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元君暗恨,母親好狠的心。說不要她就不要她,說把她趕出軒庭院就趕出軒庭院,這么多日子以來連看都不來看她一眼。
她都成了庶女,嫁不成長寅哥哥,還有什么好親事等著她。原想著拼命豁出去在大都督跟前露臉,又苦無門路。
母親說得好聽不會讓她委屈,真不讓她委屈為什么不替她求昌其侯夫人。她是庶女不假,但被母親養(yǎng)育多年,完全可以記在母親名下充嫡女。母親什么都不為她做,還說什么不會委屈她。
她不信。
“母親,您別不要我。您說過您會一直陪著我,您說過有您在我什么都不用擔心……我真的很害怕,這個院子又破又舊,晚上還有老鼠跑來跑去。”
這個院子一直沒好好打理,屋子還被火燒過�;牟菀膊恢卸嚅L時間沒有除過,枯干干的好不凄涼。
裴元君身上的衣服應該是去年的,料子洗得略為發(fā)白顏色也黯淡許多。以前總是珠釵不重樣,眼下戴來戴去就那幾樣。
幾個月前沈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會是這般光景,不過短短數(shù)月竟像半輩子一樣漫長。那母女親密無間的過去就像她的前輩子,而她后半輩子將永遠活在自責與愧疚當中。
任憑心中百般難受,她終是硬著心腸,“你二姐姐在這里生活十五年,你為何住不得?過兩日是我讓人給你裁兩身新衣,那是庶女也有的份例�!�
李姨娘的尸體已經(jīng)收殮完,幾個家丁抬著往出走。自是不會葬進裴家的祖墳,尋一處荒山野林的捧一推黃土掩埋便是。
沈氏也往出走,裴元君大急。
“母親,我是您的女兒啊,我是您一手養(yǎng)大的女兒啊,您怎么有說不管我就不管我,說不要我就不要我……”
沈氏停下腳步,扶住香芒的手。
裴元君接著哭喊,“母親您最是心善,我知道您是顧忌二姐姐才不肯接我回去。我以后一定好好和二姐姐相處,我什么都不和她爭,好不好?”
沈氏淚流滿面。
她的元惜為什么不愿親近她?為什么不肯搬到回軒庭院?她什么都知道,是她錯得離譜,是她想顧及手心手背全是肉。
“元君,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
“您騙人!”裴元君滿心的憤怒,她才不信這樣的鬼話,“您明明可以接我回去的,軒庭院里不少我一口吃的。您養(yǎng)了我十五年,別說是個人就算是條狗也養(yǎng)親了�?墒悄煤莸男�,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將我丟到這個破院子,吃的豬狗不如,還有受那些惡奴的氣……”
“三姑娘,奴婢等可沒有為難過您,您可不能亂說�!币粋婆子小聲爭辯。
“你們還沒有為難我?明知道我不喜歡吃干菜,不喜歡吃白肉,你們非要一日兩餐都是那樣的東西,存心惡心我!我想吃一口其它的菜都不行,還說什么是二姑娘吩咐的。你們不就是瞧著我成了庶女,故意作踐我!”
她到底是侯府姑娘,這樣的指責哪個下人都受不住。負責看守院子的兩個婆子齊齊跪在沈氏的面前,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
“二姑娘心善,念著同李媽媽曾經(jīng)的情分特意叮囑奴婢等好生侍候。干菜和白肉都是李媽媽愛吃的,奴婢想著三姑娘自是應當緊著自己的生母�!�
說來說去還不是三姑娘不孝,李媽媽壞事做盡為的是誰?三姑娘不念生恩,還打罵李媽媽簡直連白眼狼都不如。
裴元君那個氣,這兩個婆子說得好聽,分明就是看裴元惜的眼色行事。再是喜歡吃兩樣菜,也不能天天吃。分明就是作踐她,還不承認。
如果她還是嫡女,誰也這樣對她。便是不再是嫡女,養(yǎng)在母親身邊也沒人敢看輕她。
“母親,她們欺上瞞下,您看看我都瘦成什么樣了?”
她確實瘦了,正是因為瘦下來才會更像李姨娘。沈氏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剛軟下來的心又重新冷硬。
元惜會交待下人,必是心中還有怨。自己這個當親娘的若是重新把元君接回去,只怕她們母女會越來越離心。
如蘭、平珍還有曾家妹妹。
她們曾經(jīng)都是她最熟最親近的人,她以為如蘭和平珍是忠心的,以為曾家妹妹是可憐的�?墒撬齻冎倚目蓱z的外表下,卻是對她最惡毒的恨。她們害得她子嗣艱難身體虛空,害得她和自己的骨肉分離十五年,相見不相識。
眼前的這個孩子嘴里叫著母親,不知對她的孺慕之情有幾分。她白活幾十年,看人看事還沒有無惜清楚,她自認自己空有一雙眼睛卻識人不清。既然如此便當做自己瞎了聾了,又何必在意眼前看到的和聽到的。
“我什么都看不見,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一句,沈氏再也沒有回頭。
裴元君的哭喊變成怒罵,什么叫看不見。她瘦了這么多怎么看不見,下人們苛待又怎么看不見。
“騙子,騙子,全是騙子!”她咬牙切齒,“裴元惜,裴元惜!”
守門婆子相視搖頭,三姑娘真是無可救藥。
康氏在長暉院里聽下人稟報此事,捂著心口連念好幾聲阿彌陀佛。隨后便讓人備了一輛馬車,悄悄把裴元君送去莊子。聽說裴元君又是哭又是求的,最后是被堵著嘴押上馬車的。
侯府死了一個姨娘,同宮里死了一個妃子差不多。曾家犯欺君之罪在先,曾太妃暴斃棲霞宮在后。李姨娘的死沒什么人議論,曾太妃的死也沒人敢議論。
暴斃之說,那是障眼法。
古往今來宮里暴斃的妃子多了,有哪幾個是真正發(fā)病死的。毒酒賜死的、被杖斃的、白綾勒死的都是暴斃。
曾太妃是公冶楚安在太凌宮的棋子,在天下人眼中那是用來監(jiān)視皇帝的。她這么一死,那暗示的東西太多。
為臣者若不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如趁早歇了仕途的心。便是粗枝大葉如洪將軍,都從曾太妃的死亡中咂摸出一絲味來。
他在候朝的時候蹭到宣平侯的身邊,小聲嘀咕著,“你說曾太妃這一死,是大都督出的手還是陛下?”
宣平侯知道內情,夜里妻子女兒掩人耳目進宮,接著曾太妃便死了。若是他猜得不錯,曾太妃或許就是向姨娘生的那個女兒。
一個蛇蝎婦人,死得好。
他皺著眉不說話,洪將軍有點急,“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千萬別瞞著我,三年前血洗太凌宮的那次我可真是怕了,我就想安安生生多活幾年。”
實在是不想再來第二回
。
“現(xiàn)在的太凌宮哪里用得著血洗�!毙胶盥曇魳O低。闔宮上下就皇帝一個主子,一刀或是一劍的事,談不上血洗。
不過那日他瞧見了,陛下同大都督關系不一般,或許他們真的親如叔侄也說不定。他眼下最擔心的不是他們君臣有沒有間隙,他擔心自己的女兒。
天家之事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險。元惜同皇帝走得近,知道的東西似乎不少。他怕有朝一日皇帝的恩寵不再,那么元惜該何去何從。
洪將軍摸摸自己的心口,“我這心里不踏實,總覺得要出什么事�!�
那些文官一個個打著眼色,眉來眼去的準有事要發(fā)生。別看他是武將,但他不喜歡殺人流血。如果能太太平平地過日子,誰愿意把腦袋提在手上天天打打殺殺。
群臣入慶和殿后,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文官唯恐天下不亂,一個個借著曾太妃的死說什么后宮空虛、皇帝該大婚選妃之類。
沒看到大都督的臉越來越黑,不怕死的文官們像冒頭的魚一樣一條條出列。嘴里說著江山社稷為重,陛下子嗣更是關于江山萬代。
他縮著脖子,決定離這些文官再遠一點。還江山萬代,大都督巴不得商氏這一代就沒了。他們倒是當了直臣得了名聲,以后倒霉的時候有一個算一個。
公冶楚原本就以冷漠示人,此時的臉色委實說不上好看。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十幾歲的兒子,猛不丁當了爹。爹還沒當明白,這些人還想給他弄一堆兒媳婦,然后再多出一堆的孫子孫女。
思及此,他一身寒氣。
商行兩條眉毛皺得像蟲子,他死盯著那些不停勸他大婚選妃的臣子們。姓曾的女人一死,合著他就應該充盈后宮了?
一個太妃死就死了,和他立不立后納不納妃有個鬼的關系。
這些個文官哪,還真是事多。
他清澈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且不說他還是爹娘的寶寶,就算他愿意選些姑娘擺在宮里,他爹怕是也不愿意。
眼神偷偷往他爹那邊瞄了瞄,那邊心有靈犀地看過來。
他慧黠的眼眨一下,仿佛在問:爹,你想當祖父嗎?
公冶楚冷著一張臉,似乎在回,不想。
行了,達成共識。
商行清清嗓子,道:“朕登基才三年,遙想登基之初朕曾立下宏愿,愿天下百姓食有糧居有屋,否則朕寧可不娶妻不生子。三年來朕日夜記得自己的愿望不敢有忘。朕問眾位愛卿,天下可還有乞兒沿街,可還有百姓露宿?”
天子腳下也不可能沒有乞丐,更不可能人人都有住的地方。群臣啞口無言,明知道他在胡謅也沒辦法反駁他。
他說他立有宏愿,見鬼的心懷天下。
一個成天就知道養(yǎng)毒蛇毒蟲的皇帝;一個自己不看奏折全部推給臣子的皇帝;一個為了不洗澡每到暑天就去京外避暑的皇帝。他說他愛民如子,為了天下百姓連妃子皇子都不要。
誰信!
宣平侯也不信,哪個皇帝沒有后宮沒有子嗣?皇帝不松口大婚納妃,根結應該還在大都督身上。剛才他看到他們對眼了,肯定是大都督不同意。
皇帝若是有了皇后妃子,還有了皇子,對于大都督來說以后處理起來更麻煩一些。這些上折勸皇帝廣充后宮的人不無試探之意,他們想試探大都督對皇帝的態(tài)度。
很明顯,大都督不愿皇帝有子嗣。
商行將眾臣表情盡收眼底,微挑著好看的眉,“大婚納妃之事,以后再議。公冶大人,你看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公冶楚,公冶楚站得筆直,“陛下一心為民,是我朝之幸。臣以為陛下如今還未完全親政,大婚之事可延后再議�!�
一錘定音。
朝臣們心里落定的同時,是隱隱的不安。公冶大人攔著皇帝大婚,看來皇帝的龍椅真的坐不穩(wěn)了。
凌朝逃不過江山易主的命運。
商行露出一抹深笑,深深的酒窩看上去很是天真,“朕和公冶大人學的地方還有很多,再者公冶大人還未娶妻,朕又何需著急。”
公冶楚看他一眼,他一臉無辜。
有的臣子傻眼,陛下竟然調侃大都督。全天下都知道大都督?jīng)]有娶妻,府里也沒有半個通房妾室。東都城的貴女那么多,想攀富貴的人如過江之鯽,卻沒有一人敢給他提親,更沒有一個姑娘敢向他示愛。
太凌宮的血腥仿佛還未散盡,城外的亂墳崗還可見森森白骨。這樣的大煞神,誰敢提他的私事。
膽小的想都不敢想,膽大的也只敢在自家屋子里暗自嘀咕幾句。真要是不小心說出一字半句的,還怕半夜被滅了門。
皇帝當真是死到臨頭,反而無畏。
下朝的時候繞著宣平侯的人更多,生怕被他沾上似的。宣平侯一肚子心事走的也是極快,洪將軍追到宮門外才追上他。
“裴侯爺,你走得那么快做甚�!彼故菦]什么粗喘氣,“你說說大都督是那個意思嗎?這可如何是好?”
“別慌,或許沒那么糟�!毙胶钫f得并不是很有底氣。
洪將軍一跺腳,“我現(xiàn)在就把老母和寶珠送到鄉(xiāng)下去�!�
他風風火火地上馬,轉眼間揚起一陣塵土。
宣平侯皺著眉頭上了轎子,剛過垂花門就看到裴元惜在等他。漸寒的天,她一身桃色鑲毛的斗篷,襯得小臉兒白里透紅。
他眼神黯然,他的元惜是多么好的孩子。天資出眾品性極佳,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容易恢復身份,為何又被那對君臣盯上?
他們自去爭他們的天下,與他的無惜有什么相干。
熱乎乎的手爐遞過來,他捧在手心里感覺滿心的焦急憂心化解許多。他知道女兒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的多,她一向聰慧。
裴元惜等他,是想和他說關于向姨娘的事情別再查下去。因為她發(fā)現(xiàn)幕后之人或許比想象的更難對付,她不希望他涉險。
他以為曾太妃就是向姨娘的那個孩子,曾太妃一死此事也算是了結,確實沒有再查的必要。只是感慨自己的嫡妻一生識人不清,前有不忠的下人,后有處心積慮害人的閨友。
朝堂之事他以前很少同沈氏提起,便是康氏那里也只會揀一些能說的說。面對這個最得他心的女兒,一路思索的疑問不知不覺訴之于口。
“依你看,陛下和大都督關系如何?”
裴元惜想了想,“我覺得應該不錯,類同親近的叔侄�!�
宣平侯也是那樣感覺的,聽女兒一說心里踏實不少,“天家無父子兄弟,更何況隔姓的叔侄。為父心里還是有些擔心,萬一有一天……上回你祖母還念叨說要去普恩寺禮佛,若不然你陪她去住幾日?”
她眼中突然涌現(xiàn)淚意,“爹,不會有那一天的�!�
“可是……人心難測。大都督是個什么樣的人,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他幾乎殺光商氏皇族,僅留下皇帝一人性命。你真當他是因為什么善心?他不過是怕千古罵名,想名正言順地奪走江山。”
“爹,他真的怕千古罵名又怎么會血洗太凌宮?”裴元惜想起公冶楚那張冷漠的臉,“他根本不懼后世詬病�!�
“那他是為什么?”宣平侯更加不解,“為什么要攔著皇帝不許大婚,也不許皇帝選妃?”
“或許是不想當祖父�!�
宣平侯沒聽清,“你說什么?”
“沒什么,我覺他肯定是想多鍛煉陛下�!�
裴元惜耳根發(fā)熱,莫名覺得臉紅。
她也不想當祖母。
第61章
別叫
宣平侯到底心里不踏實,去長暉院里給康氏請過安后母子二人說起裴元惜的事�?凳贤粯�,最近也是憂心的緊。
越是恩寵招人眼紅,越是令人心生不安。
她是永成年出生的人,永成帝在位時凌朝已然略顯頹勢。那時候東都城以衍國公府為首,邊境唯東山王是尊。世人瞧著一文一武,一內一外只道是先祖皇帝們眼光長遠治國有道。
后東山王府被叛軍滅門,衍國公府仍舊榮寵不衰。先帝繼位后重色奢靡,太凌宮的寵妃換了一個又一個,最終商氏皇族被公冶楚血洗一空。
世人都以為公冶楚會改朝換代,不想他推出一個景武帝。三年的安生日子,有些人怕是忘記公冶楚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身處世家,也經(jīng)歷過變天,才更知道繁華消逝往往只有瞬間。前一日是還是花團錦簇,轉眼間或許是殘花滿地。
二娘被皇帝認做干娘,他們宣平侯府便是景武帝一條繩上的螞蚱�;实廴羰呛茫麄兒罡匀缓�。皇帝若是……他們侯府怕是……
“二娘說他們親如叔侄?”她問宣平侯。
宣平侯點頭,“二娘是這么說的�!�
康氏輕輕一聲嘆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感覺�?傆X得自己的二孫女不是一般人。若是旁人說這話,她在心里是有質疑幾分的。但話是裴元惜說的,她莫名覺得可信。
“二娘自小聰慧,她也不是那等沒有分寸的孩子。我瞧著怕你們可能都想岔了,大都督真想自己稱帝,萬不會等到時至今日。”
那等手段狠絕之人,若真在意名聲便不會做出血洗太宮凌之事。若真想自己當皇帝,就不會容忍皇帝在龍椅上坐了三年。
天下人都以為他在迂回,以他的性情何需迂回?
一陣沉默。
康氏又是一聲嘆息,“你若真不放心,我?guī)Ф锶テ斩魉伦扇铡!?br />
宣平侯聞言,緊皺的眉頭微松。
不拘是想求佛祖庇佑也好,還是想圖個心安也好,裴元惜很能理解長輩們的意思。府中的三位姑娘康氏只帶她一人,裴元若埋頭苦練琴藝已到如癡如狂的地步,而裴元華跟著嬤嬤學規(guī)矩自是不能半途而廢。
祖孫二人低調出行,出了城門駛上官道,行至半途時在茶棚稍做歇息。
茶棚的幌子上寫著順風二字,早已有一行人占著大半的位置。正中坐著一位白衣女子,不是陳遙知是誰。
曾家被流放,曾太妃暴斃。她這個曾太妃認的干女兒自是有多遠躲多遠,她并不想離開東都城,無奈兄長不同意。
進京之前她最終的目的是阻止公冶楚和裴元惜在一起,避免前世發(fā)生的事,其次是自己想要的得到的東西。她曾有過無數(shù)的設想,比方說如何在東都城嶄露頭角一鳴驚人,又如何引來世人稱贊美名遠揚。她想象過自己受世家公子追捧的場景,幻想過自己被無數(shù)的男子愛慕。
她沒想到自己以為十拿九穩(wěn)之事,到后來會如此收場,更沒想到世上還有另外一個重生之人。至于那個人是誰,她之前一直猶疑不定。
一時懷疑是皇帝,一時又懷疑是裴元惜。
最近幾日她反復思量過,覺得那人應該還是皇帝。裴元惜之所以知道一些事情,她猜可能是皇帝告知的。
若早知皇帝是重生的,她不會輸?shù)眠@么慘。
裴元惜自然看到了她,在她陰郁驚訝的目光中同祖母坐在另一邊歇息。茶棚的茶水點心她們是不會吃的,主要是給馬匹補給糧草和喂水。
茶棚的老漢見過不少貴人,凡進出東都城的貴人們都在他的茶棚歇過腳。他先是被陳遙知的氣質和長相所驚,現(xiàn)在又被裴元惜的相貌震得久久回不了神。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一下子能見到兩位天仙般的姑娘。
裴元惜是第一次出遠門,眼神不由地望著官道四周的景物。綠黃紅三色樹葉,掛在樹上或是落在地上。有的草枯了,有的草還綠著,它們長在斜坡上或是長在路邊。
明明是冬意中帶著荒涼,她卻覺得景致極美。
陳遙知不見裴元惜關注自己,心里是一千個惱怒。原以為裴元惜會和自己打招呼,沒想到對方像沒看見自己似的。
康氏不認識陳遙知,不過是對方長相出色多看了幾眼。待見對方眼神陰陰地看著自家孫女,當下心生不喜。
“二娘,那位姑娘你可認識?”
“認識,陳家的姑娘�!�
一聽這個陳字,康氏便冷了臉。
原來這就是那位欺負她孫女的陳家姑娘,瞧著長得倒是還不錯,看著也是個讀過書頗有幾分才情的姑娘,不想生了那樣一副掐尖歹毒的心腸。
康氏的目光讓陳遙知不自覺畏縮,這位前世的太婆婆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在她嫁進侯府之初,公爹和婆婆包括趙姨娘都對她很滿意,唯有這位太婆婆很少給她好臉色。
“常聞陳家清名,不想教出來的姑娘如此不知禮數(shù)�!笨凳侠浜咭宦�。
陳遙知心下一惱,明明是裴元惜假裝沒看到她,怎么反倒成了她不知禮數(shù)。她微抬著下頜冷著臉,裝假沒有聽到康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