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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明眼人都看出這是杠了起來。

    到了十萬這條線時,陳文港扯了一下鄭茂勛的袖子,暗暗向他搖頭。

    然而鄭茂勛何時受過這樣的憋屈,大不了這個錢他出:“十五萬!”

    何宛心依然涼涼地說:“十五萬五千。”

    鄭茂勛咬著腮幫子瞪她:“二十萬�!�

    何宛心說:“二十萬五千。”

    不明所以的戚同舟都小心翼翼地跟著喊了聲“二十一萬”。

    然而收到男神示意不要添亂的眼神,立刻又緊緊閉上了嘴。

    眼看鄭二公子和何小姐戰(zhàn)火升級,另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插進來:“二十五萬�!�

    開口的是鄭玉成。

    同時手下一條消息發(fā)了出去:“這是我弟弟妹妹想要的東西,給我個面子,不要鬧了�!�

    大屏幕上清晰地以360°視角展示拍品細(xì)節(jié),再精美也只是塊普通的古董表。

    主拍人經(jīng)驗豐富,處變不驚,耐心地等他們繼續(xù)。

    何宛心看到了消息,含嗔帶怨地望鄭玉成一眼,堅持叫價:“二十五萬五千。”

    此時鄭茂勛也有些動了真火,一拍桌子:“三十萬!”

    何宛心不依不饒,與他針鋒相對:“三十萬五千�!�

    雖然不知道幾個后生為了什么原因打起來,當(dāng)戲看倒是很有意思。

    只有坐在主席臺的鄭秉義臉色已經(jīng)有些不虞,其中兩個都是他的兒子,此時做派無異胡鬧。身邊還有老朋友在偷偷問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就在這時候,人群中又有個牌子舉起來——

    “一百萬�!�

    全場嘩然,所有目光集中到舉牌的人身上。

    “你們幾個磨不磨蹭?”霍念生嗤笑一聲,他的眼神像看了個笑話,“要不然就干脆一點,要不然就別學(xué)大人玩拍賣。小朋友們,你們這一點點螞蟻上樹的,準(zhǔn)備拍到什么時候去?”

    作者有話說:

    第22章

    第22章

    何宛心同來的女伴撥了撥她的手,湊過身小聲勸了幾句。

    與此同時,陳文港也按住了鄭茂勛蠢蠢欲動的手。

    鄭茂勛順著他的目光示意,跟瞪著自己父親對上視線。在鄭秉義不贊許乃至責(zé)備的目光下,他癟了癟嘴,偃旗息鼓,不情不愿地把牌子往桌上一扔。

    然而那何宛心咬了咬牙,還是叫道:“一百萬零五千�!�

    “何小姐,這還像點話。”霍念生贊賞,“兩百萬�!�

    何宛心下不來臺。她硬著頭皮:“兩百萬零五千……”

    “四百萬�!�

    何宛心臉色變得難看。

    身后的竊竊私語聲音越來越大。

    她懷疑那聲音里,會不會有人在討論她出不出得起這筆錢。

    對一個大家族的私生女來說,拿個幾十萬出去,挪挪零花錢是不難有的。四百萬就到了一個沒那么輕松的臨界點。其他的家族成員,有海外信托,有基金理財,有房產(chǎn)股票……

    他們享受的財富和資源源源不斷。

    而她只能做手心向上的那個。

    女伴忍不住再次拽她:“不如算了吧……你看,你花幾百萬買輛跑車,買包買首飾,這些都好說,跟人賭氣拍這么塊不值錢的破表,你想想回家怎么跟伯父交代?”

    留得長而纖細(xì)的指甲掐進肉里,刺痛了何宛心手心。

    她的面上露出一種冷傲的表情,是,她和其他少爺小姐當(dāng)然沒法比。她喊哥哥的那個草包,何家駿可以酒池肉林,公海賭博,一晚上開酒就開掉幾百萬,長輩不會多說一句。

    若非鄭秉義要面子,壓著兒子和女兒,她也勢必不可能搶得過鄭茂勛和鄭寶秋。

    她能跟誰拼得過呢?她不為自己打算,誰會替她出頭呢?難道她就活該不配么?

    “我知道何小姐志在必得。”霍念生說,“實在可惜,這件拍品也是我的心頭好,不能拱手相讓。如果你還有意向,我們還是速戰(zhàn)速決吧,不要耽誤別人太多時間�!�

    這話引起一陣小范圍的哄笑。有人抬聲叫他不要和女孩子搶東西。

    另有人起哄提鄭玉成的名字,問他到底是站哪邊的。

    何宛心冷冷地不說話,表情里有著掩蓋不住的難堪。

    主拍人回過神來:“目前四百萬,還有人要參與競價嗎?沒有的話,四百萬一次——”

    “四百萬零五千�!焙瓮鹦恼f。

    “七百萬�!被裟钌e牌。

    嘩然聲里,何宛心站起來,扔了句“我去透氣”便徑直往外走。

    在她背后,主拍人落錘:“成交!”

    聲音在復(fù)古的羅馬式大廳里回蕩。

    走出門廳的何宛心背著人群,臉上一片精明的冷漠,并無半分愛情的影子。

    *

    戚同舟全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緊張得一點兒大氣也不敢出。

    這種燒錢的熱鬧,放在平時他也看熱鬧不嫌事大,只是現(xiàn)在不一樣,他害怕男神生氣。

    全程戚同舟都在偷看陳文港的臉色,那張玉石雕琢一樣的臉上,仿佛多眨一下眼皮都牽動著他的心緒。只是陳文港始終寵辱不驚地坐在他座位上——戚同舟什么都沒瞧出來。

    剛剛的鬧劇像小石子在池塘激起一點漣漪,但與他毫無干系。

    隨后拍賣會繼續(xù)進行,陸續(xù)又成交了兩件拍品,成交額都不高。

    等所有人都不再關(guān)注這邊,陳文港才悄悄起身,貼著墻根走了出去。

    戚同舟連忙想追,又怕引人注目,磨磨蹭蹭了五分鐘,才偷偷跟著溜號。

    出了宴會廳他卻迷茫了,眼前來來往往,都是工作人員,不知往哪個方向去找。

    戚同舟像只離家出走的小雞崽在酒店里來回轉(zhuǎn)悠,倏忽眼前一亮——右前方的凸肚小陽臺上,有個穿黑色晚禮服的身影,正趴在欄桿上看夜景。不就在那兒呢?

    他清了清嗓子,又正了正領(lǐng)結(jié),上前喊了聲“文港”。

    孰料那男生一回頭,他尷尬了:“抱歉抱歉,我認(rèn)錯人了。”

    男生淡淡沖他一笑:“沒關(guān)系。”

    戚同舟賠笑,趁機多瞟兩眼:“主要是你跟我一個朋友有點像�!�

    男生點點頭,乍一看確實有點陳文港那個勁兒——尤其身材比例,從背面看的時候,認(rèn)錯簡直太正常了。但離近了發(fā)現(xiàn),他是要稍微矮一點的。五官不差,不過不是同一個味道。

    認(rèn)錯人的事生活里誰都干過,戚同舟倒不是特別尷尬,心里反而松了口氣。

    說明這類型的他不是見一個愛一個,就說不是見色起意么!

    抱著這樣的想法,戚同舟決定認(rèn)識他:“我戚同舟。你怎么稱呼?”

    男生目光不失禮貌地掃過他的腕子,露著一點表盤:“牧清�!�

    一聊,巧了,戚同舟更高興,原來這也是他們鄭家的人。

    要攻略男神,不得從他身邊的人際關(guān)系入手?

    戚同舟和新認(rèn)識的朋友聊天,像和不像的界限慢慢地鮮明。

    他在心里把兩個人區(qū)分開:陳文港那一講話,眸子注視著你,叫一個溫柔似水,自然而然叫人舒服;眼前這男生是透著點冷清的矜驕,若即若離,讓他想起品種名貴的波斯貓。

    走的時候,戚同舟編借口,跟對方加了個好友,走遠(yuǎn)了,點開對方朋友圈。

    原來是學(xué)藝術(shù)的,那難怪了,自視甚高一點也正常。

    可惜所有動態(tài)只關(guān)于他自己,戚同舟沒在里面找到想看的人。

    之后他又毫無頭緒地在酒店里轉(zhuǎn)了兩圈,甚至迷路到了地下車庫,奈何也沒找著人。

    此時陳文港其實在空中花園吹風(fēng),對他迷路的情形一無所知。

    戚同舟來得少,對這里的布局不熟。他忘了皇冠大酒店有個著名的觀景臺。

    三棟建筑的樓體之間夾著兩條玻璃連廊,勢如長虹,橫在半空,中間最低的建筑頂層被打造成一個異國情調(diào)的小花園,噴泉踴躍,雕塑雪白,有薔薇花墻和黑色秋千椅,如夢似幻。

    空中花園名不虛傳,放眼往哪個方向眺望都是畫作,也是網(wǎng)紅打卡的熱門勝地。

    此時勝地?zé)o人,陳文港靠在秋千椅上,頭頂擎著一彎新月。

    一仰頭,漫天星月和樓上酒店窗戶透出的微光都映在他眼眸里。

    小時候他們每次來這家酒店參加宴會,都會抽空跑這來玩玩,像是個保留節(jié)目。

    日子不停往前跑,每一輪月圓月缺都是一模一樣,但孩子們總會慢慢長大成人。

    秋千的座位是兩人座的鐵藝長椅,陳文港占了中間的位置,一搖一晃。

    過一刻鐘,身后有人來了。

    走到近處時,那人刻意制造出一點腳步聲以示提醒。

    他回過頭去看,便見霍念生披著噴泉燈光向他走來,不緊不慢地到他身后。

    霍念生把胳膊肘往靠背上一壓,吊著鐵鏈的椅子便晃不動了。

    他輕笑著問:“怎么一個人在這蕩秋千?”

    陳文港也勾起唇角:“累了,偷偷躲懶。”

    霍念生理解:“你們今天都辛苦了�!�

    手里卻揚了揚一張薄薄的紙。

    陳文港的目光追隨他的手,看見抬頭印的是拍賣成交確認(rèn)書。

    霍念生把那紙折了兩折,以食指和中指夾著,順著他胸前口袋的縫隙塞進去。七百萬換來的確認(rèn)書和折好的方巾緊緊貼在一起:“它是你的了。”

    陳文港沒把它拈出來,只是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這禮物太貴重了�!�

    “是嗎�!被裟钌涯X袋一歪,含著笑意望他,“夠不夠換個位置坐?”

    陳文港莞爾,往左邊挪了挪,騰出一個人的空間�;裟钌@了半圈,在他身邊坐下,胳膊自然而然搭在椅背上。這個姿勢就像他把陳文港半攬在懷里,說不出的曖昧與親昵。

    陳文港用腳踩著地面,往后推了一下,秋千椅重新小幅度搖擺起來。

    “你真的要付這個錢?”陳文港向他確認(rèn),“想悔拍也來得及,我可以回去幫你運作。”

    “落錘無悔,哪還有私底下耍賴的玩法?”霍念生倒是豪爽,“就算今晚叫到一千萬,也是應(yīng)當(dāng)捐出去的善款。就當(dāng)感謝何小姐給了我一個為社會做貢獻的機會�!�

    “何小姐也該謝你。她今天的目的也算達(dá)到了,沾了你七百萬的光,自己一分錢沒花,明天可以免費一起見報,說她一片癡心,沖冠一怒為藍(lán)顏�!�

    “你這么了解她?”

    “也不算。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很有野心。她有自己一套作風(fēng),我不評判�!�

    霍念生看他片刻,哂笑:“虧我還以為你一個人在這里傷感,想來哄你高興�!�

    陳文港說:“有人為我出頭,當(dāng)然是高興的。如果沒有你,今天還不知道怎么收場�!�

    “那是你活得太小心了�!被裟钌f著卻話鋒一轉(zhuǎn),“就這一樣,沒有其他喜歡的了?”

    “沒有�!�

    “想要什么,你應(yīng)該早跟我說�!�

    陳文港只是笑笑:“我現(xiàn)在從頭到腳一身都是你送的�!�

    霍念生的神色似乎為此平添幾分得意。忽然他執(zhí)起陳文港的右手,卻把他的袖管往上扯了扯,露出里面黑色的腕表。他用手指點了點那只積家:“這里還是差了點意思�!�

    成熟男人品味和財力的體現(xiàn),一個重要部位就是手腕。男人可佩戴的飾品種類也不多,其中一樣就是手表。只是二十歲的陳文港還沒有到需要突顯自己聲望地位的時候,幾萬塊的表對他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這表有什么問題?我已經(jīng)帶了好幾年,搭衣服很容易�!�

    “沒有不好,只是合適和不合適�!被裟钌f,“我那里還有更適合你的�!�

    “好意心領(lǐng)了�!标愇母鄣�,“霍少爺出手闊綽,我已經(jīng)還不清你的人情�!�

    “那就不要還了�!被裟钌p笑,“千金能換美人一笑,我向來覺得很值�!�

    他灼灼地盯著陳文港,那眼神背后的意味再也藏不住。

    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拂在身上,他扳過陳文港的下巴,拇指劃過臉頰,一路向下。

    壓到柔軟的嘴唇上,帶著幾分多情的狎昵。

    霍念生動作嫻熟而自然,令他看起來宛如歡場的老手,熟練地以糖衣炮彈狂轟濫炸。

    讓人嘗到一口短暫的甜,留下一段美好虛幻的記憶,等到露水消散時便抽身離去。

    陳文港的呼吸屏住了。

    霍念生察覺他每一分不安和顫抖。

    卻只管柔聲蠱惑:“你不用非得活得那么清高。你看看別人,肆意一點也沒什么。你有資本,光憑這張臉,你就能讓很多人心甘情愿地給你做這做那。比如我,我也是其中一個,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滿足你,文港,這話我說了很多次了,不是開玩笑的。”

    陳文港抬起眼,問他:“要是我沒了這張臉呢?”

    霍念生一愣。

    大約時間晚了,噴水池的水流和燈光突然同時停下,撒落水面的珍珠戛然而止。

    黑暗中遠(yuǎn)處的薔薇花墻成了一片黑黝黝的暗影,花朵垂著腦袋,水池陷入深眠。

    陳文港的表情恢復(fù)如常,他臉上既沒沾沾自喜也沒有冷嘲熱諷,一如既往地沉靜。

    雖然語氣是發(fā)問,他卻并非在等一個答案。

    或者他不知道自己是能不能等到答案的,沒有期望就會不失望。

    而霍念生一時沒說話,只是視線不知不覺滑到陳文港下巴以下。

    喉結(jié)起伏如一座小峰,黑色領(lǐng)結(jié)隔著衣領(lǐng),規(guī)規(guī)矩矩地勒著修長潔白的頸子。

    這個距離,他動動手指就能把那個領(lǐng)結(jié)解下來。

    突然陳文港躍下秋千,打碎這個遐想:“下面快結(jié)束了,再不走要被發(fā)現(xiàn)了�!�

    霍念生唇角浮起一個淺淡的笑意,卻似乎又沒到達(dá)眼底。

    他亦步亦趨地跟上,雙臂突然從后面攬住了陳文港。

    男人的重量靠上來�;裟钌暮斫Y(jié),呢喃在他耳畔:“我怕我說了你可能也不信……你不管什么樣子,在我心里都是美人�!�

    最動人的總是浪子漫不經(jīng)心又不負(fù)責(zé)任的情話。

    陳文港腳步微頓,靠著身后厚實的胸膛。

    一點霧氣悄然彌漫,他閉了閉酸楚的眼。

    沒有人知道,霍念生也不會知道,他心底有一塊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空洞。

    此時里頭驟然倒灌千般滋味,卻又說不清是悲是喜。

    耳中卻聽霍念生說:“看來是真的回去晚了,好像有人來抓你了�!�

    他手一動,還是促狹地扯開了那個黑色的領(lǐng)結(jié)。

    從薔薇花墻那一面出現(xiàn)的鄭玉成神色不虞:“霍念生,你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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