒恢復……他們都很內疚,本該是我們保護小姐的,到了緊要關頭卻什么都沒做到,還要小姐以身涉險救我們�!�
沈檸無奈:“別胡思亂想了,我都說了,這次錯在我,太輕信別人才引狼入室,不怪你們�!�3702
說完,她沖謝云清說:“您也歇一歇,讓人看著妹妹就好,我家里也需要照料,這就先回去了�!�
得知沈檸要回去,謝云清終是忍住沒有勸阻,滿眼不舍將她送到門口:“檸檸你慢點,留心注意安全。”
沈檸應了聲,上了馬車,五月揮鞭,馬車緩緩駛離。
街上一片寂靜,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整個平寧城都像被霜殺了一般,好像天氣忽然之間都變得更冷了。
回到永平巷自已的家,沈檸整個人都松了口氣,折騰了一夜,她也困倦至極,去看了元月他們,確認他們沒什么大礙,這才簡單洗漱后放心睡了過去。
晚間,一身軟甲的蕭南諶到了。
沈青柏正守在沈檸房門外,看到蕭南諶,神情略有些復雜,起身抱拳:“定王殿下……”
他根本沒想到,朝夕相處過的阿南哥,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定王!
蕭南諶抬手制止了他行禮的動作:“以前怎么叫,以后還怎么叫。”
沈青柏這才松了口氣,不想吵醒沈檸,兩人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
“那沈念居然想害我姐姐……要我說,那破京城不去也罷,這些人這樣壞,指不定還會冒出什么壞水來�!�
但他知道自已說這也是氣話,謝云清畢竟是沈檸親生母親,要她輕易舍棄自然不容易,而且,以沈檸的性子,都被沈念算計到頭上了,她根本不可能就這樣退縮。
說不得她原本沒打算去,沈念整這一出,她還偏要去了。
一念至此,沈青柏也想通了:“其實想想,沈家本就是姐姐的家,沈夫人本就是姐姐的娘親,憑什么那些人不想讓姐姐回去姐姐就不回去,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蕭南諶沒有說話,沈青柏忽然想到什么,忽然有些緊張起來:“阿南哥,你……您該不會想殺了那沈念吧?”
“想過�!�
蕭南諶緩聲開口:“但沈檸不會答應的,她有自已的處置方法�!�
沈青柏松了口氣,接著又忍不住說:“阿南哥,你和傳聞中有些不一樣�!�
傳聞中的定王強勢冷血,唯我獨尊,哪會替別人想的如此周到。
蕭南諶抬頭看過來,沈青柏輕咳一聲:“那什么……姐姐知道你的身份嗎?”
不等蕭南諶回答,沈青柏猶豫著說出他的顧慮:“姐姐喜歡你,若是知道了你居然是定王殿下,怕是會心有不安……”
話沒說完,卻見蕭南諶神情微僵:“那些話,往后你不必再提�!�
沈青柏啊了聲,然后忽然皺眉冷了臉:“是,您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定王殿下,我姐姐自然是配不上您的,草民往后絕不會再胡言亂語�!�
眼見沈青柏誤解,蕭南諶滿心無奈,便是不想,卻也不得不沉聲開口:“是她不喜歡我�!�
沈青柏臉上的冷漠又瞬間變成了驚疑,然后就見蕭南諶移開視線,抿唇想遮掩臉上的難堪。
“以前是我誤解,你姐姐她……對我無意�!�
沈青柏沉默了。
沈青柏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138
他的大嫂
蕭南諶回來一趟后又匆匆離開,畢竟大亂剛過,他在信州一日,這里就沒有別的人敢當家作主,很多事還要等著他拿主意。
看到蕭南諶布滿紅血絲的眼,沈青柏終于相信了他的話:是定王殿下一廂情愿。
第二日清晨,沈檸醒過來后吃了點小米粥,整個人精神多了,這時,七月進來告訴她,李語詩和裴元洲到了。
七月說:“他們帶了厚禮,李語詩進了院門倒頭就拜,說謝小姐救命之恩呢�!�
沈檸嗯了聲:“請進來吧�!�
之所以會順手救李語詩,是因為她之前曾在徐家設計時冒險示警,雖然并不需要,但不可否認,李語詩能在徐瑩身邊時找機會給她提醒,的確也是冒了險的。
以前兩人有齟齬,對方誠意補救,她也愿意順手搭救。
片刻后,李語詩與裴元洲進來,剛進門,她就跪了下來,認認真真沖沈檸磕了個頭:“多謝沈娘子救命之恩,從今往后,但凡沈娘子有差遣,我刀山火海也絕不推諉�!�
李語詩神情認真,沈檸放下手里的杯子:“李小姐快快請起,何必行如此大禮�!�
李語詩沒有作態(tài),順從起身:“沈娘子搭救之恩,我沒齒難忘。”
裴元洲也在旁邊拱手:“多謝沈娘子。”
裴元洲之前在徐之翊的安排下喬裝打扮成徐之翊的模樣前往信州調兵,卻被楊旭扣押,可以說也是九死一生。
楊旭伏法后他才得以脫身回到平寧,然后就知道了李語詩的事。
若非沈檸搭救,李語詩怕是……畢竟是自已未婚妻,裴元洲便隨李語詩一同前來道謝。
其實裴元洲之所以主動要來,除此之外,還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沈檸養(yǎng)著的那個傻子趙南,竟然是定王蕭南諶。
也就是說,沈檸將大宣戰(zhàn)神定王殿下養(yǎng)在身邊大半年,且感情甚篤。
此時,怕是整個平寧的高門權貴都想走沈檸這邊的門路,奈何沈家院門口被守的水泄不通,尋常人根本進不來。
沈檸畢竟是女子,裴元洲道謝后沒有多留,出了房門去尋沈青柏說話。
沈青柏與定王之前一直兄弟相稱,裴元洲知道沈青柏并不喜歡自已,但畢竟是同窗,已經來了,自該去打聲招呼。
李語詩則是留在沈檸房里。
知道兩人以前關系并不算好,忽然之間說太多話也是交淺言深,李語詩便沒說太多道謝的話,免得徒顯尷尬,而是與沈檸說起別的。
主要是徐家,畢竟那日出事時李語詩恰好就在徐家。
然后沈檸就從李語詩這里知道了徐家的狀況,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慘。
徐老夫人的尸身尋到時已經被打的筋骨寸斷,據說將她拖出去的是她以前院子里的奴役,那奴役有一次不知做錯了什么,徐老夫人讓人直接砍了那奴役孩子的手,還不許人醫(yī)治。
那孩子失血過多生生疼死了……
那徐家二爺,則是被架在樹上,弄下來時股下已經被戳的稀爛。
因為那徐二爺一慣隨意奸、淫徐府雜役,男女不忌,有時甚至連八九歲的小孩子都不放過。
二夫人回了娘家,恰好躲過一劫,三公子則是被抹了脖子。
李青青在要被奴役拖走前,將自已吊死在了樹上……徐家大爺倒是沒遭罪,因為他本就身子不好,看到自已老娘被毒打,又驚又怒之下,一口氣沒上來,梗死當場。
說到徐瑩,李語詩嘆了口氣。
徐瑩平日里對院子里的奴役就是動輒打罵踐踏,將好些人打的體無完膚,亂軍破了她院子時其實她已經躲起來了,可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卻給那些亂軍指了她的藏身之處。
那小丫鬟前幾日被她用鞭子抽的皮開肉綻還不準她換衣醫(yī)治,衣裳和破爛的皮肉都黏在了一起,還要她跪下伺候洗腳。
然后那小丫鬟恰好看到了徐瑩的藏身處,就將她賣了。
徐瑩不知被多少人輪番侮辱,還是裝死才留下一條命,可大夫看過后說她傷的太重,這輩子都不能生育了。
不過同樣是徐家小姐,徐婭就幸運多了,徐婭平日里不欺壓奴役,有奴役落難時她還會順手幫一幫,賞點藥食什么的,徐家亂起來的時候,她被她院子里幾個奴役護著,安然無恙。
徐婭去看望徐瑩的時候,李語詩恰好也在,徐瑩整個人都像是被霜殺的花兒,一夜之間便萎靡破敗到不成樣子,滿面麻木灰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李語詩低聲寬慰,她也不理,可等到徐婭進來,發(fā)現徐婭居然也好好地沒有遭害后,徐瑩忽然就瘋了。
“憑什么,憑什么你們都好好的,憑什么?”
“為什么不是你們?為什么是我……為什么不是你們!”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么不是你們,去死,你們去死……”
她甚至不顧自已身上的傷,掙扎著爬起來就要去抓坐在床邊的李語詩和徐婭,兩人被驚嚇的不淺,再不敢逗留,匆匆離開徐瑩房間。
徐瑩在房中鬼哭狼嚎,也沒有人理會,她爹娘都沒了,祖母沒了……家破人亡,除了徐婭這個庶妹,就只剩下在縣學上學躲過一劫的兄長徐碩。
徐碩還要給院子里滿滿當當的家人尸身發(fā)喪,根本顧不上安撫她。
整個平寧城,往日里徐家最光鮮和高高在上,而在這場禍事中,徐家也是下場最凄慘的。
城里的一些店鋪和城郊的莊子也受到了波及,但花楹雪和沈檸的莊子卻完好無損。
城外流民村那些人在亂起來時自發(fā)前去幫護衛(wèi)一起保護莊子,阻擋了城外那些流民的沖擊,沈檸知道后第一時間就讓元月安排,給那些人封大紅包。
別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
李語詩很有分寸,說了會兒話就告辭了。
第二日,沈檸專程去徐家“看望”沈念,然后在沈念面前與謝云清各種母女情深。
就在沈檸吃飯睡覺氣沈念的時候,信州,蕭南諶正在用最快的速度將一應事宜安排妥當。
首先就是布防。
原本的信州都指揮使和布政使都不是好鳥,信州兵力布防要重新安排,以防那些不入流的海上島國想趁火打劫。
然后就是臨時官員委任。
而京中已經接連傳來三封急信催他返京。
畢竟,皇后的親兒子,今上嘉平帝最信重的皇子,還是大宣戰(zhàn)神,得知他還好好活著,所有人都動作起來了。
徐之翊身負皇命也從旁協助,徐婉晴則是跟著徐之翊到了信州。
見到蕭南諶時,素來眼高于頂的千金小姐竟是瞬間紅了眼圈,她興奮上前幾步,想到什么,又生生停下來,勉強穩(wěn)住心神:“殿下沒事真的太好了,當初以為殿下……我哥哥在家里偷偷哭了好久,如今知道殿下安然無虞,他定要歡喜瘋了。”
徐婉晴的兄長徐寧與蕭南諶從小玩兒到大、打到大,感情很好。
蕭南諶神情略緩,淡淡頷首:“多謝,徐寧他還好嗎?”
徐婉晴點頭:“一切都好,只是當初因為殿下的事傷懷不已,如今定要高興瘋了�!�
蕭南諶嗯了聲就要走開:“我還有事,徐小姐請便�!�
剛邁步,徐婉晴就下意識追上前幾步:“殿下有話要與我說嗎……”
蕭南諶停下腳步,蹙眉回頭,他淡淡看著徐婉晴,然后問:“太子殿下近來如何?”
一句話,徐婉晴如墜冰窟,原本因為蕭南諶還活著而激蕩不已的心神瞬間被寒冰壓了回去。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要將她指給太子蕭南煜,也就是說,以后,她會是蕭南諶的大嫂。
可現在,她卻在這里追著他……
徐婉晴心中痛苦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勉強笑道:“中秋那日進宮陪皇后娘娘時見過太子殿下一面,殿下也很傷心,如今知道您沒事,想來一切都好了�!�
“嗯。”
蕭南諶淡淡應了聲,再沒說一個字,轉身大步離開。
看著他穿著軟甲,行走間披風獵獵的高大背影,徐婉晴緩緩握拳,滿心無奈和不甘。
她不喜歡清瘦風雅的太子蕭南煜,從小到大喜歡的都是桀驁不馴的七皇子,可偏偏的,皇后卻要將她指給太子。
徐婉晴曾無數次幻想過,如果自已不是徐家女就好了,可以自由選擇自已喜歡的人。
可她也知道,若她不是徐家女,便是連接近蕭南諶的機會都不會有。
命運何其可笑,她喜歡了他這么多年,最后,卻要變成他大嫂……
139
信使金雕
平寧縣城在這幾日下來已經大致恢復了秩序,街上的商販也都逐漸出來了。
其實這次暴亂對老百姓的影響反而是最小的,遭難的主要是那些養(yǎng)奴役的高門大戶。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徐家的事,畢竟,那樣有名的門第,卻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著實令人唏噓。
也有人小聲說活該,說徐家是驢糞蛋子外頭光鮮,其實背地里蠅營狗茍,沒少干欺男霸女的事。
背靠徐家橫行無忌的悅享閣也關了門,被悅享閣排擠暗害過的酒樓食肆都暗中叫好。
誰叫他們平日里不做人事,遭報應了吧。
沈檸正在盤查賬目,就聽到外邊元月的聲音。
“二公子。”
蕭南諶回來了。
沈檸放下賬本抬頭,就看到蕭南諶走到門口,敲了敲門,然后邁步進來。
七月滿眼崇拜亮光看向蕭南諶,那副神情讓沈檸想起前世遇到愛豆想要簽名的小姑娘。
七月的確很興奮。
二公子居然是定王殿下,說起來,要不是當初定王殿下出事,朝廷派軍沿途一路滅殺,連老鼠洞都不放過,他們一行人也不會有機會逃出來。
雖然心里激動,但七月很有分寸地沒有開口絮叨,收拾了賬本乖乖出去。
她知道定王殿下和小姐必定有話要說,上次定王殿下回來時小姐在睡覺,兩人都沒說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