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出來時伸手擦了下眼角,于休看她,見她雙眼濕潤,明顯哭過,便問:“何事哭了?”
“唔,沒事,剛才不小心擦到辣油了。”
鈴蘿說著鬼話,朝于息笑得燦爛。
于休將信將疑,“用清水洗過了嗎?”
鈴蘿點著頭說:“已經(jīng)沒事了,二師兄不用擔心�!�
于休這才作罷。
兩人先去跟云守息行請安禮,隨后下青石坊,去內門守心堂上早課。
路上,于休見不少弟子在采集露水,見他時目光躲躲閃閃,將手中水瓶藏掖著。
于休雖有疑惑,卻未多問。
倒是走在她身旁的鈴蘿嘴角上揚著,差點壓不下來。
“于休!”
“于師弟!”
路遇兩位親近的同門與師兄,于休停下道:“師兄,子修,早——”
話未說完,就見兩人拉著他將手中之物塞他滿懷,并情真意切道:“這種事你怎么不早點跟我們說,就算不在天云宗,也是同門弟子,該為此盡一分薄力。”
于休愣住,“安師兄,什么意思?”
安師兄朝他擠眉弄眼,“這是我用化玉瓶從圣瓊木上接的露水,新鮮,美味,甘甜,保準三掌門喜歡!”
“我我我!我剛從仙草峰摘回來的月草,是山端最頂上,吸取日月精華的那一部分!色香味俱全,量還多,足夠三掌門吃上好幾日!”
于休看著懷里的化玉瓶和滿籃子月草逐漸懵逼。
而鈴蘿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在玉聽傳簡下,不過片刻,三掌門喜歡喝露水吃月草的消息已傳遍整個東島天極。
14
娑婆界內
1402娑婆界內
鈴蘿也沒想到在這短短時間內就能把她胡說的幾句話傳遍整個天極。
云守息在東島天極的人氣可真高。
于休蹙眉,還是很懵。
鈴蘿伸手道:“二師兄,我來拿吧�!�
她接過于休懷中的露水和月草。
“怎么今日一個個都開始接露水了?”
于休朝前邊掛在樹上幾位弟子看去,不解道,“跟師父又有什么關系?”
鈴蘿一本正經(jīng)道:“可能是想著采集天地精華來孝敬師父他老人家吧,二師兄我們快走,再不走就遲到啦!”
守心堂是弟子們修煉本門心法之地。
剛進內門的弟子至少要在這修煉一年。
期間也會有師兄姐們陪同師弟妹們一起教學。
鈴蘿在守心堂待了一個上午,午膳時跟于休一起回蜃樓。
云守息坐在桌案后,看著兩徒弟各拿著露水和月草回來。
于休斟酌了一下用詞說:“師父,這些都是三宗弟子們送給你的�!�
鈴蘿姿態(tài)乖巧地坐在一旁,低垂眉眼不說話,默默將瓶子竹籃放到桌上。
云守息掃了一眼,也不見惱,只笑瞇著眼看鈴蘿,說:“今早掌門和幾位堂主也給我送了不少�!�
鈴蘿指甲輕掐掌心,讓自己忍住。
于休聽后還是有瞬間茫然,不解其意。
云守息又說:“既然旁人都送了,怎么不見我收的兩個徒弟有所表示?”
于休道:“師父莫怪,只是不知師父為何想要這露水和月草?”
云守息唇角含笑,看著鈴蘿說:“你小師妹沒告訴你嗎?”
于休微愣,扭頭去看鈴蘿。
鈴蘿知道沒法再沉默下去,垂首乖乖認錯:“師父,弟子知錯。”
云守息伸手,十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他挑開瓶蓋,瞥了眼里面清澈的露水。
“你何錯之有?”
他溫聲說。
鈴蘿道:“今晨跟幾位同門聊起師父時,被問及師父最愛吃什么,因為師父在我眼中就如仙人般,所以才說仙人食露水月草�!�
于休聽到這總算恍然,又忍不住想笑,嘴角微微勾了下。
云守息倒了一小杯露水,又拿了一片月草,不愧是滋養(yǎng)在仙山頂端,色澤亮麗,形似月,輕薄小巧,還帶著淡淡的清香。
他將月草放進杯里,遞給鈴蘿:“嘗嘗?”
鈴蘿不能拒絕,便接過喝下,嘴里含著一片冰涼的月草看他,心中卻腹誹著,早知如此就不該接受邀請進那個玉聽討論組,這事前世可沒有。
云守息伸手,做出了一個在鈴蘿眼中曖昧至極的動作來。
他溫熱的指腹輕擦過鈴蘿唇角水漬,輕聲問:“好喝嗎?”
鈴蘿:“……”
變態(tài)。
竟然當著二師兄的面就敢對她動手動腳!
偏偏于休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在他心中圣潔高雅的師父,是絕對不會對小師妹有什么低劣骯臟想法的。
鈴蘿沒正面回答,只道:“弟子知錯了,請師父責罰。”
云守息笑道:“我還沒來得及想怎么責罰,范堂主那邊就替我決定好了�!�
他收回手,姿態(tài)端莊靜雅,話里也是一貫的溫和:“依照戒律堂的規(guī)則,去領罰吧。”
“弟子這就去。”
鈴蘿起身垂首告退,朝戒律堂去。
于休轉頭看云守息,欲要跟鈴蘿求情,卻見師父的表情時頓住。
鈴蘿記得前世她剛入內門時,跟在云守息身邊規(guī)規(guī)矩矩,沒惹事不闖禍,整天就修行。
結果現(xiàn)在心態(tài)完全不一樣后倒是出了意想不到的事來。
外門內門都有戒律堂,鈴蘿去的內門戒律堂,被罰去打掃娑婆界。
娑婆界位于內外門交界處,是天極關押重罪弟子和妖魔的地方。
有的弟子涉世后,違背門規(guī),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或是修行仙門禁術,與妖魔同道。
掌門會對此下達通緝令,要么抓回天極關押,要么就地格殺。
十年前,二掌門最愛的一名親傳弟子在外勾結妖魔禍亂人間,引來眾怒,掌門不得不下令將其捉拿回山,但派去的長老弟子皆被殺害。
最后是三位掌門同去把人抓回來,關在娑婆界。
本是要直接處死的,但二掌門下跪為徒求情,這才只是關押在暗無天日之地遭受業(yè)火吞噬,永生不得離界。
愛徒離經(jīng)叛道,殺害同門,犯眾怒,二掌門深感罪責,閉關贖罪,至今未出。
鈴蘿在去娑婆界的路上想起這事,嘴角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那名被關押的弟子名叫清舜,是二十六魔之一。
鈴蘿對這人的印象就一個字:狂。
他的道跟天極完全不同,卻因為二掌門而一直忍耐,出師門入世后遠離師父的監(jiān)守,最終還是沒忍住。
可狂歸狂,實力卻不容小覷。
哪怕被關在娑婆界十多年,遭受業(yè)火吞噬折磨,他卻還能繼續(xù)修煉,變得比以前更強數(shù)十倍。
就是個怪物。
鈴蘿提前跟老熟人見面,倒是不見半點受罰的苦惱,反而有些愉悅。
婆娑界在兩道千米高的山谷中,左右兩邊都是黑色的石壁,中間留著一條過道,抬首望去,一眼似望不到頂,而石壁上有著密密麻麻的小隔間和垂落的數(shù)千條鐵鏈。
偶爾有風穿過山谷,帶起一陣恐怖的嗚咽聲時,還有鐵鏈撞擊山壁的清脆聲響。
鈴蘿剛到娑婆界出口,就見這邊站著三人,各拿著一把白色的掃帚面面相覷。
三人都穿著內門的弟子服,鈴蘿認出其中一個,圓臉胖乎的家伙正是被范堂主收入親傳弟子的宋圓圓。
“咳,幾位,幸會啊�!�
宋圓圓尷尬地招呼道,“有緣千里來相逢,今日我們在娑婆界同甘共苦,出去后定是比其他同門感情更加深厚。”
“啊呸!還不是你個蠢貨讓范堂主看見了玉聽消息才知道是我們傳出去的!”
他旁邊的清秀少年常霏氣得跳腳,白嫩的臉色氣紅一片,拿著掃帚朝宋圓圓戳去,“叛徒受死吧!”
宋圓圓拿著掃帚跟他比劃,邊退邊喊:“還不是你轉手把這些消息賣給別人,讓整個天極弟子都知道后我?guī)煾覆潘阑钜榈�!�?br />
鈴蘿啞然。
她看了眼常霏,這長得過分清秀,像是女孩,名字也似女子的少年,竟然不是崇拜云守息,而是拿他的消息去賣錢。
可真是個經(jīng)商鬼才。
在這兩人拿著掃帚打起來時,另一名看上去稍顯穩(wěn)重的少年徐慎將掃帚遞給鈴蘿,說:“加油,趕在日落前打掃完還能回去吃飯�!�
鈴蘿翻了個白眼道:“你在做夢�!�
四人進了山谷。
除鈴蘿外,其他三人都沒見過娑婆界里面是何景象。
此時見到又高又黑的山谷與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隔間,震驚地久久無法低頭。
“這……全部打掃完?”
宋圓圓吞了口唾沫,欲哭無淚,“這地方有禁咒,沒法使用靈力修為,爬都得爬好幾天啊!”
常霏絕望片刻后,又是一掃帚朝他掃去:“我殺了你啊啊��!”
鈴蘿走到石壁邊,看著最靠近地面的一排隔間,很小,只能住一個人,面向山道這邊是鐵門,里面卻還有一道繪了咒法的移門。
移門后,則是各種受罰的陣法境界。
徐慎將衣擺扎起來束緊,又整理了一下褲腳,抬頭時聽咔噠一聲,正對著的隔間里邊移門咻地一個打開又合上,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飛出來撞到鐵門上后躺下。
從里邊飛濺出的血灑到了他臉上。
徐慎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溫熱液體,拿到眼前一看,懵了。
鈴蘿正要提起水桶上去,就見徐慎一頭栽進水桶里,雙手捧水瘋狂洗臉。
鈴蘿:“……”
看得出來這人潔癖很嚴重。
再看旁邊已經(jīng)放棄掃帚開始撕頭發(fā)打作一團的兩人,鈴蘿面無表情地伸手抓著攀巖上去的鐵鏈,魔性上頭,語氣森然道:“今天之內完不成,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抓頭發(fā)扯臉皮的兩人頓感陰風陣陣,不約而同停手,朝鈴蘿看去,不祥之感太過強烈,他倆悻悻然地松開手默默站起身,重新?lián)炱饞咧恪?br />
常霏順手把還在洗臉的徐慎從水桶里撈起來。
宋圓圓望著山壁隔間里渾身是血的男人道:“這位不知名的師兄也太慘了吧。”
“還師兄!犯了門規(guī)跟妖魔為伍,都不是我門弟子了還師兄!”
常霏翻著白眼。
鈴蘿擺擺手,說:“干活。”
她拿著掃帚掃地,地面有被風吹進來的樹葉殘花,還有流到地面感和凝固的大塊血跡等。
宋圓圓跟常霏望著高高的山壁都很絕望,這得掃到什么時候啊!
不行的,今天是絕對完不成的!
兩人累死累活干了半天,將染血的鐵門擦干凈,宋圓圓抓著鐵鏈嚎道:“這又不能御劍又不能用靈力讓我怎么上去啊!”
堪堪爬了幾米高腿腳發(fā)軟的徐慎故作鎮(zhèn)定地說:“爬上來,你可以的�!�
“兄弟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宋圓圓抱著鐵鏈哭,“這是人干的事嗎?
你看常霏平時那猴一樣的身法在這都是個動不了的蝦爬子!”
常霏被他說的哧溜從鐵鏈上滑下一大截,朝著宋圓圓飛起就是一腳:“你他媽才是個蝦爬子!”
“你看徐慎腿都在抖!上千米高這誰受得了!”
宋圓圓抱著鐵鏈嘶吼,“這誰要是能不靠靈力修為爬上去又下來誰就是我爹!”
鈴蘿嗤笑聲,抬眼看過去說:“出息,你平日體魄都練到哪去了?”
“練是一回事,真這么做了又是一回事,你看誰能上去!”
宋圓圓還在喊。
鈴蘿甩了甩手,打算讓他見識一下,卻聽聲聲脆響從上方傳來,是鐵鏈敲打山壁的聲響。
宋圓圓身邊另一根鐵鏈正在晃動,幾人不約而同地順著它朝山壁上方看去。
在近千米高的山壁上方,一個小點正在往下滑,漸漸地他們看清了小點的顏色,一團墨綠,接著發(fā)現(xiàn)這個小點的形態(tài),是個人。
這人身手穩(wěn)健,在一根鐵鏈上下滑的非常穩(wěn),甚至一邊下來一邊擦拭山上血跡。
宋圓圓跟常霏在最低端都看呆了。
鈴蘿瞇著眼,在對方下滑到一定高度時,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身形清瘦的少年,也是外門弟子。
她眼皮一跳,感覺熟悉。
在少年下滑到近處時,他們發(fā)現(xiàn)最為震驚的事實:
這人下滑如此快和穩(wěn),若是以手掌摩擦鐵鏈,早已皮開肉綻,但他下滑時,靠的卻是木桿光滑的掃帚!
在宋圓圓幾人震驚的目光注視下,少年一個漂亮的旋身,在靠近地面時將掃帚從鐵鏈上抽出,穩(wěn)穩(wěn)落地。
鈴蘿看著面向自己落下來的越良澤,額角狠抽。
你怎么又被罰了?
你下山壁的姿勢又為什么這么熟練��?
越良澤瞧見鈴蘿,神色微愣。
未等兩人說什么,越良澤就被旁邊的宋圓圓一把抓住雙手,扭頭看去,撞進對方含淚的雙眼,聽見一聲嚎哭道:“爹——”
越良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