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沈云見哄了許久,靳澈卻像是根本沒聽見,硬抱著沈云見打死不肯撒手。
沈云見無奈之下,只好道:
“要不,我陪你一起洗?”
靳澈聞言,這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勉強點了點頭。
沈云見長嘆口氣,先是將靳澈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這才更了衣,帶著靳澈一起進了那只木桶。
有沈云見陪著,靳澈起初雖然還是繃著身體不自在的厲害。
但好歹時時能抓住沈云見人,慢慢的,便也逐漸放松了下來。
沈云見從沒給孩子洗過澡,費了老大的勁,才趕在水涼下來之前,將靳澈打理干凈,從桶里撈了出來,用帕子擦干凈,塞進了被窩。
沈云見的外衫先前被靳澈弄濕,便只穿上了中衣,將外衫晾在床邊的雕花衣架上。
他原本想在金安先前睡過的榻上將就一晚,但靳澈不許。
雖然也沒強制拉著沈云見不放手,但沈云見只要坐去那張榻上,他便坐起身來,眼巴巴地盯著沈云見看。
沈云見回到床邊,他又老老實實躺回去。
沈云見再起身,他又跟著坐起來。
靳澈不說話,不表達,沈云見只能問他:
“你是想讓我陪你睡嗎?”
靳澈便點點頭,往里挪挪身子,給沈云見騰出地方來。
沈云見便熄了燭火,挨著靳澈躺下。
黑暗中,他看見靳澈就側(cè)身睜眼望著自己,下意識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想哄他睡覺。
靳澈卻不為所動,就一直盯著他看。
若是換個人,恐怕難免覺得被這么一個本來就有些古怪的孩子盯著會有點瘆得慌。
但沈云見卻不覺得,似是想到了什么,問他:
“阿澈,你知道你娘去哪了嗎?”
靳澈點點頭,小聲對沈云見道:
“我娘死了�!�
第210章
師尊,我不是故意的(七)
若是換做旁人,聽靳澈這么說話,難免更覺得瘆人。
但沈云見聽著他平淡的語氣,卻只覺得心酸,覺得靳澈這輩子這么小就遭遇這些,屬實可憐的厲害。
他把手伸進被窩,捏住靳澈的小手,又問他:
“那你后來又看見你娘,怕嗎?”
靳澈搖頭:“我娘不害我�!�
沈云見不知道靳澈究竟明不明白,靳坊主和謝川,到底誰才是他親爹,也不敢多問,便只問他:
“你在家里時,可再見過靳坊主和謝川嗎?”
靳澈聞言,愣了愣,先是猶豫地點了點頭,卻又很快否認了自己,接著搖頭。
沈云見摸不清他的意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
好在靳澈懂事,沉默片刻后,便接著道:
“我爹想殺我,我娘讓我藏起來。”
沈云見抿了抿唇:
“阿澈,你爹……”
靳澈大概是明白沈云見的意思,小聲道:
“我爹被你殺了�!�
沈云見蹙了蹙眉:“是靳坊主嗎?”
靳澈點頭。
沈云見道:“那黑影不曾露過面,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是靳坊主,還是謝川?”
靳澈縮了縮脖子,對沈云見道:
“他會說話,每日到了夜里,都會在屋里找我。”
“敲我的門,說他好餓,讓我給他送點吃的。”
沈云見看著他:
“他進不去那扇門嗎?”
他問的,是靳澈在閣樓上的藏身之處,那扇不足三尺見方的小門。
靳澈搖頭:“我娘在,他開不了門。”
話已至此,沈云見便更加確定,雨娘早些年不曾出現(xiàn),如今靳坊主一死,她便四處求助,的確是想要讓人將靳澈帶走。
也正是因此,今晚,沈云見才得以找到那扇門,將靳澈哄出來。
沈云見想起今日白天時,在那水池里看見的漂浮起來的尸體。
問靳澈:“你可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靳澈點頭:“他往水池里放了水,自己跳進去的。”
靳坊主本來得了病,就活不了多少時日了。
他去官府呈了自己的罪詔,想將雨娘和謝川的丑聞公之于眾,又不想受牢獄之災(zāi),回家以后自行了斷倒也算說得過去。
但有一點,沈云見不明白。
靳坊主在世時,尚且沒想要靳澈的命,何苦死都死了,又想要帶走靳澈?
但靳澈既然已經(jīng)這么說了,沈云見便也沒再多問。
眼下時辰不早了,沈云見拍了拍靳澈的屁股,命令他:
“睡覺�!�
小朋友不早早睡覺,會長不高。
靳澈換了環(huán)境還有些不適應(yīng),已經(jīng)盯著沈云見不肯閉眼。
沈云見便開始給他哼搖籃曲,試圖強行把人哄睡著。
越哼,聲音越小,到了后來,靳澈的眼睛還睜著,沈云見就已經(jīng)睡了過去。
靳澈看著沈云見熟睡的臉,抿了抿唇,這才閉上了眼睛。
……
因為靳澈的話,讓沈云見確定了雨娘的用意,如今靳家已經(jīng)被他燒了,再留在青橋縣便沒了意義。
于是翌日一早,沈云見先是吩咐了金安,在縣里成衣鋪子給靳澈買了身新衣裳回來給他換上,又在客棧里填飽了金安和靳澈的肚子,便帶著靳澈和金安返回了逐戮殿。
沈云見在逐戮山上獨占一座山頭,山頭之上立著一座宏偉的大殿。
因為沈云見這一脈除了靳澈,只收了金安和金耀兩個弟子,整座山頭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格外荒涼。
原主性格孤僻,不愿意與人打交道。
沈云見回山后,也并未跟宗主打招呼,只在自己的寢殿旁邊,收拾出來了一間空房,給靳澈住。
金耀此次并未跟著沈云見下山,只留在山上打掃衛(wèi)生。
此時看著沈云見在那間房里,撅著屁股,親力親為地給靳澈鋪著床單,而靳澈就傻乎乎地站在一邊默不作聲,不禁好奇道:
“師兄,那小孩兒什么來頭啊?”
金安嘖了一聲:“青橋縣卷宗你可看了?”
金耀點頭:“看了�!�
金安指了指靳澈:“那個,就是那靳家唯一的幸存者�!�
金耀聞言蹙了蹙眉:
“靳家人都死完了,這小孩兒還活著?”
金安嗯了一聲:“師尊親自領(lǐng)回來的,一路上就黏在師尊身上,怪可憐的�!�
金耀新奇:“我倒是不知道師尊何時對這小豆丁也有了幾分耐心。”
金安雖然他也不覺得沈云見的耐心能維持太久,但總歸沈云見對靳澈的憐惜之情不會是假的。
他拍了拍金耀的肩膀:
“以后叫小師弟。”
這邊,兩人站在門外竊竊私語,另一邊,沈云見也在和靳澈做著交流。
“以后你住這兒,我就住你隔壁,從今往后,要跟著你師兄們早起練功,學本事,不能偷懶�!�
靳澈看著沈云見鋪好的床單,糯糯道:
“師尊,阿澈不喜歡這個顏色�!�
到底是孩子,靳澈這兩日在路上跟沈云見熟悉了不少,話也跟著多了些,開始勇于表達了。
沈云見對此覺得很欣慰,坐在那張小床上,看著靳澈:
“那你喜歡什么顏色,師尊給你換�!�
靳澈抿唇,小聲道:
“阿澈喜歡師尊屋里的。”
沈云見便費勁巴力將自己寢殿里那床單扯了下來,給靳澈換上。
但剛換完,靳澈卻又道:
“師尊,阿澈不喜歡這個床。”
沈云見耐心十足:
“你喜歡什么樣的床?師尊找人給你打�!�
靳澈低著頭,小聲道:
“阿澈喜歡師尊屋里的�!�
沈云見嘿了一聲,抬手捏了捏靳澈的臉:
“你小子,故意折騰我吧?”
靳澈搖搖頭,不吭聲。
沈云見看著他那副小模樣,瞇了瞇眼:
“我看你不是喜歡我屋里的東西,你是喜歡我那寢殿�!�
靳澈便蹲下身,伸手抱住沈云見的腿。
沈云見看著自己腳邊那一小團,故意逗他:
“那不如我將那寢殿讓出來給你住,我住你這間?”
靳澈便坐在沈云見腳面上,用臉頰貼著沈云見的膝蓋,搖頭道:
“師尊跟阿澈住,阿澈乖�!�
沈云見心都快化了。
他雖然很想事事順著靳澈,但靳澈如今年紀太小,沈云見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
而且他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是,如果自己一手將靳澈帶大,讓靳澈與自己同吃同住,待靳澈長大了,會不會只將他當作長輩?
沈云見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也不敢保證事態(tài)日后會如何發(fā)展下去。
他有些猶豫,又舍不得直接生硬的拒絕靳澈。
沉吟片刻后,他想了一個相對折中的說辭:
“我夜里來守著你,待你睡著了,我再回去,如何?”
第211章
師尊,我不是故意的(八)
靳澈現(xiàn)如今這個年紀,正是需要樹立觀念,培養(yǎng)習慣,為將來打好基礎(chǔ)的時候。
沈云見雖然樂意寵著靳澈,但也不想將其養(yǎng)成廢物。
不為其他,只為靳澈自己將來不會后悔。
于是,從靳澈來到逐戮殿的這天下午,沈云見便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修行方案。
驅(qū)鬼除魔一事,稱的上一句“天賦至上”,并非人人都能修習。
尋常人再努力,沒有靈根,體內(nèi)入不了靈氣,便無論如何也無法掌握以五行八卦為根基的各類法術(shù)。
通不了靈,便一輩子都只能做凡人。
靳澈這具小小的身體里,如今住的可是天道的寵兒。
沈云見從來沒懷疑過靳澈能否入修行一道。
而在他替靳澈探查靈脈時,也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靳澈能疏通靈氣的脈絡(luò),不僅比普通的修行弟子多,還比尋常弟子更粗壯。
若論先天條件,甚至比沈云見的原主更勝一籌。
但唯一讓沈云見不滿的,是這些脈絡(luò)中,有許多堵塞痕跡。
像是靳澈在無意間收納著天地靈氣,但不知該如何運轉(zhuǎn)疏通,而阻塞在其中。
需要時間慢慢清理疏通。
而修行一道,最基礎(chǔ)的,便是煉體。
“這孩子身世苦,得多花些時間精力悉心教導(dǎo),你若耐不下性子,可以送到我這兒來。”
金安和金耀在練劍時,靳澈就蹲在房檐下扎馬步。
小小一團,面色極其嚴肅。
沈云見則坐在殿外的大桃樹下,和逐戮殿的宗主魁肅喝著茶。
魁肅乃當年太初第一猛將魁岸的族人,也是如今親眼見過七百年前那一場大戰(zhàn)的唯一幸存者。
今日一早聽聞沈云見帶回來了個小孩兒,他眼皮子就沒停的在跳,一直沒等到沈云見去找他匯報此行狀況,便沒忍住親自登門來瞧一瞧。
沈云見搖搖頭:
“我與這孩子有緣�!�
魁肅看著在屋檐下老老實實扎著馬步,看上去又胖又乖巧的小糯米團子,卻總覺得心中不安。
他問沈云見:
“可替他卜過卦了?”
沈云見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