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霍念生皮笑肉不笑,對方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認。
“我技術(shù)很好的,您真的不要試試我?您先別急著拒絕,我可以給您表演……”他做了個暗示,“您再決定,好不好?”
霍念生瞇起眼打量他:“你想在哪表演?”
他看起來沒有再找個房間的耐性。
最近能茍丨合的地方——
對方眼神下意識示意衛(wèi)生間的方向。
霍念生嗤笑出聲:“你的嗜好倒是特別�!�
小模特面色一窘,正欲改口,卻聽他說:“行了,你勾引男人的手段還不夠看,找別人去玩吧。但我聽說,你們對付同行也有手段,是么?”
小模特神色遲疑了一下,偷眼看他。
霍念生掏出金屬打火機,翻開蓋又合上,把玩得咔嚓作響,金屬材質(zhì)反射出一點冷光。
*
夜色漸深,參加派對的人已經(jīng)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些醉鬼還留在泳池邊上。
俞山丁有艷遇,與某位靚女擠在泳池邊上的躺椅中吹風,好不愜意,一時不想動彈。
兩人各持杯酒,對月共飲,俞山丁忽覺身后有影子鬼鬼祟祟地跑開。
他一愣,都沒看清是人是鬼,也懶得多管閑事。
又過一刻鐘,卻有兩個半醉的人罵罵咧咧過來,鬧著說丟了東西。
他們?nèi)氯碌膭屿o太大,溫香軟玉的氣氛煙消云散,俞山丁不好再裝沒看見,心中暗道倒霉,非要留在這干什么,一邊讓美女先回房間,一邊上前一問,得知他們手機不見了。
的確算得上貴重物品,于是又驚動了幾個工作人員,浩浩蕩蕩一起找尋。
正毫無頭緒,那邊又多過來一個年輕人,微微蹙眉:“我的手機也沒了�!�
俞山丁摸摸腦門,大約還記得這小子是誰,鄭家的那個外甥,牧什么的。
“什么型號,什么顏色的?”他問,“晚上是也鎖在柜子里嗎?”
“黑色的�!蹦燎宓伤谎郏拔乙恢睅г谏砩��!�
“那是剛剛才不見的?”
“應(yīng)該還沒丟多長時間,但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這個小偷看起來在針對我和我的朋友�!�
還沒線索表明手機為什么失蹤。但牧清一口咬定是小偷,也不是沒道理,三個認識的人同時丟東西,鬧賊的可能性比較大。
然而能出現(xiàn)在游艇會俱樂部的,大部分人不至于貪這點小財。誰知道什么目的?
場地附近的桌椅板凳連同植物盆景幾乎被掀了個遍,一無所獲。
其中一個失主醉醺醺地失去耐心,嚷嚷著要把現(xiàn)場的人抓來一個個搜身。
這是喝得腦漿糊涂了,俞山丁心道,該走的人都走差不多了,上哪給他搜去?
牧清態(tài)度還禮貌一點,比較冷靜地問俞山�。骸澳懿荒茏屛覀儾椴楸O(jiān)控?”
俞山丁噘長了嘴,向工作人員方向努了一下。
工作人員忙道:“當然可以,我們可以去保衛(wèi)科調(diào)出來�!�
來來回回又折騰了一趟,只是結(jié)果不盡人意。這里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有點老,覆蓋面不全。就算是監(jiān)控覆蓋到的畫面,天太黑,人太多,進進出出,上岸下水的,各人手里拿了什么,在錄像里委實難以辨認。
喝糊涂的那位已然失去耐心,大發(fā)雷霆,說要投訴他們的監(jiān)控裝了個狗屁。
牧清也冷了臉:“這不光是錢的問題,手機這樣重要的東西,什么隱私信息都在里面,麻煩你們再想想辦法。不然我看真的要報警一個個搜身了�!�
此時還是俞山丁眼尖,終于發(fā)現(xiàn)泳池底下有異樣:“哎,你們看那是什么?”
聞言眾人忙圍上去,探著腦袋往下看。
只是光線折射,不容易看得分明。牧清那個朋友瞪著朦朧的眼,突然感到背后一股推力,一個猛子倒栽進水里,撲騰起巨大的水花。
工作人員忙七手八腳把他拉上來,他嗆咳出一灘水,又因為喝了酒,哇地吐了一地。
嘔吐物噴濺到褲腳上,牧清臉色微變,嫌棄地退后一步,還是躲避不及遭了殃。
他眉頭幾乎擰成疙瘩,工作人員又何嘗不是,嘴上雖不說,誰都不愿往水里跳。
最后還是花了點時間,把泳池的水都放了,才把不明物體撈上來。
證明就是他們?nèi)齻的手機。
實話實說,那一把是俞山丁暗中推的。主要是他一搭眼,就看見潑陳文港那個肇事者在自己前頭撅著屁股。要讓他專門設(shè)計報復,還有點麻煩,人都在眼前了,還能不推白不推?
這事得設(shè)法讓霍念生知道。
但扔手機的罪魁禍首,俞山丁也毫無頭緒。
倒是隱隱想到那個鬼鬼祟祟的動靜,他晃了晃頭,實在沒有印象,覺得自己想多了。
說曹操曹操到,霍念生突然打電話過來,聽到嘈雜的背景:“怎么還在下面?”
俞山丁避開一些距離,跟他講了具體情況。
霍念生“嗯”了一聲,不甚關(guān)心的態(tài)度:“你不用陪他們找,這跟你又沒有關(guān)系。你是負責接待,又不是他們的老媽子,早點上樓吧。讓他們自己去折騰�!�
*
陳文港在被子底下動了動。
他是被霍念生低低講電話的聲音弄醒的,睜開眼,看看時間,也就睡了一個多小時。
腦子卻清明許多。這一覺的質(zhì)量仿佛一宿好眠。
他從被窩里探出一只手,霍念生笑了笑,回握住他,很快收了線:“吵醒你了?”
陳文港搖頭。
霍念生從床頭往下挪了挪,隔著被子,伸手把他抱在懷里。
陳文港翻了個身,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把下頜搭在他頸窩里。
霍念生的懷抱和他記憶中一樣寬厚溫暖。
也令人懷念。
這是他曾經(jīng)愿意傾盡一切也無法換來的瞬間。
然而身上被潑了酒,黏丨黏丨膩丨膩,陳文港自己很快嗅到一股酒味、汗味和海腥味混合的味道。他低頭看看,剛要露出皺眉的表情,霍念生倒先笑了:“你就這樣躺我床上,二話不說大睡一覺,我還沒說什么,你自己還嫌棄起來了?”
陳文港也笑出來,掀開被子要起身:“我去洗澡�!�
他穿鞋下了床,出了臥室,卻徑直往大門走。手指摸到門把,被一只大手攔下。
霍念生將他壓在門板上,聲音似笑非笑:“不是洗澡嗎?要跑那么遠?”
陳文港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回我自己房間洗�!�
霍念生說:“我這里也有浴室�!�
陳文港被他翻過來�;裟钌皖^,吻了吻他的額頭,然后順著鼻梁找尋他的嘴唇。
陳文港不由抓住了他的胳膊。
然而只持續(xù)了兩秒他就把霍念生推開。
“我去洗澡�!标愇母蹮o奈地笑了,哪有人能頂著滿身狼藉風花雪月,霍念生可以他也不行,“這身酒味我一秒都忍不了了�!�
作者有話說:
第34章
第34章
拉開衣帽間的推拉門,春夏秋冬,種類倒是齊全,但都是霍念生的私人物品。這是他的套房,不像下面客房提供酒店布草。
陳文港正猶豫,霍念生隨手取下一個衣架,摘下上面的衣服:“穿這件�!�
陳文港接過那件酒紅的浴袍,厚實柔軟,有經(jīng)過洗滌的痕跡。
但內(nèi)褲是沒有的,他帶來的行李扔在樓下房間。
霍念生抱臂靠在墻上,揶揄地看他:“空著?”
陳文港扭頭去客廳給禮賓部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幫忙送上來。
浴室已經(jīng)放好了一缸水,蒸騰著白汽。浴缸說是一個缸,大得更像個溫泉池,踩著臺階才能進去,金屬獸頭造型的冷熱龍頭昂著腦袋,耀武揚威。
他坐在浴缸邊上,把一只手伸進去,被水氣一蒸,更顯修丨長丨白丨皙。
水波映出他的臉,波紋蕩漾,一觸即碎。
前世陳文港其實也住過霍念生這間707套房,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事。
而他來的時候,這里基本不會有別的人——霍念生每次也是包場,但跟這種狂歡不一樣。空蕩蕩的的俱樂部連個人影都見不著,荒得像鬧了鬼,但也不會有任何異樣的眼光。
陳文港其實也不享受那個感覺,只是霍念生強迫帶他出來看看。
但至少身邊還有一個人,是他在蒼茫的天和海之間唯一能抓住的對象。
陳文港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洗完了這個澡,霍念生沒有試圖耍流丨氓進來騷丨擾。
洗手臺上擺了新的毛巾和牙刷,連牙膏都是新的。陳文港把自己拾掇妥帖,吹干了頭發(fā)出去,趁他在浴室的時候,房間里的床單和被罩也有人換了新的,花色變得不太一樣。
霍念生沒在屋里待著。
陳文港走到落地窗前,眼眸中映出一點火星。
霍念生抱著胳膊,在寬闊的陽臺抽煙。
也在耐心等他。
身后的動靜吸引霍念生回頭:“洗完了?”
陳文港“嗯”了一聲。
“水涼不涼?”
“正好。”
月光清冷,照在陽臺上一片光耀。陳文港攏了攏領(lǐng)子走向他。浴袍掛在身上,有些大了,腰帶在腰間系出一把修長的腰線,領(lǐng)子卻難以服帖,襟懷大敞,露著一片胸丨膛。
霍念生把燃了一半的煙支在煙灰缸上,把他的身體轉(zhuǎn)過來,幫他拽了拽衣襟,又扯下陳文港的腰帶,繞過他的后丨腰,在身側(cè)重新系了個蝴蝶結(jié)。
方式干凈利落,像綁一份大禮。
做完這些,霍念生一抬頭,陳文港瞇著眼,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服務(wù)。
他側(cè)著頭,看看霍念生那支煙,沒話找話:“你平時喜歡都抽什么牌子?”
霍念生重新拾起煙,吸了一口,促狹地噴他耳郭:“高材生,你不是不抽么?”
煙盒在茶幾上,上面都是外文字母。陳文港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
他的身體又貼近了一些,挨著霍念生的肩膀。
霍念生挑挑眉,終于把手湊過來,橫在半空,香煙夾在骨節(jié)分明的指間。
陳文港睡下眼,含住他嘴唇碰過的地方。
霍念生自己又抽了一口。
就這么一人一回分享了剩下的大半支煙。
第一口陳文港還帶著試探的意味,然后越來越放肆。
霍念生樂得縱容他,任陳文港扶著他的手,抻著修長的脖頸,探頭在他掌心。
煙盡了,霍念生捏著他的下巴,低下頭,細致綿密地吻他。
陳文港手臂環(huán)著他的脖子,迷失在名為“霍念生”的苦海之中。
這個吻里有煙草的味道,也有他身上沐浴露和牙膏留下的薄荷的清新。
他的視線朦朧起來,呼吸再次變得細細碎碎的急丨促。
月光是冷的,他是熱的,霍念生的體溫也漸漸升騰。
那支煙讓陳文港意識漂浮出軀殼。
霍念生把他更用力地按向自己,像要揉丨碎,一時溫柔繾綣,一時纏綿惆悵。
陳文港攀著他的后頸,極盡溫柔地予以回應(yīng)。
他被霍念生抱起來,一把扔到床上。
霍念生安撫地吻他,新?lián)Q的床品蓬松柔軟,帶著曬過陽光的溫度。
陳文港眼神水光瀲滟,卻一把抵住他的胸口。
霍念生吻他耳朵:“還有什么想說的?”
卻聽陳文港問:“過了今天,我們算什么關(guān)系?”
“什么什么關(guān)系?”
“是只有這一晚,還是怎么樣�!标愇母蹎査�,“還會有以后么?”
“寶貝兒�!被裟钌鸁o奈地笑笑,似乎料不到他也會問這種俗套的問題,“我豪擲千金,不是只為了跟你上丨床,更不是就為了買丨你一晚上。你要是不愿意,依然有權(quán)利拒絕我。”
陳文港說:“我知道。我不是想拒絕你。但說清楚對我很重要。”
頓了頓,霍念生坐起來:“你是對的,先說清楚也好。”
他往后捋了一把頭發(fā):“我不喜歡騙人,除了不能承諾天長地久,我什么都可以給你。我的確不保證能跟你在一起多久,但只要有一天在一起,我會好好對你�!�
陳文港看著他,一絲涼意鉆進心房。但面上還是沒表現(xiàn)出來。
霍念生摸著他的頭發(fā):“不高興了?”
陳文港說:“我更喜歡一段長期的關(guān)系�!�
霍念生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立刻改變——至少沒表現(xiàn)得像聽到什么不經(jīng)之談。
他仍用那種溫和的,甚至帶著寵溺的態(tài)度在面對陳文港,只是手上的動作停了。他從陳文港身上退下來,嘆了口氣,坐在床邊,摸到煙盒和打火機,重新點了支煙。
陳文港沉默地注視他的背影,沒提醒他這樣容易點燃床單。
良久,霍念生吹出一口煙圈:“那我可能真的不該招惹你�!�
陳文港也坐起來:“因為你只想玩玩,沒想到我獅子大開口,把你嚇著了?”
霍念生回頭看他,空著的手捧住他的臉:“照你的成長背景,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你要的是穩(wěn)定,不是只出來玩一玩。寶秋其實也提醒過我很多次,我沒太當真。我以為我們在中間區(qū)域還是可以有一些共識的,結(jié)果證明,是我理所當然了。”
陳文港一言不發(fā)撇開他的手。
他的樣子像有些生惱,在床上跪起來,卻還是從后面抱住霍念生。
霍念生的意思他明白,心中升起的情緒其實稱不上難過。何況對霍念生如今的想法,陳文港是有心理準備的。他從沒指望過霍念生一上來就對他愛得死去活來,只是他自己也被欲望和表象遮蔽了眼。海潮退去了,沙灘上只剩怪石嶙峋,才發(fā)現(xiàn)是扎腳的,真相并不好看。
陳文港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談崩了,或者是他操之過急,或者霍念生本來就是個混蛋。
前世他們之間就沒有一個很好的先例可循,所以花了七年也只走到了悲劇收場的地步。
陳文港心中空落,此時他似乎終于更清楚了一些,為什么注定會走到那樣的結(jié)局。
人生更多時候面對的局面,本就是愛亦難恨亦難。
所以呢?
難道這輩子還要再走一遍老路嗎?
不是沒有耐心,只是他一個人守著太多記憶,無人分擔,每時每刻不在被孤獨噬咬。
他像深海里的巨獸,再怎么呼喚都尋不到同類的回應(yīng),總有一天是要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