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翌日。
從課室出來,路景隨手抓住身邊的關勝,道:“關勝,你替我把這個交給你家夫子�!�
關勝接過那只紙封,好奇道:“這里頭是什么?”
路景一副不想多提的表情,“別問了,你直接給就是了�!�
關勝撓撓頭,“好吧。”
畢竟是人家的情信,路景走之前還是多叮囑了一句,“你可不許偷看啊�!�
關勝:“……”
就是景哥兒不說他也不會偷看的,但他一說……哎呀好奇死了。
關勝迫不及待地去了書房。
“殿下,景哥兒叫我把這個交給你�!�
秦川抬眼一瞥,“什么東西?”
“一枚紙封,景哥兒看起來好像很在意的樣子�!�
秦川伸手接過去,隨手打開,只見里面塞著好幾個折疊好的信箋,除此之前,居然還有十幾枚銅錢。
秦川干脆把所有的信箋都取了出來。
定睛一看,每一封上面都畫著姿態(tài)不一的芍藥。
關勝動了動鼻子,興奮道:“殿下,芍藥花是雙集鎮(zhèn)這邊出了名的情花,而且這些信箋都熏了香,定是情信沒錯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不可置信道:“難怪方才景哥兒特地交代不讓我看,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他視線掠過那十幾枚銅錢,語氣震驚,“景哥兒竟連聘禮……不對,嫁妝都備好了?”
就是少了些。
秦川:“……”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覺得關勝在胡扯,但這一刻他心中竟還是莫名生出了一絲緊張。
然而打開第一封后,這點緊張感便瞬間煙消云散了。
隨便掃了一眼,秦川便失去了興趣,“扔了�!�
“��?”上面的字關勝沒敢看,所以根本不知道情況,“殿下,景哥兒怎么說的?”
秦川瞪了他一眼,“我說叫你扔了。”
關勝嚇了一跳,立刻手腳麻溜地把信箋收拾好,只是輪到那些銅板時犯了難,“殿下?”
“還回去�!�
“是�!�
出去后,關勝偷偷拆開一封,然后:“……”
*
茶館里,一個婦人掩著面偷偷摸摸地進來,惹得店小二警惕地瞄了好幾眼,一直到她走到角落里坐下,店小二才收回視線。
再一看對面的周媒婆,小二嗤笑了一聲,“說個親怎的還跟做賊似的,家里那位得多見不得人哪�!�
小二隨口一句,不成想竟是事實。
等到婦人把衣袖放下,那張臉露出來,竟是閆家的。
周媒婆疑惑道:“找我啥事��?”
閆家的朝四周看了一圈,見沒人注意才小聲道:“你替我家山子再尋門親�!�
“啥?”周媒婆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就要納妾啦?”
“不是納妾。”
周媒婆更震驚了,“不是納妾?怎么的你家山子不滿意,想休妻��?”
“唉,”閆家的嘆了口氣,“這不是兒媳婦兒肚子一直沒動靜么。”
“這才幾天哪,你急啥?”
“眼下鎮(zhèn)上都在傳我家要絕后,我能不急么?”
自從和路家鬧了一回后,周媒婆最近也不景氣,來找她說媒的人家少了一大半,都好些日子沒進項了,于是也不計較閆家的這點卑劣心理,問道:“那你這回想尋個啥樣的?”
“我想過了,哥兒不好生養(yǎng),還是得尋個姑娘�!�
周媒婆神色無奈,“你家這情況,還是找哥兒吧,姑娘怕是不好找�!�
閆家的眼一橫,“我家山子咋啦,前頭不過是因為我家沒找,哪可能找不著。”
周媒婆:“……”
閆家的冷哼了一聲,自顧說道:“就不該找哥兒,哥兒沒一個好的,就說前頭那個路景吧,自己嫁不出去還要編排我家山子,要我說,他這輩子也別想有男人要他�!�
周媒婆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怕是要讓你失望了,路家這幾日怕是要讓媒婆踩破門檻了�!�
說到這里,周媒婆不禁氣從中來,要不是接了閆家這樁親,她也不至于得罪路景,聽說這回各家給的喜銀可都不少哩。
要是不得罪路景,說不準這份喜銀就該她賺著了。
“你說什么?”
周媒婆白了閆家的一眼,譏諷道:“我說,你家瞧不上的景哥兒,這會兒全鎮(zhèn)的小子都想娶他�!�
閆家的瞪直了眼,“怎么可能?”
“不信你自己去瞧瞧唄�!�
閆家的嘴上說不可能,但身體比嘴誠實,從茶館離開后她就去了路家。
周媒婆也在,一見她便冷哼了一聲。
被圍在中間的姜氏就和上次的路二一樣,被人捧的暈暈乎乎。
“放眼全鎮(zhèn),誰家哥兒比得上景哥兒呦,不光模樣好,讀書還好,誰家要是娶了景哥兒,那后半輩子可是有福嘍�!�
姜氏尷尬地笑了一下,沒接話。
另一個媒婆接過話茬,“可不是,一般人可配不上咱們景哥兒,得尋個好的才成�!�
“好的”兩個字被她刻意加重了音。
前面說話的媒婆不樂意了,“你的意思是我手里的不如你的唄。”
“我可沒這意思,但你要非這么說,我手里這幾個還真比你們的強�!�
幾個媒婆馬上吵了起來,個個都說自己手里的條件好,還爭著搶著湊到姜氏身邊來推銷。
姜氏耳朵都要炸了。
好不容易等到媒婆們吵累了,她趕緊開口,“這事兒得看景兒,我和他爹聽他的�!�
“害,人家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得你拿主意�!�
“就是,讓爹娘定,日后小兩口日子才和美�!�
“景哥兒一個孩子他懂啥,這種事不能讓他做主的�!�
不管媒婆們說啥,反正姜氏就是搖頭。
閆家的心里實在不是滋味,她在家里的時候和兒媳婦兒處的也不好,整日里吵個不停,再加上對絕后的恐懼,這日子過的別提多差了。
這時候,也就路景一直沒找著人家能給她一點心理安慰了。
至于路景做買賣、當夫子那些可不算啥,在她看來,一個哥兒再怎么能干也不如嫁個人家。
只要不嫁人,那路景就是個沒男人要的。
眼前的場景過于刺眼,閆家的臉色難看的嚇人。
周媒婆心里恨她恨得不行,見狀當然要刺幾句,“看到了吧,人家現(xiàn)在是學堂里的夫子了,誰家要是娶了他,就能跟著一道去知未做工了,要是碰上個讀過書的,說不準直接當上夫子了�!�
閆家的臉色更難看了,但她不甘示弱,回擊道:“里頭這么多媒婆,你咋不進去,該不會路家不讓你進去吧�!�
周媒婆:“……”
兩人互相攻擊,兩敗俱傷。
就在這時,兩人頭頂上突然落了一陣雨,砸的甚至有點疼。
閆家的隨手一抓,結果竟然抓著了一個蠕動的玩意兒。
這玩意兒還從她的衣領中鉆了進去,在內裳上到處爬。
周媒婆也沒比她好哪兒去,兩人同時慘叫了一聲,然后小丑似的亂跳亂蹦,試圖把掉入衣領中的蟲子跳出來。
路家院里的人都看了過來。
“呦,這不是周媒婆和閆家的嘛,這是咋啦?”
“怎么搞的像跳大神似的,該不是腦子壞了吧?”
“心壞的人腦子也壞。”
姜氏趁機道:“你們都回去吧,我要去接我家元元了�!�
她都這么說了,大家自然也不好繼續(xù)賴著,于是紛紛起身,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經過閆家的和周媒婆身邊時,她們還圍著笑了一陣。
*
等人都離開后,路景才從屋里出來。
姜氏擦了擦汗,無力道:“吵得我腦子疼�!�
路景笑得不行,“娘,辛苦了�!�
姜氏也笑,“這有啥�!�
頓了頓,她試探著道:“她們說的那些個,我瞧著還真有不錯的,好幾個讀過書,家里爹娘也好說話,和閆家不同。”
路景表情無奈,“娘,都說了不要了�!�
姜氏壓低了聲音道:“景兒,你和娘說實話,你是不是真喜歡顏夫子?”
房頂上的關勝立刻豎起了耳朵。
路景搖頭,“沒有的事。”
“真的?”
“真的�!�
姜氏松了口氣,“不是顏夫子不好,相反人家就是太好了,我總覺著他和咱們不同,不是一樣的人�!�
路景沒說話。
連姜氏都有這種感覺,他當然更有,不過顏夫子的真實身份他也并不想知道,知道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關勝等兩人徹底聊完才出聲。
“景哥兒�!�
路景熟練地朝屋頂看過去,“關勝,你怎么又來了?”
關勝現(xiàn)在在路景面前也不掩飾身手了,直接一躍而下,“這回我可不是來聽墻角的,我是來還你錢的�!�
路景莫名,“還什么錢?”
關勝把那十幾枚銅錢遞過來,“喏�!�
路景:“……”
他把銅錢的來歷說了。
關勝嚴肅道:“你下回可別幫忙了,你都不曉得方才夫子的臉色有多難看,嚇得我腿都軟了�!�
路景無奈道:“他們直接塞我手里了�!�
關勝:“好吧,下回你直接丟了。”
事情辦完,關勝就該回去了。
路景叫住他,“有件事一直忘了和你說�!彼匚堇锬贸鍪O碌睦苯罚奥闊┠銕臀艺覀地兒把這東西種下去。”
關勝驚訝,“咱們這兒也能種?”
“能。”路景把寫好的紙遞過去,“種法我都寫好了,你叫人照著做就是�!�
關勝認真看了一遍,然后問了幾個問題才把紙收起來,“知道了,明日我就叫人去辦。”
*
這幾天路二回來的越來越晚,姜氏覺得奇怪,還以為園子里出啥事了,結果一問才知道,是路大找上他了。
姜氏不耐煩道:“咋又找你了,這回又啥事兒?”
路二嘆了口氣,“還不就是光宗讀書的事,大哥說家里沒銀子了,光宗只能從夫子那兒退了學,如今只能在家里頭帶者。”
姜氏警惕道:“你該不會想把銀子還給他們吧?”
路二搖頭,“我沒這么想,但到底是親兄弟,看大哥那個模樣,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
“大哥識字,為啥不出去找份工做?”
“前面不是還收了王家十兩銀子的禮錢,怎么就沒銀子了?”
姜氏根本不信。
“大哥說,自從王家茶園糟了難,就一直催著路文回去要銀子,前頭已經要了三兩,這幾日又在要剩下的七兩了�!�
雖然不喜歡路大和李氏,但姜氏還是替他們感到生氣,“哪有人給了禮錢還要回去的道理,那路文豈不是吃個暗虧?”
人家都知道王家給了十兩銀子,個個都說王家大方,結果轉頭就要回去。
哪有這樣的?
“王家說了,要么借銀子修整園子,要么還七兩禮錢�!�
姜氏呸了一聲,“真不要臉�!�
同情歸同情,姜氏還是很有原則的,絕對不說要把銀子給路大家的話。
路二也知道,所以他也沒提。
接下來幾天,路大又找了路二幾次,路二這回也爭氣,無論大哥怎么說就是不松口。
路大除了背后罵他也沒別的法子。
李氏恨恨道:“還不是路景教唆的,這要是以前,老二嘴哪會這么硬?”
路大嘆氣道:“我這個二弟是變了�!�
“既然要銀子要不到,那讓路景教光宗讀書。”
路大冷笑,“咋可能?”
“也不用他教,只要把他寫的東西拿到手就成了,這幾日大家伙都在傳,說以后科舉就考這個,你不想咱光宗考狀元當大官��?”
路大蹭的直起身,氣道:“哪個王八羔子傳的,科舉咋可能改?他是天王老子嗎?”
李氏瞪他,“還哪個王八羔子,就是知未學堂傳出來的�!�
“啥?”
路大也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