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但這都不重要,因為沈云見體質(zhì)特殊,這些東西于他來說都不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頂多便是休息兩日,待他消化了,也就好了。
但讓阿澈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沈云見沒來。
第三日,也沒來。
于是他又去了一趟阿羽的住所。
發(fā)現(xiàn)沈云見如同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兩日前,他是如何將沈云見放在那里的,如今,沈云見便還是什么姿態(tài)躺在那里。
而更讓人心驚的是,沈云見渾身燙的似火爐,完全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
阿澈見狀,這才不得不屈尊降貴,給沈云見看了命。
一看才知,沈云見是遭了天罰。
那時,阿澈曾想過,沈云見這樣的身世,遲早還是會禍亂世間,不如就任他自生自滅,死了也清凈。
但這樣的想法并未能持續(xù)下去。
第四日,阿澈便再次來到了阿羽的住所,抱走了昏迷中的沈云見。
天罰是要用功德抵消的。
沈云見雖不曾作惡,卻也不曾做過什么好事。
他沒什么功德可言。
阿澈去了趟天界找了司命仙君,司命只道,若是自身功德淺薄,便需有大功德者來渡。
阿澈本想等阿羽回來。
阿羽身為十大羅剎之首,自然功德無量。
沈云見是阿羽的兒子,阿羽必不會坐視不理。
但阿羽歸期待定,沈云見的情況又愈發(fā)不妙。
于是當晚,阿澈便在萬分無奈之下,做了場法事,用自己一部分的功,抵了沈云見的罰。
果不其然,沈云見在第二日,便迷迷糊糊有了意識。
第237章
舊事3
有意識,和意識清醒,完全是兩個概念。
沈云見在高熱后,渾身開始潰爛。
阿澈起初對他的關(guān)注度不高,只是每日來看他兩回,確認他還活著。
直到沈云見喊出他的名字,跟他說:
“阿澈哥哥,疼�!�
阿澈才發(fā)現(xiàn),沈云見的情況似乎并沒有太過好轉(zhuǎn)。
照司命天君的話來說,即便逃過了必死的結(jié)局,也得熬過了天罰才能新生。
那日,阿澈坐在沈云見床邊,看著沈云見昏昏沉沉卻痛得睡不著也動不了的可憐模樣,第一次覺得沈云見很可憐。
四千年前的事沈云見不記得,尚且不計較。
這三百多年來,沈云見的確不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只因出身詭異,便要受此天罰,仿佛確實有些不公。
于是他也開始漸漸耐下性子,陪著沈云見,試圖幫他熬過這段時間。
沈云見很懂事,他來,沈云見便會央求阿澈給他講講故事,讀讀書。
他不來,沈云見便也乖乖巧巧躺在那里,不哭不鬧,也不知道喊疼。
沈云見從不會對阿澈提任何要求,但阿羽不在的時候里,阿澈看得出來,只要他陪著沈云見,沈云見就是高興的。
直到沈云見皮膚潰爛到左半邊臉頰時,他才有些費力的要求阿澈:
“別再來看我了�!�
那是第一次,阿澈忍不住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跟他說:
“沒關(guān)系。”
阿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吻沈云見。
大抵只是因為覺得他可憐,想要用這種方式去安撫他。
沈云見也不明白阿澈這么做的原因。
但他知道,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在這段時間里,逐漸變得古怪了起來。
沈云見想,若是自己此次熬過了天罰,或許,可以試著,向阿澈再邁進一步。
但讓沈云見沒想到的是,他在三個月后恢復(fù)如初,阿澈卻離開了地府。
以親自捉拿潛藏在小世界的逃犯為由,一走就是兩百年。
這期間,或許也曾回來過,但沒人告訴過沈云見,阿澈自己也不曾和沈云見碰過面。
沈云見便知道,阿澈這是在刻意避著他。
沈云見有自知之明,不愿意招人煩,知道阿澈不愿意見他,也不打擾,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說,只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府閑散度日,虛度光陰。
但盡管如此,他心中種下的種子,還是在不知不覺間,生根發(fā)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許是因為不愿意面對,也或許是因為賭氣,阿澈忙完手里的事,回到地府后,正趕上第五羅剎瀟瀟大婚。
瀟瀟乃阿澈義妹,婚宴擺了整整三日,就設(shè)在尊主殿。
無數(shù)鬼差上門道賀,唯獨不見沈云見。
阿澈也問過阿羽,阿羽卻道沈云見這些年慣愛獨來獨往,不來才是正常。
但阿澈卻還是沒忍住在婚宴最后一晚,去尋了沈云見。
彼時,沈云見就坐在黃泉邊,獨自一人飲酒,看上去心情似乎還不錯。
阿澈走到沈云見身邊,坐下來,問他:
“婚宴很熱鬧,不想去看看嗎?”
沈云見似乎也沒想到阿澈會主動找上門來,片刻驚訝后,只笑著搖搖頭:
“我這人生來惡毒,見不得旁人幸福�!�
阿澈不知他話里真假,不再開口。
兩人沉默良久,阿澈突然開口,對沈云見說了句:
“抱歉。”
沈云見不知道他是為了什么而道歉。
是當初的不辭而別,還是兩百年的分別和視而不見。
但這些年他早就想通了,只仰頭將那剩下的半壺酒一飲而盡,隨后淡淡道:
“我沒想纏著你,當初,也不過是想向你道一聲謝。”
阿澈看著他的側(cè)臉,喉結(jié)動了動,又偏過頭去,輕聲說:
“你是阿羽的兒子,于情于理,我都不會坐視不管�!�
沈云見對這樣的借口不置可否。
他沒有和阿澈繼續(xù)交談下去的欲望,只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阿澈總是時不時就出現(xiàn)在沈云見視線范圍內(nèi)。
沈云見搞不明白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心里生根發(fā)芽的參天大樹卻是生長的日漸茂密。
甚至于開始討厭阿澈。
沈云見曾寄希望于,阿澈是因為感情上的牽絆,才總是時常想要來看看他。
直到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天界早已對他設(shè)防,并無數(shù)次警告阿澈,要對他這天生壞種除之而后快時,他才明白。
阿澈不是因為想他才來看他。
而是因為要監(jiān)視他。
沈云見常在心里勸誡自己,即便如此,阿澈也還是想要留他一命的。
原本,沈云見都已經(jīng)想好了,待他活到千歲,與這地府,與那天界相安無事千年,就可獲批去人間走走。
但事與愿違,司命天君家的小兒子稻河在偷偷聽了無數(shù)次關(guān)于沈云見的事后,對這生于黃泉的惡靈產(chǎn)生了幾分好奇心。
偷偷入了地府,想要一睹沈云見尊容。
這一見,就出了事。
稻河對沈云見一見鐘情,但他為人霸道,幾番接觸無果后,偷偷窺探了沈云見的情命。
結(jié)果,便窺探到沈云見許和這地獄尊主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于是這稻河一邊串通著第九羅剎,妄圖使絆子讓阿澈下臺,一邊又在沈云見面前,說盡了阿澈的不是。
沈云見最煩背后亂嚼舌根之人,對稻河的感觀差到了極點。
他不待見誰,說起話來自然好聽不到哪里去。
直接明示了稻河,他是喜歡阿澈不假,但也沒想過和阿澈在一起。
不過即便是沒有阿澈,他也不會喜歡稻河。
他哪怕是活不過千歲,看不了人間,明日就被阿澈打死,魂飛魄散,他也不會跟稻河在一起。
這話激怒了稻河,當即就要對沈云見用強。
沈云見平日里為了不惹麻煩,為人很低調(diào),不顯山不露水,若非有個極為強勢的娘,不少人都將他當軟柿子捏。
沈云見沒和人動過手,跟稻河打起來的時候也有些不分輕重。
稻河鐵了心要霸王硬上弓,沈云見自然不樂意。
兩人打起來時,起初,沈云見還收著手,但見稻河愈發(fā)得寸進尺,不知死活,便也怒了。
后果不言而喻。
稻河死了。
司命仙君一紙訴狀將沈云見告上天界。
三日后,天界便下了命令,沈云見本性難移,當受業(yè)火焚燒,令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第238章
后來1
“有動靜了嗎?”
“有個屁的動靜,都三百年了,這黃泉水連個泡都沒冒一個!”
“話說,這尊主殿下,自打三百年前輪回回來,就再不曾露過面,也不知究竟是發(fā)生了何事?”
黃泉旁茶肆中,坐著三兩鬼差,望著平靜的水面,交談著什么。
一狼頭鬼差嘖了一聲:
“倒也不能說是不曾露面吧?尊主回來那日,不是出面將前一位九羅剎剝皮抽筋,掛在了鬼城門樓上嗎?”
一無臉鬼差徒手掀開自己的腦袋,將茶水灌進脖頸的橫截面,從橫截面的刀口處發(fā)出聲音:
“前一任第九羅剎不知所謂,跟去了尊主輪回的小世界,妄想重創(chuàng)尊主神魂,尊主剝了他的皮掛在城門口,算是網(wǎng)開一面了�!�
狼頭鬼差蹙眉:
“但尊主并未到該歷劫輪回的時候,此行當是還有些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無臉鬼差在這地府之中年頭已久,很多事都有所耳聞,聽到這話,有些神神秘秘地用手捂住了脖子,小聲道:
“我聽說,尊主此次輪回本就是為了私事,你們可還記得大羅剎阿羽收養(yǎng)的那只惡靈嗎?”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又紛紛點頭:
“那個叫沈云見的�!�
無臉鬼差點點頭:
“就是為了他�!�
“當年沈云見打死了稻河,司命天君一紙訴狀將沈云見告上天界,要讓沈云見魂飛魄散�!�
“尊主不知和天界做了什么交易,保了那惡靈一命,讓他下界入人間小世界去積累功德�!�
狼頭鬼差插話:
“這事兒倒是聽說過一二,不過后來那惡靈不還是魂飛魄散了嗎?”
無臉鬼差道:
“我聽知情人士透露過,尊主輪回,就是為了護著他,以備不時之需!”
“而且,那惡靈也并非魂飛魄散了,否則,如今這黃泉河畔也輪不到你我在此駐守了。”
狼頭鬼差一愣:“你的意思,尊主下令讓我們守在此處,是為了等那惡靈回來?”
無臉鬼差沉吟片刻:
“大抵是這樣沒錯,要不,那大羅剎阿羽也不會每逢初一十五,就來此處點引魂燈了�!�
他話音剛落,寂靜了三百年的黃泉水便突然泛起了波瀾。
隨后,波瀾越來越大,逐漸沸騰起來。
有眼尖的鬼差見狀,連忙吹起號角,高聲吶喊道:
“通知大羅剎和尊主!有動靜了!”
此時黃泉沸騰之狀與千余年前如出一轍。
阿澈收到消息,幾乎和阿羽同時到達黃泉河畔。
三百年不曾踏出過尊主殿的阿澈,一朝出現(xiàn)在黃泉河畔,引的無數(shù)鬼差神經(jīng)都緊繃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黃泉沸騰,必有災(zāi)禍降世,五千年前如此,一千年前也是如此。
無人知曉阿澈在輪回的那些年里和那惡靈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眾人只當此次阿澈突然出現(xiàn),當是有場惡戰(zhàn)又要爆發(fā)了。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這一次,黃泉水在沸騰過后,竟什么都沒出現(xiàn),只是再次恢復(fù)了平靜。
任憑多少人瞪大了眼睛望著,也愣是連朵水花都沒浮上河岸。
阿羽整顆心都沉到了谷底,看著阿澈,眸底的凄涼已然掩飾不住。
往日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地獄第一羅剎,眼里淚花似在翻涌,她喉嚨發(fā)緊,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問:
“我的阿見還能回來嗎?”
阿澈臉色蒼白,本就冷漠的神情變得愈發(fā)冷峻。
他望著恢復(fù)了平靜的水面,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