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好吧,果然。
溫嶼立在一旁,英挺的身姿無論走在哪里都會引起人們的關(guān)注,更何況是在人多口雜的食堂里。
沒一會,程傾就感受到無數(shù)道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她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溫嶼笑了笑,然后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這時,一旁的手機彈出來一條語音通話,溫嶼目光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上面明晃晃的“溫尋老公”這四個親昵的大字,像一支利箭般刺傷了他的眼。
程傾看了一眼皺起眉頭,然后掛斷了,放下筷子看向他問:“有什么事找我嗎?”
“你是自愿和溫尋在一起的嗎?”他維持著臉上的柔和,桌子下的手卻不受控制地緊握住。
“對。”程傾不知道溫嶼一而再再而三地關(guān)注她和溫尋是什么心思,如果他還是喜歡她的話,那么現(xiàn)在就可以死心了。
“你怎么敢和他在一起?他是瘋子你難道不害怕嗎?”男人臉上的神情有些崩裂,語氣染上了氣急敗壞。
女孩聽到后眉眼冷淡下來,冷聲說:“那是我和他的事情,溫學(xué)長請注意一下言辭。”
是,她男朋友是個瘋子,但也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吧。
“我沒跟你開玩笑,他確實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父親正在到處找他,這種疾病趁早治療還有救,不然到時候只能關(guān)精神病院里了�!彼f的很認真,不像是在污蔑溫尋。
程傾卻怔愣住了,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相信他。
溫嶼一向?qū)貙び袗阂猓烙嬍且姴坏盟茫?br />
但是……溫尋有時候確實會很偏激很極端,真的像是個瘋子。
程傾又陷入了一片迷糊。
“他很聰明,我父親派了很多保鏢去找他但是都被他逃掉了,如果你是真心在意他的話,就勸他接受治療吧�!�
程傾整個人像是沉入了海底,耳朵被洶涌的海水堵住,再也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腦海里幾股思緒來回拉扯著她的大腦,嗡嗡作響。
溫嶼看著她的模樣,知道她大概聽進去了,嘴角勾起隱隱的笑意,神情又變得溫潤清朗,柔聲安慰她:“你不用害怕,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會傷害你的,但是以后……”
“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有需要的話就聯(lián)系我吧,我怎么說也是他家人,總不會害他的�!�
他又看了怔愣的女孩一眼,然后起身離開了。
手機斷斷續(xù)續(xù)的消息提示音傳來,程傾都沒有理會。
直到飯菜完全涼透,一旁的手機再次響起鈴聲,程傾才回過神來,急忙將餐盤放到了回收處,然后接聽電話。
“姐姐?!你去哪了?為什么不接電話?”少年的聲音有些激動,不穩(wěn)的氣息下隱藏著狂瀾風暴。
“剛在吃飯�!彼贿呁奚嶙撸贿叺卣f。
“你不是說自己一個人吃嗎?為什么不回復(fù)我的信息�!�
“我吃飯的時候不習(xí)慣看手機�!�
“可是我會擔心啊,我又不能看著你,鬼知道你是不是瞞著我和別的男人一起吃的�!�
一股窒息感瞬間灌滿了她的心臟,她無從反駁,因為她剛才確實和別的男人坐一桌了。
“姐姐,你為什么不說話?被我猜對了嗎?”他感受到了,她在心虛。
“只是剛好有個同學(xué)過來拼桌而已,你能不能不要那么——”
“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剛才幾乎害怕得要死,這樣好玩嗎?你這樣對我好玩嗎?!”他將近嘶吼出來,像是轟隆隆的列車脫了軌,撞上高山四崩五裂。
她停了下來,緊皺著眉頭說:“溫尋,你冷靜一點好嗎?”
“我沒法冷靜!出來校門口見我,立刻、馬上!”
“沒空,我得回宿舍午睡了�!彼觳匠奚嶙呷ィx校門口的越來越遠。
“程、傾�!彼麖氐讻]了溫柔,聲音像是覆上了一層冰霜冰冷極了。
程傾心臟一縮,又想起了他嗜血般仿佛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樣,臉色一白脫口而出:“神經(jīng)��!”
然后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第92章
阿尋真的知道錯了(微虐)
烈日當空的正午時分,少年捏著手機徘徊在A大的校門口,那手足無措的模樣連一旁的保安大爺都不忍心了。
“喂同學(xué)——你找誰啊,這么曬的天氣很容易中暑啊!”
溫尋看向他,眼里的水霧一點點聚集漫起潮涌,浸潤著黢黑落寞的黑眸,睫毛上沾了零星淚花破碎又可憐。
“我、我找我女朋友,我把她惹生氣了,怎么辦?”那聲音像是被夏日的高溫蒸騰成水汽消散在空氣里,蒼白又無力。
保安大爺沒想到原來是個癡情的男生,笑著安慰說:“小姑娘嘛,哄哄就好了,千萬不能太兇,得溫柔點啊。”
腦海里像是有火樹銀花炸開,溫尋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已剛才又一次情緒失控了,竟然用那樣的語氣對姐姐。
她一定嚇壞了。
溫尋一一次撥打她的電話,但是都沒有接聽。
姐姐生氣了,不理他了,連聽他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那都是他活該的,怎么能對著姐姐犯病呢。
他又開始發(fā)信息,心里面極度恐慌,打字的手都顫顫巍巍。
……
烈日下少年蹲在保安亭的墻角邊曬得大汗淋漓,沿著下頜滑落的不知道是汗珠還是淚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整個人都眩暈無力,強撐著精神看了一眼手機,姐姐依舊沒有回復(fù)他。
姐姐不要他了,真的徹底地厭惡他了。
他是沒人要的可憐狗。
強烈的光暈在視線里化開,溫尋扶著墻站起來,精神恍恍惚惚的,仿佛置身玄幻世界,而他就是其中的幽靈。
“姐姐、姐姐……”他低聲呢喃著,目光失去了焦距變得空洞詭異,朝著路邊走去。
馬路上絡(luò)繹不絕的車輛一閃而過,影子都還沒看得真切,只留下呼嘯的風聲和一溜尾氣。
溫尋邁出腿走了一步,耳邊就傳來刺耳的剎車聲,隨后傳來男人粗獷的罵聲:“神經(jīng)病啊——想死嗎?!”
他一臉死寂地看過去,像是游蕩在人間的孤魂。
男人像是看到鬼一樣,急忙踩下油門開走了。
溫尋靜靜地看著面前各種各樣的車輛,但是沒有一輛車可以帶他去找姐姐。
他站在路邊無助地看著,像是迷了路回不了家的孩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曬得他幾乎要昏厥了,他才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大約十分鐘左右,路邊停了輛黑色轎車,溫尋面無表情地坐了上去。
轎車發(fā)動駛離,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
程傾睡得并不好,醒來后腦袋又昏又漲。
很多時候她都不午睡的,不過下午第一節(jié)是重要的專業(yè)課,需要鉚足精神才躺了半小時。
然而一打開手機,幾十通未接來電和差不多一百條未讀信息……
她點進去粗略地看了一眼,又是各式各樣的威脅,每一個字都能引起她的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適,她沒有翻到后面直接退了出來。
或許溫學(xué)長說的是真的,溫尋真的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上了一年多的專業(yè)課,程傾多多少少能判定出他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就算精神上沒病,心理上也有病。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是如何威脅她、逼迫她的,那一幕幕陰暗的場景像是寒霜利劍向她身上插去,弄得她心力交瘁、遍體鱗傷。
猶豫了一個多小時,連專業(yè)課都沒有認真聽,程傾終于做了一個決定。
下課后,她給溫嶼發(fā)了條信息:
溫嶼秒回她:
……
溫尋去了一趟醫(yī)院神經(jīng)科門診,差不多兩個小時才從里面出來,手上拿著一袋藥。
他只是生病了,醫(yī)生說吃完藥就會好的,姐姐就會重新回到他身邊了。
對,姐姐會回來的。
迫不及待地,他從袋子里將一瓶藥拿了出來,雙手顫抖地擰開瓶蓋倒了幾顆白色的藥丸在手心上。
因為動作太粗魯一半都掉落在地上了,在安靜的醫(yī)院走廊里響起細微的聲音。
少年低頭看了一眼,圓滾滾的藥丸在地板與空氣中來回碰擊最后停在他的腳邊,他嚇得急忙后退一步,像是在害怕什么骯臟的東西沾到身上一樣。
最后,他將手上剩余的藥丸放進嘴里直接生咽下去,才慢慢壓下內(nèi)心的窒息感和慌亂感。
好一會,少年眼中的渾濁漸漸消散,但依舊是晦暗無光的。
他帶著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遮擋住凌厲的眉眼,微微垂著頭面無表情地往外走去。
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股陰沉森然的氣質(zhì),步履如風。
經(jīng)過周圍的人群時,連哭鬧的小孩子都停止了哭聲,有些害怕地躲進媽媽的懷里警惕地看著他。
溫尋看向他,帽檐下露出一張精致冷白又面無表情的臉。
空氣都仿佛靜止了兩秒,少年才緩緩收回視線,重新朝著醫(yī)院的出口走去。
將近五點,太陽已經(jīng)垂掛在西邊的山頭上,但是空氣依舊悶熱。3739
忽然,口袋里的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溫尋隨手拿了出來。
結(jié)果下一秒他就頓住了,握住手機的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泛白,那張蒼白的臉也重新染上了亮色。
黑眸迸發(fā)出細碎火星,帶著喜極而泣的濕意,少年忍不住彎起唇角笑了出來,連帶著胸腔里的氣息都在愉悅地震動。
姐姐回復(fù)他了,并沒有不要他。
就知道姐姐是真心喜歡他的,只是像別的小女生那樣偶爾耍小脾氣。
溫尋用手背擦了把眼角的淚珠,笑得連那顆淚痣都生動起來,捧著手機回復(fù)說:
第93章
傷痕累累無動于衷(虐)
少年抓著一袋藥和手機跑到路邊等車,然而看到對面一家賣純手工糯米糍的店,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
他看了眼腕表,離姐姐下課還有一段時間,于是又跑到對面買糯米糍。
排隊的過程中,他不斷地給程傾發(fā)著消息,彎起的唇角就沒有下來過。
等了十幾分鐘都沒有等到對方的回復(fù),少年微微皺起眉頭,心里面像是有螞蟻在啃咬一樣難受,姐姐該不會在和別的男生一起……
不會的不會的,他強迫自已打消這個想法,他不要再犯病了。
姐姐是喜歡他的,只喜歡他一個人。
買到糯米糍后,他迅速地攔了一輛出租車,往A大趕去。
傍晚的風灌進了車內(nèi),少年看著窗外轉(zhuǎn)瞬而逝的景色,臉上是抑不住的歡喜。
他捧著裝有糯米糍的精致盒子,跟寶貝似的護住。
好一會,程傾終于回復(fù)說:
“師傅,麻煩到A大的西門,快一點。”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他一臉興奮的模樣,忍不住調(diào)侃說:“小伙子這是趕著去干嘛啊?”
溫尋抿唇笑了笑,聲音清潤明朗:“我女朋友在等我�!�
十分鐘后,出租車在路口邊上停了下來,司機對后座的少年說:“小伙子啊,這條路比較窄我不方便倒車,放你在這里下可以嗎?”
溫尋看了眼窗外,說:“好�!�
這條路兩旁種滿了紫荊樹,這時正是紫荊花盛開時節(jié),路上鋪滿了紫粉色的花瓣,被路過的行人踐踏得枯萎、凋零。
頭頂是郁郁蔥蔥的枝葉,遮擋住了大半光線,在傍晚時分更加陰沉。
溫尋付完款之后下車,注意到手上的藥,他將印有醫(yī)院名稱的包裝袋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里,把小罐的藥瓶放進了口袋里,提著裝有糯米糍的盒子往西門走。
邊走邊看了眼手機,姐姐還沒有回復(fù)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大概走了五分鐘,A大的西門漸漸出現(xiàn)在視線里,而校門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正低著頭看手機。
溫尋看到她后停了下來,臉上帶著笑意可是心里面泛起了酸意,低頭給她發(fā)消息說:
下一秒,女孩猛地抬起頭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匯。
溫尋朝她笑著,笑得好開心好滿足,夕陽的余暉透過枝葉縫隙落在他的臉上,連每一個細小的毛孔都盛滿了他的溫柔笑意。
他正準備邁開腿朝著女孩走過去,就看到她有些驚慌地低下頭,雙手捧著手機像是在給人發(fā)信息。
心里剛閃過一絲疑惑,一旁的公交車牌后面以及保安亭里立刻沖出來十幾個西裝保鏢,朝著他的方向跑過來。
少年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凝滯,眼里閃過一絲錯愕,隨后是難以置信的受傷,最后變得陰鷙銳利。
烏云遮住了殘陽,落在他臉上的光也徹底消失了。
他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女孩,瞳孔里不斷有火星飛濺,是被背叛的不解、是傷痕累累的絕望。
程傾就一直看著他,身姿綽約神情淡漠地立在那,像是一株沒有感情的幽蘭。
對視的過程極短,溫尋動了動唇苦笑一聲,看著她后退了兩步,忽然轉(zhuǎn)身往前逃離。
程傾看到他決絕果斷的背影心臟一縮,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十幾個保鏢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精英打手,訓(xùn)練有素反應(yīng)靈活,沒一會就追上了少年,將他團團包圍住。
溫尋手上還抓著那袋糯米糍,空著的手緊握成拳,眉眼冷淡陰沉地說:“滾開。”
“溫尋少爺,請跟我們回去�!逼渲幸粋保鏢畢恭畢敬地說。
溫尋看向他冷嗤一聲,勾起一抹瘆人的笑容:“滾、開、啊,沒聽懂?”
“溫尋少爺!請配合我們!”
“誰帶你們找到這的?門口那女的嗎?哦——和溫嶼串通好了?”少年自顧自地說著,語氣充滿了自嘲般的冷笑。
數(shù)十個保鏢盯著他,不敢絲毫松懈。
僅有的一絲耐心消失殆盡,溫尋微瞇起眼睛,暴躁又陰狠地說:“最后一遍,滾開——”
保鏢們站如松,雷打不動。
少年舔了舔牙關(guān),眼角泛起癲狂般的血色,沖著其中一個保鏢就抬起腿狠厲地踹了過去,身形健壯的保鏢也后退了幾步。
其余保鏢瞬間提高了警惕,將他視作危險人物。
少年眉眼冷淡,轉(zhuǎn)了轉(zhuǎn)右手腕骨,然后一拳沖在另一個保鏢的臉上,惡狠狠地說:“來啊,弄死我啊——”
被踹的保鏢看到形勢不妙,也顧不得會不會傷到他了,大聲喊:“拿下他——”
話音剛落,所有的保鏢一涌而上沒一會就將他制服,控制住他暴動的身體,把他的雙手反剪在身后。
“想死嗎?他媽放開我啊——”他嘶吼出來。
在剛才搏斗的過程中,溫尋手上的盒子也掉落到地上,里面的糯米糍散了出來,被踩得稀巴爛。
他垂眸看著,慢慢放棄了掙扎,喉嚨像是有一根魚刺卡住了,再開口就是殘破的嗓音:“姐姐、姐姐——”
他扭頭看向校門口的女孩,她依舊站在那,無動于衷、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