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陳鶴宇噗嗤笑了,抓抓元姐兒的小胖手,嘖嘖的逗她,“瞧你祖母,還知道鴻門宴了�!�
蘇姨娘呸一聲,打掉他的手,“你老娘也是秀才家的閨女,好歹也是識字的,咋的鴻門宴還能不知道�!�
說著又看看四周,小聲說:“什么祖母?我只是個姨娘,莫叫人聽見了起是非�!�
陳鶴宇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又抓起閨女的小腳丫,撓了撓腳心,逗得她咯咯笑,一個勁兒往他懷里撲。
蘇姨娘把孩子遞給他,皺皺眉頭,“為了你這事,煎熬的我睡不著,你倒不擔(dān)心。我給你說,林家那倆庶女,肯定是給你選的,等宴席那天你要當(dāng)心些,莫入了圈套�!�
“能有什么圈套?女眷都在后院,我頂多在前院陪客,輕易都見不著的。”
“你可真是缺心眼兒——”缺心眼兒的蘇姨娘伸出纖纖玉指戳住兒子的額頭。
“倘若那天,夫人叫你見見女眷,你切記見完趕緊走,不要逗留。說不準(zhǔn)讓你陪誰逛逛花園什么的,就趁機使狐媚子手段賴給你�!�
陳鶴宇哭笑不得,“你兒子哪有那么香餑餑,還得使手段,賴給我?”
“總之你記住我的話,絕對不能跟那些姑娘單獨相處!你續(xù)弦的事,我跟你爹商量好了,等你考中了,咱說一個好的,不用看這些小官吏家的庶女,尤其是林家的!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不過,這事您也別操心,幫我把孩子帶好就行了,我自有打算�!�
陳鶴宇懶得聽他娘嘮叨,說要讀書趕緊腳底抹溜了。
六月二十六這天,艷陽高照,萬里無云,實在不是個戶外賞花的好天氣。
不過這種宴會,看花只是幌子,無非是有目的的交際活動罷了。
長興侯府宴席擺的場面十足,還請了兩班戲子,一大早分別在內(nèi)院、外院搭起戲臺子,抬了幾箱子戲服,粉頭優(yōu)伶?zhèn)冄b扮起來。
有心思聰敏的人家,已經(jīng)看得出是給五郎選續(xù)弦。
對于品階低的小官之家,這是很好的聯(lián)姻手段,所以眾人一大早就帶著打扮齊整的閨女上門了。
林家的兩個庶女,是大娘子林氏的庶出堂妹,今天由林氏的母親和二嬸帶著來的。
林氏的父親官拜三品,在今天的客人里身份最高。
但是她的叔父官運一般,僅是個六品,偏偏又極為勤奮的在后院耕耘,家里沒出嫁的庶女就有四五個。
今天林二嬸帶了最聽話的兩個過來,一個喚作嬌云,十五歲,長的嬌憨可愛;一個喚作畫云,才十四歲,嬌嬌怯怯,未語先羞,頗有林妹妹的風(fēng)貌。
再加上董家的,王家的,呂家的,一共來了六七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陳鶴宇沒見著后宅女眷,一大早跟著二哥在前院招呼男客。
因著老大、老三都有官職在身,今日又不是休沐,自然不在家。
他也不好偷懶走脫的,陪著應(yīng)酬了好半天,直到那幫客人斗牌的、賞畫的、聽?wèi)虻模几髯酝嫫饋�,才悄悄溜回了自已的書房�?br />
果然不出所料,內(nèi)眷客人來了沒多久,就有人去請陳鶴宇拜見親家太太。
陳鶴宇整整衣冠,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進了正院堂屋,嘰嘰喳喳聊天的女人們立刻噤了聲,互相使個眼色,紛紛抬眼打量今日的主角。
陳家五郎好一個白面書生,氣宇軒昂,身材勁瘦,一雙桃花眼似乎看一眼就能留情,小姑娘們紛紛紅了臉,低著頭不敢說話。
老母親們仗著年紀(jì)大,厚著臉皮問長問短,把陳鶴宇的家事抖了個底兒掉。
陳鶴宇……
這根本就是一場大型相親現(xiàn)場,還是一群人相他一個人!
陳鶴宇按捺住心里的煩躁,一一回答問題。
不管想不想做親,面子總要給的,傳出去他不懂規(guī)矩、不敬尊長,也不利于將來仕途。
林氏偷笑著給侯夫人遞個眼色:五郎嘴上說不說親,還是挺配合的,看來不是不想。
侯夫人得意洋洋:老五就是個色胚,最會在女人面前裝樣,一屋子小姑娘個個兒都是美人兒,他還能翻臉不成?
就在陳鶴宇額角只抽抽兒,快要忍不住發(fā)飆的時候,林氏眼尖解救了他,叫丫頭給他端了杯茶過來。
“各位嬸子,讓我們五郎答了這么多話,口都說干了,饒過他吧。寶珠,給五爺端杯茶潤潤喉嚨。”
說著給大家使個眼色,她說話語調(diào)輕快婉轉(zhuǎn),神色又很俏皮,大家心知肚明的紛紛笑了起來,該問的都問完了,人也見了,各家考慮各家的事吧。
林氏轉(zhuǎn)身,見陳鶴宇端著茶盞子一飲而盡,似乎沒了談興,就笑著說:“五弟快去前面吧,今日還得耽誤你功夫,幫我們招待客人�!�
“大嫂客氣,應(yīng)當(dāng)?shù)��!标慂Q宇把茶盞遞給丫鬟,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娘啊,站在一屋子女人中間接受盤問,好似面對著一千只嘰嘰嘎嘎的鴨子,這滋味兒真是不能用言語表達(dá)。
沒走幾步,忽然有人叫他“五表哥”,他回頭一看,一個圓臉的小姑娘微微提著裙擺,小碎步跑出來。
她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肥嘟嘟的小嘴唇微微翹著,一臉?gòu)珊┛蓯鄣臉幼�,伸手遞給他一只散發(fā)著濃郁薄荷味兒香囊,“大姐說外面天熱,怕你中暑,讓我把這個薄荷囊送出來。”
陳鶴宇遲疑著,拿不準(zhǔn)這是大嫂給他的、還是這位姑娘給他的,沒有貿(mào)然伸手接,“你是?”
“我叫嬌云,您府上林大娘子是我堂姐。”小姑娘沖他粲然一笑。
第72章
醉酒
林家的?
陳鶴宇腦子里浮現(xiàn)出蘇姨娘的千叮嚀萬囑咐,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一米安全距離。
“咳,林姑娘,我一個大男人,身強力壯的,用不到香囊這東西。多謝了,前面客人多,我有點兒忙!”
說完拔腿就走,看都不看林嬌云的臉色,管它是誰送的呢,反正他不能要就對了。
今日種種情形,都被蘇姨娘猜中了,陳鶴宇在心里山呼老娘萬歲。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女人的把戲能哄得過前院的男人們,騙不了后院討生活的女人。03l
以后碰見這種事,還得警惕點兒,問問蘇姨娘比較好。
他三步并作兩步往前院走,剛出垂花門,遠(yuǎn)遠(yuǎn)看見長興侯正在跟林二叔站在樹蔭下,對著戲臺指指點點。
陳二郎在旁邊陪著,看見他過來,眼睛閃了閃,低下頭去。
長興侯是典型的封建主義大家長,看見兒子都沒有好臉色,覺得訓(xùn)斥兒子要照著吃飯的頓數(shù)來才行。
所以五個兒子見了他都跟避貓鼠似的,陳鶴宇是穿越過來后才慢慢與他親近起來。
這會兒,長興侯眼皮一抬看見他一溜煙狗攆一樣跑出來,這么大個人了一點不穩(wěn)重!
他忍不住呵斥,“兔崽子,有狗追你嗎?”
說完就發(fā)現(xiàn)陳鶴宇往他身邊的林二叔瞅了瞅,意識到還有客人在,候府的面子還是得考慮一下。
他清清嗓子,“早就說了內(nèi)院不要養(yǎng)狗不要養(yǎng)狗!怎么就不聽呢?老二,你管著家里的事兒,得上點兒心!”
陳二郎...
....
咱家內(nèi)院什么時候養(yǎng)狗了?
陳鶴宇恭恭敬敬抱拳行禮,“見過林二叔�!�
林二叔捻著胡須,滿意的看著他點點頭,這小子生的玉樹臨風(fēng),嘴皮子利索,屬于岳父岳母一看就喜歡的那種女婿類型。
至于過去那些吃喝玩樂的頑劣事跡么,哪個富家子弟不貪玩呢,不是都改了嘛。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侯府再不濟,也得給他找個差事過活。
現(xiàn)在大郎、三郎都有出息,五郎靠著他們過的也不會差,總之把庶女嫁過來肯定是賺了。
陳鶴宇看林二叔笑的瞇瞇眼兒,就知道他在想美事。
嚇得渾身一激靈,趕緊就要溜走,太可怕了,今天任誰見到他,都兩眼冒光,餓狼撲食一般。
陳二郎見狀,叫住他一起去席面上招待客人,倆人在長興侯的默許下離開。
一路上陳鶴宇并不想與這個笑面狐貍二哥多說話,懶得應(yīng)付他。
陳二郎心里另有打算,倒是親親熱熱的跟他聊家長里短,又把陳鶴宇問了個不耐煩。
進了宴會廳,正好要開席了,陳家哥兒倆挨著桌應(yīng)酬了一番,都喝了幾杯酒。
大概是剛才在內(nèi)院,大嫂給喝的玫瑰鹵子茶水太甜膩了,再喝白酒的時候就覺得嘴里兩種味道沖擊,黏膩膩的不爽。
陳鶴宇忍著膩歪喝完,各桌兒走了一圈,就找借口退出來了。
出來被白花花的太陽一曬,他覺得有點頭暈?zāi)垦5�,納悶兒今天的酒這么烈嗎?
可二哥和客人們喝的都是一樣的,怎么人家都沒事呢?
莫非是自已太久不喝酒,功力倒退了?
嗯,一定是這樣。
聽說不能喝酒的人,經(jīng)常鍛煉著喝幾口,酒量也會慢慢見長。
自已從穿過來以后,幾乎沒喝過烈酒,今天喝了幾兩就暈眩了,也是正常。
他怕丟丑,也不在前院待著了,轉(zhuǎn)身往后院落桐居走去。
路過侯夫人的正院附近,聽著那邊的戲臺子砰砰鏘鏘的正唱的熱鬧,府里的小孩子們興奮的圍著戲臺子瘋跑,各自的奶娘丫鬟們跟著轉(zhuǎn)。
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在村子里,逢紅白喜事,也有人家搭了戲臺子唱戲,自已也會跟小伙伴在那附近玩兒。
戲文是聽不懂的,專一圍著賣小零食的攤子轉(zhuǎn)悠,一定要把身上揣的幾毛錢花干凈。
想著想著就笑起來,不知道元姐兒、團哥兒出來看熱鬧沒?
團哥兒該出來見見人,元姐兒還小,別被鑼鼓嚇到了——
他想的出神,冷不防一個小丫鬟從路邊假山后竄出來,對他行個禮,“五爺,姨娘叫您過去一趟呢�!�
陳鶴宇嚇了一跳,喝多了酒腦子反應(yīng)都慢了半拍,聽著話怔住了,半天才想起來,姨娘現(xiàn)在叫他作甚?
他覺得頭越來越暈,胸口、嘴巴里又干又熱,特別想猛灌一杯涼水,倒頭就睡。9638
“姨娘可是有急事?沒有的話改日再說。”
說完身子一晃,繼續(xù)往前走,要趕緊回院里去歇著,今天家里有客,醉倒在路上就太丟人了。
小丫鬟追上去攙扶他,“五爺,姨娘著急呢,說不用耽誤很多時間,您快過去看看吧。”
陳鶴宇推開她,眼色尚且清明,“叫姨娘來落桐居找我!”
小丫鬟被他推了個踉蹌,陳鶴宇自已也往前栽了幾步。
剛站穩(wěn),那小丫鬟又走上前來,嘴里招呼著,“五爺您喝醉了,我扶您在這邊秋錦閣歇一歇吧!”
她說完沖旁邊擺擺手,不知道從哪呼啦啦跑過來好幾個丫鬟,七嘴八舌的勸他在這歇會兒,個個兒都說他喝醉了、走不了、別摔了。
被她們一吵,陳鶴宇覺得頭更暈了,眼前看東西都是重影兒的,心里突突跳的厲害,也覺得要坐下來歇會兒才行�!�02
他力氣一松,一群女人七手八腳的把他往前面不遠(yuǎn)的秋錦閣拽去了。
秋錦閣是花園里一間閑置的小樓,底下一層只有一間大廳,一間內(nèi)室,二樓有個小小的閣樓。
陳家五個兒子小時候,曾在這里啟蒙學(xué)習(xí)過兩年,后來大些了就去族學(xué)讀書。
到了團哥兒這些孫輩,因為他們弟兄五個生的孩子們太多,這里又小,就另尋了寬敞的地方啟蒙,秋錦閣就徹底閑置了。
陳鶴宇迷迷糊糊的被攙扶到了里間的羅漢床上躺下,感覺一股子燥熱慢慢往下移。
不知道怎地,他有點激動,怎么壓也壓制不住。
陳鶴宇有些生氣,今天真是諸事不順,白耽誤一天不能看書復(fù)習(xí),又得被一群女人們挑貨一樣相看,這酒喝的也難受,回頭一定問問是誰買的酒,這么劣質(zhì)!
看五爺不打他幾個屁股板子!
他一邊想著,一邊壓制著內(nèi)心的的念頭,翻身面向里側(cè)躺著小憩。
他奶奶的,這可太難受了!
第73章
抓到
迷迷糊糊中,陳鶴宇聽到有人在旁邊喊他“表哥”,還把手搭在他額頭上摸了摸。
他渾身難受,不耐煩的推開那人的手,嘴里嘟囔著“走開!”
可那人仿佛聽不見一般還是湊過來……
忽然外面?zhèn)鱽砼榕榕榕榈那瞄T聲,接著門哐啷一聲被踹開,有人低聲斥責(zé),你在干嘛?滾出去!
有女子委屈的低聲申辯,有拉扯聲,細(xì)細(xì)碎碎的各種聲音傳入耳中。
陳鶴宇不堪其擾,努力想睜開眼睛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皮沉重的好似黏住了似的。
他只好閉著眼睛大聲喊,“你們都給我滾!吵死了!”
“哼,嗓門這么大?現(xiàn)在精神了?不是老娘來得及時,你孩子都種上了!”
這聲音好似,他老娘?
陳鶴宇努力把眼皮抬開一條縫兒,剛才姨娘說要來找他,果然是——
“啊啊啊~~~”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看老娘從頭上拔下一根細(xì)簪,狠狠的戳了他胳膊內(nèi)側(cè)的嫩肉,連扎幾下,疼得他眼淚差點不受控的流出來,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下可精神了!
“醒了沒有?叫你不要喝酒!不要落單,免得被不要臉的浪貨算計了,你不聽是吧?”蘇姨娘惡狠狠的罵他。
什么算計啊,還浪貨?
陳鶴宇甩甩腦袋,看到蘇姨娘后面竟然還站著長興侯和秀水,地上還跪坐著個挺眼熟的姑娘。
秀水朝他使了個眼色。
陳鶴宇……
啥意思?沒看懂。
長興侯氣的臉色發(fā)青,沖那姑娘喝道,“你林家什么家教?誰讓你跑到爺們兒家休息的地方來的?”
蘇姨娘撇撇嘴,跟著說:“姑娘,想嫁人也不是這么來的,咱們女人名聲重要,哪有自已給自已找婆家的呀?就是個粉頭戲子也不能趁男人喝多了酒硬來呀?你這不是女人奸污男人嘛!”
奸污男人……
長興侯和陳鶴宇面皮子不由的抽抽兒起來,不忍再聽下去。
這話實在是刺耳,那姑娘臊的滿臉通紅,感覺臉皮被人踩到地下磨蹭一般,恨不得鉆到地底下去,捂著臉就要去尋死。
蘇姨娘后院爭寵二十幾年,早就料想到她這招數(shù),先一步叫婆子把她抱住按下來了。
陳鶴宇這才看清她竟然是林嬌云,心里一驚,徹底醒了,知道自已是著了道,估計是那酒有問題。
他趕忙拉住蘇姨娘,“姨娘別說了,快給我請個醫(yī)生,我喝的酒不對勁!”
長興侯看他面色潮紅,一拉他的手,汗?jié)n漬的發(fā)燙,趕緊把手指壓在脈搏上,覺察到跳的很快。
氣的一抬腳就踹翻了凳子,“媽了個巴子的,敢跑到到老子家弄鬼!”
嚇得林嬌云一哆嗦,大哭起來。
蘇姨娘白眼兒一翻,又氣又急,恨聲道,“外人誰敢跑到你家弄鬼?”
長興侯一噎,看到林嬌云,立刻想到了大房娘子林氏,只是林氏一個人還沒那么大膽子。
五郎的親事侯夫人格外上心,只怕也少不了她的手筆。
他虎著臉命秀水,“你親自去太醫(yī)院,請王大人速速過來�!�
又叫帶過來的婆子們先看住林嬌云,再把門口把守的兩個丫鬟一起捆了,拿出鞭子二話不說,先抽了二三十鞭,打的臉都破了。
丫鬟是在正房院里當(dāng)差的,養(yǎng)的細(xì)皮嫩肉,平時粗活都不做的,哪里受得了這些苦?
頓時鬼哭狼嚎的求饒起來,先還分辨是路過,只是看到五爺醉了扶一把什么的。
陳鶴宇聽力超群,立刻聽出其中一個說過“姨娘有事找你”,慢悠悠質(zhì)問她,“你對我說,姨娘找我,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