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記得了……
似乎只有小時候的記憶，而且就連那些都是模糊的。
馳明舟糾結(jié)片刻，沒有過多的說什么。
現(xiàn)在楓眠這樣，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好的狀態(tài)，僅僅只是防備，還沒有鬧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程度。
他不敢多說，若是刺激到楓眠，讓人想起一些不好的記憶，一切就都完了。
他后悔了又能如何，就算說以后對楓眠好，楓眠也不見得一定就會原諒他。
如今一切從零開始，他還有機會。
楓眠一直在用余光打量著他。
他腦海里并沒有關(guān)于這個人的記憶，但是卻莫名的覺得壓抑難受，像是面對的人是什么敵人。
馳明舟若有所思的問道，“你很喜歡明舟嗎？”
楓眠沉默須臾沒說話。
眼前的人在他眼里就是陌生人，他沒有必要對一個外人說這些。
楓眠逃避道，“我有點困了�！�
馳明舟道，“你餓嗎？”
楓眠沒說話，他自顧自的閉上眼睛，一副睡著的樣子。
馳明舟心里有些挫敗，但還是沒多說什么，手機響了一聲，他看到醫(yī)院藥片檢測結(jié)果的消息彈出來，只好起身，說道，“我去給你買晚飯，你等我回來�！�
說完之后，他自顧自離開病房。
楓眠的腿上有傷，下不了床，他并不擔(dān)心楓眠會跑。
他離開了住院部，來到門診樓。
他正要取結(jié)果，結(jié)果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過來，他按下接通，電話另一頭響起男人的聲音。
“您好，您是馳先生是嗎？”
馳明舟嗯了一聲，“我是�！�
“我是醫(yī)院的，你早上送過來檢測的藥物，我想問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馳明舟面色一頓，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而問道，“怎么了？”
電話另一頭的語氣變得沉重，“你知道這是違禁品嗎？”
馳明舟眉頭緊鎖，不解道，“什么意思？”
對面嚴(yán)肅的說道，“這屬于一種慢性毒藥，也是有致幻作用的止痛藥，大量服用會導(dǎo)致器官衰竭，到最后走向死亡，國家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將這種藥列為禁藥，市面上早就已經(jīng)買不到了。”
電話里的人聲音氣勢洶洶，說完之后許久沒有聽見馳明舟的回應(yīng)，那頭詫異的喚道，“馳先生？”
“馳——嘟、嘟、嘟……”
馳明舟心慌意亂的掛斷了電話，站在大廳里久久回不過神。
致幻作用……
器官衰竭……
他顫抖著手站在機器前取出了報告，看著上面的白紙黑字，大腦里似乎有一根弦，悄然斷了……
功效那里與醫(yī)生說的大差不差，楓眠日漸消瘦虛弱的模樣在馳明舟眼前一遍一遍閃過。
薄薄的一張紙，如今卻仿若生出無數(shù)無形的藤蔓，緊緊纏繞著他的脖頸，狠狠勒緊，讓人幾乎窒息，帶著荊棘的藤蔓刺進(jìn)血肉里，穿骨的疼。
他攥緊那張報告，跌跌撞撞的往回跑，眼底泛起淚意，將眼眶浸的通紅。
他仿若感受不到周圍那些人投來的詫異目光，他的腦海里全是醫(yī)生的話，一張檢驗報告像是索命的鐮刀橫在他的脖子上，所有淡然在此刻都蕩然無存。
不是病，不是因為飲食，不是因為壓抑，而是楓眠自己一次一次吃藥，將自己活活禍害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楓眠自己將自己弄成了如今這一副樣子！
那天楓眠大把大把往嘴里塞藥的畫面浮上腦海，楓眠抱著他的脖子哭，楓眠說……
——“明舟，藥吃完了，以后我就見不到你了，怎么辦啊……”
豆大的淚水滾落眼眶，他瘋了似的回到病房。
他大步走向病床，大聲道，“楓眠！”
病床上的人淡然躺在那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聽見他的聲音，楓眠緩緩睜開眼，還不等反應(yīng)過來，便已經(jīng)被馳明舟一把揪住了衣領(lǐng)。
楓眠眉頭緊皺，不解的看著面前像是失去理智的男人。
楓眠的眼神迷茫，與當(dāng)初相比，整個人似乎都變得遲鈍下來。
馳明舟一把將手里的報告按到楓眠的面前，貼在楓眠的臉上，逼著楓眠看。
馳明舟聲嘶力竭，宛若失控的瘋子。
“這是什么？！你他媽給我解釋這是什么！”
“你就這么討厭我，寧可用死亡離開我，是嗎！”
“你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病，你一直都在自，殺，生命在你眼里就這么輕賤嗎？！”
那瓶藥他不知道已經(jīng)被楓眠帶在身上多久，他以為不過是避孕藥，如今看來，是他低估楓眠了，楓眠何止是不想懷上他的孩子，就連跟他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都覺得痛苦難受！不惜結(jié)束自己，也要離開他！
他瘋狂的模樣沒有讓楓眠的眼里生出半點漣漪。
楓眠面色麻木，甚至就連在這種緊張的氛圍里都沒有半點不安的情緒。
他吃力的開口，喃喃道，“你在說什么？”
這幾個字落下，馳明舟愣神片刻，待回過神，渾身已經(jīng)被無極的寒意和絕望所取代。
楓眠失憶了，他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就連這瓶藥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
他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原本的狂喜，如今盡數(shù)被絕望所取代。
淚水一滴一滴掉在楓眠的臉上，而楓眠只是莫名的看著他，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突然發(fā)瘋的精神病，絲毫不能共情到他如今的痛苦。
馳明舟啞著嗓子開口，“你從那么早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想著離開我了嗎……”
不對……
楓眠最早檢查是在兩年前，他有想過治病，也有過治療，然而無濟于事，只能看著情況逐日加重。
他摸著楓眠的面頰，啞著嗓子道，“這藥是你從哪弄來的？”
楓眠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馳明舟眼中盡是苦澀。
什么也不記得了……
病房里安靜許久，楓眠才試探著開口，“你是誰？”
話音落下，馳明舟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可置信道，“你說什么？”
他才離開病房沒一會兒而已。
兩人對視良久，楓眠眼底帶著幾分不安，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情緒，他輕聲道，“你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第103章
懷孕；嚴(yán)重的健忘癥
馳明舟就連臉上的憤怒都頓住了，他不可以置信的看著楓眠，沉默片刻，隨后啞著嗓子開口，“你……你在開玩笑嗎？”
楓眠沒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像是看陌生人一樣，不帶半點摻假，甚至已經(jīng)害怕到渾身緊繃。
馳明舟的心情突然間變得沉重。
他無力的放下手，自顧自的看著手里的診斷報告，他默默將其收起，再次對楓眠重復(fù)了一遍之前說自己是楓眠丈夫的話，楓眠靜靜聽著，依舊像之前那樣滿眼懷疑。
這一晚，馳明舟睡在楓眠的身邊，楓眠很早就睡下了，他靜靜的看著楓眠安靜的側(cè)顏，心里帶著難以忽視的不安……
……
翌日。
馳明舟一大早就帶著楓眠去做了檢查，然而結(jié)果下來之后，馳明舟心中被無盡的無力感充斥著，再不見之前知道楓眠失憶時候的竊喜。
醫(yī)生說道，“他的頭部受傷，引起了很嚴(yán)重的健忘癥，除了這一點以外，沒有其他情況已經(jīng)算是萬幸了�！�
馳明舟看著一邊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fā)的楓眠，欲言又止。
很嚴(yán)重，嚴(yán)重到前腳說完，楓眠后腳就會望，昨晚所有的話，今早又不記得了，楓眠眼生的看著他，眼神中滿是戒備不安。
他今早沒有多說什么，他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楓眠故意報復(fù)的惡作劇，然而醫(yī)生的話，打消了他心里所有的猜測。
馳明舟猶豫著道，“但是……但是他會記得很久之前的一些事，可是最近的似乎一點都記不住�！�
記得明舟，記得顧子珩，唯獨不記得他。
醫(yī)生點點頭，“記憶不可控，他的記憶可能會有混亂的情況，要是記得很久之前的，這就很辛苦了，應(yīng)該是那段記憶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馳明舟眸光微斂。
非常重要……
馳明舟猶豫著問道，“有沒有什么治療的辦法？”
楓眠現(xiàn)在每天起來都像是面對新的一天，面對陌生的人。
明明記得明舟，但是卻認(rèn)不出他，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楓眠只記得一個名字，其他的什么都忘了。
醫(yī)生沉吟片刻，說道，“我先開著一些藥，等過一陣子再吃，看看會不會有結(jié)果緩和，他現(xiàn)在身體不好，暫時還是要養(yǎng)著�！�
楓眠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是直勾勾的坐在那里，不安的看著馳明舟。
馳明舟看著醫(yī)生開藥，問了一些平時的注意事項，醫(yī)生一句句答著，一時間忽略了身后的楓眠。
楓眠緩緩彎下腰，顫抖著手捂住難受的心臟，臉色都發(fā)白。
病房里一時間只能聽見敲擊鍵盤的聲音，直到身后“撲騰”一聲響，才拉回馳明舟的思緒。
“楓眠！”
楓眠從輪椅上摔下來，將自己蜷縮成一圈，緊緊按壓著心臟，渾身都在發(fā)抖。
馳明舟手忙腳亂的將楓眠抱起來，放在一邊的床上，醫(yī)生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醫(yī)生起身大步過來，問道，“怎么回事？患者有心臟病嗎？”
楓眠緊緊按著心口，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像是上不來氣一樣。
馳明舟渾身都嚇出來一層冷汗，連忙道，“沒有，他沒心臟病�！�
醫(yī)生走過去，做了簡單的急救也沒有看到起色，楓眠依舊一臉痛苦。
馳明舟已經(jīng)六神無主，他焦急的問道，“你心臟不舒服嗎？”
他的聲音落在楓眠耳朵里時，楓眠已經(jīng)有些聽不清，耳朵里嗡嗡作響，意識都變得恍惚。
心臟如同萬千蟲蟻啃食一樣的痛苦，無盡的痛楚讓人無力招架。
楓眠胡亂的抓住他的手，死死掐住，手上力道渾然不知的加大，馳明舟的手腕都被他掐出來一片青紫。
“疼……”
楓眠顫抖著聲音艱難開口。
醫(yī)護(hù)人員過來幫忙也一樣束手無策，一時間診室里站了好多人，直到過了好久，楓眠的情況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
楓眠的臉色慘白，渾身都已經(jīng)被冷汗打透。
醫(yī)生見到人緩過來，也終于松了口氣，轉(zhuǎn)而對馳明舟說道，“再帶病人做一遍檢查吧。”
馳明舟連忙點點頭，一邊的醫(yī)生開了單子，馳明舟道謝之后帶著楓眠走出診室。
楓眠坐在輪椅上，臉色一直發(fā)白。
馳明舟問道，“你剛才是什么感受？”
這種情況之前也出現(xiàn)過一次，但是那時候楓眠跟他鬧別扭，對這事不愿意多說。
才做完全身檢查不久，那時候還沒有什么問題，心臟也完全正常。
楓眠遲疑片刻，啞著嗓子，有些吃力的開口，“疼……很疼。”
馳明舟繼續(xù)追問道，“其他的呢？胸悶，心慌，喘不過氣之類的�！�
楓眠搖搖頭，沒再繼續(xù)多說什么。
馳明舟見狀，也只好不再多問。
他過去交了檢查的費用，順手買了剛才醫(yī)生叮囑的藥物，隨后帶著楓眠過去做檢查，一個個診室的走，一上午過去，做完心臟的檢查，看到檢測結(jié)果的時候，醫(yī)生神色怪異的讓去再做一下B超，馳明舟帶著楓眠照做，在檢查室里，醫(yī)生的臉色也一樣有些奇怪。
醫(yī)生仔細(xì)盯著面前的屏幕，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遲疑地問道，“他……他是雙性嗎？”
馳明舟點點頭，“是�！�
醫(yī)生了然的舒展眉頭，“懷孕了，受孕應(yīng)該沒幾天，目前還不太穩(wěn)定。”
馳明舟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怔怔的看著醫(yī)生，重復(fù)道，“懷……懷孕了？”
醫(yī)生點點頭，轉(zhuǎn)而看見馳明舟臉上的錯愕，瞬間明白，問道，“是要流掉嗎？”
馳明舟欲言又止。
他沉默片刻，渾身力氣都像是被抽干凈，他無力道，“不用。”
馳明舟轉(zhuǎn)身帶著楓眠離開了診室。
楓眠一直都渾渾噩噩的坐在輪椅上，任由馳明舟擺弄，面上不見半點因為懷孕的不安或是雀躍，馳明舟不知道是楓眠沒聽進(jìn)去，還是短時間內(nèi)又忘記了。
醫(yī)生說了，楓眠有很嚴(yán)重的健忘癥，而且也會伴隨著反應(yīng)遲鈍。
剛剛開了可以緩解的藥，結(jié)果才沒過幾個小時，就查出來楓眠懷孕了……
楓眠臟器破裂，情況很不樂觀，就連現(xiàn)在都不算穩(wěn)定，若是流產(chǎn)，與要楓眠的命沒有任何區(qū)別。
不傷害楓眠，就只能留下孩子，然后眼睜睜的看著楓眠日復(fù)一日的忘記自己……
他推著楓眠回了病房。
他單膝跪在輪椅前，仰頭看著楓眠，眼神里透著散不去的哀傷。
他握著楓眠的手，沉聲道，“眠眠，你懷孕了。”
楓眠垂眸看著他，馳明舟的話音落下之后，過了幾秒，楓眠的眼眸里才開始漸漸浮現(xiàn)出迷茫不解的情緒，楓眠唇瓣輕啟，“什么……懷孕？”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在B超室里都發(fā)生了什么。
馳明舟耐心的解釋著，“眠眠不記得自己是雙性人嗎？你肚子里有了我們的寶寶，眠眠要當(dāng)爸爸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話楓眠記不記得住，他不想看見楓眠一天天看著肚子變大，整個人被不安籠罩著。
回想起楓眠臨出事時候兩人的那一次，馳明舟忍不住落下淚，啞著嗓子喃喃道，“怎么早不懷，晚不懷，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了孩子……”
就連治療都會受到限制，然而卻兩頭都沒有辦法解決。
當(dāng)初那么多次，一次都沒懷上，偏偏在這個時候，終于懷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孩子，馳明舟心里一點都做不到一開始預(yù)想的喜悅。
心底泛起無盡苦澀。
他顫抖的抬手，緩緩撫摸上楓眠尚且平坦的小腹，呢喃道，“為什么來的這么不是時候……”
楓眠呆滯的看著他，遲疑地問道，“我怎么會懷孕？是明舟的嗎？明舟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