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時正是下班的時間,走廊里來來往往都是人,雖然沒人敢看熱鬧,但杜母這樣在走廊里滾來滾去的,實在是有傷大雅。
杜若卻很冷靜地看著地上的杜母,抱歉地跟展京墨說了一聲:“展先生,不好意思,我的家事影響了公司的秩序,我現(xiàn)在就報警�!�
杜母滾了半天杜若都無動于衷,她也累了,杜若的幾個弟妹臉上也掛不住,就把杜母從地上拉了起來,杜母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隨便抓住一個同事就血淚控訴杜若,搞得人家又尷尬又不知所措。
這場鬧劇的最后,是展京墨讓保鏢把他們帶離了公司,找輛車送他們回去,這才算完。
現(xiàn)在杜若的耳朵里充斥著她媽的控訴聲,連展京墨跟她說話的聲音都仿佛遠在天邊。
“杜若�!碑斦咕┠傲怂诙暎欧磻^來,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展京墨。
“展先生,不好意思�!彼⒖痰狼�。
展京墨深深地看著她,見她面黑唇青,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摟著她走進了電梯。
坐進老賈的車里,她一路沉默,但看上去很平靜,眼中有種絕望的麻木,似乎已經(jīng)對這一切司空見慣,而且沒打算改變。
“你,”展京墨遞給她一瓶水:“你有沒有改善你的家庭關系的打算?”
她接過來,用力扭了扭也沒擰開,展京墨又拿回去幫她擰開了。
她仰脖就是一大口,差點把自己嗆到。
吭吭咳了好一會,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的家庭關系,沒必要改善。”
展京墨長久地凝視她:“一直以來,你都是這樣生活的嗎?”
“怎樣?”
“一個人孤獨的�!�
杜若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又立刻搖搖頭。
“后來長大了,那些曾經(jīng)壓在我心頭的苦難仿佛也不值一提了�!�
“但是,你心里還是介意的。”
她頓了頓,她的童年不能用介意來定奪,而是值不值得。
她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無所謂,反正已經(jīng)過去了。”
“大廈倒塌了也不算消失,底下還有磅礴的殘骸,那是大廈曾經(jīng)存在過的痕跡�!�
“展先生太高深了,我聽不懂�!彼>氲乜吭诖斑�,年少時受到的傷痛形成的傷口,仿佛永遠都愈合不了,就像是一張裂開的嘴巴,露出里面猩紅的血肉。
展京墨很慷慨地把寬闊的胸膛借給她,
她就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漸漸的,她好像平復下來了。
老賈把車停下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到哪了,正準備下車,忽然聽見展京墨在跟她說:“杜若,你應該有個屬于自己的家了�!�
在這一刻,杜若忽然心動了。
昨天展京墨忽如其來的求婚給她帶來的只是震驚,而剛才展京墨說的這句話,真真切切地打到了她。
她抬起頭,正好撞上展京墨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她在他的瞳里看到了自己。
那么孤獨無依的。
展京墨的這句話,比他送一百束昂貴的朱麗葉玫瑰都有用。
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他:“誰能給我一個家呢?”
展京墨幫她拉開車門,在她踏出來的時候,在她耳邊告訴她:“我�!�
她的心沒由來的跳的飛快。
這時候,她想起的仍然是阿陸。
他們半大不大的時候,總是一起上學放學,他們不在一個班,下課的時候阿陸經(jīng)常來找她,班上的男同學就嘲笑他們,說他們是老公老婆,天天都黏在一起。
阿陸就把氣的直哭的杜若攬在身后,大聲跟那些男同學說:“我們是一家人!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永遠都是!”
第70章
談婚論嫁
展京墨目送她進門,并沒有進去,囑咐她好好休息。
此刻,他很像一個體貼的愛人。
但杜若知道他并不愛自己。
如果他們家世相當,展京墨娶她倒不意外。
但是杜若這種家庭,別說高攀了,對展家根本是望塵莫及的,兩個毫不對等的家世,展京墨為何要娶一個對他完全沒有利益關系又不愛的女人呢?
或者,他看開了,反正他永遠不會再次擁有真正的展菀童了,那對他來說娶誰都一樣。
那她杜若呢,嫁誰都一樣嗎?
第二天是周末,杜若不需要早起,手機打了靜音睡了個懶覺。
展京墨一向都不是黃世仁,一般情況下他極少會在休息日騷擾她,無論公事私事。
杜若昨晚很晚才睡,第二天睡了個自然醒,醒來去陽臺放了個空,洗漱完才打開手機。
老賈的未接來電都要塞滿電話,她回了個過去,老賈嘆了口氣說:“沒事了,你也不必著急了�!�
“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爸媽今天帶著你弟妹來了展家�!�
杜若腦袋嗡的一下就炸了:“什么時候?”
“兩個小時前�!�
“現(xiàn)在呢?”
“剛剛離開。”
“他們鬧什么了?”
“倒是沒鬧,但也不知道從哪聽說你要和展先生結(jié)婚的事,來要禮金的�!�
杜若立刻飛快地換衣服,一邊換一邊繼續(xù)問老賈:“然后呢?展家誰在?”
“展夫人和大展都在�!�
杜若扣紐扣的手指都要打結(jié),小小的紐扣滑溜溜的,怎樣都捏不住。
“他們獅子大開口要了多少錢?”
“說起來他們胃口還真大,直接要了五個小目標�!�
杜若手一滑,紐扣再一次從手指間中脫落。
她忽然沒了著急的情緒,軟軟的在凳子上坐下來,想了想忽然笑了:“他們還真是...”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適合他們的形容詞,還是老賈忍不住說了一句:“真是人不要臉就無敵了�!�
老賈說完了,意識到不管怎么說他們都是杜若的家人,不好意思地往回找補:“我的意思是,他們至少跟你商量一下,杜秘,你跟他們不一樣...”
“沒事�!倍湃魢@了口氣:“展家沒給吧?”
“展先生也在,約了今晚在皇家酒店兩家人一起吃個飯�!�
杜若這邊剛掛了老賈的電話,展京墨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晚上六點我來接你�!�
她本來想說不用理他們,但展京墨那邊在有事,說完就把電話掛掉了。
而下午的時候展夫人就讓人送來了禮服和所有配飾,鞋子,首飾,包包。
杜若看著那些華麗的東西,想必她媽那邊也收到了,展夫人要面子,家世這一點是改變不了了,那只能在外在上做文章。
果然,當杜若和展京墨到皇家的時候,剛好看到杜母他們一臉喜色的從豪車上下來,每個人都錦衣華服,她父親更是滿臉紅光,壓根看不出有病的樣子。
他們看到杜若,一掃昨天破口大罵怨天怨地的模樣,立刻迎上來拉著杜若的手就是一通夸。
“我們小若真是漂亮,瞧瞧這件禮服多好看,也只有我們小若穿出了貴氣�!�
杜母比她更貴氣,脖子上碩大的珍珠項鏈想必也價值不菲。
杜若把手從杜母的手里抽出來,語氣冷冷的:“昨天還在公司里破口大罵我不孝,今天卻夸得贊不絕口,你是人格分裂嗎?”
“瞧你說的,媽這不是誤會你了嗎?喲,你看,我們一直說話都沒看到女婿,”杜母大刺刺地跟展京墨套近乎,然后又把身后的兒子女兒拽出來:“別玩手機了,快叫姐夫!”
他們平時一個個橫的很,此刻在展京墨面前就畏畏縮縮的低著頭不敢吭聲了。
杜父干咳一聲:“沒用的玩意兒!”
隨即跟展京墨堆起笑臉:“女婿,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小孩子沒見過世面。”
他摸遍全身,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就往展京墨的手里遞:“女婿,抽煙抽煙�!�
老賈心生厭惡,立刻過來擋開他:“展先生不吸這種煙。”
杜父覺得杜若一人得道他們杜家就雞犬升天了,被老賈擋了一下非常不滿:“你一個司機你算什么東西?”
杜若的羞恥心已經(jīng)完全被他們磨光了,她真想轉(zhuǎn)身就走,忍了又忍正準備開口,展京墨已經(jīng)淡淡地開口了:“先進去吧,我爸媽已經(jīng)來了�!�
他牽起杜若的手走進了酒店,杜父狠狠瞪了一眼老賈,這才跟著進去。
展夫人他們果然已經(jīng)來了,杜若沒有想到他們好似對這頓晚餐還挺重視的。
剛才還在他們身后嘀咕著他們是女方,就該拿拿喬,一踏進包房看到了展夫人和大展,立刻笑容滿面地伸出雙手迎上去。
“親家,不好意思,堵車堵車,讓你們久等了�!�
他們說的好像自己住在鬧市區(qū)似的,他們住的老舊小區(qū)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會堵車。
展夫人還是非常得體地跟他們打招呼,大展難掩嫌棄之色,估計是迫于展夫人的壓力不得不同意這樁婚事。
大展算是不折不扣的玩家,早些年公司的事情交給展夫人和展夫人的弟弟,現(xiàn)在又交給了展京墨,他只管坐享其成,家外有家,平時玩玩古董字畫什么的,反正除了公司的事不行其他的都門清。
大展心思不在展家,公司的事情又全然不管,展夫人的娘家又財雄勢大和展家旗鼓相當,所以大展還是含糊展夫人的,這種場合他不想來也不行。
大展態(tài)度冷淡,杜父杜母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坐下就開始寒暄,先是猛夸一頓杜若,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無。
“女婿眼光真是好,我們家小若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學識有學識,也不枉費我們這么多年來的培養(yǎng)�!倍拍甘莻戲精,守著說著就開始抹眼淚,仿佛她真的是含辛茹苦把杜若撫養(yǎng)長大似的。
菜還沒上,杜若就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借口去洗手間,然后躲在里面不想出來。
第71章
她被安慰到了
她在洗手間里待得自己都覺得不像話了才離開,剛走出洗手間的門,就看到展京墨在門口等她。
她走過去就道歉:“不好意思展先生,等會他們提什么要求都不要答應他們�!�
“不在公司的時候,叫我名字就好了�!彼皖^凝視她,忽然伸出手將她的臉頰上的水擦拭掉:“在公司,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展京墨一向是個情緒很穩(wěn)定的人,不論發(fā)生了怎樣的事情,他都很平和,即便他很討厭對方也能出于禮貌應酬完,而喜怒不形于色。
這一點,杜若還沒修煉到他這個地步。
最起碼,對于她的家人,她做不到云淡風輕。
她知道自己笑的很難看,連嘴角都在忍不住抽動。
“展先生�!彼婚_口又叫錯了,不知所措的時候,展京墨已經(jīng)將她摟入了懷里,手掌輕撫她的后背,哄孩子一般地道:“不要緊,任何事情都會由不習慣到習慣的�!�
杜若第一次,覺得自己被展京墨安慰到了。
家人給她帶來的傷害和窒息感,是她自己沒辦法化解的。
她跟著展京墨又回到了包房里,杜父已經(jīng)喝的滿面通紅,杜母則哭的抽抽搭搭,跟展夫人傾訴著這么多年來她培養(yǎng)杜若有多不容易。
“小若這么優(yōu)秀,一部分是我的基因,另外一部分就是我勤勤懇懇地培養(yǎng)她,親家,你不知道,我早上四點就起床了,我要去掙錢啊,給小若找好老師,報鋼琴班,小提琴班,上形體課,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師,可以這么說,有錢人家的孩子找的什么老師,我們小若也找的什么老師,我們除了不能給孩子一個好的家世,但是除了家世...”
杜若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了杜母的口若懸河:“媽,我不會拉小提琴�!�
杜母一怔,眼淚都收回去了,眨巴眨巴眼睛,用紙巾擦了擦眼角:“哦,不是小提琴,我記錯了,大提琴�!�
“我也不會大提琴�!�
“反正是彈拉的樂器。”杜母含含糊糊地想混過去,杜若又說:“你那么辛苦幫我找名師,教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