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與此同時,桌上燭臺原本跳動著的火苗,也突然滅了下去。
下一秒,又突然自己重新燃了起來。
只是原本橙紅色的火苗,不知為何,悄悄變成了幽綠。
而那扇通往后院染坊的門,也在此時,被敲響了起來。
“咚咚咚�!�
“有人嗎?”
沈云見心中一凜,連忙伸手將靳澈摟進(jìn)了懷里。
敲門聲在繼續(xù),門外女人的聲音也再一次響起來:
“買布嗎?什么花色都有�!�
沈云見眉梢一揚(yáng),看向自己懷里,正盯著門口的靳澈,小聲問他:
“阿澈,你知道,敲門的是什么人嗎?”
靳澈沒看沈云見,依舊盯著門口。
就在沈云見以為靳澈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會開口回答他時,卻聽靳澈突然開了口,糯糯道:
“是我娘�!�
沈云見聞言,心中突然就塌下去了一塊。
靳澈知道,那就表示,雨娘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里了。
而靳澈,大概也早就和雨娘碰過面了。
雨娘這些天在青橋縣頻繁出沒,卻始終不曾傷過人。
如今想來,應(yīng)該是別有所求。
沈云見抱起靳澈,將靳澈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跟他說:
“閉眼,什么都別看�!�
靳澈乖巧地伸手環(huán)住沈云見的脖頸,將臉頰埋在沈云見頸間,閉上了眼。
沈云見抱著靳澈,向樓下走去。
雨娘這種鬼魂,多數(shù)是有怨念但不重,不會無差別報復(fù)人類,只是有心愿未了,不甘離去。
沈云見打算跟她交流交流,送她去往生。
他走到門口,剛剛騰出只手來,想要將門打開。
卻猛然驚覺背后有人在盯著他。
沈云見二話沒說,回頭剎那間,背在身后的劍便出了鞘,直奔他身后一道一晃而過的黑影刺去。
利劍出鞘,小半截劍尖沒入墻壁,卻并未刺中那黑影。
利劍扭頭,回到沈云見手心,輕輕抖了抖劍尖,似乎有些不服氣。
沈云見捏了捏劍柄,盯著閣樓之下映照在墻上的一團(tuán)黑影。
看起來,像是燭火映照下,他抱著靳澈的影子。
但仔細(xì)看去,那影子周圍的線條,卻在緩緩蠕動,并慢慢朝周圍擴(kuò)散開來。
一陣帶著腥味兒的腐臭氣開始在房間里縈繞。
要說尋常人,即便做了化靈師,在面對鬼怪時,心中也難免會有幾分畏懼。
但沈云見本體就出自黃泉。
若要論“惡”,上天入地,怕是少有能比沈云見本性更惡的。
而這靳家的鬼怪,對于沈云見來說,也實在是不足以對他造成半點威脅。
他看著那團(tuán)黑影開始在墻壁上脫落,帶著水漬,從地上匍匐著向自己腳下涌來。
不慌不忙地抱著靳澈,飛身躍起,手中劍身突然燃起赤色火焰,對著那一團(tuán)詭異黑影便再一次刺了出去。
那黑影在被刺中時,頃刻間便被火焰席卷。
一陣刺耳的尖嘯聲響起,靳澈在沈云見懷里閉緊了雙眼,縮了縮脖子。
沈云見看著地上的黑影在火焰中拼命掙扎,很快就帶著那股腥臭氣消失不見。
別說厲鬼,面前這只,連只惡鬼都算不上。
按理說,是該拿給金安練手用的。
不過礙于沈云見要來接靳澈,便也只好屈尊降貴,親手料理了這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屋內(nèi)恢復(fù)寂靜,但桌上燭臺依舊燃著綠焰。
沈云見回到門前,伸手推開了院門,看見了站在門外,手臂上掛著一排紅布的女人,對她道:
“你的布,我買了�!�
站在門外的雨娘,看著沈云見懷里的靳澈,眨了眨眼,似乎想要流淚,卻什么都沒流的出來。
最終只伸出手,像是想要再抱抱靳澈。
沈云見不讓,小氣地退后了一步,扭過身子,將靳澈轉(zhuǎn)到離雨娘遠(yuǎn)些的地方,不滿道:
“孩子小,你身上陰氣太重,對他不好�!�
雨娘聞言,雖放下了手,卻執(zhí)拗地不肯走。
靳澈似有所感,從沈云見懷里抬起頭來,看了眼雨娘,又重新抱緊了沈云見的脖子,貼在沈云見耳邊,小聲對沈云見道:
“她不是我娘。”
沈云見瞳孔一縮,突然看見雨娘原本悲戚的臉上,竟掛起了一絲詭異笑容。
而就在沈云見準(zhǔn)備再次出手時,面前的女人就突然毫無征兆的消失了。
跟她一起不見的,還有先前掛了滿院子的紅布。
沈云見蹙了蹙眉,回頭看向屋里,那泛著綠光的蠟燭也不知道何時變回了紅色,輕輕搖曳著。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沈云見抱著靳澈順著原路返回,一直到出了靳家的大門,都沒再遇到什么怪事。
沈云見抬頭看了眼天色。
月明星稀,烏云也隨之消散。
有些過于順利了。
沈云見猜測,自己剛才殺掉的那只帶著腥臭的鬼影,或許是靳坊主。
但那偽裝成雨娘的女鬼究竟是誰?
靳澈在聽到女鬼聲音時,說那女鬼是他娘,但見了面后,又說不是他娘,那么真正的雨娘又在哪里?
而這靳家,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有三條人命在這里的,卻自始至終沒見過靳澈的親生父親,謝川。
沈云見抱著懷里的靳澈,面對撲朔迷離的真相,也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想了想,到底還是向靳家院子里放了把火。
烈火在灼燒起來時,沈云見就領(lǐng)著靳澈,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
他原以為靳澈會難過,會害怕,至少也會說些什么。
但靳澈卻沒有。
他只是任由沈云見牽著他一只手,靜靜看著靳家燃起大火。
然后另一只小手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一顆山楂球,塞進(jìn)了嘴里。
沈云見低頭看著靳澈,問他:
“你知道逐戮殿嗎?”
靳澈專心嚼著嘴里的山楂球,搖了搖頭。
沈云見又問:
“你想學(xué)驅(qū)鬼的本事嗎?”
靳澈聞言,咀嚼的動作頓了頓,猶豫了片刻,又搖了搖頭。
沈云見看得出靳澈不太愛說話。
但這也不怪他,從那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孩子沒瘋沒死就不錯了,何苦還要要求他有個人見人愛的好性子?
沈云見看著他鼓起的腮幫子,又問了一句:
“那你想頓頓吃好吃的嗎?糖葫蘆,桂花糕,燒雞燒鵝,紅燒肉?”
這下,靳澈的眸子倒是肉眼可見的亮了。
他抬頭看著沈云見的眼睛,點了點頭。
沈云見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里又是一軟,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哄他:
“叫師尊,我?guī)慊丶��!?br />
第209章
師尊,我不是故意的(六)
沈云見帶著靳澈回到客棧時,金安正躺在榻上睡得人事不省。
沈云見抬腿蹬了蹬他的屁股,他才猛然驚醒,打了個激靈,一骨碌從榻上翻起來:
“師尊!幾時了?”
沈云見看著他沒說話。
金安緩了緩神,這才看見沈云見手里還拎著個小孩兒。
圓溜溜一坨,眼睛又黑又大,站在沈云見腿邊,靜靜看著自己。
金安瞪大了眼:
“師尊,這是?”
沈云見捏了捏靳澈軟乎乎的小手:
“阿澈,叫師兄�!�
靳澈看了金安一會兒,低下頭不吭聲了。
金安倒是沒跟他計較,臉色有些古怪地看著沈云見:
“這是靳家那個小孩兒?”
“師尊,您去過靳家了?”
沈云見嗯了一聲,給靳澈倒了杯茶,讓他喝。
金安聞言,連忙追問:
“那靳家到底怎么回事兒?可處置妥當(dāng)了?師尊見到靳坊主人了嗎?是死是活?那謝川和雨娘呢?”
沈云見現(xiàn)在也有很多事搞不清楚,只道:
“放火燒了�!�
“靳坊主化了惡鬼,已經(jīng)解決了,不足為懼,但雨娘的事疑點頗多,如果她不再出現(xiàn),便暫且不要再插手了�!�
雨娘死后不曾害人,她先前打擾過的幾戶人家,也是當(dāng)年曾經(jīng)在染坊做過工的。
沈云見猜測,雨娘大抵是不放心年幼的靳澈,想讓人幫忙,將靳澈從靳家接出來。
但沒人能明白雨娘的意思。
至于這猜測是否準(zhǔn)確,也只能再在這青橋縣上略做停留,看看接下來一段時日,她會不會再出現(xiàn),便明了了。
沈云見不再多說,金安怕他煩,也不敢多問。
逐戮殿里,是有不少年紀(jì)尚幼的孩童的。
沈云見的原主向來不樂意跟那些小豆丁打交道,即便碰上了也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金安怕靳澈擾了沈云見清凈,看著捧著茶杯乖巧站在一邊的靳澈,對沈云見道:
“師尊,要不今夜,我?guī)煹苋ジ舯谒�,莫要擾了您休息。”
靳澈聞言,還沒等沈云見做出反應(yīng),便先一步丟了茶杯,伸手抱緊了沈云見的腿。
沈云見本也沒打算讓金安幫他帶小孩兒,擺擺手:
“不必,你早些歇著吧,讓客棧的伙計送些熱水上來�!�
既然沈云見自己發(fā)了話,金安便也不再多言,應(yīng)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客棧的熱水都是備好的。
金安走后,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伙計挑了熱水上來。
沈云見賞了那伙計二兩碎銀,便將人打發(fā)了出去。
他摸了摸木桶里水的溫度,看著臟兮兮的靳澈道:
“沐浴�!�
靳澈看著那一桶水,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不肯動彈。
謝川和靳坊主都是溺斃而亡,沈云見知道,靳澈害怕也是無可厚非。
他蹲下身,將靳澈抱進(jìn)懷里,拍了拍他的背,耐著性子道:
“莫要害怕,我就在這里,會保護(hù)你�!�
靳澈鮮少和人打交道。
但沈云見給他的感覺太安心了。
他呼吸著沈云見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慢慢放松下來,點了點頭。
沈云見松開靳澈,便看見靳澈開始當(dāng)著自己的面脫起了衣裳。
沒一會兒就,靳澈便脫了個精光,挺著圓鼓鼓的小肚皮,兩只手下意識地抱在胸前,左腳踩在右腳上,不知所措地看著沈云見。
沈云見活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養(yǎng)孩子,不禁覺得新鮮。
他伸手戳了戳靳澈的肚皮,逗他:
“叫師尊,我抱你進(jìn)去�!�
靳澈被戳了肚皮,縮著脖子往后躲去,險些被丟在腳下的衣服絆倒。
好在沈云見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靳澈,掐著他腋下,將他提溜起來放進(jìn)了木桶。
溫水蔓延到靳澈胸口的時候,靳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整個人迅速從木桶里竄出來,跳進(jìn)了沈云見懷里。
雙臂緊緊摟著沈云見的脖子不肯放開,身上的水漬打濕了沈云見的衣衫。
沈云見也被他過激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連忙托住他肉乎乎的大腿,輕聲哄道:
“沒事的,阿澈,沐浴而已,我在這里,我們慢慢進(jìn)去,不會有事的。”
靳澈依舊不肯松手。
客棧沐浴用的木桶較大,容納一個成年男子尚且不是問題,對于靳澈這樣的幼童來講,確實是少了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