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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陳文港卻一笑:“至少有個好結(jié)果就行了。有錢的人就多履行一下社會責(zé)任�!�

    戚同舟便料想他不方便說,哈哈兩聲:“就是說,他們這一下,把后面的情緒都炒起來了,你沒看見,有好幾件拍品都拍了高價——聽說你們這個善款要捐給海洋環(huán)保組織?”

    陳文港說:“大約一半是這個用途�!�

    戚同舟做出有興致的樣子,又問具體。另一半慈善款項會按比例分配到具體項目,比如通過若干長期合作的基金會捐助給敬老院和福利院,鄭氏集團自己也設(shè)立了某些助學(xué)基金。

    鄭茂勛聽得打哈欠:“你怎么一樣一樣都記那么清楚?”

    陳文港反過來笑他:“你自己家公司的事,你怎么會不清楚?”

    “又不是我負責(zé)的項目,我怎么可能事無巨細刻在腦子里�!编嵜瘎渍f著,眼珠子一轉(zhuǎn),“我現(xiàn)在問你具體捐助了哪些福利院,別看手機,你不是負責(zé)人難道你還能背出名單?”

    給他們開車的司機姓王。王叔健談,聽見了在前面笑著插嘴:“那你這難不住文港。人家怎么不知道,人家每隔一兩個星期還去做義工呢�!�

    “什么……真的假的?”鄭茂勛顛覆了認知。

    “騙你干什么?你爸都知道的,不信你去問�!�

    “可我怎么從來沒見過�!�

    王叔大樂:“那就是你平時沒注意唄!他出門還要跟你匯報呀?”

    王叔搬出鄭秉義背書,那就不是說著玩的。

    陳文港笑笑沒接茬,顯出低調(diào)謙虛的模樣。

    鄭茂勛心里卻不知哪里又別扭起來——是為了陳文港干了幾年的事他一點都不了解?

    是因為陳文港又在他老爹面前刷了臉?

    還是不確定鄭玉成有沒有跟著一起刷臉,而且大家都瞞著他?

    或者假如你身邊有個人各方面都特別完美,的確是很難不嫉妒的。

    戚同舟就沒想那么復(fù)雜,但他的濾鏡肯定是厚的,糊了一層又添一層。

    像他跟鄭茂勛這種少爺仔,含著金湯匙出生,上學(xué)時,同學(xué)之間也攀比,比如炫耀自己家每年拿出多少錢做慈善,這是財富的象征,是有底蘊的證明。父輩從小教導(dǎo),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為了名聲也好,為了積德也好,總之捐款是很正常的事,習(xí)以為常。

    但要問戚同舟,你們家捐助了什么慈善項目,項目是什么章程,他也一樣說不出來。

    至于他認識的人里,愿意親力親為的——從小學(xué)到中學(xué),學(xué)校倒是有義工時長要求,也組織實踐活動,但那對一群青春期野馬來說是最不酷的事情——不想盡辦法溜號就不錯了。

    然而此時戚同舟選擇性失憶:“有機會能不能帶我去?其實我也很有興趣。”

    陳文港說:“好啊,歡迎。”

    鄭茂勛白眼差點翻出聲來。

    戚同舟心里一片燦爛,只裝聽不見。

    *

    翌日一早,只有鄭老爺和陳文港和平時一個點醒的。

    餐桌旁只有他們一老一少坐著吃早餐。

    鄭太太本來很少早起,她的早餐多數(shù)時間是在床上架著小桌板享受的,傭人會給她送到臥室。小輩沒有這樣耍懶的資格,但今天都在睡懶覺,畢竟昨天折騰一天。

    管家林伯送來報紙,鄭氏的新聞通稿已經(jīng)刊出。

    鄭秉義看了一會兒,突然關(guān)心陳文港:

    “再過一年就畢業(yè)了,有什么打算?”

    陳文港回答他:“我打算讀碩士研究生。”

    鄭秉義知道他一直想深造:“學(xué)歷高一點是好事�!�

    陳文港思考片刻,決定提前告訴他:“義父,我想申請的研究方向是社會學(xué)。”

    聞言鄭秉義摘下老花鏡,把報紙放在一邊,掀起風(fēng)干橘皮似的眼皮,嚴正地審視他。

    誠然這個社會,方方面面都有值得研究的課題,移民勞工現(xiàn)狀,人口老齡化,青少年犯罪問題……然而研究那些對在一家大型航運集團任職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

    除非他已經(jīng)決定無意在現(xiàn)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鄭秉義問:“怎么不想繼續(xù)讀企業(yè)管理,或者商科不也挺好嗎?對你以后職業(yè)發(fā)展有用�!�

    陳文港放下筷子:“我知道這個決定有點突兀,跨專業(yè)也有一定的難度,還牽扯到未來的職業(yè)方向。但我仔細考慮過,自己還是對做學(xué)問更有興趣。希望您能理解。”

    管家林伯不知什么時候出去了,餐廳里再沒第三個人,這是場沒有其他人知道的對話。

    “你已經(jīng)想好了?”鄭秉義也放下杯子,半真半假地揶揄,“我原打算讓你畢業(yè)去家辦,或者總助這個位子我給你留著,還沒定,想說讓你自己挑挑。你這是提前先把我炒了�!�

    家族辦公室管理著整個家族的資本運作,守著家族財富的錢袋子�;蛘咭粋年輕的總經(jīng)理助理,歷練幾年,多半是要轉(zhuǎn)高管的,甚至直接升任某個分公司總經(jīng)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沒有的事�!标愇母勖Φ�,“我知道您的安排很為我考慮�!�

    “行了,還是以你的意思為主。你突然換這個專業(yè),是不是又要從頭開始了?”

    “我跟教授聯(lián)系過,社會學(xué)本身是典型的交叉學(xué)科,和經(jīng)濟學(xué)、政治學(xué)、管理學(xué)、心理學(xué)都有關(guān)聯(lián),找好研究方向,我現(xiàn)在的專業(yè)背景也不是完全沒有用場�!�

    鄭秉義并沒完全反對,只讓他再想想,以及有機會可以幫他引薦幾個校董。

    陳文港恭敬地向他道謝。

    窗外天氣絕佳。

    陽光明媚耀眼。

    如今氣溫有點高了,但花房恒溫恒濕,在里面曬太陽仍十分愜意。陳文港心動,把筆記本帶到花房,在學(xué)校圖書館的檢索系統(tǒng)里搜集文獻,提前為下學(xué)期的畢業(yè)論文做準(zhǔn)備。

    花香暗涌,他靠在藤椅上,想到跟鄭秉義淺淺交了個底,雖然還沒確定,心里仍覺輕松。

    這份好心情持續(xù)到收到一條帶著怨氣的消息——

    “致各位組員:我明白大家日理萬機,但不管怎么樣,請記得我們還在同一個小組。如能勞動諸位大駕,今天按時到南區(qū)美地咖啡館提交作業(yè),你們的組長將不勝感激�!�

    “又及:實在不想要成績就不用來了,也不需費心回復(fù),祝好�!�

    陳文港愣了一會兒,萬年難得一遇地心虛了。

    ……有這回事?

    發(fā)件人叫游盈,是同系同學(xué),記得是個女生。陳文港調(diào)出筆記,才發(fā)現(xiàn)開學(xué)伊始,《經(jīng)濟法概論》的教授的確布置過案例作業(yè)并給學(xué)生分組,這位女同學(xué)就是他們組的組長。

    小組作業(yè)是大學(xué)生最痛恨的東西,牽頭的人永遠獨自努力,偷懶的人永遠劃水裝死。

    陳文港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是劃水的那個,但他的確忘了。

    事實上倒也不是故意的,他重生回來的時候,這學(xué)期過已經(jīng)了小半,教授上課沒提,其他組員也沒催,陰差陽錯,他自己更不記得上輩子還留了這么個作業(yè),居然就漏掉了。

    既然如此別人發(fā)火也難怪。

    他抱歉地回了一句,說半個小時就到,迅速收拾電腦,上樓去找車鑰匙。

    于是游盈暫且憋住了滿肚子火氣,等他到了,當(dāng)面再發(fā)。

    其實那條消息她是單獨發(fā)給陳文港看的,是第一遍警告,第二本就指名道姓了。

    然而看看正在桌對面磨嘰的另外兩個組員,她也頭疼,沒一個省心的。

    其實最開始知道自己這組是一女三男的時候,游盈心里就咯噔一聲。

    不是歧視,但跟男生合作不順心的概率總要大一些的。

    為了保住學(xué)分績,她主動當(dāng)了這個需要付出最多的組長,還把丑話說在前頭:小組作業(yè)每個人多少都要參與,絕不歡迎甩手掌柜,最后糊弄一個稀爛的成績拖累其他人。

    她板著臉先拋了重話,當(dāng)時其中兩個男生都拍著胸脯保證說什么?

    嗯嗯,我們都這么想的,最討厭糊弄的人了,咱們組絕不會那樣,一定好好做。

    結(jié)果呢?

    還不是一樣到了DDL才趕工?

    能如約出現(xiàn)的就不錯了,還有完全不露面的呢。

    然而游盈對陳文港是最失望的。他什么也沒保證,游盈對他也不熟,但至少知道這人的成績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以至于不乏僥幸地想過,既然也是學(xué)霸,多少應(yīng)該靠點譜吧?

    現(xiàn)在她放棄最后一絲幻想,認命了。

    三個人各自對著電腦磕巴鼠標(biāo)。

    游盈自己那份早就做完了,另外兩個組員臨陣磨槍。三人大致討論了一下匯報思路,陳文港仍舊沒到。突然其中一個男生倒抱怨起來:“算咱們倒霉,跟這種人分在一組。”

    游盈心說你最好撒泡尿先照照自己,嘴上問:“什么意思?”

    另一個湊過來:“你不知道?他在咱們系,不,在學(xué)校里黑料都很多啊�!�

    “這個不是特別了解�!庇斡f,“我只知道他經(jīng)常拿獎學(xué)金�!�

    “他不知道沾了……多少光,成績好這種就別吹了吧,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對啊,誰知道有多少黑幕。別人拼爹,他可以拼干爹,院長見了他那個干爹,都要點頭哈腰的,動不動跟校董喝茶打高爾夫,獎學(xué)金不給他給誰?”

    “你們從哪知道這么多?”游盈問,“連別人干爹是誰都知道?”

    組員之一從手機上搜帖子:“不是吧,你平時從來不刷校園論壇?”

    “不刷。忙,沒時間�!�

    “那你直接看這個匯總貼�!�

    游盈接過他的手機,走馬觀花瀏覽了幾個鏈接。

    組員之二說:“怎么樣?有沒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別急,我捋捋。這個‘Z少爺’是誰……鄭玉成?”

    “對。你記不記得入學(xué)的時候還挺轟動,都說鄭氏集團的少爺在咱們學(xué)院。”

    游盈問:“所以你們說的陳文港的干爹,和鄭玉成的爸爸畫等號,鄭氏那個董事長?”

    “是,他是人家家里收養(yǎng)的。但最絕的是,他們倆關(guān)系還不一般�!�

    “什么關(guān)系?”

    “他和鄭玉成一起上的大學(xué),一個專業(yè),在一個系,一個班,縫在一起似的,據(jù)說談了好幾年戀愛——哦不是據(jù)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錘了。你看最后一個鏈接�!�

    “看過了,這個另說吧�!庇斡咽謾C還回去,“其他的我不太相信。怎么親兒子還比不過干兒子么?這幾個獎學(xué)金我也得過,我記得陳文港就是因為每次公示的時候有我也有他。提名鄭玉成的倒是不多。照你們說的,如果有黑幕——為什么不直接黑給鄭玉成?”

    第二十三章、

    兩人卡殼:“沒準(zhǔn)就是給自己的兒子太招眼了,怕被舉報,所以才給干兒子……”

    游盈狐疑:“這種薄弱的邏輯很難說服我。這都是什么人想出來的?真無聊�!�

    組員干笑:“那就不知道了,總有人跟他熟吧,我們吃瓜群眾也就隨便看看�!�

    “這種隨便開扒不算侵犯隱私嗎?”

    “不算吧?就在內(nèi)部論壇上說一說,也沒公開�!�

    “論壇不是公開的地方哪里是?這還不算侵犯隱私?”

    “那你要這么說……管理員不是都沒刪,說明這些帖子是允許存在的嘛�!�

    戚同舟連忙想追,又怕引人注目,磨磨蹭蹭了五分鐘,才偷偷跟著溜號。

    出了宴會廳他卻迷茫了,眼前來來往往,都是工作人員,不知往哪個方向去找。

    戚同舟像只離家出走的小雞崽在酒店里來回轉(zhuǎn)悠,倏忽眼前一亮——右前方的凸肚小陽臺上,有個穿黑色晚禮服的身影,正趴在欄桿上看夜景。不就在那兒呢?

    他清了清嗓子,又正了正領(lǐng)結(jié),上前喊了聲“文港”。

    孰料那男生一回頭,他尷尬了:“抱歉抱歉,我認錯人了�!�

    男生淡淡沖他一笑:“沒關(guān)系�!�

    戚同舟賠笑,趁機多瞟兩眼:“主要是你跟我一個朋友有點像�!�

    男生點點頭,乍一看確實有點陳文港那個勁兒——尤其身材比例,從背面看的時候,認錯簡直太正常了。但離近了發(fā)現(xiàn),他是要稍微矮一點的。五官不差,不過不是同一個味道。

    認錯人的事生活里誰都干過,戚同舟倒不是特別尷尬,心里反而松了口氣。

    說明這類型的他不是見一個愛一個,就說不是見色起意么!

    抱著這樣的想法,戚同舟決定認識他:“我戚同舟。你怎么稱呼?”

    男生目光不失禮貌地掃過他的腕子,露著一點表盤:“牧清。”

    一聊,巧了,戚同舟更高興,原來這也是他們鄭家的人。

    要攻略男神,不得從他身邊的人際關(guān)系入手?

    戚同舟和新認識的朋友聊天,像和不像的界限慢慢地鮮明。兩個男組員當(dāng)著面又是另一副嘴臉,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游盈冷眼旁觀,心里只盼他們?nèi)齻趕緊交作業(yè)。

    磨到中午,兩個男組員先搞定任務(wù),PPT發(fā)給組長就先撤了。

    游盈邊過目邊嘆氣:“我們學(xué)校還算知名學(xué)府,對嗎?”

    陳文港聞言抬頭,不太確定:“對吧?”

    游盈說:“只有做小組作業(yè)的時候才能讓我指的,知名學(xué)府里有多少混日子的人。”

    是個牙尖嘴利的姑娘。陳文港除了賠笑也沒別的辦法,他自知理虧,只能盡力多做一點。

    又花了一下午時間,兩人連飯都沒吃,一起搞定了作業(yè),到這時游盈才算臉色轉(zhuǎn)晴。

    其實這個態(tài)度算比她想象中好多了,而且陳文港的專業(yè)知識扎實,意見中肯,跟他合作體驗順滑。這讓游盈信他是真的忙忘了,不是故意搞人心態(tài)。

    既然如此就一笑泯恩仇了,她給了個笑臉。

    兩個人收拾了東西,結(jié)伴去學(xué)生食堂吃飯。

    桌上游盈又有點解釋的意思:“我也知道選修大課很多人不重視,別人怎么樣我不管,但這個小組作業(yè)占了期末成績30%,我對它的最低要求是不要拉低我的學(xué)分績。”

    陳文港笑笑表示理解。

    他的理解不是那種敷衍一下的理解,更像學(xué)霸和學(xué)霸的惺惺相惜——學(xué)分3.8和3.9看起來相差不大,但3.9到滿分4.0之間是質(zhì)的差別。他自己也是登頂4.0的那一種。

    而有個優(yōu)秀的履歷只是第一步,這樣的人往往都有更高的目標(biāo)。

    因此陳文港了然地問:“你這個績點是不是打算申請留學(xué)?”

    游盈確實是奔著常青藤去的:“想讀商科。競爭太激烈,所以盡量刷漂亮點�!�

    陳文港點頭,這個同樣能理解。專業(yè)成績只是成功與否的因素之一,語言水平,獲獎項目,個人陳述,乃至年輕學(xué)生圍著,言笑晏晏,有條黑棕的德牧圍著他們團團轉(zhuǎn),胸背的繩子牽在一個中年女人手里。

    那些學(xué)弟學(xué)妹其實也在觀察霍念生,悄悄問陳文港他這朋友是做什么的。

    一刻鐘前霍念生突兀來電,問陳文港在不在學(xué)校。

    “在。”陳文港問,“你找我?”

    “我在你們大學(xué)門口�!�

    “哪個門?我現(xiàn)在去找你�!�

    “不用了,你給我發(fā)個定位。”

    霍念生這天穿的是一套蘇格蘭小格呢夾克西裝,沒有那么正式,但不失紳士風(fēng)度,成熟又隨意。因為天熱,他脫了外套,搭在胳膊上,襯衫袖子挽了半截,自帶一種瀟灑干練。

    他的成熟和氣場都與學(xué)生這兩個字無緣,說是為人師表又顯得過于風(fēng)流倜儻。

    陳文港笑著推他們:“好了好了,該干正事了,大家擼狗歸擼狗,別忘了開張�!�

    “噫——”學(xué)弟學(xué)妹們頓時起哄,“學(xué)長你還藏著掖著,多半有問題�!�

    作為娛樂周刊上被八卦的常客,霍念生對眾所矚目的情況儼然習(xí)以為常。

    他走過來,毫不見外,跟眾人友好打了招呼。

    時間的確差不多了,學(xué)生們跑去活動教室值班,狗也被主人帶去后面的小樹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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