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霍念生開了瓶紅酒拿來,陳文港坐在桌子另一端,看著酒液倒進高腳杯里。這瓶酒顏色是特別的桃紅,散發(fā)著清新的果香。雕花壁燈投下著淡雅的光芒,襯得他眼神波光瀲滟。
音響里播著廣播電臺的歌曲,這是正式的平安夜了。
杯沿輕碰,氛圍靜謐,似乎該說點什么。
陳文港頓了頓,他看向霍念生。
桌旁的位置從面對面變成一個坐在另一個身上,色澤艷麗的酒液在唇齒之間傳遞。
陳文港幾乎是靠毅力扯開霍念生:“好好吃飯!”
飯還是好好吃完了,沒有浪費辛苦烹飪出來的佳肴,只是你喂一口,我喂一口,磨磨蹭蹭吃了一個小時,最后樹根蛋糕和雪人是霍念生從陳文港嘴里搶去的。
兩個人依偎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陳文港凝視霍念生,見圣誕樹的燈光在他臉上變幻跳躍。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慢慢蓋在霍念生臉頰上,絢麗的光暈轉(zhuǎn)而把白皙的手背染成五彩斑斕。
他不知道他在霍念生眼里也是光彩耀目。
外面夜色深重,電臺里換成了主持人講話,落地窗玻璃映出疊在一起的倒影。
陳文港蜷在霍念生懷里:“你記不記得以前,有次我把鏡子砸了,后來這里的鏡子就全都卸了,其實也是自欺欺人,沒有鏡子,什么也不會改變,再說玻璃還可以看到,水里還可以看到,那時候真是蠻不講理,我希望你想起來,又不希望你想起來,大吵大鬧的那么丟人�!�
霍念生摟著他:“我不覺得那樣不好看。你什么樣我都喜歡,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陳文港笑著問:“別說那些記者了,我都很奇怪,不怪人家笑話你品味清奇,你不去喜歡年輕漂亮的,至少可以喜歡個健全的人吧,怎么就一棵樹上吊死了,我有什么好的?”
霍念生截住他的話頭:“那些狗仔靠搬弄口舌吃飯的,黑白是非都不講,這些人還想教我應該喜歡誰,不該喜歡誰,你自己聽聽,都不覺得蠢嗎?我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不聽別人的勸�!�
他微笑著:“再說,我覺得我的品味好得很,沒有問題,不然你怎么會是我的?”
這人說情話太致命,陳文港后面的話都忘了講。
他抱著霍念生的脖子耳鬢廝磨:“平安夜快樂�!�
霍念生緊緊把他的腰箍在懷里:“平安夜快樂�!�
陳文港在他耳邊問:“可惜這里太遠,今天圣誕老人過不來,但你想要什么禮物?”
霍念生已經(jīng)心滿意足:“你就是我的禮物。我也不貪心,有這一件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兩章寫得巨慢,太耗情緒了,邊寫邊汪汪哭
第118章
第118章
翌日睜開眼的時候,床頭掛了只紅白色的長襪子,陳文港迷糊了一會兒,清醒了。
他扯起嗓子喊霍念生:“你把我當小朋友了嗎?”
襪子里裝的都是五顏六色的糖果,陳文港剝了一顆,嘗嘗,酸得瞇起眼,被它外表騙了。
霍念生從浴室刮胡子回來,撲上床,目光里都是揶揄的笑:“你在我眼里不是小朋友是什么?我在鄭家第一次見你,你們那個小學的制服是藍色的,你還穿背帶褲和小腿襪呢�!�
陳文港忿忿地咬著糖送到他嘴里,才摟著他的脖子問:“你還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但你那時候還小,應該沒印象了吧�!�
“不會啊,我其實有印象的�!�
“記性這么好?你對我有什么印象?”
“嗯……肯定覺得是個不正經(jīng)的哥哥�!�
霍念生知道他哪里怕癢,手伸到睡衣里去撓,陳文港笑得喘不過氣,兩人笑著鬧作一團。
陳文港摸著霍念生的臉頰。他真的還記得第一眼看到這張臉的情形。
那是他到鄭家之后參加的第一個家宴,陌生面孔實在太多,各種意味的打量和議論無不令一個小學生手足無措。他拘謹?shù)乜吭趬�,給別人讓路時往后退,碰到一個年輕人。
霍念生穿著禮服三件套,還介于少年到青年之間的過渡期,低頭看了他一眼。
這時鄭夫人霍美潔走過來,跟侄子說了幾句話。
鄭玉成溜過來,陳文港聽他嫌棄地說:“那是鄭茂勛的表哥,你別去理他�!�
鬧著鬧著又變成親密無間——他們在這個無人打擾的世外桃源過了兩天顛丨鸞丨倒丨鳳的生活,像樂園里的亞當和夏娃,衣服穿丨穿丨脫丨脫,以至于有時候陳文港都想不起自己是哪種狀態(tài)。
陳文港也確認,其實沒有安全感的不只他一個。
霍念生只是不表露出來,但他只要想起,就要哄著陳文港一遍遍說“我愛你”,隨時隨地都要講,仿佛試圖變本加厲把前世的空白填滿。他們絕口不提那封帶來著半生遺憾的遺書,但情到深處,霍念生一邊纏綿悱惻地傾訴衷腸,一邊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攥進血肉里。
陳文港帶著萬分的柔情擁抱和接納他。
直到圣誕節(jié)過去,他們才下山回到市中心。
要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要解決,陳文港相信他們可以沒天沒日地消磨到新年假期。
見到霍振飛的時候,冬天厚實的衣服都蓋不住陳文港脖丨子上的青紅瘢痕。
霍振飛咳了一聲,佯作不察,看了霍念生一眼:“警方那邊已經(jīng)打點好了,主要是二叔和他派系的人涉嫌非法經(jīng)營和洗丨錢的問題,你是作為證人去接受警方問話,盡公民義務給他們提供線索,這是正常流程,集團各個高管,包括我和爸爸,都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
他一半是解釋給陳文港聽的,這是一言不合就威脅要攀扯半個霍家的人物。
然后霍振飛又說:“當然,還要配合調(diào)查他們買通那個當?shù)刂碓噲D劫持的事情。那個助理估計人真的沒了,算是死無對證。但他生前賬戶的資金往來上還能找到蛛絲馬跡,霍英飛嘴不牢靠,也說漏嘴了,據(jù)說是二叔的一個親信繞過他干的,但二叔他們本身并不知情。”
陳文港說:“這樣一來,你二叔就罪減一等了。但你相信他無辜嗎?”
霍振飛干笑兩聲:“剩下的要交給警方查么�!�
陳文港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霍家二房參與洗丨錢,已是轟動的經(jīng)濟犯罪,如果再加上自相殘殺、買兇綁架自家人的行徑,就更加聳人聽聞,這么大的家丑傳出去,至少被指點半年。
但他也想不到,此時一心軟,將來說不定就是對方把他和霍家一眾家族成員送葬海底。
陳文港勸說:“既然你這個叔叔狠心到不顧念親情的地步,我看不如……長痛不如短痛。”
霍振飛轉(zhuǎn)眼看他,陳文港柔和的目光里有種漠然的冷厲和狠意。
他說:“當然,只是這個事情我們還是要共同商量一下,從長計議。”
陳文港笑笑:“是該商量一下的,但你不做霍念生都會這樣做,人家刀都舉到頭頂來了,沒有退的地步,今天是他遇險,明天人家就會針對你,你兒子,你的父母夫人�!�
只是去提供證據(jù),談話進行得很快,霍念生簽了字就出來了。
陳文港立時轉(zhuǎn)為微笑的模樣,迎上去,給他戴上圍巾。
霍振飛眼看著陳文港如小鳥依人一樣挽著霍念生,霍念生低頭吻他的額頭,蜜里調(diào)油,他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的氣場變化,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但永遠都猜不到發(fā)生了什么。
只能解釋成劫后余生,小別勝新婚了。
霍振飛沒多想:“好容易回來了,而且也快新年了,全家人一起吃頓飯吧�!�
陳文港抬眼看看他。
霍振飛說:“這也是我爸的意思�!�
舊年的最后一天,飯局定在世紀大酒樓。
霍三叔坐在主位,霍振飛一家三口坐一邊,霍念生和陳文港坐另一邊,還叫了江彩一起。
倒是沒叫霍京生——霍二叔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霍京生恐怕也不太干凈,經(jīng)不起查,過去從他那里討的好處,現(xiàn)在都要加倍付代價,已經(jīng)躲起來不露面,就算叫他也不會來的了。
席間眾人心照不宣,默契地不起這回事。
陳文港正動筷,大嫂方琴碰碰他,提醒:“我們給爸爸敬個酒吧�!�
這樣一來陳文港就跟她是一樣身份了——她是霍振飛的另一半,他是霍念生的另一半。
陳文港還沒說話,霍三叔舉舉手,示意她坐回去,神色淡淡:“不必了,吃飯就吃飯。”
于是這頓飯吃得不尷不尬。
中途江彩上衛(wèi)生間,還溜出去吸了支煙,被陳文港逮個正著,她還振振有詞地抱怨:“我沒胃口嘛,好兇啊那老頭,板著個臉,我吃得胃里像有石頭,還不能抽一根了?”
正說著霍念生來了,她條件反射往陳文港身后躲了一下。
霍念生似笑非笑,沖她招手:“怎么了這是,看到我回來很失望?”
江彩嘴硬“嘁”了一聲:“沒有,挺好的,恭喜你平安回來�!�
陳文港也笑了笑,教訓她:“把煙拿來。”
江彩撇撇嘴不說話,連著打火機一起扔他手里。陳文港知道她怕霍念生,他只是看破不說破,她跟以前社會上那些壞朋友沾的劣習要拔根,青春期這個年紀,沒個怕的人都不好管。
團圓飯吃完,霍振飛安排司機送了老婆孩子,然后才過來:
“不用在意,我爸爸他只是一時心里過不去。”
霍念生攬著陳文港,漫不經(jīng)心地笑問:“都說新年新氣象,這又發(fā)的哪門子脾氣?”
霍振飛挑挑眉,他指著陳文港:“那是你沒看見,你家這位在董事長室跟他拍桌子,老人家多少年沒見過直接跟他叫板的了,認是認了,他這把年紀,死要面子的,你們理解一下�!�
陳文港這會兒氣度倒是謙虛:“你呢?不至于還記仇吧?”
霍振飛笑了一下:“我還可以,還沒到那個歲數(shù),沒資格�!�
街上熙熙攘攘,畢竟要跨年了,這里又是繁華商圈,許多年輕人涌上街頭。告別霍振飛,陳文港跟霍念生信步閑庭,牽著手步行到廣場,周邊還有音樂,吵得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清。
他們倆什么話也不說,仰著頭等著大廈頂上燈牌的倒計時。
零點時分,正式跨入新的一年,恢弘的鐘聲響起,天空中禮花綻放,人群縱情歡呼。
不認識的年輕人互相擁抱,有人要抱陳文港,被霍念生一把拉了回來。
霍念生從小販手里買了只氣球,里面都是的亮晶晶的彩片,他把氣球遞給陳文港。
陳文港笑著接在手里:“給我氣球干什么?”
霍念生眼看著一個小孩牽著氣球跑過去:“你看,別的小朋友都有的�!�
兩人走到歡呼聲震耳欲聾的范圍以外,商量新年去干什么,陳文港想起來:
“明天,不對,今天晚上我們學校有新年舞會,你陪我去參加嗎?”
“想去?”霍念生問。
陳文港拽著氣球,把手藏到他腋下取暖:“趁還沒畢業(yè),參加一次少一次嘛�!�
回到家是凌晨后半夜。睡前看手機新聞,突然刷到一條,王家這次倒臺,調(diào)查委員會是嚴查的態(tài)度,關于聚賭賄賂的情況,順著王啟明的人際關系鋪開,最近的游輪之行更是重點。
除了霍英飛等人,何家駿在船上也有參與賭博,而這條新聞就在分析他被抓到尾巴,后果會不會比以往都嚴重。何家駿本身就名聲稀爛——吃喝嫖賭俱沾,有些是道德問題,有些是違法,有些是犯罪,過去家里總能給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何家也因為這點多受詬病。
霍念生把下巴壓在陳文港肩上:“積累到一定程度,總有何家也壓不下去的時候�!�
陳文港想明白:“原來何家遇到這樣的麻煩,難怪才想把何宛心先送出國避禍�!�
“你怎么知道?”
“祝律師告訴我的�!�
霍念生點頭:“就是這個道理,何家是多事之秋,一個定時炸彈送出去總比留在本地好�!�
陳文港知道祝律師也是聽他吩咐:“那現(xiàn)在的進度是什么,她應該暫時出不去了?”
霍念生承諾:“沒有人做多余的手腳,只是她想出去,也得開得出無犯罪證明才行�!�
陳文港拍拍他的手:“大律師給你辦事夠辛苦的,你該給他加人工�!�
霍念生笑笑:“好,一定�!�
作者有話說:
后面還會有一章,然后開啟番外~
為了防盜,文案提前一天標正文完,請大家理解(合十)
第119章
第119章
他們動身去學校參加舞會。
到的時候時間還早,天色仍亮,霍念生陪陳文港在學校閑逛。
校園里草木繁多,到了冬天,仍有許多常青植物滿眼綠意。曾經(jīng)夏天時陳文港帶他來參觀過一圈,這次他們又路過藝術學院的展館,進去看看,學生作品已經(jīng)換了新的一批。
仿佛歷史重演一遍,出門的時候,又在上回的老地方遇到牧清。
打算晚上參加舞會的學生都是穿禮服打領結(jié),很容易辨識,陳文港問:“你也去跳舞?”
牧清淡淡地瞥他:“怎么,我不行么?”
陳文港笑了笑:“可以,晚上見�!�
在牧清身邊依然跟著他那個殷勤的富二代追求者,欲言又止地看陳文港一眼。
然后他又瞥眼霍念生,或許是心虛了,陳文港不太確定,忌憚他和霍念生告狀?
學術委員會對陳文港的調(diào)查還在進行中,但他那個脾氣剛硬的孔教授以一己之力舌戰(zhàn)群儒,有孔教授出面,陳文港并不擔心可能被誣陷。因此要不是今天遇到,他差點忘了這回事。
走過去后霍念生問:“怎么了?”
陳文港想了想,把被舉報的事跟他講了。
霍念生恍然,扭頭看一眼,眼神冷漠:“怎么早沒跟我說?”
陳文港現(xiàn)在回想已經(jīng)很平靜:“你那時候生死不明,我差點只想跟你走了,哪還管別的�!�
他又笑:“但教授已經(jīng)站出來給我撐腰了,其實沒什么好擔心的。你別再搞得太招搖,小事化大對我也沒好處。小心弄巧成拙,坐實了我真是關系戶一樣,我怕老先生追出門打我。”
霍念生親他:“那就等以后再說。你知道我是你的后盾就好�!�
夜幕降臨,學校大禮堂布置得金紅交錯,陳文港帶霍念生出現(xiàn)。
遇到認識的同學過來跟他們打招呼,不乏好奇地打量衣冠楚楚的霍念生——
在場學生從大一到大四都有,他在這些鮮嫩天真的面孔中間顯得格外人模狗樣�;裟钌苍诳此麄儯M管每個人都做了隆重打扮,放眼望去,有人的西褲底下還是穿著運動鞋來的。
甚至不是所有參加者都會跳舞,要提前兩個小時來上學生會組織的速成課。
他抄著褲兜,在舞池邊上看他們學習。
七點,悠揚舒緩的音樂響起。
陳文港走過來,霍念生牽他進入舞池。
腳步在地板上滑來滑去,你追我趕,你進我退,像一場不問前塵的游戲。
陳文港扶著他的背,霍念生笑問:“你不是不喜歡在學校里秀恩愛么?”
陳文港也笑起來,澄清:“我只是不喜歡在學習的地方親熱。但今天例外,是高興的日子,大家有另一半都帶著來的,我們混進來也不太扎眼�!�
霍念生道:“我聽別人說,男人不想承認自己已有所屬,不是心懷鬼胎,就是另有備胎�!�
陳文港沖他眨眨眼:“你覺得我是哪種情況?”
霍念生湊近他:“如果有天,你真的喜歡別的人了——”陳文港盯著他看,他頓了頓,“我本該大方一點說放你走,仔細想想,裝好人也不是我的本性。我只好……”
“只好”什么被樂曲湮沒了,人群中對視,陳文港沖他微笑,眸光燦若星辰。
舞會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到后面不知道誰促狹,音樂逐漸變成激烈勁爆的舞曲。
有些跟不上趟的學生于是開始胡亂扭來扭去,彼此哈哈大笑,氣氛空前高漲,一時間場子里群魔亂舞般歡快。
陳文港坐到場邊休息,才看到手機有消息,是陳香鈴發(fā)的,說打算回補習班上課。
陳文港低頭回復,霍念生在他旁邊,跟過來搭訕的學生聊天。
學生對他是好奇——知道他是陳文港另一半,知道他有錢得超乎想象,這種豪門人物似乎只住在媒體上,現(xiàn)實里見到真人還是頭一回,霍念生是只要他愿意,能跟任何人侃侃而談。
陳文港回頭看看,拍了他一下,窗簾擋住的玻璃外面,紅藍光芒大作。
有個別人也看到了,在小聲議論:“那是怎么了?”
這附近幾個學生湊過來,不明就里地往外看。好像是來了救護車,有人還說不知又是哪個學院的學生出狀況——名校學業(yè)壓力大,就在上半年學校還有博士生因為過勞突然昏迷。
其余大部分人沉浸在音樂里,沒有注意外面小幅度的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