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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他說完,還上下打量了沈云見一番,看著沈云見身上的絲綢中衣,和他腳上的緞面錦靴,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閣下是宮里的人?”

    沈云見也不怵他,只道:“你莫要管我是誰,但你得知道,南方的疫病,你必須去�!�

    焦淵依舊強硬:

    “老朽寧愿一頭撞死在這兒!”

    沈云見道:“若是我能將你的功德算在你妻兒身上,讓你們再見最后一面呢?”

    焦淵聞言,頓時愣在當場,瞇了瞇眼:“小子,莫要拿我開涮!”

    沈云見道:“我沒工夫跟你磨嘰,內(nèi)人身子不好,辦完了事,就要速回京都,你若肯,我們便做了這交易,你若不肯,便當我白跑一趟,絕不強求�!�

    焦淵看著沈云見:“敢問閣下是何身份?”

    沈云見道:“你莫要管我是誰,你只需知道,當朝攝政王寧澈是我的人。”

    “你若肯去,回頭平了南方的疫病,你便去尋他,我許你的事,我自會兌現(xiàn)�!�

    這事兒說起來太玄乎了,焦淵必不會這么輕易就被沈云見拿捏了七寸。

    他沉默了許久,才道:“你得證明給我看。”

    沈云見已經(jīng)等了焦淵這些時日,的確沒時間再跟他繼續(xù)耗著,爽快道:

    “我要你妻兒的八字,何時生,何時死�!�

    焦淵的妻兒是他這一輩子抹不去的傷痕和執(zhí)念。

    他雖心有疑慮,卻還是脫口便回答了沈云見的問題。

    沈云見生于黃泉,長在地獄,活人找不到,死人卻一找一個準。

    人并非剛死就能投胎,大多數(shù)投胎要排隊,沒那么快。

    沈云見看著焦淵:“此事只有你我知曉,不得讓第三人知道�!�

    焦淵當即起誓。

    沈云見原本黑色的瞳仁變成血色,食指點在焦淵額頭之上。

    焦淵腦海中瞬時一片恍惚,隨后便看見了兩道無比熟悉的身影,游走于各色詭異人影之間。

    扭曲的閣樓,鬼怪橫行的街市。

    都是焦淵有生以來從不曾看見也不曾夢見過的場景。

    沈云見年紀輕輕,不可能見過他早逝的妻兒,焦淵心中駭然,就在他想要仔細去看清那熟悉身影的面目時,眼前的畫面消失了。

    沈云見放下了點在焦淵額頭上的手指,問他:

    “現(xiàn)下,先生可愿去南方走這一遭?”

    焦淵腦子里還回想著剛剛的一幕,久久回不了神,他呆愣地看了沈云見許久,剛反應過來便要向沈云見下跪。

    沈云見伸手拽住焦淵的手臂:

    “莫要整這些個虛的,待你從南方回來,我許你們見最后一面�!�

    這大抵是焦淵余生最大的心愿了。

    他剛想開口,沈云見卻又出言打斷了他:“我還有個條件。”

    焦淵抱拳:“道長請說�!�

    沈云見:“........”

    他張了張口,到底是沒有在稱呼上多浪費口舌,只道:

    “我要你說個謊,待南方的事平息,你要告訴所有人,是攝政王殿下心懷天下,心系百姓,從山底三拜九叩上了山,才請得先生出山。”

    焦淵人老成精,沈云見一說,焦淵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目光堅定:“老朽明白,但老朽也有一個請求。”

    沈云見揚眉:“先生請說。”

    焦淵道:“南方疫病嚴重,若是老朽沒能活著回來,還望道長,能設法讓我們一家在九泉之下團聚�!�

    .......

    被拿捏了七寸的蛇,沒有那么難搞。

    焦淵心里有了盼頭,比沈云見還急著動身,當日下午便起身前往了南方。

    臨走前,還客套了一番,詢問沈云見是否要他替床上的寧澈醫(yī)治,被沈云見拒絕了。

    寧澈知道焦淵和沈云見談妥了下山的事,卻沒有心思多問。

    只提了一句:“我可還回得去嗎?”

    沈云見知道他是想回宮了。

    他抬手摸了摸寧澈還尚且完好的額頭:“回得去,明日一早,我便帶你回家�!�

    沈云見在說完了這話后,當晚,寧澈的精神就明顯更好了幾分。

    夜里原本一直疼痛難耐還死咬著牙不肯吭聲的寧澈,竟然真的覺得身上的疼痛在逐漸緩解,褪去。

    寧澈原以為,自己是回光返照了。

    因為疼痛的消失,寧澈難得睡了個安穩(wěn)覺。

    結(jié)果翌日一早,沈云見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寧澈已經(jīng)快要潰爛的耳根的皮膚,竟然完全愈合了。

    沈云見心中一喜,立刻伸手去扯那些包裹在寧澈身上的繃帶。

    果不其然,身上也恢復了正常,莫要說是潰爛了,就連結(jié)痂的痕跡都沒有,好似前些時日寧澈遭的那些罪,都只不過是一場荒誕噩夢罷了。

    沈云見長出口氣,知道這件事,就該到此結(jié)束了。

    寧澈的后半生,沒了天罰,能不能順順利利百歲無憂,就是他沈云見說了算了。

    第100章

    江山歸你,你歸我(三十)

    沈云見和寧澈趕著禁足令結(jié)束的前一天夜里,順利回了宮。

    寧澈經(jīng)了這一番折騰,身體雖然痊愈,卻總有些打不起精神,回宮后積壓了一堆事務,連續(xù)幾日從早到晚幾乎都住在書房。

    沈云見剛剛解了禁足,白天不好明目張膽往昭陽殿跑,但夜里卻總會偷偷去看寧澈。

    寧澈點燈熬油,他就躺在寧澈身邊,頭枕著寧澈的大腿,邊陪他,邊看些不著調(diào)的話本子。

    直到臘八那日,攝政王府收到南邊焦淵來信,說是已經(jīng)配出了能治愈疫病的藥,寧澈整個人才總算是松了口氣。

    到了眼下,沈云見其實已經(jīng)不太在意沈殊和杜黎之間如何了。

    但他不在意,寧澈那邊的消息卻還是在源源不斷地送過來。

    “杜小將軍和七殿下都染了病�!�

    沈云見閉著眼,心不在焉道:“死了嗎?”

    寧澈搖頭:“焦淵配出了藥方,必然會先醫(yī)治七殿下和杜黎,許是也快痊愈了�!�

    沈云見沒吭聲,他在琢磨自己的任務。

    寧澈不知道沈云見的心事,又說了句:“但那邊有人來報,說是杜小將軍和七殿下之間貌似生了齟齬,不如去時那般親密了�!�

    沈云見嘖了一聲:“想來也正常,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得各自飛,世間哪有那么多真愛經(jīng)得起考驗。”

    寧澈聞言,摸了摸沈云見的臉頰:

    “太子殿下是例外�!�

    沈云見捉住他指尖,在他手背上吻了吻:

    “所以你該偷著樂�!�

    人活在深宮之中,最難得的,便是安穩(wěn)日子。

    而沈云見知道,這些安穩(wěn),也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后的寧靜罷了。

    北越和大歷的戰(zhàn)事一直緊張,北越乃苦寒之地,入了冬寸草不生,若是哪一年牛羊養(yǎng)得不好,雨水不充足,那冬天便會有大批人挺不過去,留在白雪之中。

    這些年有寧澈坐鎮(zhèn),他們倒是老實,每年都會派使臣前來獻禮,以換取些過冬的糧食。

    大歷是禮儀之邦,明面上也不會虧待這些外鄰,這些年便也一直保持著看似友好的往來。

    今年朝覲趕在除夕,宮宴必定極其盛大。

    而宮宴越是盛大,背后暗藏的隱私也必定更多。

    “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宮宴上,老四和那老頭兒應該就要發(fā)難了。”

    沈云見盤著腿,坐在寧澈書房的桌子上道。

    寧澈抬眉看了沈云見一眼:“桌子太矮,你不如坐到房梁上去�!�

    沈云見很聽話,寧澈話音剛落,他就站起身,借力上了房梁,用小腿勾著房梁,倒掛著看著寧澈:

    “王叔,北越新主繼位,若不出我所料,待來年天暖,北越必定要與大歷開戰(zhàn),屆時,得想辦法給杜黎和老七按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寧澈抬頭看沈云見:

    “如何按?”

    沈云見搖頭:“我沒想好,不如王叔替我想想辦法吧?”

    寧澈重新垂眸,半晌后,從桌下暗格中拿出一封密信,丟給沈云見。

    沈云見伸手接住那信筒,打開看了看上面的內(nèi)容,越看,神色越古怪:

    “此事當真?”

    寧澈嗯了一聲:“不必硬按,杜黎自知已經(jīng)被你放棄,他如今和沈殊之間的關系破裂,必然會想法子另謀出路。”

    沈云見嘖了一聲:“這北越新任君主倒是有些本事,這么快就知道我們這邊的狀況了?竟能精準選擇杜黎作為拉攏對象�!�

    “北越十七位皇子,能上位者,必不是平庸之輩,這不奇怪�!睂幊浩届o道。

    沈云見對北越的事其實也不怎么感興趣,他腦子里除了必須完成的任務之外,就只有寧澈。

    現(xiàn)在用這種角度看著寧澈,覺得越看越好看。

    看著看著就又從房梁上溜了下來,溜進了寧澈懷里。

    ........

    除夕夜宮宴。

    百官齊聚重華殿。

    在皇帝的批準下,連禁足令尚未解除的沈慕都出現(xiàn)在了大殿內(nèi)。

    寧澈高居皇帝下首位,與沈云見視線交匯一次后,兩人便收回了目光。

    觥籌交錯,輕歌曼舞,百官跪地恭賀皇帝萬歲,攝政王千歲。

    皇后心不在焉地看了沈云見好幾眼,似乎一直在等待著什么。

    果不其然,在北越來使將賀禮呈上之后,沈慕突然從席間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跪地,對著皇帝磕了三個響頭,然后道:

    “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奏。”

    皇帝瞥了沈慕一眼,虛偽道:

    “這是宮宴,除夕夜,有何事明日再奏吧�!�

    沈慕又磕了三個頭,神情悲戚,語氣萬分激動:

    “若非此事關系重大,關乎江山社稷,兒臣也不至于在這年節(jié)之上掃了父皇的興,掃了諸位的興!”

    “屬實是因為這事一刻不稟,兒臣便時時刻刻坐立難安,心神不寧!”

    “兒臣懇請父皇準奏�。�!”

    此言一出,殿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皇后又看了一眼沈云見。

    沈云見也給了皇后一個安心的目光。

    皇帝還未發(fā)話,寧澈便先開口了:

    “四殿下如此激動,特意選在今日百官齊聚時,稟奏此事,想必的確如他所說,事關重大,皇帝,不如就準了吧。”

    沈慕看著寧澈永遠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不禁冷笑,心中已經(jīng)開始期待一會兒寧澈會做出何等反應了。

    皇帝沒給寧澈眼神,只看著沈慕,揮揮手:

    “準�!�

    沈慕這才直起身,挺直了腰桿,看著寧澈,高聲喊道:

    “兒臣斗膽揭發(fā)攝政王寧澈,以罪奴身份,無召歸京,入朝堂,參政事,狼子野心,圖謀不軌,禍亂朝綱!”

    “其心可誅�。。。 �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皇帝當即大怒,甩出了面前的琉璃盞砸向沈慕:

    “混賬東西!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琉璃盞并未砸中沈慕,沈慕眼都未眨,強硬道:

    “若兒臣今日有一句虛言,愿當眾自裁!”

    第101章

    江山歸你,你歸我(三十一)

    整個重華殿瞬時間亂作一鍋粥。

    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寧澈身上。

    殿內(nèi)有寧澈的人在蠢蠢欲動,只等寧澈一個眼神,便要站起身來替寧澈開脫。

    但寧澈卻表現(xiàn)的依舊淡然。

    甚至看上去有些事不關己。

    皇帝先是看了寧澈一眼,問:“攝政王,可有何話想說?”

    寧澈坐在椅子上,姿勢都沒變一下,只道:

    “四殿下縱然是覺得活著無甚滋味,也實在不必在如此場合,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皇帝看起來依舊向著寧澈,呵斥沈慕:

    “我看你是禁足憋瘋了,來人,請四殿下回他殿里歇著,無召不得外出。”

    沈慕連忙道:

    “父皇明查!兒臣有證據(jù)!”

    皇帝將目光投向?qū)幊海?br />
    “攝政王怎么看。”

    寧澈看著皇帝事到如今都還在演戲,心里只覺得好笑,配合道:

    “不如,讓四殿下將證據(jù)呈上來,否則百官在此,日后,臣倒是不好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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