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有話說:
第32章
第32章
半小時前。
鄭寶秋背地吐槽,牧清帶著朋友過來的時候,她還是換了個虛以委蛇的笑臉。
那邊戚同舟跟陳文港回來了,幾個人湊了一圈,熟不熟的圍在一起拉閑散悶。
那邊工作人員重新擺了個香檳塔,酒液從金字塔頂尖汩汩往下淌,像個黃金瀑布。
很多人玩嗨了也喝嗨了,鬧哄哄地圍著這盛景一陣歡呼。
牧清的朋友們起意,提議要過去玩喝酒游戲。
陳文港不打算參與,稍微退了退,讓出空間給他們。
有人卻看不慣他假清高的勁兒,出言嘲諷:“這是干什么,搞眾人皆醉我獨醒?”
陳文港笑笑,裝聾作啞地沒搭理。
那人反倒來了勁,催他參加,不然就是不給臉面。
鄭寶秋看不過去:“哦,他酒精代謝能力不好,不適合喝酒。上回體檢醫(yī)生還說呢�!�
那人的同伴嬉笑:“就喝這么一杯,有什么代謝不了的?回去多去撒幾泡尿就沒了�!�
鄭寶擰起眉頭,不待她發(fā)作,戚同舟忙道:“搞什么搞,還有女生在呢,嘴巴放干凈點�!�
對方轉(zhuǎn)向陳文港:“女生當然不用喝。怎么——你也是女生?是不是還來了大姨媽?”
眼看鄭寶秋快忍無可忍,陳文港攔了她一下:“算了,別跟無謂的人一般見識�!�
那人叫囂:“來來,你有見識,再說一句試試?”
肚里存了點酒精,又年輕氣盛,兩三句話不合,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
這時候牧清倒出來打了個圓場,勸朋友少說兩句。
戰(zhàn)火停止升級,但話不投機半句多,兩撥人翻了臉,索性涇渭分明,各去了場地一邊。
鄭寶秋背過身子,冷哼:“那兩個人我認識他們,一個家里開機械廠,一個開改裝廠的。到底是暴發(fā)戶,上不得臺面。看他們和誰玩,都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了�!�
戚同舟開口附和。但他對牧清印象不錯,其實沒反應過來鄭寶秋影射的是誰。
臺上樂隊還在搖滾嘶吼。臺下不知誰起了個頭,把氣泡香檳用力搖得岌岌可危,砰一聲,塞子合著酒噴出去,淋了旁人一身。
被淋的人不甘示弱,立刻抓了一瓶酒,予以反擊。
像是一個訊號,眾人很快拿香檳打起了酒仗,進行一種無聊的狂歡活動。
酒液不要錢似的漫天揮灑,有些直接倒進泳池里,這一晚不知要白燒多少錢。
陳文港跟鄭寶秋交換了個眼神,都不想被潑一身濕漉漉的酒精,兩人決定提前撤退,陳文港擋著鄭寶秋,找了條安全路線打算離開。
戚同舟亦步亦趨跟在后面。走到場地邊緣的時候,他聽見有人喊了陳文港一聲。
接下來的意外發(fā)生得迅雷不及掩耳。
戚同舟只看到有香檳從瓶口呈弧線形飛濺出來,意識到有不長眼的人潑酒偷襲他們。
旋即第二個想法,那襲擊是故意沖陳文港來的。
陳文港不偏不倚被潑了個正著。到此為止,戚同舟已經(jīng)意識到是個沒品的惡作劇。
卻不料陳文港反應極其激烈,猛然后退一步。等戚同舟意識到那聲哀鳴是他發(fā)出的,他已經(jīng)捂著臉摔在地上。不像被人潑了酒,倒像被潑了硫酸一樣恐懼。
鄭寶秋回過神來,罵了聲:“誰干的?”
她撲上去,擔憂地問是不是濺到了眼。
人群面面相覷,都一臉無辜,自然無人主動承認。
戚同舟倒是看見了,潑酒的人是剛剛罵他的那個傻帽。
但此時顧不得追究對方,他也在陳文港身旁蹲了下來,卻舉著兩只手不知所措。
陳文港把身體蜷成一團,這是個極具防御性的姿態(tài),整個人繃得像一張拉緊的弓,不讓摸不讓碰的,這不是正常的反應。
搖滾聲不知何時停了,只有音樂還在空放,樂隊成員都伸著腦袋往這邊看熱鬧——
“什么情況?”
“有人受傷了?”
“不會演的吧?喂,別開玩笑啦�!�
圍觀的人群中,有聲音小心開口:“會不會是羊癲瘋?”
俞山丁如摩西分海一般擠開人群,露出腦袋,他倒還鎮(zhèn)定,斥責說話的小模特:“什么羊癲瘋!干什么干什么,都擠在這,能不有人缺氧嗎?還不都散開,把新鮮空氣讓出來?”
這些模特里不少是他老熟人了,俞山丁一個眼神,便哄笑著帶頭散了開去。
鄭寶秋扯起領子,嗅了嗅自己被殃及潑到的液體,甚至試著舔了一下手背,的確只是香檳。總不能是酒里摻了別的東西?
她有些茫然,再次俯下身:“文港哥,你感覺怎么樣?”
陳文港死死咬著牙關沒回答她。
酒液沁透衣服,涼意順著神經(jīng)直抵大腦,他感覺到的卻不是冰冷,而是滾燙,燙得幾乎燒起來,灼得他每寸皮膚劇痛不已。意識也是混沌的,他分不清現(xiàn)實和記憶。
陳文港動了動嘴唇,戚同舟覺得他似乎說了什么,可惜沒能聽清。
鄭寶秋做了決定:“要不還是叫救護車吧……我這就去叫�!�
然而她穿著清涼,手機鎖在了儲物柜里。俞山丁扶著膝蓋,也再彎腰查看情況,聞言一摸身上——只一條褲衩。鄭寶秋連忙起身跑去拿,轉(zhuǎn)身卻一愣,口中喊了聲“表哥”。
戚同舟六神無主地蹲在那里,下意識一抬頭,身邊便多了個人。
他都沒發(fā)現(xiàn)霍念生是什么時候來的。但公平地說,霍念生也目中無他。
鄭寶秋顯然更依賴自己人,抓住戚同舟的肩膀,往后拉了拉,示意他讓讓。戚同舟無奈讓開,看著霍念生屈著一條膝蓋,跪在地上,輕輕喊陳文港的名字。
聽到他的聲音,陳文港終于有了反應。
霍念生只覺左手一緊,被他死死抓住。陳文港力道奇大,幾乎要捏碎他的手骨。
他的另一只手仍緊緊捂著臉,露出的半邊面容泛著白皙光澤,看不出任何問題。
霍念生心里反而安穩(wěn)下來,由他捏著,他指揮鄭寶秋:“你掏掏他兜里,有沒有一個……”
一個分裝用的小藥盒。陳文港如果帶在身上,會固定裝在右邊的口袋。
霍念生皺起眉,頓了頓:“算了,我來吧�!�
再一次,他體內(nèi)似乎出現(xiàn)另一個自己,嫻熟地從老地方摸到藥盒�;裟钌鷨问植环奖�,交給鄭寶秋,打開里面是不知什么成分的兩片白色顆粒。然而霍念生知道這是阿普唑侖。
鄭寶秋倒出一粒藥,狐疑地遞過來。
霍念生扶著陳文港的后腦,把他的頭支起來一點。
熟悉的氣息讓陳文港不再抗拒,他就著霍念生的手把藥吞了,本能地壓在舌根底下。
霍念生換了個姿勢,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騰出右手,安撫地拍著陳文港的后背。俞山丁拿來一條干凈浴巾,這東西在泳池入口備了很多�;裟钌o了他一個眼神,俞山丁反應過來,連忙展開�;裟钌舆^來,用浴巾把陳文港連同自己一條胳膊裹在里面。
陳文港終于放緩了手上的力道,只是虛虛搭在臉上。
他靠在霍念生懷里,一臉一身還都是濕漉漉的酒漬�;裟钌镀鹪〗恚p柔地給他擦臉。
這邊的動靜再次引來一片窺探目光,但被俞山丁等人擋住了大半�;裟钌蜞崒毲锓愿懒藘删洌瑹o視欲言又止的戚同舟,重新用浴巾裹好陳文港,打橫把人抱了起來。
大概阿普唑侖針的藥效開始起作用,陳文港那根尖銳的神經(jīng)叫囂的聲音小了。
他蜷在霍念生懷里,似醒非醒,依稀聽到俞山丁的聲音問“去哪個房間”。
又聽到霍念生叫他還不去按電梯,不要啰嗦。
行走帶來的顛簸仿佛騰云駕霧,但眼前是一片安全的黑暗,陳文港閉著眼沒有睜開。
不知過了幾分鐘,還是半個小時,他被放在一張床上。
身下一片云朵似的柔軟,他陷了下去,像要沉入海底。
陳文港的分量對霍念生來說算不上負擔,相反他抱了滿滿一懷,走了一路,心里不知為何竟似酸似軟,恍如隔世的熟悉感折磨著他,像抱著什么失而復得的極其珍貴的東西。
霍念生到了707,包房是個套間,他用腳踢開臥室門,把陳文港安置在臥室床上。
陳文港一脫離他的懷抱又不安地掙動起來,霍念生連忙摸摸他:“文港,別怕�!�
他脫了鞋,衣服都沒脫就跟著上了床,把人撈進懷里:“別怕,文港,我在呢�!�
哄了一陣,陳文港緊繃的身體漸漸攤開,他伸手摟住了霍念生的脖子。
霍念生親了親他的鬢角和臉頰。
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陳文港已經(jīng)清醒,眼睛睜著一條縫,黑色的瞳孔幽幽地望著霍念生。
霍念生不禁又親了親他的眼,繼續(xù)拿那張浴巾給他擦半濕不干的衣服。
沒多久醫(yī)生拎著醫(yī)藥箱來了,是俱樂部醫(yī)務室的,工作人員打了個內(nèi)線電話后放他進來。
霍念生帶他進臥室:“你給他打一針安定�!�
醫(yī)生有點猶豫——俱樂部這些成員,無不是有錢有勢的,床上躺了個人,半張臉埋在枕頭里,精神懨懨的,也能看出長得漂亮,又莫名叫他過來打個安定,很難讓人不往糟糕的方面想。不讓他看見也就罷了�?偛荒軣o視他的職業(yè)道德,專門叫他過來,稀里糊涂當幫兇吧。
醫(yī)生遲疑地建議:“不如讓我先看看情況?”
倒是床上的人開了口:“已經(jīng)沒事了�!标愇母劢忉專骸拔矣悬c驚恐障礙。”
霍念生坐在床邊,順順他的頭發(fā):“打一針吧,睡一覺起來就好多了�!�
陳文港又閉上眼:“都可以�!�
醫(yī)生彎下腰問他:“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你自己想不想打?”
陳文港說:“也不會有大問題。最多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霍念生道:“算了,那你給他檢查一下吧�!�
最后針還是沒打。醫(yī)生給陳文港簡單看了看,聽了心率,初步排除心臟病發(fā)作的可能性,然后拿了包寧心安神的中成藥顆粒過來,沖了溫水喂給他服了。
“休息一下就行了,有任何不妥隨時來叫我�!�
霍念生把醫(yī)生送走,再回到床邊,便見陳文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他側(cè)躺著,弓著脊背,顯得有些柔弱,像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雖然沒用安定,大概也折騰得夠累了。就這么短的功夫,他一閉上眼,呼吸就有變得綿長的趨勢。
霍念生本想叫他起來換個衣服,終究沒出聲,給他壓了壓被角。
他傾身靠在床頭,聽著陳文港沉穩(wěn)的呼吸,心不在焉地想什么,時不時在他背上拍兩下。
如果有人在旁邊看到霍念生,他此時臉上卻面無表情,藏著許多叫人看不透的情緒。
作者有話說:
第33章
第33章
等陳文港睡得踏實了一些,霍念生重新下了床,低頭看了看皺巴巴的衣服和褲子,自嘲一笑,扯了扯袖口。關于陳文港,他像是一個謎團,許許多多的線索,此時在霍念生心頭串聯(lián)起來。
比如他要看醫(yī)生開藥,比如霍念生莫名認識的阿普唑侖,在他的記憶中,甚至不該只有這一點藥片,還有各種花花綠綠的藥片和膠囊……他印象中想不起有誰曾經(jīng)像吃飯一樣按頓服用這些副作用強烈的東西。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隔著雕花玻璃似的閃現(xiàn)在記憶邊緣。
還有,有心理問題是一回事,陳文港被潑了酒,反應為什么這么激烈。
是不是經(jīng)歷過類似的情況,是不是有創(chuàng)傷應激,是不是有人欺凌過他。
是誰干的,鄭寶秋看起來不知道,鄭玉成知道嗎?
還號稱跟他形影不離,連這點事情都照看不好嗎?
總之一定是有誰刺激過他,霍念生的眼神里終于露出陰鷙,他不相信沒有蛛絲馬跡。
這時傳來微弱的幾聲門響,像有人拿捏著力度在敲。
霍念生過去開了門。
鄭寶秋站在外面,已經(jīng)換過衣服,腦袋繞過他,試圖往里看:“文港哥怎么樣了?”
霍念生重新恢復了萬事不縈于心的態(tài)度,散漫地笑笑:“沒事了�!�
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反手把門鎖了:“他睡著了,別進去打擾�!�
霍念生已沿著走廊走出兩步,鄭寶秋卻還落在后面,盯著房門看了好幾眼。
他回過頭,等鄭寶秋追上來:“表哥,剛剛到底什么情況?”
“不清楚,大概是有點應激吧。以前有人潑過他什么東西嗎?”
“應該,沒有啊�!�
“或者類似的。小時候玩水槍有人故意射他?”
“這我也不記得……情況很嚴重?”
“沒有。醫(yī)生看過了,說沒事。”
“那就好�!�
鄭寶秋覷著他的臉色:“對了,我們今天來的時候開了房間,我住501,文港哥是503……”
霍念生在電梯旁按了下行按鈕。
轎廂剛好就停在這一層,叮地一下,應聲而開。
鄭寶秋跟著進去,聽到霍念生笑了一下:“寶秋,他是個成年人了�!�
電梯數(shù)字跳躍,鄭寶秋被看穿心思,有點尷尬。霍念生繼續(xù)說:“他其實比你成熟,也不是傻子,自己會保護自己。你什么都要替他出頭,就沒考慮過會傷他的面子?”
“我沒有想傷他的面子啊。一家人互相維護很正常吧?”
“有沒有可能你潛意識還是覺得他在身份地位上比你弱勢?”
“我……我沒有�!编崒毲镒焐喜怀姓J,想了想心里又有些動搖,“不會吧?”
“同樣的,我想追他,也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電梯到了一樓,霍念生作弄般拍拍她的腦袋,“我們兩個成年人,就算有點什么也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你不用老擔心他吃虧�!�
“……我不是擔心他吃虧,我是覺得你不想談戀愛就不要瞎撩!”鄭寶秋一怔,反應過來,壓低聲音從身后向他喊,“拜托,大哥,你這樣才會傷害別人的好嘛!”
霍念生笑笑,頭也沒回,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耳朵里去。
時間不早了,泳池趴還在繼續(xù),但也快到了尾聲。場地又濕又滑,沾滿亮片和金粉,儼然已經(jīng)變成香檳的泥沼。有的地方半干不干,又不知混了什么,踩上去幾乎一扎一扎地黏腳。
戚同舟不見蹤影,大概被他的干姐姐打發(fā)回了房間。
李紅瓊倒是還在露臺喝酒。見到霍念生,她迎上來,客套地問了問情況。
霍念生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兩句。
見他這模樣,李紅瓊嗤一聲,說自己也要去休息了。
霍念生懶洋洋伸出一只手,沖她揮揮,又重新放回兜里,巡場似的晃悠到別處去了。
視線在人群中搜尋,他忽從夾縫里看到個身影,是這晚上在洗手間發(fā)春那個小模特。
霍念生瞇起眼盯了對方幾秒。
小模特有所感應,回頭發(fā)現(xiàn)了他。
那男孩子心中暗喜,連忙過來:“霍總�!�
霍念生憑他湊上來,艷俗的香味往鼻腔里鉆。那小模特夾著嗓子,說話的聲音黏丨膩丨多丨汁:
“霍先生,您這是還沒找著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