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反應(yīng)挺快啊。”
懷澈一只腳站在地上，小聲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小云姐，別生氣，衣服我賠你件新的�！�
他想說沈云見身上那件都舊的沒樣子了，四處是補(bǔ)丁，能一把扯爛只能說明年頭長了，布料都磨薄了。
但話到了嘴邊，看著沈云見的臉色，他卻又咽了下去，只道:
“帶你上鎮(zhèn)上百貨商店，給你買花裙子穿�！�
沈云見瞇眼看他:
“真的？”
懷澈嗯了一聲，見沈云見沒有再使勁關(guān)門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腳又塞回拖鞋里。
然后把手里的塑料袋遞給沈云見:
“你換身衣服，把東西放家，我就不進(jìn)去了，在這兒等你出來�！�
沈云見接過塑料袋，清了清嗓:
“我不占你便宜，你帶我去鎮(zhèn)上，我自己買就行�！�
他話雖這樣說，但百貨商店的東西比村里貴，他沒什么錢拿去買花裙子。
而懷澈話都說出口了，也自然不可能真的帶沈云見去了，又讓他自己掏錢。
于是兩人誰也沒將沈云見這話放心上，懷澈只擺擺手讓沈云見快去換衣服，自己穿好了拖鞋，幫他將門關(guān)嚴(yán)實(shí)，站在路口點(diǎn)了支煙。
趙娟從家里出來的時候，正巧和站在沈家門口的懷澈碰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趙娟倒吸一口冷氣又連忙退回去將門關(guān)住。
過了一會兒，又將門推開一條小縫，探出腦袋往外瞅了瞅。
懷澈還在。
趙娟看著懷澈，蹙了蹙眉:
“你在這兒干啥呢？”
懷澈對趙娟有點(diǎn)印象，昨天沈云見去店里買東西的時候，趙娟就鬼鬼祟祟地在門口等沈云見。
沈云見今天頂著個蚊子包說昨天蚊香是給鄰居買的，估計說的就是趙娟了。
懷澈直言:“等你姐�！�
趙娟疑惑:“小云姐？”
懷澈嗯了一聲。
趙娟看了看懷澈頭頂?shù)拇筇�，和他腦門上沁出的一層薄汗，問他:
“咋不上屋里等？我姐沒叫你進(jìn)去喝口水？”
懷澈將煙頭丟在地上踩滅:
“屋里就她一個人，我進(jìn)去不方便。”
趙娟這才恍然，懷澈這是怕萬一叫人看見，該說沈云見的閑話了。
話音剛落，不遠(yuǎn)處，穿著紅褂子的胡耀玲，就提著一個大竹筐朝著沈家走來了。
胡耀玲這輩子最關(guān)注的，就是十里八鄉(xiāng)這些適齡未婚的男男女女。
懷澈回村的第二天，她就上懷家溜達(dá)了一圈兒，還問了懷澈有沒有相好的，讓懷老爺子打發(fā)出去了。
她打老遠(yuǎn)看見懷澈，一眼就將人認(rèn)了出來。
但此時和懷澈說話的人是趙娟，胡耀玲便沒多想，只當(dāng)是這倆年輕人相熟。
開口就跟懷澈打招呼道:“呦，這不懷家小子嗎？跟娟子嘮嗑呢？”
懷澈知道胡耀玲最好給人說媒，看著胡耀玲直直走到自己面前，心里就覺得怪異。
他沒回答胡耀玲的問題，只客套道:
“胡姨路過？”
胡耀玲嗐了一聲，提起那個大竹籃子給懷澈看:
“我來找云丫頭，這不，隔壁村強(qiáng)子相中云丫頭了，讓我給送點(diǎn)兒好東西來。”
第178章
我掀起裙子嚇?biāo)滥悖ㄆ撸?br />
“強(qiáng)子？”
懷澈聞言，盯著那個大竹籃子，眉頭緊鎖。
一說起這些，胡耀玲就來勁，一張嘴叭叭個不停，不知道到底是想說給懷澈和趙娟聽，還是想說給一墻之內(nèi)的沈云見聽。
她大著嗓門兒道:
“隔壁村兒，孫老二家大兒子，孫強(qiáng)，當(dāng)過兵，大高個兒，挺精神，回來沒幾天，路過地里，打老遠(yuǎn)一眼就瞧上云丫頭了�！�
“強(qiáng)子弟弟在鎮(zhèn)上工作，這家里又沒有什么妯娌關(guān)系要處理，孫老二兩口子身子骨也硬朗，用不著人伺候。”
“家里有雞有鴨還有牲口，多好的條件啊，過了這村兒啊可就沒這店了！”
懷澈聞言，嗤之以鼻地輕哼了一聲，小聲道:
“這算什么條件好……”
但他聲音太小，胡耀玲沒聽見。
趙娟看了看懷澈，又看了看胡耀玲，好奇道:
“胡姨，那籃子里裝的啥好東西？”
胡耀玲掀開蓋在籃子上的大紅布，將里面半籃子的雞蛋拿給趙娟和懷澈看:
“這事兒還沒說定呢，人強(qiáng)子就這么舍得，等云丫頭嫁過去，肯定享福！”
趙娟一看那半籃子雞蛋，嚯了一聲:
“還真沒少給！”
懷澈聞言，又是一聲嗤笑，偷偷摸摸道:
“半籃子破雞蛋也能顯擺�！�
懷澈在懷老爺子家倒也算節(jié)儉，但之前在自己家的時候，說句實(shí)在話，這雞蛋擺桌子上都算不上是道菜。
要是能吃上雞蛋就算享福，那他能讓沈云見吃到吐，吃到看見雞蛋就犯惡心。
沈云見在屋里就聽見胡耀玲在瞎吆喝。
他根本懶得理會，從床腳處洗干凈的衣服里拽了件鴉青小短褂換上，又將上午出門前熬好，放在井里冰著的綠豆湯拿出來，舀了兩碗。
剛要出門，想了想，又在左手邊那碗里加了兩勺白糖，在右手邊碗里加了一勺。
這才往門外走去。
他用手指勾住門閂，將門打開，問懷澈:
“渴不？”
懷澈看了眼沈云見手里的綠豆湯，點(diǎn)點(diǎn)頭:
“渴�！�
沈云見便將左手里那碗遞給懷澈，然后招呼趙娟:
“娟子，這碗給你�！�
胡耀玲一路走來曬著太陽也渴得夠嗆，剛想問上一句，能不能給她也來一碗，就聽沈云見哎呀一聲:
“胡姨，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您趕這時候來，綠豆湯就剩兩碗，您渴不？要不我給您倒點(diǎn)兒開水？”
胡耀玲沒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大熱的天，開水誰能喝的進(jìn)去？
她面上沒那么熱情了，提著手里的籃子給沈云見:
“強(qiáng)子給你的，讓你收著，問你哪天有空，想跟你見個面�！�
沈云見沒接，故作不知:
“強(qiáng)子是誰？”
胡耀玲還沒開口，懷澈便接茬道:
“隔壁村孫老二家的大兒子，傻大個兒，不怎么帥，對你見色起意，還小氣，拿著半籃子破雞蛋就妄想跟你結(jié)琴瑟之好。”
“太離譜了，小云姐，難道你就值這半籃子破雞蛋嗎？”
懷澈說著，還掀開胡耀玲籃子上的紅布給沈云見看，咋舌道:
“他甚至都不愿意把籃子裝滿。”
胡耀玲一愣，嘿了一聲:“懷家小子，我剛那話可不是這么說的！”
懷澈抿唇:“但確實(shí)是這個意思�！�
胡耀玲啞然，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解釋道:
“這雞蛋是人送云丫頭的見面禮！”
胡耀玲瞪了懷澈一眼，看向沈云見:
“別聽這小子的，真要成了，聘禮那肯定是得另談的，孫家人不錯，虧不了你啊，我的云丫頭�！�
懷澈撇嘴:“那可不見得，很多人說得好聽，到手之前也能辦點(diǎn)兒人事，結(jié)了婚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說著，又扯了扯那個籃子上的紅布，嫌棄道：“而且他甚至都不舍得把籃子裝滿�！�
這年頭，雞蛋還是好東西，這么大的籃子，能裝半籃子雞蛋已經(jīng)是不容易了。
如果換個人說這話，胡耀玲還能說句不知好歹。
但說話的人是懷澈，住著十里八鄉(xiāng)最豪華的大磚瓦房，家里有地有商店，除此之外，還一直有人傳言，懷澈的父親離鄉(xiāng)這么多年就是因?yàn)樵谕饷孀隽舜笊�，沒空回來。
胡耀玲不好跟懷澈爭辯，瞪了他一眼，只陰陽怪氣道：
“是啊，你尋思誰家都跟你們懷家一樣呢？住得起磚瓦房，開得起商店？我們都是普通小老百姓，講究個門當(dāng)戶對就行了�！�
說完還看著沈云見道：“你說是吧，云丫頭，那高門大戶的，嫁進(jìn)去就是看人臉色過日子的，不見得舒服�！�
沈云見不發(fā)表意見，只懟了懷澈一下，看著他碗里還剩一口的綠豆湯底子道：
“趕緊喝完，碗給我�！�
懷澈仰頭，將綠豆湯喝下肚，把手里的碗遞給趙娟：“去幫你姐把碗洗了�！�
趙娟一愣：“咋是我洗碗？”
懷澈道：“因?yàn)闇悄憬惆镜�。�?br />
趙娟反駁：“那你也喝了。”
懷澈看著她：“下回我洗。”
他說話語調(diào)平淡，但臉色不是很好看，能明顯察覺到他心情不是很好。
趙娟嘴上犟兩句就行了，也不敢真的跟懷澈對嗆，拿著碗跑回了屋。
即便懷澈現(xiàn)在和沈云見還不熟，懷澈也不一定是開竅了對沈云見一見鐘情，但有些東西是刻在靈魂里的，比如占有欲。
沈云見知道，懷澈不去洗碗，是為了在這兒繼續(xù)攪合，以防自己收了那些雞蛋，答應(yīng)了和孫強(qiáng)的見面。
他嘴上應(yīng)了胡耀玲的話，只道：“胡姨說得在理，高嫁不一定是去享福的，門當(dāng)戶對就挺好�！�
懷澈聽著沈云見的話，眉頭都擰到了一起，剛想再接著攪和兩句，就聽沈云見又繼續(xù)道：
“但我現(xiàn)在沒這個打算，我身體不好，說不準(zhǔn)哪天就死了，嫁給人家生不了孩子，還給人添晦氣，這東西還麻煩胡姨給那孫家送回去，就說我不見�！�
傳宗接代還是這個年代的人固有的想法，沈云見這么說話，基本上是斷了自己嫁人的路。
胡耀玲一愣，頓時有些無言以對，半晌才道：“那孫家.......”
沈云見打斷她：“跟孫家沒關(guān)系，不管是趙錢孫李哪一家，我都不見。”
第179章
我掀起裙子嚇?biāo)滥悖ò耍?br />
她態(tài)度很強(qiáng)硬，說罷也不管胡耀玲臉上的神色好不好看，扭頭便拽著懷澈走了。
從沈家門口到地里的距離不算太遠(yuǎn)，走路七八分鐘。
一路上，沈云見和懷澈都沒說話。
到了地頭上，沈云見指了指不遠(yuǎn)處一片長著綠油油秧苗的地，才對懷澈道：“這一片，到那頭兒，是我家的，今年全靠趙娟她爹幫襯，才長這么好�！�
懷澈沒接這句話，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你身體為什么不好？”
沈云見偏頭看向懷澈，笑了笑：“我故意那么說的，省著她再來煩我�！�
懷澈不信：“那為什么干活的事要讓趙娟她爹幫襯？”
沈云見云淡風(fēng)輕：“就是過了年感冒了幾次，沒什么大毛病�！�
懷澈又問：“不能生孩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沈云見看著懷澈，認(rèn)真道：“真的�！�
懷澈挑了下眉：“這事兒不得試過了，檢查過了才知道？你就這么肯定自己不行了？”
沈云見嘖了一聲：“懷澈，你未婚我未嫁，咱倆說這個話題不合適，再說了，我能不能生，你這么介意干什么？”
懷澈從昨天見到沈云見，就覺得他不太一樣。
和這村里其他的女孩兒都不一樣。
雖說穿著打扮都一樣老土，不如城里的姑娘，各式各樣的小洋裙，牛仔褲，板正又精神，但沈云見身上就是有股勁兒，穿著粗布爛麻腰桿兒也挺得筆直，一舉一動沒有姑娘家的拘謹(jǐn)和溫婉。
談不上大大咧咧，但看起來又很散漫，倒是跟自己有點(diǎn)像。
懷澈說不上來沈云見到底哪里不一樣，但即便是先前那般扯他的褲腰，懷澈都不覺得沈云見行為粗鄙。
要真說起來，懷澈覺得，沈云見就算是穿著大紅襖大綠褲子，包著紫頭巾，抱著兩桿大蔥站在那兒，都比千里之外的港市市長家，那個穿碎花洋裙，捧著玫瑰花的千金大小姐來的漂亮順眼有氣質(zhì)。
他看著沈云見的臉，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我沒介意，你都說了，沒必要沒苦硬吃，我媽說了，生孩子遭罪，不能生就不用遭罪，是好事�！�
沈云見看了他一眼，坐在地頭上，問他：“有煙嗎？給我來一根�！�
懷澈什么都沒問，也坐在沈云見身邊，從兜里掏出個印著瑪麗蓮夢露的精致鐵煙盒，遞給沈云見。
沈云見接過煙盒看了看，垂著眸：“你對象？”
懷澈樂了：“外國的電影明星，我哥們兒送的，他夢中情人�！�
沈云見當(dāng)然知道懷澈不會喜歡瑪麗蓮夢露，別人送了他就用著，大抵腦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沒多想過。
但知道歸知道，沈云見心里還是偷偷罵了懷澈兩句，抿了抿唇，掏出一支煙，有些感慨道：
“我還沒看過電影呢，好看嗎？”
懷澈劃著一根火柴，幫沈云見把煙點(diǎn)上：“好看，你要想去，我?guī)闳��！?br />
沈云見向來少抽煙，但每一世的阿澈都有這個習(xí)慣，沈云見便也偶爾陪一根。
他拿煙的動作很熟練，但抽了兩口之后就開始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