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嗯。”林語熙頭也不抬地說，“身高一米五，禿頭啤酒肚。”
同事：“……”
林語熙忙完過去找虞佳笑的時候，單人病房里，兩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
“周家收養(yǎng)語熙，外面人都夸他們宅心仁厚，仁厚個屁！”虞佳笑說得唾沫橫飛。
“語熙她爸媽去世之后，周家根本就沒管過她的死活，要不是被那個記者報道了，怕被人說忘恩負(fù)義，他們才不會把她帶回去呢�！�
“資本家嘛，加起來都湊不出一個良心�！弊T星辰吐槽得起勁，好似完全忘記，她親爹也在資本家的行列里。
“周家也就只有他奶奶還有點良知。我聽說她信佛，可能心地比較善良�！�
虞佳笑一臉這你又不了解了吧，高深莫測地?fù)u搖頭：“她信佛是不假，不過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奶奶對我很好，你別在背后講她�！绷终Z熙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八卦交流會。
兩人同時扭頭，林語熙倒是沒生氣，站在門口叫虞佳笑：“聊盡興了嗎？走了�！�
“哎哎哎，別走��！”譚星辰就像電視劇看了半集剛要到高潮被人給關(guān)了，“還沒講完呢！”
虞佳笑也意猶未盡，畢竟她作為林語熙唯一的擁躉，孤軍奮戰(zhàn)多年，好不容易才碰見一個同道中人，恨不得立刻拉譚星辰下水。
“嘿嘿，還想再聊會。”
林語熙說：“你不是要吃飯，不餓了？”
虞佳笑難得吃飯不積極：“沒事兒，一頓不吃餓不死�！�
“你們?nèi)ツ某燥垼瑤衔�！”譚星辰說著就要拖著斷腿從病床上往下爬，“我今天必須要聽到重點！”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林語熙問，“江楠派你來打聽的？”
“我用我左眼發(fā)誓，跟江楠姐沒關(guān)系。我們都好久沒聯(lián)系了�！弊T星辰舉著三根手指。
“我就是想知道，你跟周晏京當(dāng)年為什么會結(jié)婚，他不是喜歡江楠姐嗎？你怎么說也算是周家的養(yǎng)女，哪有讓養(yǎng)女跟親生兒子結(jié)婚的�！�
林語熙站在門口，外套掛在左手臂上，清冷的模樣：“滿足你的好奇心，就能不煩我了嗎？”
譚星辰點頭如搗米：“能！”
“行�！绷终Z熙關(guān)上病房門，走進(jìn)來坐下。
“想問什么，問吧�！�
譚星辰眨巴眨巴眼睛，像個乖巧懂事的小學(xué)生：“想知道你為什么會跟周晏京結(jié)婚。好多人傳，說你趁他和江楠姐分手，把他灌醉爬床，然后拍了親密照要挾他，趁機(jī)上位的，是真的嗎？”
虞佳笑狂翻白眼：“怎么可能！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哪有那么足智多謀�！�
林語熙：“……謝謝你，有被冒犯到�！�
“那是為什么？”譚星辰問，“因為愛情？”
當(dāng)然不是。
其實當(dāng)初林語熙跟周晏京的婚事，算是個連續(xù)劇。
林語熙知道凌雅瓊不喜歡她，上大學(xué)之后能不回去就不回去礙她的眼，但她研究生還沒畢業(yè)的時候，周家又遇到一次輿論危機(jī)。
周啟禛有個十分信任的下屬，被競爭對手收買，出賣了亨泰銀行的機(jī)密，在被周家送進(jìn)監(jiān)獄的前夕，畏罪自殺了。他的妻子跑來扯橫幅大鬧，甚至爬到亨泰銀行大樓樓頂威脅要跳樓。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彼時網(wǎng)絡(luò)已經(jīng)十分發(fā)達(dá)，網(wǎng)上輿論被有心人操控，批判周啟禛逼死下屬，還有人將當(dāng)年林語熙父親的死挖出來，帶節(jié)奏說是被周家弄死的。
總之對周家很不利。
周家的權(quán)勢雖然能壓住事態(tài)，但對待公眾輿論，堵不如疏，公關(guān)團(tuán)隊想出來一個好主意——讓林語熙嫁進(jìn)周家。
一則周家弄死林語熙父親的謠言可以不攻自破；二則彰顯周家的寬厚與仁慈，善待已故下屬的孤女，可以拿來做做文章，提升正面形象。
凌雅瓊是不同意的。
然而當(dāng)時適逢周奶奶病重，醫(y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她找來一位頗有名氣的大師掐算。
大師在周家老宅走了一遭，說她命數(shù)未盡，只不過周家的榮華富貴里摻了人命，如今業(yè)力回饋，作用到了她身上，破解的方法，就是找一個與周家命格相反的人娶進(jìn)門，破一破這業(yè)火。
也是巧，林語熙的八字完美吻合。
越是富貴人家越篤信風(fēng)水玄學(xué)，凌雅瓊本不肯犧牲自己兒子的婚姻幸福，反對的話剛說出口，老太太潸然淚下：“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凌雅瓊哪里擔(dān)得起這種罪名，只能咬著牙操辦婚事。
之后，一篇描寫周家二公子與新婚妻子青梅竹馬相知相戀的絕美愛情故事突然風(fēng)靡網(wǎng)絡(luò)，被廣為傳頌，在周家的操控下，輿論危機(jī)很快便順利化解。
故事寫得很動人，但水分99%，只有林語熙知道，她和周晏京根本不是什么青梅竹馬，只不過是因緣際會成長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周晏京真正的小青梅，是江楠。
也許是出于保護(hù)，也許是其他盤算，整個過程里周晏京都把林語熙的信息保護(hù)得很好。
除了婚禮上那張看不清臉的氛圍感照片，至今林語熙的身份都不被外人所知。
知曉她是周家二太太的，只有親朋好友，和圈子里的人。
第20章
很會哄人“果然豪門精彩故事多啊，”譚星辰感慨，“比起來我爹只是出個軌，簡直弱爆了�！�
？
虞佳笑：“姐妹，你腦子沒事吧�！�
“改天給你講�！弊T星辰一擺手，又問林語熙：“所以你就答應(yīng)了？”
林語熙牽了牽唇角，理論上該是一個苦笑，可她笑得淺淡，有種命運面前云淡風(fēng)輕的清冷感。
跟譚星辰這樣的大小姐不同，林語熙很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庇佑，一路坎坷著長大，所求的不過一個平安順?biāo)臁?br />
如果有得選擇，她并不愿意卷進(jìn)這趟渾水里。
當(dāng)時她想拒絕，凌雅瓊本就被婆婆氣得心煩意亂，說話語氣很重：“語熙，我們撫養(yǎng)你長大，資助你讀書，現(xiàn)在周家需要你，你沒資格拒絕�！�
從小驕縱慣了的譚星辰才不管那些有的沒的。
“那有什么，做人就得自私點，管他什么狗屁恩情，想報就報，不想報就去他二舅姥姥的！”
“我說你這人就是太實誠，讓你報恩你還真報，換我，我爸媽要是因為別人死了，還報恩，不訛他們一個億都算我沒用！”
這話多少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想訛周家？有本事訛到錢，也得有命花才行。
林語熙這會只覺得累，那是一種精神上的疲累，她隨口敷衍：“好，下次一定�！�
哪還有下次。
虞佳笑看出她情緒不高，也不再跟譚星辰廢話，拉著林語熙去吃飯。
飯桌上，聽林語熙說已經(jīng)跟周晏京提了離婚，虞佳笑筷子上的肉都掉了。
“寶，你終于想通了！你都不知道我盼這一天判了多久！”
林語熙笑了笑：“怎么全世界都盼著我們離婚？”
“除了我還有誰？”
“我婆婆，史唐他們，媒體……”林語熙頓了下。“還有他自己�！�
周晏京應(yīng)該很早之前就想要離婚了。
雖然虞佳笑也盼著她離婚，但聽見這話心里憋屈得很，她想林語熙離婚是因為，這幾年林語熙過的是什么日子，別人不知道，她看在眼里。
別人不心疼，她心疼。
“周晏京不就是長得帥點，錢多了點嗎，還有什么好的！”虞佳笑一揮手，“還是離了好，姐妹帶你去泡清純男大！”
“知道這個世界上比鉆石還硬的東西是什么嗎？”
林語熙有點心不在焉，所以沒有預(yù)感到她的車速而及時制止，只聽虞佳笑的大嗓門蓋過餐廳悠揚的小提琴，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是十八歲男高的雞！”
“……”
小提琴的尾音變了調(diào)，端著托盤的服務(wù)員張大嘴巴，隔壁穿著白裙子一整晚都清純溫柔的女孩，一口水噴到了對面相親對象的臉上。
林語熙沐浴著四面八方投射來的目光，實在是顧不上emo了。
她用手撐住額頭，擋住那些視線，無語道：“我謝謝你的安慰，現(xiàn)在一點都不傷心了�！�
因為社死更迫切。
虞佳笑才不在意那些眼光，一個個瞪回去，還洋洋得意：“你就說好使不好使吧。”
吃完飯已經(jīng)很晚了，林語熙跟虞佳笑不順路，在餐廳門口分道揚鑣，打車回松云灣的別墅。
夜色漸深，轎車穿行在璀璨的車流霓虹之中，一段時間后，窗外的城市夜景逐漸被幽靜的風(fēng)景取代。
林語熙往窗外看了眼，夜幕上只有寥寥幾顆星星，遠(yuǎn)處，隱隱約約矗立著北郊山脈的輪廓。
林語熙的目光在那停留了很久。
其實一開始她也沒料到，自己會愛上周晏京。
雖然從小在同一個屋檐下長大，林語熙并不喜歡周晏京。
甚至有點討厭。
林語熙到現(xiàn)在都不喜歡吃西瓜，因為每次看到西瓜都會想起“西瓜帽”。
周晏京上學(xué)的時候玩世不恭，談戀愛、打架，樣樣都來，有次把一個校霸揍得住院，學(xué)校讓他叫家長，他臉上掛了彩，還拽得不行，抄著兜說：
“我爸媽很忙，沒空管這點小事，您有話直接跟我說就行了。我能對我自己負(fù)責(zé)�！�
老師就把林語熙叫過來。
他們不敢拿周晏京如何，對她就沒那么溫和，態(tài)度又兇又嚴(yán)厲，讓她務(wù)必聯(lián)系周家的人過來。
林語熙沒辦法，只好給凌雅瓊打電話，凌雅瓊以為是她在學(xué)校闖禍，把她一頓教訓(xùn)。
所以從小她眼中的周晏京，無非八個字：風(fēng)流薄幸、惹是生非。
對于只想避免一切麻煩、安安生生活著的林語熙來說，他就是一個大麻煩。
她和周晏京對彼此都沒感情，婚后剛開始，兩人之間十分生疏，新婚之夜就分房睡，因為周晏京的工作抽不出假期，蜜月也是沒有的。
慢慢地，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才熟悉起來，不再像合租的陌生人。
婚后的周晏京，和林語熙印象中天壤之別，很溫柔，很愛笑，很會哄人。
周晏京這個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你哄得很開心。
入冬之后，周晏京騰出時間，說要去度蜜月，訂好了冰島的行程，但出發(fā)那天突降大暴雪，航班取消了。
他們臨時歇腳在北郊的別墅，原本打算等第二天的航班，沒想到一夜之間大雪封路，他們被困在那走不了了。
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林語熙和他待在深山別墅中，窗外大雪紛飛，屋內(nèi)暖氣氤氳，只有他們兩個朝夕相對。
就是在那，他們第一次發(fā)生了關(guān)系。
林語熙還記得，某天她有點無聊，趴在窗戶上看外面白皚皚的積雪，周晏京從她身后走過來，順著她目光瞥了眼。
然后問她：“想不想下去堆個雪人？”
林語熙不知道他是猜中她心思，還是自己想玩，總之跟她不謀而合。爸媽去世之后，已經(jīng)有好多好多年，沒人陪她堆過雪人了。
那天下午她玩得挺開心的，周晏京在她的雪人旁邊也堆了一個，還故意堆得比她的高大。
林語熙強(qiáng)迫癥覺得大小不等不太舒適，周晏京說：“不比你高一點，怎么做你老公�！�
她就愣了下。
周晏京又把兩顆黑葡萄安在她雪人的腦袋上做眼睛，他自己的則是兩顆葡萄干。
“我個子高，你眼睛大，行嗎？”
林語熙說：“我眼睛也沒有很大�！�
周晏京就笑了：“還不大呢，都快把我迷死了。”
林語熙轉(zhuǎn)過頭去看他。
周晏京鴉黑的睫毛上落了雪，那雙褐色的深情眼彎著，噙著笑意慢悠悠地說：“林語熙，別看了。再看我要臉紅了。”
第21章
熾熱濃烈的愛積雪封路后一直沒通，他們在北郊住了一個月之久。
別墅里的娛樂活動十分有限，人被困在一個空間里，時間久了精神會受不了，但在那一個月里，林語熙一次都沒覺得無聊過。
周晏京對她好得只能用無法無天來形容。
打死史唐他們可能都想象不到，周晏京這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曾經(jīng)親力親為地伺候過一個女人。
無微不至、事事周到。
她廚藝不怎么樣，一日三餐都是周晏京親自包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周二公子哪下過廚，那些花樣百出的菜式，都是他現(xiàn)學(xué)的。
早晨林語熙起不來，他會把早餐端到臥室喂她吃。
半夜渴了，只需要叫一聲他名字。
出去玩雪林語熙手被凍得通紅，周晏京就把她的手貼到衣服里暖。
有時候她被折騰得太累，洗澡都是周晏京抱去浴室，洗完了再擦干抱回來睡覺。
那段時間，林語熙被他照顧得，就像個什么都不會的廢人。
別看周晏京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實也是個純純的色胚子。
林語熙有時候睡懵了發(fā)個呆，都能被他撈過去親一口：“光天化日就勾引我？”
兩個人窩在影音廳看電影，從未完整看完過一部，不論什么類型的片子，他的心思總是半道就跑到林語熙身上。
從北郊別墅回去之后，不久就是除夕，正在醫(yī)院實習(xí)的林語熙那天剛好被排了班，回不去。
林語熙出生那天剛好是大年初一，小時候每年父母都會在除夕夜的零點，給她慶祝生日。
他們說，那是一年里最熱鬧歡欣的時刻，匯聚了世界上最美好誠摯的祈愿與祝福，所以期望她一生都能繁華熱烈，福星高照。
但自從他們離開之后，林語熙就沒有家了。
生日也好，大團(tuán)圓的新年也好，對她早已失去意義。
那年除夕夜，林語熙正在病房里，跟同樣回不去的值班同事和病人們一起，草草地過個新年，零點時，外面放起了盛大的煙花。
所有人都圍在窗口看煙花，林語熙把地上的垃圾掃了一下，煙花快放完的時候，有個患者大叫起來：
“小林，那是不是你的名字？”
林語熙下意識抬頭，剛好看到最后一顆煙花。
夜空里璀璨的煙火在那一刻綻開，盛放成“林語熙”三個字。
四周圍滿華麗的星火，下面是一個生日蛋糕的形狀。
林語熙都愣住了。
與此同時接到周晏京的電話。
手機(jī)那端，男人清朗的聲音只說了兩個字：“下樓�！�
林語熙在大家善意的笑聲里下了樓，深冬的大雪應(yīng)和著新年的熱鬧，院子里剛剛清掃完的積雪很快又蓄上厚厚一層。
黑色大衣的周晏京就站在那片飛揚的白雪中，臉上帶著笑意，看著她向他跑來。
林語熙剛到跟前，便被他張開雙臂攬入懷抱。
周晏京從口袋里拿出一只翡翠平安鎖，給她戴上，跟她說：“生日快樂�！�
林語熙當(dāng)時很意外，她有一個從出生起就帶在身上的平安扣，是媽媽懷著她的時候在一座觀音寺里求來的，開過光，媽媽說會庇佑她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