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晏京眼神森寒懾人，像抓起一條任人宰割的死魚，第三次把他頭砸向茶幾。
砰——鋼化玻璃碎了。
魏斌倒在一片碎玻璃里，眼前被血糊住，爬都爬不起來。
他在奄奄一息里明白過來周晏京那句話。
——他應(yīng)該慶幸周晏京及時進來了，他沒有機會做什么，所以現(xiàn)在還留著一口氣。
否則，今天周晏京會讓他死在這里。
周晏京的樣子也十分狼狽，襯衣上大片的酒漬，碎玻璃劃破了他后頸，血色浸透領(lǐng)口。
他喘著粗氣，直起身，拉過小圓桌上的復古桌布，擦掉手上沾染的魏斌的血。
擦完，他把臟布扔到魏斌身上，轉(zhuǎn)身走了。
林語熙眼前被遮住了，她沒看見那些殘暴的場面，只聽到兩人打斗時拳拳到肉的悶響，和劇烈震耳的碰撞，最后是一聲玻璃碎裂的巨響。
周晏京沉重的腳步聲朝她走過來，把她攏到懷里。
“沒事了�！彼肿∷念~頭，低啞的嗓音仿佛克制著什么，“林語熙，沒事了�！�
想到進來看到的那一幕，她衣服都被撕開了一片，絕望地叫著他的名字哭著，周晏京心疼得呼吸都不穩(wěn)。
他無比慶幸自己沒有走開，而是踹開了那扇門。
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沒有進來，或者沒有聽見她叫他的那一聲，真的放任她在這里面……
周晏京氣息里有微不可察的顫抖，平復了片刻，直起來，說：“我?guī)慊丶�。�?br />
房門外，一幫人焦灼緊張地守著，聽見里面叮里咣當?shù)穆曇簦脒M去又不敢進。
正面面相覷的時候，房門打開了。
周晏京抱著人走出來，身后的房間一片狼藉。
他的西裝外套披在女人身上，把她大半個身體都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什么都看不見。
女人的臉埋在他頸側(cè)，半張臉都被衣服遮著，認不出是誰。
總經(jīng)理剛看一眼，周晏京森冷的眼刀就掃過來，嚇得他趕緊把目光移開。
周晏京的嗓音已然恢復平穩(wěn)，只是仍舊往外滲著寒氣，對江楠道：“轉(zhuǎn)告老張和老秦，把照片刪干凈，不想跟我作對，就把看到的東西爛在肚子里�！�
江楠想說什么，周晏京已經(jīng)把視線轉(zhuǎn)走。
“里面損壞的東西列個單子，待會有人來善后�！彼淅鋻吡搜蹠膸讉�人，“今天的事，但凡在外面讓我聽到半個字，我都會算到你們頭上�！�
總經(jīng)理臉色慘白，趕忙道：“您放心，我用我的命擔保，絕對不會傳出……”
周晏京根本沒聽，抱著人大步離開。
第69章
林語熙，你真能要了我的命看著他抱著林語熙離開的背影，江楠擰著眉，很不甘心。
為什么都離婚了，他還要在意林語熙？
總經(jīng)理第一時間讓人進去查看了一下，確認地上那位還有氣，才把飛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
這都他媽的是什么事啊。
他迅速對在場幾個甚至都沒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的員工進行一通嚴正警告，接著叫住正要離開的江楠。
“江小姐，我看您帶了手機，為了確保剛才的事沒有留下任何影像，麻煩您打開手機讓我檢查一下。”
江楠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我沒拍照�！�
“您別生氣，只是確認一下，沒別的意思�！�
“我都說了沒拍。我怎么可能拍？”江大小姐什么時候被如此對待過，冷聲道：“晏京是讓管好你自己的人，不是讓你來查我�！�
總經(jīng)理賠著笑臉，但并不退讓：“二公子剛才的意思，您也包含在內(nèi)的。不然要是走漏了什么風聲出去，我這沒法給他交代啊。江小姐，我知道您不是那種人，您配合我們確認一下，就沒事了。”
“你有什么權(quán)利檢查我的手機？你們侵犯隱私權(quán)了知道嗎？”
總經(jīng)理為難：“這……我們的確沒有這個權(quán)利，所以也只是請您配合一下。您不愿意配合也沒關(guān)系，我之后跟二公子那如實交代一聲，以您跟他的關(guān)系，相信也不會泄露出去的�！�
江楠只能面色鐵青地把手機相冊打開，給他確認。
總經(jīng)理滿臉賠笑地把手機還給她：“沒問題了。”
她回到包廂時，好幾道視線投來。
“晏京呢？出去抽根煙怎么抽了這么久�！�
老張和老秦回來之后不敢亂說，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周晏京抽根煙的功夫，差點把人家會所給掀了。
江楠已經(jīng)擠不出來笑容：“他走了�！�
“走了？”大家一臉意外，“他怎么不說一聲就走了，大衣還在這沒拿呢�！�
“估計是有什么急事吧。他們做投行的，工作性質(zhì)就這樣，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蓖趵蠋熀苷徑猓澳墙�，你回頭把他的衣服給他捎過去吧�！�
周晏京抱著林語熙上車，老劉十分意外。
看見林語熙縮在他懷里哭著，而周晏京神色是從未有過的陰冷，幫她擦眼淚的動作卻很輕。
老劉什么都不敢問，發(fā)動車子往松云灣的方向開。
到家時，林語熙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很多，慢慢從那個絕望不堪的境地里抽出來，不再哭了。
周晏京抱她下車，開門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紋打不開，密碼提示錯誤。
他都不知道這時候該不該生氣了，呵了一聲：“你還真改了密碼，刪了我指紋�！�
林語熙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想下來開門，周晏京說：“別動�！�
他思考幾秒，輸入一串數(shù)字。
門開了。
還沒完全止住抽噎的林語熙：“……”
看見她那副見鬼的表情，周晏京陰了一路的心情總算好轉(zhuǎn)一點。
“你再改三個我也猜得出來�！�
進門后林語熙想下來，周晏京沒讓，一直把她抱到樓上臥室，放到床上。
他拿了藥來給她手腕上的傷口消毒，擦藥，刺激性的藥物其實很痛，林語熙只是咬著嘴唇忍著。
涂完藥，周晏京吧把裹在她身上的外套拿走，看到她被撕開的上衣，暴露的一片雪白的肩，剛剛緩和一點的眼神里又聚起陰云。
渾身的血液都滯澀得不會流通一樣，堵得他想發(fā)瘋，想把魏斌拖過來，千刀萬剮才能泄恨。
他想把林語熙的衣服脫掉，她本能地往后縮了一下，想要保護自己。
周晏京呼吸滯了滯，把又翻騰起來的怒意壓回去，盡量放輕聲音哄著：“是我，別怕。衣服臟了，我?guī)湍忝摰��！?br />
林語熙松開手，乖乖讓他脫了，周晏京拿了件長袖睡衣給她穿上，讓她躺下。
她異常地乖順，也很沉默，睜著眼睛躺在那，既不說話也不哭，像個沒有生氣的玩偶。
譚愈的電話打到周晏京手機上，他瞥了一眼，接起來。
譚愈語氣凝重：“晏京，你今天有沒有見過語熙？她的手機打不通，我來醫(yī)院沒找到人，擔心她有事……”
他本來已經(jīng)在去往聚會的路上，聽出差回來的虞佳笑說打不通林語熙的電話，就急忙趕去醫(yī)院。
四處找不到人，本該值班的一個醫(yī)生莫名其妙不見了，他猶豫片刻還是打給了周晏京。
盡管他們?nèi)缃竦奶幘秤行┪⒚�，但如果林語熙真的遇到了危險，有周晏京幫忙事半功倍。
譚愈話沒說完，周晏京就道：“她在我這�！�
譚愈話音頓住，不確定他口中的“她在我這”是哪種含義。
“你沒去同學聚會？”
“去了。”周晏京答得簡略且冷淡。
電話那端沉默下來。
我有必要跟你匯報嗎？你是她誰？周二公子心里極度不爽。
但可能是林語熙剛才在他懷里哭得太慘了，眼淚浸透了他的襯衣，現(xiàn)在肩膀那一塊還濕著。
暗紅的血跡混著她的淚水。
不管怎樣，譚愈是在擔心林語熙的安全，周晏京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她沒事。遇到點麻煩，已經(jīng)解決了。”
譚愈明顯松了口氣：“她沒事就好。”
你松什么氣，好像是你什么人似的。
周晏京掛了電話。
他原本想去把自己收拾干凈，畢竟林大醫(yī)生潔癖厲害得很，穿這么一身上她的床她會生氣。
但看著林語熙愣愣發(fā)呆的樣子，他走不開。
生氣就生氣吧，大不了被罵一頓，他最近被她罵得還少嗎？
周晏京掀開被子躺進去，把林語熙即便在被子里也蜷縮著的身體摟過來。
她臉頰上被魏斌的手指掐青了一塊，在雪白的底色上十分明顯。
周晏京用指腹輕輕撫摸著那塊：“疼嗎？”
僵硬的身體被溫暖的懷抱抱住，他聲音很溫柔，林語熙剛剛才平復沒多久的情緒，就像海嘯過后短暫平靜的海面，微風一吹，就再度起伏起來。
她抽著氣，想忍住。
“哭吧�！敝荜叹┱f，“哭出來就好了�！�
他一說，林語熙就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涌而出。
起先還壓抑著哭聲，漸漸地再也壓制不住，趴在他胸口大聲痛哭起來。
周晏京心疼得稀巴爛，在她發(fā)心、額頭、眼尾輕輕地吻著，哄著，極盡溫柔。
“林語熙，你真能要了我的命�！�
他吻去她眼角咸澀的淚水，“我保證，他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第70章
我們不離了行不行林語熙眼眶發(fā)熱，他越哄，越溫柔，她眼淚越止不住。
周晏京以為她害怕，把她抱得更緊：“我在這。相信我，以后誰都不能傷害你�！�
他不知道，林語熙哭其實是因為，她會留戀這種懷抱的溫度。
周晏京吻過她鼻尖，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下，是撫慰疼惜的吻，不帶有情欲色彩。
“不怕了，熙熙�！�
林語熙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從快要沉溺進去的溫情里抽離出來，強迫自己狠下心。
“你能出去嗎？我想自己待著�！�
周晏京說：“我出去你一個人會害怕�！�
“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過來的�！绷终Z熙堅持，“我不會害怕。”
“林語熙，這種時候，你一定要這么犟嗎？”
“我很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但魏斌之所以會找上我，是因為你，所以我們也算扯平了�！�
林語熙調(diào)整著情緒，“我受到的傷害都是你帶來的，你離我遠一點，我會更安全�！�
周晏京滿腔的柔情掉進冰桶里，結(jié)成冰，再被她冷硬的態(tài)度扎得破碎一地。
他松開林語熙，下床，看著床上閉著眼睛的女人，剛才溫柔的嗓音都像是被風干的臘肉，只剩下冷和硬。
“林語熙，你真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他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離開了，整個房間的溫度都好像下降了幾度。
林語熙把自己埋進被子里，一遍遍提醒自己：
不要留戀。
你早就習慣了這種溫度了。
她一個人在床上安靜地躺了一會，恐懼、心有余悸、溫暖之后的冷清，所有的情緒都消化完，徹徹底底地平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點重了，因為只有那樣才能把他趕走。
不管怎么講，今天如果沒有周晏京，她不可能還能好好地躺在這里，他剛才的安慰也是好意，她說那種話有點過分了。
她從床上起來，下樓。
客廳，周晏京一個人坐在沙發(fā)，身上臟污的襯衣已經(jīng)脫掉，醫(yī)藥箱擺在旁邊，他正費勁地用右手處理左肩的傷。
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他視線移過來，又冷淡地滑走。
林語熙趿著拖鞋走過來，接過他手里的生理鹽水：“頭轉(zhuǎn)過去�！�
周晏京眼神不明，看了她一眼，轉(zhuǎn)向另一邊，把頸后玻璃劃破的傷口露出來。
林語熙給他沖洗了傷口，碘伏消過毒，貼上一塊無菌敷貼。
又拿了冰袋給他肩后被酒瓶砸出來的淤青冰敷。
周晏京嘶了一聲：“很涼。”
林語熙：“忍著�！�
于是他不再說話，兩人之間靜默下來。
整棟別墅都被靜謐的空氣包裹住，深沉夜色從玻璃窗流瀉進來，似乎帶進來一些別的東西。
一種幽幽淡淡、絲絲縷縷的傷感，不知屬于誰。
也許是這棟見證了三年婚姻的婚房別墅。
周晏京背對著她，林語熙看不到他的表情，過了一陣，聽見他問：“我送你的平安鎖，為什么不戴了？”
林語熙眼睫微微顫了一下，向下垂著，盯著他背上的傷：“因為它不能再保護我平安了�！�
怎么就不能保護她平安了，只是離了，他又不是死了。
周晏京輕嘲：“因為你的危險都是我?guī)淼氖菃��！?br />
林語熙說：“我說那句話有故意氣你的成分，你不用放在心上�！�
“為什么要故意氣我？”周晏京哼了聲，“我在安慰你，你就那么不識好歹，非要把我趕走才舒服？”
可能是因為剛剛那一場意外，劫后余生，大起大落，他們兩個心里都有很多慶幸，所以少見地能心平氣和地說幾句話。
林語熙解釋道：“我不想讓我自己依賴你。”
“為什么不能依賴我？”他追根究底。
“你說呢�！绷终Z熙看了眼表，掐著時間打算把冰袋拿開一會，冰太久會凍傷，“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
周晏京毫無預(yù)兆地轉(zhuǎn)過身來，握住她兩只手。
他喉結(jié)難以自制地滾動，終于再也忍不住這段時間以來胸口翻來覆去百般起落的沖動，抬著褐色的眸子，深深看她：“林語熙，我們不離了，行不行？”
林語熙的手背被他寬厚的掌心包覆著，手心里是冰袋，一冷一熱，冰火兩重天的酷刑。
她在周晏京那雙深情眼的注視里，沉默了很久，最后還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