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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陳文港文靜一笑:“年輕律師手里的案子少,比較親力親為,執(zhí)業(yè)有一定年頭,又不至于太沒經(jīng)驗。比起大價錢請金牌律師,這種更合適普通人。最好是擅長網(wǎng)絡(luò)名譽(yù)糾紛的�!�

    俞山丁摸了摸下巴:“什么名譽(yù)什么糾紛?網(wǎng)暴那種的?”

    陳文港說:“沒有那么嚴(yán)重。只是有點(diǎn)閑言碎語需要處理。”

    鄭家養(yǎng)的律師團(tuán)不是吃白飯的,他剛見了個金牌律師出來,就要私下另找,那么這件事顯然不愿為人所知。陳文港語氣輕描淡寫,卻大有值得琢磨的空間。

    至少俞山丁就在瞎琢磨。

    “那比起俞老板,你應(yīng)該問我。”霍念生插嘴,并且說不出是自豪還是不以為恥地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的律師每年幫我向狗仔發(fā)多少律師函么?”

    金城狗仔出了名的膽大包天,尤愛盯著豪門爆料,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有他們不敢扒的人,見報頻率或多或少而已。如霍念生這樣行事高調(diào)之徒,就是備受青睞那一種。

    有好事者甚至稱他和狗仔是相愛相殺的共生關(guān)系。要是哪陣子沒選題,小報雜志又要吃飯,把他拉出來找素材,通過面相身材分析他的性能力和夫妻宮都有過。

    因此陳文港笑言:“律師函發(fā)多了就不夠嚇人了。沒準(zhǔn)狗仔當(dāng)你跟他們撓癢癢�!�

    霍念生哈哈大笑,毫不生惱:“那怎么辦呢,殺雞儆猴,拉一個出來灌水泥沉海?——我把律師聯(lián)系方式給你,你有什么事自己找他,跟他說是我讓你去的。”

    車到鄭家門口,霍念生果真給陳文港一張名片。

    陳文港掃了一眼,律師姓祝。

    霍念生沒問半句他的目的,只說如果祝律師不擅長的范疇,也可推薦合適的人選。

    他語氣輕浮,這個好像隨隨便便推過來的律師,陳文港卻也認(rèn)識。

    霍念生尚會知道,前世正是這位祝律師拿著他的遺囑文件,放在陳文港面前請他簽字。

    起初他當(dāng)了霍念生十年的心腹,后來又當(dāng)了陳文港十年的心腹。

    名片邊緣割著指腹,陳文港笑了笑,抬頭向他道謝。

    霍念生倚著車門和陳文港說話,他臨走前,陳文港把披著的他的外套脫下來。

    然而衣服已吸了水,沾了潮意,陳文港才一遲疑,霍念生卻已經(jīng)接過:“我找人處理就行了。你不用管,趕快回去�!�

    俞山丁也下了車,繼續(xù)愿賭服輸,跑到駕駛座充當(dāng)司機(jī)。他笑呵呵地跟陳文港道別。

    離開前,霍念生沒來由地又叫了陳文港一聲。

    陳文港微微彎腰,透過車窗往里看他。

    霍念生微笑:“差點(diǎn)忘了說,寶秋送了我一瓶酒,她說是你選的。多謝,我很喜歡�!�

    陳文港彎了彎眉眼,與他們揮手作別。

    俞山丁從后視鏡看到他的倒影,車開遠(yuǎn)了他仍在原處目送。

    他身上沒有屬于年輕人的青澀,他站在那,就是歲月沉淀下來的穩(wěn)重和溫柔。

    *

    下午三點(diǎn)的鄭宅,客廳空空蕩蕩,一個主人家也沒在,不知都去忙什么了。

    陳文港在門口換了干凈的鞋,走到樓梯間的拐角時被鄭玉成堵住。

    上次場地出了紕漏,鄭玉成一朝被蛇咬,更加忙成陀螺,恨不得每個細(xì)節(jié)都摳一遍。

    陳文港日子過得比他輕省,甚至跟他從早到晚見不了幾面。

    鄭玉成有話跟他說,卻支支吾吾,找了個蹩腳開場白:“……大姐想請我們吃飯。”

    他說的大姐是已經(jīng)出嫁的鄭冬晴。

    “她說她和姐夫都不知道朋友推薦的策劃公司會是這樣,差點(diǎn)給我們?nèi)浅瞿敲创舐闊�。大姐心里其實過意不去,所以想和姐夫一起,給我們賠個不是�!�

    陳文港婉拒:“有的人最喜歡殺熟,她要是知道那公司是那個鬼樣子,肯定不會推薦給你。飯我就不吃了,你們聚。她是你姐姐,你平時本來就該主動找她吃飯,多關(guān)心她一下�!�

    鄭玉成目光難言,陳文港這么說是真的要跟他生分了。

    換成以前,陳文港但凡跟他這么你的我的打官腔,他早就炸了,然后一定吵架。

    現(xiàn)在他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吵架的那個心力,而陳文港只想回去換身干凈衣服。

    鄭玉成再一次拽住他:“等等,我才知道,皇冠的場地是你去跟霍念生要的�!�

    那天毛經(jīng)理帶陳文港和小林去找俞山丁協(xié)商,回來之后事就妥了,中間細(xì)節(jié)無人知曉。

    而毛經(jīng)理是多會鉆營的一個人,他見陳文港不聲張,小林又沒權(quán)利直接跟鄭玉成匯報,整件事全憑他自己一張嘴,講著講著功勞就全成了他的。

    鄭玉成信以為真,一直以為是他許以重利,從俞山丁那里下手搞定的。

    直到昨天所有人加班,閑聊的時候聽小林那姑娘提了一嘴,才發(fā)現(xiàn)不是這么回事。

    “別想那么多�!标愇母蹍s說,“你知道結(jié)果是好的就可以了。其他不重要�!�

    鄭玉成仍然堵著路,他執(zhí)著地問陳文港:“霍念生有沒有難為你?”

    陳文港說:“沒有。他很痛快就答應(yīng)了�!�

    鄭玉成對于這個“痛快”表示懷疑——這種近乎友好善良的形容詞,聽起來跟他印象里的霍念生真不容易扯上關(guān)系。他還想再問什么,張了張口,可是他又能怎么問呢。

    他霍念生是什么善男信女,何以就對陳文港那么痛快?

    鄭玉成不愿往壞的那一面多想,他下意識避開某些可能。

    那些可能卻像蟲子一樣在心頭噬咬,不是劇烈地疼,而是又麻又癢。

    “總之你別再和他有太多接觸。他那種人不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

    “嗯,好,知道。”陳文港說。

    “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干涉你和誰交朋友,和誰來往�!编嵱癯甚局⑼Φ拿�,“只是你太天真了,容易相信別人,我怕你被別人利用自己還不知道�!�

    走廊上有人朝這邊過來,且咳了兩聲,是管家林伯的聲音。

    陳文港向后退了一步,跟鄭玉成拉開距離。

    林伯走到跟前,皺了皺眉,摸摸他的領(lǐng)子:“淋雨了?”

    陳文港忙說:“沒事,已經(jīng)快干了。”

    “那也趕緊換衣服去。哪就干了?濕氣都捂到關(guān)節(jié)里了�!�

    在老管家的注視下,陳文港蹬蹬上樓,把鄭玉成丟在后頭。

    他回到自己臥室,洗了個熱水澡,把頭發(fā)吹干,換了身黑色的家居服,胸口位置用白線繡了一艘帆船。聽到有人敲門,他過去打開,林伯用托盤端了杯姜茶給他。

    “剛剛小梅來送了一趟,說敲門你沒開,我就猜你在洗澡�!�

    “抱歉,我沒聽見�!标愇母劢舆^,道了謝,想了想又道,“我剛剛跟鄭玉成沒說什么。”

    林伯拍他一計:“什么話?說的我天天的工作就盯著你們似的。在一個家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也沒人讓你們一句話都不說。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了�!�

    姜茶是甜的,里面加了紅糖,幾乎嘗不出辛辣味,熱騰騰地冒著白煙。

    陳文港喝了兩口,很快身上有了熱意。

    他把祝律師的名片收到皮夾里,然后把托盤和杯子送回樓下,等傭人來收。

    這一天沒有其他特別要緊的事要做了,家里又沒其他人在,陳文港浮生偷得半日閑,上樓的時候他去書房隨手找了本書,回到臥室,打開音響,隨便挑了個音樂,鉆到床上。

    溫暖干燥的環(huán)境讓人慵懶,他腿上搭著毯子,一頁一頁地翻看。

    書是一本帶點(diǎn)科幻色彩的恐怖,跟陰沉的天氣互相映襯。窗外的雨依然下一陣停一陣,這會兒又開始了。雨點(diǎn)敲在玻璃上,和舒緩的鋼琴曲交織成一種別樣的節(jié)奏。

    陳文港不知看了多久,柔軟的困意漸漸上來。

    他把書放在床頭柜上,往下滑了一截,用毯子裹住自己,闔上了眼。

    不知由于白噪音加持,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這一覺他睡得寧靜安穩(wěn)。

    *

    他睡著的時候,霍念生剛回到自己辦公室。

    助理Amanda使了個眼色,示意有客人。

    他的弟弟霍京生在里頭等著,已經(jīng)待了一陣子。

    霍京生手里無聊地把玩著一只飛鏢,這是他辦公室里的小玩意,圓形的靶子掛在門邊。

    見到他,霍念生迎上去:“等很久了嗎?要過來怎么不提前打個招呼?”

    兄弟倆假惺惺地?fù)肀А?br />
    霍京生笑道:“本來就是路過,臨時起意想來看看你。大哥這里還是氣派�!�

    他對面是整面巨大的落地窗,半城景色一覽無余,遠(yuǎn)處能望到黑茫茫的海面。

    Amanda走進(jìn)來,給他面前的茶杯續(xù)茶,又給霍念生端來一杯濃縮咖啡。

    霍念生的熱情只爆發(fā)了那么一下便收放自如,往寬闊的實木辦公桌后一坐,順手打開一份文件夾,懶得理人�;艟┥挥采涝跁蜕嘲l(fā)上,臉上有些僵硬,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

    他把飛鏢扔回茶幾上:“大哥,其實是二叔讓我來的�!�

    “他老人家怎么樣?”

    “他這兩年身體不如從前,年紀(jì)大了容易心軟,讓你不忙的時候回去見見家人�!�

    聞言霍念生卻問:“不好,是有多不好?”

    “什么意思?”

    “腦梗?心梗?腫瘤?半身不遂?還有幾年活頭?”

    “你……他……”霍京生一口茶岔進(jìn)氣管,嗆咳起來,臉色憋得通紅。

    霍念生噗嗤笑出聲,重新走過去,一彎腰,把他扔下的飛鏢撿起來,手指捻著轉(zhuǎn)了兩下:

    “開玩笑的!這么驚訝干什么?你又不是頭一天知道,我這張嘴說話不中聽。身體不好,該退休退休,該療養(yǎng)療養(yǎng),老年人就該釣釣魚,溜溜鳥,不要操那么多咸淡心。”

    霍京生咳了半天才緩過來:“大哥�!彼尚陕�,“你是不是還記仇?”

    霍念生在他旁邊坐下,兩條腿一伸,搭在茶幾上。他胳膊長腿長,這么一來就把霍京生擠到沙發(fā)一角�;艟┥挥H密地挨著,可憐巴巴地往旁擠,頗為局促。

    霍京生試探道:“二叔他……”

    嗖地一聲,磨得銳利的鏢尖刺入七環(huán)的位置。

    “手生了�!被裟钌鷩K了一聲,扭頭看他,“你剛剛說什么?”

    霍京生訥訥。

    前幾年他們父親去世,一眾子女遺產(chǎn)大戰(zhàn),他和二叔私下結(jié)盟,但,霍念生不也早就勾結(jié)了三叔?二叔想將他們一軍,最后在三叔的斡旋下,霍念生拿股份,去彰城,一氣呵成。

    霍念生負(fù)責(zé)霍氏在那邊的地產(chǎn)開發(fā)和風(fēng)險投資,霍京生來之前,二叔讓他打探,但不要問生意,閑聊即可。然而這也聊不出什么來,霍念生儼然甩手掌柜,只有吃喝玩樂信手拈來。

    霍京生換個策略,張了張口:“二叔希望你能……”

    又是嗖地一聲,另一支飛鏢脫手,比剛剛離靶心近一點(diǎn),擦著邊算是個九環(huán)。

    霍京生皺著眉叫了一聲:“大哥!”

    他面前茶幾上幾份娛樂小報,霍念生來之前,霍京生已經(jīng)無聊地翻了個遍。

    此時忍不住低頭再看一眼。

    這份調(diào)侃馬某公子請了一堆公關(guān)討好霍念生,結(jié)果弄巧成拙,惹得人翻臉就走,在知情人士中傳為笑料,那份爆料隔天霍念生便跟當(dāng)紅女星深夜出入酒店,揣測房內(nèi)何其香艷……

    助理不知怎么想的,大大咧咧?jǐn)[在這里。當(dāng)然,也能是就買回給老板過目的。

    但她的老板看到了,顯然也并不放在心上。

    霍京生無奈地說:“二叔也是想勸你收斂一點(diǎn),你在彰城,天高皇帝遠(yuǎn)的就算了,現(xiàn)在回來還整天被人傳些荒唐事。你還想進(jìn)董事會,股東們怎么可能放心?股民的信心就是墻頭草,難道我們都要為了你一個人提心吊膽,天天起來看報紙上有沒有你的丑聞嗎?”

    霍念生笑而不語,既不生氣,也不在乎,儼然對他的話全不往心里去。

    霍京生有些沉不住氣:“大哥,這些你是要考慮清楚的�!�

    霍念生微笑:“先聽說你好事將近,看來你是考慮清楚了?”

    霍京生扯出個笑:“還不算,只是有合適的對象,還在相互接觸�!�

    霍念生把腳從茶幾上放下來,改為蹺起二郎腿:“恭喜恭喜�!�

    霍京生勸道:“結(jié)婚這個事情,雖然都說是圍城,該進(jìn)還是要進(jìn)的。重點(diǎn)是找到合適的人。像你,就適合那種溫柔賢惠的,懂事,不鬧,家里頭給個名分,私下又不耽誤你玩……”

    男人終究懂男人的想法,霍念生面上不顯,眼神浮動了一下。

    Amanda突然敲門,提醒霍念生馬上有會要開。

    霍京生正欲再接再厲,見狀只好先行告辭。

    Amanda送他回來,一推門,便見老板吊兒郎當(dāng)坐在沙發(fā)上,捏著一只飛鏢向自己比劃。

    她面不改色,耳邊只聽咻地一下,飛鏢尾翼旋轉(zhuǎn),裹著氣流,正中靶心。

    她側(cè)頭往靶子上看了一眼,語氣平平地說:“這種行為很危險。”

    霍念生從善如流:“你教訓(xùn)得對。其實我想扎的是霍京生的后腦勺�!�

    他踱步過去,把三支飛鏢拔下來,走回來,扔在收納盒里。Amanda低頭看了看茶幾,要把小報收起來,放回旁邊的書報架。霍念生先她一步,隨手疊了疊:“我自己來就好。”

    他一手抄兜,一手把那疊紙折了,哐啷一聲,扔進(jìn)廢紙簍。

    她出去后,霍念生隨手拉開辦公桌的抽屜。

    角落里疊著幾張陳文港的照片。

    最上面的那張邊緣歪斜,細(xì)看是因為被剪開了,原本是合照,如今只剩單人的這一半。

    但這是拍得最溫馨的一張,照片中的人望向鏡頭,目光繾綣,眉眼像海上縹緲的霧氣。

    霍念生低頭看了片刻,譏誚一笑,把所有照片都拿出來,找了個空信封裝好,然后又丟回去。他繼續(xù)把抽屜清理了一下,扒拉出幾張作廢的票據(jù),一并丟進(jìn)了廢紙簍。

    *

    陳文港不久收到了大伯陳增訴苦的電話。

    普通人的勞苦愁煩無非那么幾樣:車子,票子,房子。

    家里新?lián)Q了一輛代步車,車貸每個月好幾千,油價也一直在漲;計劃在新城區(qū)買學(xué)區(qū)房,以后給光宗耀祖上學(xué)用,可首付還沒攢齊;兄弟兩個雖然還小,將來給他們倆買房子也要一人一套,不然不好討老婆,可房價不等人,現(xiàn)在就要開始攢,買了房還得有彩禮……

    曹律師手筆漂亮,大伯抱怨歸抱怨,但和大伯母兩人未曾敢無理取鬧。

    電話打了幾次,見陳文港沒有因為心軟要松口的意思,這件事也只能如此了。

    房子本身是登記在陳文港名下,只是使用權(quán)在大伯手里,按照約定清空租客后歸還。

    他最近沒顧得回去看,陳香鈴還主動幫他盯著,確保父母沒有偷偷又把房子租出去。

    遺產(chǎn)的計算復(fù)雜一些,但也沒有糾纏很長時間。

    曹律師雷厲風(fēng)行,一分一厘算得清楚,還加上了利息,陳文港信任他,直接簽了字。

    一切發(fā)展得迅速而順利,快得甚至讓人覺得缺乏真實感。

    對陳文港來說,父親最后留給他的東西,就是某天突然到來的銀行短信,提醒他戶頭上入賬了一大筆錢。

    他看著那條短信心里徒生幾分傷感。

    沖淡這種傷感的是陳香鈴悄悄給他發(fā)的消息。

    陳香鈴?fù)低蒂I了套高中課本,在利用空閑時間自學(xué)。這件事她沒有別人可講,連跟朋友都是保密的,只好跟堂哥商量。陳文港已看好了補(bǔ)習(xí)學(xué)校,跟招生老師談過,學(xué)籍可以搞定。

    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

    鄭家所有人都在忙活。

    鄭氏集團(tuán)成立一百二十周年,逢十逢百的紀(jì)念日,總是格外隆重。最近鄭老爺頻繁會見老友,上門拜訪的人明顯多起來。鄭夫人霍美潔則流連美容院,珠寶店,高定店,諸如此類。

    慶典是正式場合,光鮮亮相必不可少。

    陳文港成年時定制過一套晚禮服,用以應(yīng)對此類場合。定制西裝通常留有放量,以備穿著者隨歲月流逝身材發(fā)福。他瘦倒一直是瘦的,但這兩年身量還在成長,又高了個三四厘米。

    他在店里量了新的尺寸。老師傅委婉向他說明,這次再怎么放,褲長也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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