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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許是剛睡醒,佘萬霖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合起來不是個宴席么?

    怪道見面平宴說自己是個吃食。

    他也笑了起來。

    平掌柜親手與佘萬霖倒茶:“我家那會子都窮了,這一支又不爭氣敗了家業(yè),我爹那會子就覺著,世上最好不過宴席……毅少爺嘗嘗咱們號里的春茶,咱這是茶場,就沒家里那些流程,吃的是個自然清香,您試試�!�

    佘萬霖點(diǎn)頭,端起茶杯先聞了一下,又輕輕品了一小口,瞇起眼睛半晌,才笑瞇瞇睜眼道一聲:“好茶�!�

    剎那,等待的這群人齊齊的笑了起來,平宴也是矜持的摸摸胡須,點(diǎn)點(diǎn)頭。

    其實(shí)就好個屁!

    小郡王在家里跟茶師傅是學(xué)過烹茶的手段,然而老陳家孩子聰明歸聰明,就不會分辨茶香。

    人家那也是云山霧罩的開了一個道行,說的那是一道一道的講究,什么無根水,梅上雪的。

    然而~他爺從不在意,他更不會上心。

    這些東西從他出生就在周遭,時候久了他也吃不出好,卻知壞,就喝茶解渴嗎,那就喝唄,還茶會,品茗……哎,頗累。

    只有對門的嬸嬸好喝個茶水,喜弄個琴箏,偶爾她也寫個詩,還很一般,更無人能懂。

    用阿爺?shù)脑拋碚f,沒有的人才覺著珍惜,才會去研究,他們沒這閑工夫,就學(xué)個裝相。

    熱茶一口,配軟糯蜂蜜米糕進(jìn)肚,佘萬霖方覺著自己復(fù)生成了人。

    心情好,他便問老臭:“臭叔與大掌柜在扯什么地方了?”

    老臭一笑:“我們呀,這不是說到去歲的事兒么,咱家里便是劣等散茶,也在兵部結(jié)了十萬多貫,還是貨到就結(jié)了,咱家總柜在燕京是這個!”

    老臭說的是平慎,而平慎背后的靠山就是陳大勝。

    當(dāng)然,此事沒幾個人知道,到有皚城本地分管茶政,主持榷買的官員對平家早先多有為難,結(jié)果他們的官茶一出金滇,就被扣押了,戶部該支給的款項被卡了。

    平家放話,誰都有誰的路數(shù),他們只要四姑娘茶場,這邊茶政衙門的人從此不得與他們?yōu)殡y。

    譚家試探了幾次,摸不出深淺,就認(rèn)了這個虧了。

    佘萬霖卻不知道這里的關(guān)系,就壓抑著困惑看平宴。

    反正他也是來學(xué)習(xí)的。

    平宴笑:“毅少爺過幾天多走走就清楚了,咱們茶場不與本地茶商交道,他們的買賣才叫個艱難呢,有好些茶場的貨前年就交了,現(xiàn)在都沒有結(jié)清賬目�!�

    佘萬霖低眉看米糕,拿起一塊吃了才說:“朝廷頒布榷茶法,就怕傷了茶農(nóng),這筆款項是年年不敢拖的……你說,老譚家截留這么多款子,做什么了呢?”

    他端起茶杯,看向四姑娘山的方向,想,必要去一看究竟。

    第237章

    卻說七茜兒一行人離了小南山,這便開始遭罪了。

    這可不是出門游玩,又甭看鴻鵬鏢局當(dāng)家人是斥候中人,他自拿他的俸祿,這跟鏢局買賣經(jīng)營是沒關(guān)系的。

    鏢局里的吃喝拉撒都是錢,都要靠孫鏢頭一人苦心經(jīng)營,他才養(yǎng)活的起這么些人。

    這一次的鏢單子,走的是藥行的生意,外加半幅人身鏢,就是那黃新娘與她的嫁妝了。

    走一回鏢,藥行出錢一百五十貫,黃新娘這人身鏢二十貫。

    來回一次金滇,所賺銀錢是總鏢頭拿大頭,其余按照貢獻(xiàn)逐級分配,最低一等的趟子手,扛旗喝路打一路雜活,他們一年才賺五貫錢。

    雖實(shí)苦的差事,你還別嫌棄少,憑是哪個行當(dāng),除卻鏢局,學(xué)徒是不拿錢白給人家做活的。

    一年五貫已經(jīng)是總鏢頭仁義了。

    那為了能讓跟隨的伙計多少賺一些貼補(bǔ),孫鏢頭就不預(yù)備住驛站大店,至多就是個車馬店,雞毛店啥的。

    有時候便宜的雞毛店都沒的住,那就住荒郊野外,反正就怎么省錢怎么來。

    至于黃新娘這一行,女客有騾馬車可以休息,說受不受罪,出門在外你無錢就不要計較了。

    霍七茜從前一直覺著,上輩子她是真的苦。

    如今總算是出來了,她才發(fā)現(xiàn),她受的不過是家門苦,出了門就啥也不是了。

    好比鏢行里有個趟子手叫彭樹根的,這娃今年才十二,就已經(jīng)跟了一年多鏢車。他年紀(jì)小,嗓門不嘹亮,力氣也不大,護(hù)鏢技藝更沒學(xué)幾天,這就是干啥啥不成,只能做雜活,捎帶侍奉幾位鏢師,路上負(fù)責(zé)給人家洗衣,喂馬,夜里還得看篝火。

    白天他就很忙,夜里也睡不踏實(shí),鏢局里牲口都比他貴重,就不許他上車,只讓他跟著車隊跑,要一路跑到金滇去,才能拿這每年五貫錢。

    霍七茜也是頭天出門發(fā)現(xiàn)這孩子的,就瞧著又黑又瘦一娃,一路上跟著鏢隊不緊不慢的小跑,他腰上別了一雙鞋,卻舍不得穿,是赤腳跑的,竟也跑的不慢。

    車隊里誰都能指派他,誰也能罵他打他,他還笑嘻嘻的,只要有了時間,就搬出自己的小箱子,給整個鏢隊補(bǔ)鞋兒。

    除卻鏢頭可以外請外聘,鏢局趟子手都是底層混起,先學(xué)補(bǔ)鞋的。

    看這孩子太可憐,又想自己的孩子,私下里霍七茜就跟白英嘮叨了幾句,說是太過辛苦了,白英卻詫異的瞪眼說,誰不是這樣啊,您當(dāng)活人容易呢。

    這孩子背上啥負(fù)擔(dān)沒有,就跟著鏢隊跑道,做點(diǎn)雜活兒,一年至多走長鏢兩回,算去家里花用,每年都能在小南山置辦一畝田,等幾條長線跑熟了他就能帶路,那時候賺的更多。

    換了旁個行當(dāng)試試,三十出頭的學(xué)徒照樣給師傅做牛馬,鏢局這邊三五年,這孩子就能給自己賺一副家當(dāng)出來。

    如此他不苦,是個有福分的人,除卻跑道修鞋他還做什么了?啥貢獻(xiàn)都沒有,他就有一副家當(dāng)了,您還說鏢頭刻��?

    難得受這種直白的教訓(xùn),霍七茜聞言一想可不是這樣,她所覺的苦,到底是她覺著。

    好比從金滇來的朱婆子,她是雇身工,主家派她出來,皆因她不是財產(chǎn),就不怕她跑了。

    所以她跑這一次不拿錢兒,回去主家卻要給她提一等的,從末等灶上的婆子提到二等,每月可多拿三十錢,如此,人家受罪是美差,都樂不顛顛的,她出來替人家抱什么屈�。�

    就這樣每天里學(xué)著東西,三五日功夫,霍七茜也覺著自己變了人,雖兒子還沒有什么登底兒的消息,卻莫名其妙放下上輩子好些事兒。

    這一路野地里生火,車馬店里混口熱乎,雖受著兩輩子都沒有的罪過,卻一路沒盜沒匪,鏢行子里的上等日子。

    轉(zhuǎn)日,他們便到了一個叫五鳳縣的地方,并從此地開始,這體面敞亮的官道便也沒了,夜里能提供熱水的車馬大店也沒了。

    從此他們再上路,走的那就是千年的古道了。

    武帝是個會給子孫積攢家業(yè)的,大梁立國起,就朝堂上下做基建營生,是省吃儉將燕京周圍地界道路都翻新了一下,東南西北都有一條上好的官道通燕京。

    所謂官道,起碼也是個夯土都上熱鍋炒的熟土路,要保證下雨不積水,路面不生草,這是官道。

    至于古道,坑坑洼洼是基本,唯一體面是凡舉古道,邊上必有飲馬河,這也是前人靠著雙腳一步一步,走了千年走出來的。

    所以若說盛世,除卻看百姓飯碗,還要看天南地北的交通。

    大梁這個盛世剛起,就只過小南山,不出五鳳縣。

    然后,霍七茜就又漲了一次眼界,她以為凡有縣城,好歹也有個城門城墻吧?

    可人五鳳縣就沒有,那守城的官兵就穿的破衣襤褸,再扶著一桿禿搶,站在古城墻留下的凸鼓包上,連個門都沒有,人家也是要收入城費(fèi)的。

    那鼓包下有個大筐子,來回進(jìn)縣城的人便自己估摸著往筐子里丟錢。

    是給個一文也成,給兩文也好,本地人不想給錢,那就別走城門,反正也沒有城墻就哪兒都能進(jìn)。

    可霍七茜這一行人就得走城門了,無它,他們是外鄉(xiāng)人,本地人是不會給他們帶路的。

    就這樣,鏢隊就乖乖跟在入城的隊伍里等交費(fèi)進(jìn)縣城。

    霍七茜只看了一眼便回來繼續(xù)納鞋墊兒,這黃新娘是個有心的,便覺著入了夫家,怎么的也要給家中老人孝敬點(diǎn)東西。

    她是在燕京里過活的,那鞋墊上的手藝便是京繡。人家吃過大苦,這手上也利落,就憑著車?yán)锏哪:饩,都不看針腳就搖搖晃晃穿針走線,頂針都不戴的一天出一只鞋墊兒。

    霍七茜開始沒預(yù)備幫忙,這不是閑的么,就無心拿起,一個鞋墊兒她做了三天還沒繡滿。

    如此大苦人,小苦人,她便都不敢搶了。

    進(jìn)縣城的時候鏢隊還遇到一件事,本地地痞無賴不知道咋就盯上他們了,好像是碰撞了一下彭樹根,便先給了他一巴掌,又踢了他一腳。

    外面鬧騰起來,霍七茜便放下手里正在納的鞋墊子,打開車簾往外看。

    這一看過去,就見孫總鏢頭已經(jīng)下馬,還陪著笑臉給這一群無賴賠不是。

    幾個無賴只說是沖撞了,他就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又雙手抱拳賠笑道:“哎呀該打!小號初過貴寶地,這不是沒打聽到廟門么,若知道還不趕緊主動燒香去,您老看,這孩子不長眼,竟敢抬頭看幾位貴老爺,這真是沖撞大發(fā)了,冒犯了您他合該挨打,您教訓(xùn)他,這是他祖宗積德……”

    說著,他從懷里摸出一把錢遞給無賴,那幾個無賴便樂哈哈的掂著錢兒走了。

    孫鏢頭江湖諢號翻山蛟,可見他有真本事,然而這一路卻是溫溫和和,遇到事從來退讓三分更不會與人起沖突。

    七茜兒有些納悶了,便見他溫和,也沒伏低做小這樣委屈的?

    待那邊事情了結(jié),無賴們走遠(yuǎn)了,彭樹根才開始哭,也不是疼,是憂心自己連累了鏢隊,害的鏢頭折損了錢兒。

    可老鏢頭不生氣,還拉著他起來,摸著他腦袋安慰說:“得了!多大點(diǎn)事兒,忙去吧,回頭問問你老哥哥們,就有你長進(jìn)的時候。”

    彭樹根便抽泣著走了,把個霍七茜看的也是滿眼的納悶。

    一隊鏢車入縣花了一百錢,還給那守門的老卒丟了一包燕京那頭買的煙葉兒,入城便歇在一家叫馬家店的地方。

    就一個走風(fēng)漏氣的大場院兒,供給炒熱沙歇息。

    到了地方霍七茜下車,又扶著腦袋上頂著紅蓋頭黃新娘尋茅廁,她兒過風(fēng)嵐山那樣的大店都有茅廁,可五鳳縣的車馬店沒有,幾個女子無法,只得尋了店后幾分半高的莊稼,于僻靜處讓白英看守著就地解決。

    這黃新娘莊稼地里折騰,霍七茜就跟白英閑話:“這里兒還不如咱們家里一個鎮(zhèn)呢�!�

    白英來過這里,就笑著說:“您還別嫌棄,這邊是誰也繞不過去的地方,上古道就得過五鳳縣,您當(dāng)這里為何如此破��?”

    霍七茜搖頭,白英便說:“嗨,這不是大梁剛起來的時候,五鳳縣人都死絕了,丁不都過千,戶部的意思就把它與隔壁縣合并了,結(jié)果,直至現(xiàn)在也沒合并,此地便沒有縣尊,便是家里出事兒,都得到隔壁縣里敲鼓喊冤去,您說這事兒樂呵不樂呵?”

    一點(diǎn)也不樂呵,怪道本地?zé)o賴在門口敲詐都沒人管著呢。

    霍七茜納悶的繼續(xù)問白英:“我咋覺著,今兒孫鏢師行事古怪?”

    白英一樂:“您看出來了?”

    霍七茜詫異:“我看出什么來了?”

    白英:“老鏢頭跟那使壞呢,咋?娘娘沒看出來��!”

    霍七茜就白了她一眼:“喊七姐,教了多少次了,我是說,才將~我就看著不對勁兒�!�

    也不知道人家那是使壞呢。

    白英看看身后,就笑著低聲說:“那幾個無賴一看就是吃慣鏢局買賣的,他們上來就故意找鏢局的茬兒,咱鏢頭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霍七茜不懂:“什么意思?”

    不就是訛錢么?

    白英吸吸鼻子,抬手從邊上莊稼上掐了幾個大葉兒揣著預(yù)備回頭用,她倒是個女子,然而坐臥行走真就是個爺們樣兒。

    七茜兒忍笑看向一邊,就聽白英在身后說:“……您沒聽出來呀,從孫鏢頭開口說話就下著套子呢,什么不能抬頭看你呀,在燕京里,世勛高門的老爺與人交談,庶民不得抬頭看,一個小屁地方的無賴,他當(dāng)他是老隱呢,還敢開廟門要供奉,這是找死沒地方了�!�

    霍七茜品了一下這話的味道,到底笑了起來:“別說,你們這個江湖,也實(shí)在有趣兒,那這孫鏢頭是怎么知道,這幾個無賴跟鏢局子結(jié)了仇的?”

    白英這次看看左右,沒人都壓低聲音說話:“娘娘不知道,他們私下里管這個叫軟刀子片肉,出層層買命錢兒,這是鏢行的手段。您還真當(dāng)孫鏢師處處容讓呢,那幾個不善,上來就沖著鏢車來,這一看就是吃慣嘴兒了,拿慣手了。

    哼,這還不知道在誰家冒了黑水,給人記恨了,這才開始一茬一茬挨著養(yǎng)他們的手,這多好,看到鏢局子就是百八錢兒進(jìn)賬,花慣了,忽有一日沒這個錢了,您說他們該咋辦?”

    該咋辦,辦個摟不住的大事兒,甭管是冒充勛貴,還是遇到個崩牙的案子,這都是丟命的事兒。

    那些貴人便是宰了他們,亦不過是低等金罰而已。

    霍七茜站在那邊品味,越想,越覺著,世上之惡人各有千秋,好人惡起來才真可怕呢。

    正想著,黃新娘就扶著朱婆子出來了,霍七茜笑笑,上去一起扶她回車。

    白英在外呆了許久,摸黑便扛著一只斷了脖頸的野青羊歸了老店,還大方的分了鏢局半只,今兒彭樹根受了委屈,她就跟鏢局子說,今兒讓樹根吃羊眼睛,四個羊蹄兒也歸他啃了。

    這話一出,就把個樹根高興瘋了。

    往日里分肉,可沒他的份兒。

    鏢局那邊得了肉,便送來些面餅還有佐料,外加四捆干柴答謝。

    其實(shí)這幾日都是這樣的,只要歇下,白英就會出去弄點(diǎn)飛禽走獸回來,丐幫的手段對付人一般,卻是最會找食兒吃。

    走鏢的人見慣這事倒也沒什么,那黃新娘跟朱婆子卻是稀罕的。

    能讓她們頓頓有肉吃的,那就都是神仙老爺可以供起來了。

    黃新娘把錢要緊,她自己怎么都能對付,跟著她的朱婆子就清湯寡水,虧遇到霍七茜與白英,每天都有肉食分她們,并不要她倆額外的銀錢。

    那朱婆子自然感恩戴德不停賣巧嘴兒,可黃新娘什么脾性,卻應(yīng)承出一套衣裳給白英了。

    白英回來就尋自己娘娘,結(jié)果朱婆子就盯著半只青羊,聲音飄忽著說:“這不天天吃白爺?shù)娜馐尺^意不去,咱們舅太太就讓七姐出去扯幾尺細(xì)布,說是讓你七姐給您置辦一身體面衣裳呢。”

    黃新娘不知道白英是女子,便不能給她做衣裳,按禮法,她給白英做衣裳要問過自己丈夫才可以的。

    白英聞言也高興,這到底是人家黃新娘有心,就怕那等成日子吃你喝你的,還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的人。

    如此就說:“那有什么過意不去的,舉手之勞,反正放著也是個壞,我要衣裳作甚?我這衣裳好著呢�!�

    “必是要報答的。”

    朱婆子客氣又巴結(jié),在她眼里,白英是個英俊體貼前途無量的鏢師,甭說家里沒有田產(chǎn),憑這一手打獵的功夫,也不愁養(yǎng)個家。

    她操了些小心思,就想把自己侄女許給白英。昨兒還跟霍七茜試探了一嘴,就好沒把霍七茜笑死。

    白英每日里跟霍七茜親昵,對外說也是表親,他管霍七茜喊表姐的,便說:“你替我跟新娘說,我表姐那手藝,就甭指望了�!�

    一只鞋墊子好幾天,也是手笨的沒誰了。

    朱婆子客氣:“白師傅大方那是您心腸好,可我們舅太太說了,總不好日日粘您的便宜,這不是黑了心肝損了良心么,給您置辦您就穿著,多了少了是個心意唄,您七姐手慢,我做也是成的……”

    嘴上客氣著,她這手下便利索的收拾起羊肉來,這婆子本是灶上出身,弄個肉食沒問題的。

    如此沒多久,老店場院里這烤肉的香氣便一層層的堆積起來。

    卻說霍七茜才將離了老店,卻不是買布去了,是一路出了城,又尋到了城外二里的五鳳縣驛站去了。

    她到了地方,尋到驛站的老驛丞,取出身份牌子便拿到一個包袱。

    給她包袱的時候,那驛丞還笑著說呢:“您可到的合合適適,這驛馬將過不足半注香,您便來了�!�

    霍七茜道謝,將自己預(yù)備好的信筒遞給驛丞。

    這驛丞接過東西,燒起火燭,又取了軍中傳遞的火印,在信筒封口位置上了一重火漆。

    也沒多久,五鳳縣驛站的驛丁就牽出驛馬,又去柜上支取了印信,天黑就上了路,奔著燕京便去了。

    霍七茜看那馬去的遠(yuǎn)了,這才背著包袱離開,這里面東西也不必看,是家里怕她受罪,便給她預(yù)備了吃食衣裳之類的。

    偶爾陳大勝抽風(fēng),還會寫信來抱怨小狗太難纏。今兒霍七茜也是寫了信的,告訴他自己一切順利,路上沒病沒災(zāi)。

    總而言之,一來一去兩信函里都沒啥內(nèi)容,卻能迅速送出,不幾日就到對方手里,便是人間錢都買不到的大奢侈了。

    其實(shí)整個大梁,而今消息最靈通便是陳家。

    早些年,陳大勝給丁香他女婿崔佑安排了兵駕部下的位置,當(dāng)時是個分管驛站郵舍的五品郎中。

    那時候霍七茜并不知崔佑這個官位的厲害,須知燕京豪商平家若有事出急信,走不通驛站走商路,到他們老家最快也得一月。

    可她在金滇若有急事,用兵部驛站通信,七日可達(dá),這就是掌握驛站的厲害之處。

    只要約定好在哪兒住腳,再尋附近衙門驛站,就總有家里的東西在等著她取。

    除卻這些,便是她每天里寫一封家信,都有大梁最好的驛馬連夜快馬送出,不兩天陳大勝便能在燕京里看到了。

    其實(shí)驛站便是傳遞官中,軍中各種消息,供給來往官員休息的場所。

    早些年天下剛安,旁人爭都是爭流油的位置,至于這個驛站,那會子大部分都已經(jīng)損毀,憑誰接了都是個麻煩事兒,也知道后面必有一場大辛苦要煎熬,就空缺了。

    可陳大勝不覺著麻煩,那時候他依舊讀書不多,卻總覺這個驛站好像是非同小可的。

    如此,這才憑著感覺給妹夫崔佑弄了個實(shí)在位置。

    崔佑在燕京沒有靠山,能給個駕部的郎中都高興的不成了。

    就不看吏部每年多少五品上下的中級官員,都傻哈哈般的掛著,有的人能排三五年都沒一個實(shí)在職位。

    如此一番經(jīng)營十多年過去,這大梁天下的驛站早就四通八達(dá),而崔佑就兢兢業(yè)業(yè)把這驛站的位置握在手里,憑是誰都擠不走他。

    說是吏部兵部一起管著驛站之事,可你讓吏部那位往驛站伸伸手,他耍不開的,又沒有經(jīng)營,也沒有人脈,吏部的人就一直晃蕩著插不進(jìn)手來。

    前年吏部愿意拿正四品的位置與他交換,他都沒放手。多新鮮啊,大梁天下不說有多少驛站,單是他管著的驛丁已有一萬三不止,如今,這才是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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