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這時候,有士卒取了澤邊的草葉,卷起來湊到嘴邊,吹起了一首不知何處的鄉(xiāng)俚歌謠,那悠長的旋律里,似乎有無以言表的憂愁。
再飲一筒后,縱然是米酒,也變得有些辣喉了,興不再說話,只低著頭回味小人物的酸甜苦辣。
卻聽沉默許久的黑夫忽然說道:
“但現(xiàn)在,本將軍知道你的名,我知道,你叫興。”
“我也知道了你的故事,你的喜怒哀樂,這三千余人,我雖然沒法一個個聽,但汝等,不論籍貫如何,皆是黑夫的袍澤,是黑夫的子弟兵!”
興抬起頭,朝黑夫拱手,有些激動:“是小人多言了,小人萬萬沒想到,以我這卑賤的身份,居然能與將軍飲酒,真像是做夢……”
“做夢?不,這不是夢�!�
黑夫端著酒起身,不僅對興說,也讓旁邊的親衛(wèi)、雜兵,統(tǒng)統(tǒng)圍過來。
三千人,將黑夫圍在中間,又奉命盤腿坐下,聆聽他的話。
“十多以前,在安陸縣,酒酣之時,我曾與我的袍澤們,各言其志�!�
“那時我不過是一個小縣尉,卻對在場眾人,說了一句話。”
黑夫點了當(dāng)日在場的一人:“阿豹,你嗓門最大,告訴眾人,乃公說了什么!”
雖然已年近四旬,但東門暴虎瞪大一對牛眼睛,扯著嗓子吼起來,不亞于兕虎之嗥,聲若雷霆!驚飛了一群水鳥,連澤里的鱷魚都嚇得潛回湖中。
“將軍說了,公侯將相,寧有種乎��?”
第0739章
酒酣胸膽尚開張�。ㄏ拢�
“那些封公侯,為將相的人,難道天生就是好命、貴種嗎��?”
這句黑夫的名言,不少人都曾聽過,但都下意識地感到詫異:
“雖說秦軍爵位可升,名田可得,但民爵頂天不過公乘,公侯將相,可不是就是生來有種的嗎?”
春秋戰(zhàn)國以來,公族落,士人起,可世侯世卿之局,雖然根基已動,卻仍未崩塌,布衣將相之局,雖已有雛形,但仍不是主流,尤其是統(tǒng)一后,六國士人進(jìn)入秦朝中央的躋身渠道,幾乎沒有。
然而黑夫,卻是這世上,最大的特例!
他拍著胸脯道:“我曾是黔首,是亭長,只有名,沒有氏,可現(xiàn)如今,卻是徹侯,大秦武忠侯!”
不就是比起點低么?黑夫怕誰!所以這句宣言,他比有氏的陳勝,更有資格喊!
黑夫又指向東門豹:“東門豹,他曾是市肆賣力氣的白徒,現(xiàn)如今,卻是五大夫,堂堂都尉!”
“季嬰,他曾被里中人視為游手好閑,可現(xiàn)在,也是公大夫,當(dāng)了三軍督郵!”
“小陶、利咸等人也一樣,都起于微末,而今卻都已得富貴,當(dāng)日我的那句豪言,吾等的夢,成真了�!�
“所以這句話,本將不僅是對昔日袍澤舊友所說,也是對汝等,對天下人所說!”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dāng)自強!”
“這樣的夢,汝等不想實現(xiàn)么?”
黑夫之言擲地有聲,然三千余人只是緘默,面面相覷。
“怎么不說話?”
黑夫笑了:“是覺得自己沒取得富貴的本事?”
當(dāng)然不是沒本事,陸賈也在外圍聽著,他覺得自己的本領(lǐng)卓著,口才方面,可與孔子之徒子貢媲美:兩國合戰(zhàn)于漭漾之野,兩壘相望,塵埃相接,挺刃交兵,他可以著縞衣白冠,陳說其間,推論利害,釋國之患!
在著書立說上,他也十分自矜,認(rèn)為自己能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博士史官做得更好!
出則行人典客,入則開宗立說,但就是這樣的人,秦朝統(tǒng)治下整整十年,卻找不到躋身的渠道,只能做一個被官府打壓的窮儒,一個發(fā)配軍中記賬的小吏……
怪他么?不,怪這個朝廷,這個制度!
黑夫又道:“還是說,汝等覺得,是因為,沒趕上一統(tǒng)時立功的好機會?”
不少兵卒都點了點頭。
“不要緊!”
黑夫振臂道:“如今,汝等遇上了新的機會!逆子奸臣篡位,要冤殺忠貞之士。天下將變,吾等當(dāng)謹(jǐn)遵遺詔,起于草莽,從南方開始,一步步收拾山河,重整朝綱,撥亂反正!”
“此功,當(dāng)不亞于一統(tǒng)之業(yè),而在一切結(jié)束后,今日在場眾人中,將有許多人,可以躋身朝堂,富貴加身!”
他指向聽呆了的興:“興,你當(dāng)年是楚籍小賊,縣寺囚徒,安陸隱官,豫章黔首,但你參與了這場義戰(zhàn),或許可以累功做沙羨縣令、尉!衣錦還鄉(xiāng)!”
黑夫又指向所有人:“不管過去是屠夫、吹鼓手、小商販、工匠、贅婿、刑徒、戍卒、小吏,只要追隨我,都將得到機會!”
“你們當(dāng)然不信朝廷,朝廷已對南征軍食言太多次,但汝等,可以相信黑夫!”
“這一次,每個人的功勞,都不會被泯滅,不會被辜負(fù)!”
聲震四野,眾人皆朝黑夫拱手:
“吾等信君侯!”
黑夫相信,用愛發(fā)電是不可取的,改變命運,改變生活,才能給人希望和動力。
舉義口號分兩種,一種告知天下人,讓自己名正言順,比如黑夫之前的鼓動,以及打算搞的“始皇遺詔”。
第二種是告訴自己人,讓他們能全身心參與進(jìn)來,否則,三軍疑則事必�。�
眼下,被黑夫一陣鼓動,士兵們或許不知道什么天下大勢。
但好歹,他們已經(jīng)明白了,這場仗,也是為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戰(zhàn)!
指著因為激動而滿面紅色的興,黑夫問道:
“興,你醉了么?”
讓興沉醉興奮的不是米酒,而是黑夫的承諾,他也大著膽子吹牛道:
“小人的酒量,尚能飲三斗!”
“善!膽氣可嘉,此番沙羨之行,非大勇之人不可為也。你若能為本將取沙羨城,歸來后,除了應(yīng)得的功勞外,更要賞你的什,米酒一石!”
叫好聲不斷,興豁出去了:“敢問將軍,要如何攻打,興愿為將軍先驅(qū),先登沙羨……”
“攻打?”
酒酣胸膽尚開張,黑夫似是也醉了,大笑起來。
“吾等是秦兵,進(jìn)的是秦城,通知當(dāng)?shù)毓俑宦�,大搖大擺走進(jìn)去,吃飽喝足離開就行,為何要攻打?”
“啥?”
所有人都聽呆了,這時候,黑夫卻已將一大把軍中常用的通行符節(jié),連同偽造的旗幟扔在地上。
“符節(jié)?兵令?我多得是!有的真有的假,但都是蓋過南征軍和南郡印章的,就算是軍法官,也不一定分得出真假!”
黑夫浸淫多年,熟知官場的規(guī)矩,沙羨這種并非主干道的小縣,一個別部司馬過路,縣令、尉就得巴巴地出迎。
他隨便挑了一個符節(jié):“吳臣!”
“諾!”
面上多痣的青年應(yīng)諾,吳臣被黑夫鼓舞得挺激動,不知道原本的歷史上,自己也能混個諸侯王。
黑夫下令道:“你帶著興等人去沙羨,裝作軍隊前哨探馬,就說吾等是奉命剿滅云夢澤群盜的郡兵,突然接到命令東行,需要借宿,讓縣令、尉接待本……司馬!再殺彘、殺羊、殺雞、殺鴨,為我軍安排食宿!”
……
岸邊水中灘涂多沙,江面上有許多小渚,這就是沙羨(今武漢江夏區(qū))。
此地早在楚國時便已修筑一座堡壘,幾個家族陸續(xù)在此為邑主,秦滅楚后,將沙羨設(shè)為縣,歸衡山郡管轄,雖有通往南郡的碼頭,但因為并無馳道經(jīng)過,所以縣城消息閉塞,較為冷清。
不如西邊的州陵,也就是赤壁,更不如東邊新建的武昌。
南征軍中發(fā)生的劇變,此地毫無知覺。
秦始皇巡狩南郡、衡山,封黑夫為武忠侯,過了十來天才傳到此地,當(dāng)?shù)厝艘材魂P(guān)心,反正皇帝陛下又不會來他們這小地方。
就連最近李由收繳了武昌營三萬南征老兵的武器,朝廷派兵五千,像看賊一樣看著武昌營,距離武昌不過五十里的沙羨,也知之不詳。區(qū)區(qū)六百、四百石小官,根本無從得知朝廷梓密。
更不知一朵烏云,已籠罩在云夢澤上方。
所以當(dāng)沙羨令、尉接到消息,說一支三千人的南郡郡兵要路過此地,借宿一宿時,見符節(jié)條文無誤,竟未多想,直接答應(yīng)下來。
沙羨的和平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十多年,除了小股群盜餓得不行,偶爾跑出澤來劫掠外,并無戰(zhàn)事。
和平使人懈怠,所以他們根本想不到,這支軍隊雖然的確是秦軍裝束,卻已然姓了黑。
“將軍膽子真是大啊!”
興站在城門前,他也未想到,賺開沙羨城門,居然如此容易!對黑夫更加佩服。
吳臣卻笑道:“我聽利倉說過,早在十多年前,第一次伐楚時,將軍被困鲖陽,為了突圍,就曾深入楚營,詐降騙取楚將信任。據(jù)說那楚將還問起黑夫之名,將軍亦不慌不亂,對答如流,毫無破綻�!�
“最后,將軍帶著五百多人,置之死地而后生,一鼓作氣,擊潰楚卒數(shù)千人……”
數(shù)千楚卒,這是夸大的吹比,畢竟吳臣是聽利倉說的,利倉又是聽利咸說的,傳了幾道后,楚軍人數(shù)越來越多,而那一戰(zhàn),也成了黑夫的傳奇。
“而現(xiàn)在,該輪到吾等創(chuàng)造新的偉業(yè)了!”吳臣捏緊了拳頭。
興則在一旁嘖嘴感慨:“將軍若是做賊,定是敢在大白天登人廳堂,取人財物,又揚長而去的巨盜!”
這時候,巨盜黑夫已帶著軍隊,大搖大擺地過來了。
他換了一身行頭,還真穿著別部司馬的甲胄,反正南征軍中類似的職位多如狗,隨便挑一個就完了。
至于偽造符節(jié)、印信、旗幟,甚至創(chuàng)造一個本不存在的人,作為體制內(nèi)的高層大佬,熟知運作規(guī)律,又有何難哉?
軍區(qū)司令跳反,縣武裝部長除了干瞪眼,還能干啥?
果然,比別部司馬低一級的沙羨縣尉上當(dāng)了,他熱情地站在城門處相迎,與黑夫見禮后,客氣地道:
“敢問司馬,當(dāng)如何稱呼?”
黑夫也露出了老實人憨厚的笑:
“我叫易小川!”
第0740章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
是夜,三千兵卒在沙羨城外安營扎寨,當(dāng)?shù)毓倮粢娝麄儙У臓I帳有些稀少簡陋,還十分大方地提供了一些簡陋棚屋,并按照規(guī)矩,開放倉稟,按照軍中所需,為眾人提供伙食。
當(dāng)炊煙從營地上方飄起時,那位“易小川”司馬,則被縣令、尉熱情邀請,入城宴饗。
這位黑臉?biāo)抉R竟來者不拒,在宴饗上大吃大喝,吃完雞腿,就開始啃鴨脖,夸贊庖廚手藝不錯。
他還與沙羨令、尉推杯接盞,酒酣之時,甚至吹噓起十多年前,參與王翦老將軍滅楚的過往來。
“兩國邊境的攻防,蘄南的決戰(zhàn),我都曾參與過……”
見這易小川司馬夸夸其談,沙羨的黃縣尉便問道:“既然參加過滅楚之役,那易司馬可曾見過武忠侯本人?”
“武忠侯?”
黑夫停止了大啖鴨脖,看向與自己年紀(jì)相仿的縣尉,露出了笑。
“說的是黑夫?qū)④姲�?哈,�?dāng)年他是二五百主,我則是鄰軍的五百主,曾與他談笑風(fēng)生!”
那黃縣尉卻不高興了,拍案道:“秦軍之中,上下尊卑,司馬豈能直呼武忠侯名諱?此大不敬也!”
縣丞連忙幫縣尉解釋道:“司馬有所不知,黃縣尉極為推崇武忠侯,不論是言行、治軍,皆效仿之,還常說最可惜來赴任時,武忠侯已南下,未能追隨其左右,為君侯擎旗牽馬�!�
縣令也微醺了,笑道:“不止如此,黃縣尉還常仰面曬陽,希望能和武忠侯一般面黑……”
“縣君,你……”黃縣尉哭笑不得,看向“易小川”的面色,卻有些羨慕。
“噢?”
這下黑夫可有點吃驚了,在這偏僻的小縣城,居然還有自己的小迷弟?
不過,他這十多年的經(jīng)歷,的確堪稱傳奇,從黔首到君侯,轉(zhuǎn)戰(zhàn)東南西北,斬首和打過的勝仗雖不及王賁,但在整個南方的名望,已屬秦朝諸將之首。尤其在南郡、衡山等地,百姓不一定知道王賁、李信,但卻多半知道尉黑夫……
在被秦始皇蓋棺論定,封“武忠侯”后,黑夫更成了秦朝天神一般的人物,被地方武吏崇拜敬仰,再正常不過。
而始皇帝剛剛崩逝,趙高、胡亥想要秘不發(fā)喪,趕回咸陽,也來不及把黑夫搞臭搞黑。
于是黑夫肅然道:“武忠侯雖貴為君侯,但他平日里和藹可親,毫無架子,常與吾等昔日袍澤互稱名字。只是,他既已不在人世,的確不該直呼其名,是我失言了,還望縣尉恕罪�!�
“豈敢,豈敢。”
黃縣尉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和一位別部司馬動怒,二人飲了酒,就當(dāng)是一笑泯恩仇了。
做戲要做足,黑夫竟還倒了盞酒,動容地說道:“武忠侯不但用兵如神,還對朝廷忠心耿耿,一意為國開疆拓土,且愛士卒如赤子,只可惜天不假年,將軍英年早逝……”
黃縣尉面有哀色,縣令、縣丞也唉聲嘆氣,卻聽易司馬話音一轉(zhuǎn):
“但我聽過一句話,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武忠侯為國殉身,馬革裹尸,但嶺南萬里疆土,都被插上了秦旗,他的薨(hōng)逝,重于泰山!”
說著,便將酒倒在地上。
“謹(jǐn)以此酒祭將軍英魂!”
“好一個重于泰山!”
黃縣尉也激動得將酒徐徐倒在地上。
“吾等當(dāng)以此酒,敬武忠侯在天之靈!”
宴饗結(jié)束后,黃縣尉已經(jīng)對“易小川”一見如故。
而黑夫自己,則剔著牙回到了營地,看著屬下們的杯盤狼藉,笑問道:“都吃飽了?”
東門豹滿意地拍著肚子:“飽了,許久未曾吃上熱飯,子弟們都高興壞了�!�
為了不在云夢澤里暴露行蹤,他們長達(dá)半個月的時間里都在嚼干糧,極少生火。
眼看眾人因為混進(jìn)沙羨太過容易,有些松懈,甚至打起哈欠,黑夫便將木簽一吐,嚴(yán)肅起來。
“都打起精神來!”
眾人立刻肅然而立!
黑夫掃視眾吏:“吾等雖能乘著沙羨無備,蒙混過關(guān),但舉大事,可不是請客吃飯,而是生死之地,存亡之道,是將首級別在腰帶上的勾當(dāng)!”
“明日的武昌之戰(zhàn),注定是一場要流血的硬仗!”
……
油燈如豆,但十多盞燈匯在一起,也足以照亮整個營帳。
指點著地圖,黑夫說道:“本將當(dāng)年之所以將武昌設(shè)為南征后方大營,正因為此地乃江湖之沖也。西捍江陵、南拒長沙,西南據(jù)云夢,東南蔽九江,表里捍蔽,乃江夏的兵家要地。東西水道、南北馳道,皆可為樞紐。若得武昌,則衡山、南郡、長沙三郡皆可去來�!�
“此外武昌有南征軍老卒三萬余人,彼輩曾在嶺南作戰(zhàn),在郴()縣駐扎,得到我的承諾后,回到武昌屯田戍守,至今已兩年矣……若彼輩能為我所用,大事可成矣!”
東門豹等人皆頷首,這便是黑夫打武昌的原因,一旦拿下,整個南方局勢將大為不同。
但這無異于虎口拔牙!
東門豹雖是莽夫,但多年從軍,也學(xué)會了解敵我:“吾等要面臨兩支大軍,其一,李由所率的一萬人。”
“其二,邾城馮毋擇統(tǒng)有的兩萬人,更有各郡郡兵源源不斷加入�!�
黑夫頷首:“不過我昨日從沙羨令、尉處打聽到,李由數(shù)日前就離開了武昌,匆匆趕去長沙郡,此刻應(yīng)已至羅縣,遠(yuǎn)在數(shù)百里外,就算得知消息也來不及回師,因為南方有小陶、韓信對付他……”
“至于馮毋擇?”
黑夫一笑:“不是我輕看這位前輩,他雖曾是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但也年老昏聵了,竟不移師武昌,反而在邾城(黃岡)駐扎。邾城與武昌雖不過百五十里,但有大江相隔,得知消息后要趕過來,不管水路還是陸路,都至少要三天時間……”
比起十多倍于己的敵人,黑夫的區(qū)區(qū)三千人當(dāng)然是弱勢的,但眼下的情勢,就好比一頭老虎打了個哈欠,上下顎高高抬起,他要做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去將那顆利牙拔了!
“故而,吾等需要對付的,不過是看管三萬南征軍老卒的五千關(guān)中兵�!�
聽上去雖不難,但這一次,黑夫要與之作戰(zhàn)的,不是楚卒,不是越人,而是精銳的關(guān)中秦卒,由黑夫昔日的上司,都尉楊熊統(tǒng)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