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她現(xiàn)在該鼓掌嗎?
蘇洺無奈的走進臥室翻找衣服,達達利亞領(lǐng)命去拖住蘇洺,對著蘇洺的衣櫥指指點點。
熒嘆了口氣,悶悶地坐在鐘離身旁。
她伸手給自己和派蒙還有迪盧克倒上茶水,又抬起頭看著鐘離。
“旅者想問些什么?”鐘離靠著搖椅,整個人顯得格外悠閑。
聞言,熒皺著眉頭想了想,“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清楚,但是現(xiàn)在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鐘離看了熒一眼,輕笑一聲,“無妨�!�
慢慢想,總能想清楚的。
樹梢泛起一股金色,泛黃的葉片打著圈兒搖搖晃晃的落下來。
院中安靜得仿佛沒有人一樣,只有茶煙裊裊升起來,飄散在璃月港嘈雜的聲音之中。
“蘇洺為什么要選擇死?”沉默片刻,熒終于開口,“我不覺得神明和仙人沒辦法護住他�!�
聽到此話,鐘離抬起頭來。
他將手中茶杯放在桌上,撐著下巴看著熒,“你在問摩拉克斯?”
“是。”熒重重點頭,對上鐘離的目光,“我在問摩拉克斯�!�
鐘離沉默著思索了片刻,突然輕嘆一聲,“這里是摩拉克斯和諸多故友一齊建立的璃月,我能如何?如果是在魔神戰(zhàn)爭的時候,我大可以將那些心存惡念的人全部殺掉,但是不是�!�
說到這里,鐘離微微支起身體,一腿屈起,“一方是我守護的臣民,一個是我一手教養(yǎng)的弟子,你覺得我該選擇哪個?”
沒有一個人無辜,對上所謂的邪祟,那么所有人都是無辜的。
有罪的只有邪祟。
熒皺著眉頭看著鐘離,腦海之中全是亂糟糟的想法。
摩拉克斯殺伐果斷,注重契約,是絕對不會坐視這種不公的事情發(fā)生的,但是……
“我并非無法抉擇,也可以授意七星抽絲剝繭將所有人的私心放在陽光之下�!辩婋x看著熒,沉聲道:“而當時,無論是七星還是仙人,都在做這件事情。”
“那……”熒愣了愣,“是他自己……”
自己瘋了?
鐘離回憶了一下,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在所有人的記憶中他都稱得上一句芝蘭玉樹天之驕子,旅者你看了一些往事,覺得他心善,但是他才是真正狠辣的人�!�
熒眉頭緊皺,“所以是他自己去死?”
“洗刷自己的污名,卻不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存在已經(jīng)是被寫好的結(jié)局。”鐘離輕笑一聲,金色豎瞳之中隱約帶上一絲自豪,“殺掉自己,才算破局。”
熒:……
這有什么可自豪的?
她現(xiàn)在該鼓掌嗎?
“那現(xiàn)在呢?”一直沉默的迪盧克突然抬頭,沒有絲毫退縮的看著面前的神明,“現(xiàn)在算破局嗎?”
鐘離想了想,搖頭,“不算,但無論是誰都走在破局的路上�!�
“……”熒感覺腦子更亂了,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正在掐著達達利亞脖子怒吼為什么侮辱他的審美的蘇洺,“所以……他以前也這樣?”
一下子就不想感傷了,不想追問破的到底是什么局。
“嗯。”鐘離點點頭,目光落在蘇洺身上,“甚至更甚。”
在還有一線生機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這是劇本,沒有絲毫猶豫的整合手中可以利用的資源,替自己設(shè)下死而復(fù)生的道路。
他一死,璃月再次平靜,暗中推手茍延殘喘以待來日赴死,幕后之人也同樣如此。
不過不得不說,蘇洺這一手自己坑自己確實是狠。
仿佛復(fù)活的不是自己一樣,一腳給自己踹進了愚人眾打工。
鐘離感慨一聲,搖頭。
這群降臨者都是狠人。
“那你為什么要收蘇洺當?shù)茏�?”派蒙雙手捧著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飲,疑惑道:“我覺得你的性格不像是會收徒弟的人。”
鐘離怔了怔,目光落在熒的身上。
他思索半晌后才輕聲開口,“英雄需要踩著失敗者的骨頭登上頂峰,旅者,你是英雄,他是為你準備的磨刀石�!�
鐘離輕笑一聲,指尖在桌上點了點,“無論是他降臨者的身份,還是他身為魔神手中掌握的權(quán)柄,都是為你準備的�!�
聞言,熒微微一怔。
蘇洺好像確實這么說過。
“但他降生在璃月,是我的臣民�!辩婋x輕嘆,“我不能任由被安排的命運將我的臣民變成一個臭名昭著的魔神�!�
熒愣了愣,“可是他現(xiàn)在變成了臭名昭著的執(zhí)行官�!�
鐘離:……
鐘離頓了頓,眼底突然閃過一絲嗤笑,“沒人會指責現(xiàn)在的他。”
成為執(zhí)行官怎么了?
曾將利刃對準蘇洺的人都會覺得蘇洺變黑很合理,甚至會松口氣,覺得自己的罪責不是那么重。
鐘離伸手給自己添茶,聲音頭一次帶上冷笑的意味,“你以為蘇洺在璃月港這么受歡迎是因為性格?那是愧疚�!�
看著他重來一次卻不記得別人的傷害,懵懂無知,卻又倒霉的跌跌撞撞。
一方面為倒霉而安心,另一方面卻又自責自己的私心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
熒歪歪腦袋,“行吧�!�
更煩了,那么多人都是兇手,還沒辦法讓他們得到懲罰。
“你到底穿哪一件!”蘇洺帶著暴躁的聲音從房屋之中傳出來,蘇洺拎著第十一席的脖頸搖來搖去,“說悄悄話就說悄悄話,為什么要折磨我!”
地上床上椅子上堆著一件件衣服,蘇洺站在衣服堆里生無可戀,“我現(xiàn)在突然感覺我來提瓦特之前的基因覺醒了。”
達達利亞謹慎的往后退了兩步,“什么基因?”
“國粹的基因。”蘇洺瞥了達達利亞一眼,隨手扯出一身衣服扔過去,“抱著給我做新衣服去吧。”
話音落地,屋中院中眾人不由得一驚。
達達利亞摸了摸腦袋,遲疑道:“你知道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熒難以置信的看著蘇洺,“我們之中沒有內(nèi)鬼!”
蘇洺:呵呵……
“沒有我點頭,你們查不到這里�!碧K洺努力壓下被達達利亞指責審美的怒火,走出臥室,“你來這里之前去找了凝光,商議出一場盛大的節(jié)日,請了云先生寫戲詞,又有茂才公的財力作為支持�!�
蘇洺站在屋檐下,輕聲道:“你甚至請了我的父親母親趕回璃月港,這么大的動作,我能不知道?”
熒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那你不阻止我�!�
“我說過我不會阻止你�!碧K洺微微抬起下巴,“誰不想洗清污名?”
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屋檐下面,日光影影綽綽的打在黑色衣衫上,墨綠色紋繡似乎閃著光。
他抬起下巴,輕聲道:“我配的上,我要聲名遠揚,我要我的優(yōu)秀世人皆知�!�
說到這里,蘇洺聳聳肩,突然笑出聲來,“只要一想到他們每天半夜都要醒過來自己打自己我就開心的不得了。”
嘖。
早知道遲點兒撕小系統(tǒng)的功能了,這么多情緒值都得浪費了啊……
熒:……
“你確實很能破壞氣氛。”熒豎起大拇指,皺著眉頭,“我知道的,懊悔與不安才是他們該得到的懲罰�!�
第639章
你給我哭。
“晚來乘興,一襟爽氣酒初醒,痛飲昭陽,爛醉華清。”
“露下天高夜氣清,風掠得羽衣輕。他坐擁仙府鎮(zhèn)朔風,好一派紈绔子弟逍遙君。”
戲臺上環(huán)佩叮咚,捻著蘭花指的少女垂眸頌著詩詞。
橙紅的燈籠掛在旗桿上,沿著道路亮晃晃的掛了一圈。
眼熟的不眼熟的人都湊在一起,瞇起了眼睛看著玉京臺上云先生難得一見的新戲。
唱腔婉轉(zhuǎn),卻不知這次新戲的主角是誰。
“你對昭雪一事,倒是上心�!�
鐘離坐在視野最好的席位上,手中一盞琥珀色的茶湯,表情平靜的開口,“心中尚有余怨。”
一旁,蘇洺點點頭,“誰還能不怨,但是吧……說怨也算不上,只能說有點不甘心。”
說著,蘇洺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璃月傳統(tǒng)的寬袍大袖,黑色布料上金線和墨綠色的絲線混合,繡出繁復(fù)卻不雜亂的纏枝花。
蘇洺摩挲著手指上的戒指,輕聲道:“我已經(jīng)把怨氣壓的很好了,等我抓到那個黑手再說,但是吧……”
說到這里,蘇洺頓了頓。
蘇洺默默轉(zhuǎn)頭看著鐘離,“說句實話,磨損有沒有把我大逆不道中二且猖狂的發(fā)言從你的記憶之中磨掉?”
鐘離想了想,忍不住輕笑著搖頭,“本來記不得,但你這么一說……”
“哦�!碧K洺臉上沒有任何尷尬的表情,反倒是含著笑意輕聲道:“那老師記清楚了,我的發(fā)癲語錄總有一天要變成現(xiàn)實�!�
鐘離抬眸,入目是一張熟悉的臉。
沒有曾經(jīng)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與驕傲,只剩下潛藏在眼底的瘋狂與陰沉。
哪里有人能接受被戲弄的一生?
鐘離垂眸,微不可察的嘆氣。
“你們在說什么?”派蒙壓低聲音悄悄湊過來,“蘇洺會寫戲詞?”
蘇洺搖搖頭,同樣壓低聲音,“不會,但是是我曾經(jīng)很喜歡的詞�!�
“為什么?”派蒙歪歪腦袋,一本正經(jīng),“這個戲詞原本是講什么的?”
“講一個奸臣要搶皇帝的小老婆�!碧K洺指尖在桌面敲了敲,輕聲道。
“那你為什么要用這首戲詞來給自己的往事當詞?”派蒙咬著一塊點心,一臉懵懂,“你是哪一個?被搶老婆的倒霉皇帝?還是那個被搶來搶去的小老婆?”
這么看來,都挺符合。
“我是要搶老婆的奸臣�!碧K洺忍不住揉了揉派蒙的腦袋,笑著輕聲說,“我說過的,提瓦特都得跟我姓。”
派蒙仰起頭看著蘇洺,思索片刻后,“那你記得到時候給派蒙多找點好吃的�!�
蘇洺輕笑一聲,目光落在前方戲臺上。
“疑怪昨宵向晚,不見烽火報平安。止不過奏說邪祟造反,也合看空便,覷遲疾緊慢。等不的筵上笙歌散。”
“一把鎮(zhèn)魂釘釘?shù)闷咂巧⒈M,他合該萬剮,只問何錯,怪玉籠中鸚鵡知人性,不住的語偏明�!�
臺上場景突換,熟悉的景色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蘇洺抬眸看去,只看少年在火中茍延殘喘,雙眸失神卻盯著天空之上。
“確實夠慘烈�!碧K洺感慨般搖搖頭,“我都想不出來這么多人晚上做不做噩夢�!�
熒默默轉(zhuǎn)過頭,哀怨般看著蘇洺,“你給我哭�!�
“哭不出來�!碧K洺誠實的搖搖頭,“我甚至想拿出手機對著他們拍張照�!�
“不行,你必須哭�!睙梢话寻醋√K洺的手,認真道:“或者你可以壓制一下你的腦回路,先悲傷一會兒�!�
圍觀者愧疚,親近者惆悵,當事人……
當事人甚至想吃自己的瓜。
太離譜了!
不等蘇洺回神,檀板急促,銅鼓一聲高過一聲。
孩童的影子被落石木板追擊,跌跌撞撞長大,朝著冰封的北方一路走去,再次出現(xiàn)時已然功成身就,手握大權(quán)。
蘇洺眼皮跳了跳,目光掃過桌上眾人,“你們給我扒馬甲呢?”
要是真信了,那他馬甲就徹底掉了!
再也沒有人給他強按馬甲了!
聞言,熒搖搖頭,臉上露出一點點詭異的笑容,“沒有啊,不過是……戲詞之中弱化了災(zāi)厄的存在,你自始至終都是災(zāi)厄,你也知道的,戲劇效果……”
還是迪盧克提出來的,嘖,蘇洺馬甲掉不了了。
蘇洺:……
掉了還是沒掉?
蘇洺默默將目光看向迪盧克,等待著對方的回應(yīng)。
“戲劇效果,我理解。”迪盧克沖著蘇洺舉了舉手中的茶杯,沉聲道:“恭喜�!�
蘇洺:……
沒掉!
“哎……”蘇洺長嘆一聲,滿目蒼涼,“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這破馬甲,到底能不能掉啊……
“他自人間漫浪,平生事,南北西東�!�
云堇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蘇洺用折扇撐著下巴抵在桌上,“我現(xiàn)在能開心了嗎?”
“不能。”熒搖搖頭,借著伙伴們發(fā)來的報告消息通風報信,“大家藏在四處,都說他們還不夠悲傷,讓你哭兩聲打個樣�!�
主人公的悲傷更能勾動圍觀者的懺悔與愧疚。
往事歷歷在目,璃月港哭的仿佛帝君又死了一次。
蘇洺:……
什么玩意兒?
“聽不懂�!边_達利亞搖搖頭,“但挺好聽的……”
“別聽懂了�!碧K洺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那我還是獨自落寞的離開吧,我能忍住不去觀察他們哭已經(jīng)算我仁慈了。”
蘇洺垂著眼眸,繞開一個個帶著淚的圍觀群眾,朝著……也不知道朝哪兒走。
“嗚嗚嗚嗚我真該死�。 �
“我都做了什么!那只是個孩子�。 �
“我對不起蘇洺!我真該死!”
“帝君他老人家該有多失望啊……”
仿佛將悲傷打開了一個口子,懺悔聲此起彼伏,如同哭喪。
蘇洺腳步微微一頓,突然覺得有什么不對。
金色在夜空乍現(xiàn),神明虛影盤坐在神位之上,朝著他沉冤得雪的弟子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