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胡有貴昨兒沒睡好,就打著哈欠迷迷糊糊的拉住自己的大白馬,他拽住馬韁繩正要翻身上馬,忽就覺著自己身輕如燕了?
待反應(yīng)過來,他人已經(jīng)坐在了馬上?
木楞楞的他就低下頭,卻看到一張笑顏如花,宇文小巧舉著手,露著滿口白牙的對他甜笑說:“貴呀!你要騎馬�。课�?guī)湍惆�!�?br />
第110章
秋上,一番折騰瑞安郡王終于從大梁宮款款的搬家歸府。
人家回家自然帶了配套的近侍,可憐的七茜瞬間便從繁瑣的家事里掙脫了出來。
若是從前,按她的脾氣,定覺著這是一番為難,站起來便走了。然而隨著一釘一石一文一磚將瑞安郡王府再次重建起來,一重重為難之下,她便發(fā)現(xiàn)自己長進(jìn)了。
旁個高門府邸的小姐,從出生就跟著母親耳濡目染,都比不過她幾月功夫親自上手操持中饋長經(jīng)驗(yàn)。
最幸運(yùn)的是,她是可以犯錯的,是可以反悔的,有了教訓(xùn)是有人給她收尾的,這就很幸福了。
于反反復(fù)復(fù)的勞累當(dāng)中成長,也不止她一人進(jìn)步,那個在家里避難,未來的小七媳婦兒葛三素也是成長了。
只是這種成長,卻在秋來之時到底終結(jié)。
禮書有云,涼風(fēng)至,白露降,寒蟬鳴,鷹乃祭鳥,用始行戮,大梁朝今年還算做風(fēng)調(diào)雨順,待糧入庫,秋風(fēng)之后午時三刻,秋官行刑,竟不知多少頭顱落地。
葛三素家的官司終于終結(jié)。
葛家一案窮惡盡逆,絕棄人倫驚動的不止是燕京的刑部衙門,它更令天子動怒,舉國震驚。
此案觸及道德倫理,被一切階級所不能容,堪稱大梁開鍋第一案。
偵破此案也猶如剝繭,一層層剝離之后,竟把個燕京百年墨行吳家從上到下都牽連了進(jìn)去。
此案實(shí)屬十不赦之四,是惡逆之罪,因此,涉案主犯盡數(shù)腰斬棄市三日,吳家其余涉案人等,流放萬里邊城再不得歸。
一瞬的功夫,滋潤了多少代燕京文人的葛吳兩大墨行,便消失于塵埃當(dāng)中。
而作為此案苦主的葛三素,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能夠想象這個姑娘不改姓氏,以葛家遺孤的身份在這人間行走,這輩子她都無法脫離俗世議論,就總會有人借著好的名義,給予那種不必要的同情,將這好不容易掙扎出來的姑娘一點(diǎn)點(diǎn)再推回深淵。
得虧管四兒這孩子貼心,時常陪伴寬慰后,人家更是利用自己的關(guān)系,聯(lián)系了千里之外的一座道觀,送葛三素過去守孝避難。
如此,這二人的名份算是徹底確定了。
這日一大早,葛三素終于動身啟程,因她身份敏感,家里其他人便沒有送,倒是先生打發(fā)人送了一張?zhí)优c這姑娘壯腰。
這姑娘今日走,走的卻是水路,乘船位置便在燕京六十里的來縣碼頭。
一行不引人矚目的篷車,拉著滿腹愁腸的葛三素離京,走了兩個時辰才到的來縣。
葛三素搭乘的是外派南邊四品官員的官船,四品已是不小的朝廷官員,如此,他們來時,大碼頭便暫且宵禁,好方便官眷登舟。
送葛三素的人不多,只有陳大勝夫婦還有管四兒。
陳大勝下馬便與那位官員寒暄起來,七茜兒又指揮著丫頭,小廝給葛三素搬動行李,又不斷反復(fù)囑咐一些小事。
便是親生的姐姐,姐夫,也不過如此了。
葛三素話一直很少,直到被兩個老成穩(wěn)重的婆子扶上踏板,她才露出滿面的哀傷,那水岸風(fēng)大,老點(diǎn)的婆子便趕緊舉起袖子遮擋勸慰:“姑娘千萬莫哭,這邊風(fēng)大,仔細(xì)皴了你的臉。”
另一位也勸到:“這時候也不早了,如今又有好風(fēng),咱早些上船去吧�!�
葛三素沒有動彈,卻撥拉開面前的袖子,努力的看著遠(yuǎn)處皇城方向,一些深刻痛心的記憶在她心里徘徊,也不知想到哪兒,她便松開婆子的手,下了踏板就走到七茜兒面前緩緩跪下,端端正正的就給她磕了個頭。
她清楚,若不是陳家手眼通天,能夠庇護(hù)住她,案子便是了結(jié),那么一大筆家資擺在那,她能不能活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七茜兒趕忙阻止,可葛三素卻看向不遠(yuǎn)處的那個青年。
那青年面目英俊,高大挺拔,他穿著一身青色素布長袍,披風(fēng)就在風(fēng)里飛揚(yáng)著,見葛三素終于看他,他便扯出一個笑容。
七茜兒拉住葛三素忙勸說:“妹妹趕緊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葛三素哭道:“姐姐姐夫大恩,我我,我這就去了�!�
七茜兒趕緊扶起她,摸著這姑娘瘦成一把柴的肩膀勸說:“去吧,你去了就好好休養(yǎng),昨日重重我們不可逆,可是人要活一輩子呢,你且安心吧,你有家,有我,還有小七。七弟說,那邊山上風(fēng)景雅致,掌山的師傅也是個有趣的人,三年很快的�!�
葛三素點(diǎn)頭,想笑笑,卻忘記如何笑了。
她吸吸鼻子,到底扭頭跟管四兒說話了,她說:“那,那我就走了�!�
管四兒點(diǎn)點(diǎn)頭,上前一步,陪在她身邊送她上船,邊走邊說:“去了你就安心呆著,遇事莫怕,萬事有我,跟在你身邊的,都是嫂嫂用的住的人,你,你若閑了,就多派她們?nèi)ド较麦A站看看,我,我會寫信的。”
葛三素盯著他看,想使勁記住他的樣子,她不是個能說會道的,千言萬語,最后到底說:“知道了。”
管四兒這些話說了不止一次,可她就是還想聽,聽了,才覺著自己是個有個依靠的。
管四兒心有不舍,也有羞澀,在上踏板那一刻,他就壯著膽子,伸手托了一把,葛三素鼓足這一生最大的勇氣,緊緊抓住他的手,讓他送自己上船。
管四兒心中貓爪的難受,就面目漲紅著說:“給,給你帶的帖子,就千萬要護(hù)好,那萬,萬一山上有了為難,你就拿我的帖子下山找縣尊庇護(hù)�!�
葛三素本以為自己不會哭,也不會軟弱了,當(dāng)那船兒掛起帆,離岸那一剎她卻忽攀在船欄高聲說:“那你……你要多寫信啊。”
這人世,若是這個人也忘記自己,怕就沒人記的自己了。
管四兒使勁點(diǎn)頭,對她認(rèn)真擺手道:“哎!知道了,你回去吧!風(fēng)大……我回去立刻就寫……”
船越來越遠(yuǎn),管四兒與葛三素就癡癡的在相望,他們都清楚一件事,原本曾是天涯窮客,孤寂寂一身零落無牽無掛,而今,屬于他們這人生到底是寬裕些許了。
船隊越來越遠(yuǎn),隱約又聽到那婆子說:“好姑娘,千萬莫哭了,咱就回去吧,這里風(fēng)大,若是受了風(fēng)寒病了,姑爺該擔(dān)心了……”
管四兒站立,好一會忽然笑著搖頭道:“姑,姑爺?嘖!”
官船離岸,早就等待的商船,客船,快船便擁擠著靠上碼頭,又有岸邊招攬生意的苦力,接親人的家眷就一擁而上。
這碼頭瞬間便喧鬧起來了。
看弟弟好舍不得,陳大勝就走過去拍著他肩膀說:“回吧,人都看不到了。慢慢來,你看哥哥我不也是熬了快三年么?”
七茜兒嗤笑出聲,就白了陳大勝一眼。
管四兒不舍得走,陳大勝只得又說:“真看不到了,哎呦,姑爺你也早些回去吧,甭著了涼,好教咱家小七奶奶擔(dān)心?”
這孩子頭回被人如此調(diào)侃,當(dāng)下就面目漲紅低喊起來:“哥!你說什么呢?這么多人,看你說什么呢?”
七茜兒聽陳大勝不像話,就抬手打了他一下,對管四兒笑道:“你家哥哥被你家先生慣的開始返小了,你看他現(xiàn)在就哪有個哥哥樣兒?前幾天還跟清官家有田搶貓玩兒,硬是把人家孩子撩哭了�!�
陳大勝滿眼幸福的撓頭,回頭看到碼頭有好河魚賣,便掏錢讓小廝過去買些帶回家,今晚給爹嘗個新鮮。
送葛三素出去,如送出一場新生,管四兒站在岸邊雖有不舍,心情卻逐漸明朗起來,看大哥嫂子買魚吃,他也不過去熱鬧,就想,面前這水連著那人呢,他踩在這里便不算做分離。
買了一堆河鮮,陳大勝扶七茜兒上車,看弟弟不想走,就從腰上解下一根長鞭,走過去給他盤在腰上。
燕京規(guī)矩越來越大,長刀出手就要命,不得已,這幾年他們就練了一些別的防身術(shù),一般打架就屬這鞭子最輕,也省的沒有活口。
幫弟弟纏好,陳大勝就囑咐道:“你想呆就呆,卻要多些小心,這來縣碼頭是老漕幫,老商會的地界,又滿是混子游手,行貨子一大堆的,你可別學(xué)你金臺哥,陪媳婦六市口子溜達(dá)一圈兒,堂堂老刀讓人把媳婦兒荷包都盤了去�!�
管四兒笑瞇瞇的點(diǎn)頭,送兄嫂哥嫂上車離開,等到看不見人影了,他才在碼頭附近,尋了一個僻靜的高處,就背著手看著遠(yuǎn)處的水面。
碼頭喧鬧,來去最多卻是一種小小的小蓬快船,大哥說,而今水路暢通,像是這樣的船兒一人操舟,附近兩個碼頭運(yùn)貨,便能養(yǎng)活一家老小。
又算算時間,素姐現(xiàn)在應(yīng)該到了下個碼頭了吧?她們的官船那般大,今日又有好風(fēng)……不不,此地河鮮是不錯的,那幾個婆子老成又會心疼人,晌午會不會給素姐也做些開胃,已慰相思之苦?
想來也是有趣的,自己從未想過,會對素姐這樣的女子動心,他也想不通為何對絕境里的葛三素會生出滿腹的心疼,為什么又在那天,將自己從未與人說出口的身世,竟一點(diǎn)不隱瞞的全數(shù)告訴那個女子。
后來看她強(qiáng)忍悲痛,一日一日的堅強(qiáng)起來,他卻淪陷了。
想來也是,自己兄弟七人出身卑賤,卻心性好強(qiáng),心有不甘便生出與天搏斗之心。
他們?nèi)羰窍矚g,必定也是同類的,如不輸男子的茜兒嫂子,心性堅韌能扛起全家的魚娘嫂子,被人詆毀卻始終樂觀,不懼流言的宛如嫂子……
私下里有貴哥也調(diào)侃說,像是他們這樣走到絕地的倒霉蛋,已經(jīng)黑的看不到底,許是神佛都不忍心了,便派了一眾女菩薩來搭救他們。
管四兒想著心事,卻不知他站在岸邊已成為一道風(fēng)景。
那俊朗青年一身貴氣,就站在高處看著遠(yuǎn)方,他滿眼含情,江風(fēng)吹去,披風(fēng)飛揚(yáng)他就笑了起來。
管四兒不是那種在外愛笑之人,常年忍著耐著,又煎熬著,若是他笑便會有三月春華的風(fēng)采。
無數(shù)船娘支著桿子,故意在他面前來來去去,有人故意嬌笑出聲引他注意,可惜這位心有所屬,滿心滿眼便只是他的素姐。
一不小心時間匆匆,船來船去,又是一商船靠岸,隨著咣當(dāng)幾聲踏板連接水岸,一群頭戴方巾,年紀(jì)不大,神采飛揚(yáng)的少年人,便齊齊擁擠在船頭熱鬧起來。
有年紀(jì)稍小的學(xué)生,就興奮指著遠(yuǎn)處喊到:“先生,看!那么高的城墻啊,這就是燕京了吧!”
船下立刻哄堂大笑起來,還有那粗魯漢子站在麻包上玩笑他說:“那是來縣!可不是燕京,燕京的城墻連著天,可高著呢,小秀才看錯了!”
年輕人當(dāng)下面目漲紅起來,他想擠出人群,卻聽到身后有人說:“果然帶你們出來是對的,你們在山上雖日日苦讀,卻是盲人摸象全憑臆想了。那邊正是來縣縣城,城墻卻是新朝撥銀完工的。
至于這邊么,便是這條運(yùn)河最大的碼頭了,我看下山縣衙邸報上說,此碼頭乃是吾皇登基之后,由青嶺先生主導(dǎo)的第一批由大梁國庫出錢,修建的第一批水陸工程。
前朝天下大亂至民不聊生,又得天定明主以安天下,我陛下登基之后勵精圖治,多番辛苦才有了大梁逐盛的跡象,我觀這兩年朝廷舉措,便想,這天下已有兩百年不出名臣,若出,必在今朝!”
從古自今,怕民勾連便有了路引那玩意兒,而能天下縱橫亂跑的,皆是特殊人,如這一船外地來的傻學(xué)生子,便是特權(quán)允許的游學(xué)書生。
由老師帶著自己心愛的弟子,天南地北講學(xué)的風(fēng)景,卻是多年未見了。
而隨著大梁逐漸穩(wěn)固,加恩科兩場科舉考試下來,這游學(xué)書生便成群結(jié)隊又開始天下縱橫起來。
商船上,學(xué)生們左右分開,那抓緊時間講課的先生便背著手,慢慢踱步到船頭,也是很激動的看著這新的國,開始對自己的學(xué)生侃侃而談:
“歷朝歷代,無論哪位帝王登基,南北交通,貨物運(yùn)送都是帝王關(guān)切的地方,所謂,三月漕不至,則君相憂,六月不至,則都人啼……我們書院已存三朝,藏有七十卷歷朝歷代的水陸路程總覽,而今又有新的運(yùn)河碼頭,爾等讀書之外,更要將這些新的東西記錄下來以供后人參考,這才是功名之外,讀書人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
那些學(xué)生一起躬身稱喏,聲音,風(fēng)景便分外好聽好看,猶如盛景。
那先生許是半生都在教書育人,他習(xí)慣眾目睽睽下朗朗,講課的聲音就送了很遠(yuǎn)。
站在岸邊的管四兒也聽到了,卻沒有回頭,只是欣慰的想:“家里的先生,竟然在讀書人心里這般高啊�!�
他瞇著眼睛聽著,卻沒看到。
這一群柔弱書生出行,身邊行李自然多,那先生講的上癮,就背著手帶著一群小傻子下了船。
能讀得起書的人,自然是家資厚重的小公子。隨著他們下船,那大堆的箱籠也被人抬著抱著堆在了碼頭岸邊,便招了人眼。
護(hù)院下仆忙碌,便沒有在意左右,而那些小公子年輕愛美,先生們一下沒關(guān)照道,登岸之前就在身上掛了各式各樣的金玉零碎。
游學(xué)天下,自然是什么東西都要學(xué)一學(xué)。
這腳一落岸邊,做先生的便帶著學(xué)生在碼頭開始打聽,這是什么貨物?從哪邊來的?又要運(yùn)送到何處去……這又是什么工具,價值幾何?又可節(jié)約多少人力。
武帝愛才最終實(shí)際,對詩文卻是興趣全無,甚至有些排斥的。
這天下書生科考,各地書院從來都講究方式方法,會隨著帝王的愛好培養(yǎng)學(xué)生興趣,增長他們的見識。
先生講的好,學(xué)生也愛學(xué),一群人呼啦啦來去,原本一幕好風(fēng)景,講的正高興,那聽者也歡喜。
管四兒卻猛的聽到一聲高昂尖叫到:“快來人!搶東西了……來人�。。 �
他猛的扭頭去看,卻看到不遠(yuǎn)處一套絞車邊緣,四五個面目猥瑣,一看便不像好人的行貨子(壞蛋),從快船下來,瞬間就圍了那幫子學(xué)生。
這幾個倒也不傷人,是呼啦啦圍攏上去,看準(zhǔn)目標(biāo)推倒幾個嬌弱些的學(xué)生,搶了他們腰上的東西便跑。
他們常做這樣的營生,俱都動作很快,瞬間搶了人,回身便跳到水中接應(yīng)的快船之上。
那快船的船夫支著一根長桿,對著岸邊一挑,瞬間就利落的離了岸。
周圍人見怪不怪,心有慚愧吧,卻招惹不起這幾個無賴。
那先生看學(xué)生被搶,自然是氣憤不已,便指著那快船上的無賴大罵起來:“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爾等就不怕官差鎖拿么?”
帶頭的無賴毫不在意,就掂著手里的玉佩上下拋著笑說:“活該你們這幫該落地的臭儒倒霉!滿碼頭就你這老狗音兒高,攪了爺爺?shù)暮脡�,就不弄你又去弄誰?呸!還天子腳下?還官差鎖拿?出去打聽一下,就來縣碼頭這片,官差卻算個球,我是那群狗東西的爺爺你這老狗信不信……”
他這話還沒說完,于水岸高處忽然白鶴一般就縱身過來一人,這人一上快船就嚇了幾個無賴一跳。
無賴們常年與苦主官差對持,自有他們逃脫的手段,見人會飛就知道不好招惹,于是一個個將東西往懷里一塞,紛紛就要往水里竄。
管四兒本聽人吹噓圣君賢臣正美,這世上除兄弟,他最崇敬就是先生還有皇爺,加之皇爺也心疼他們,便更喜歡了,就覺著這先生講課當(dāng)屬大梁第一。
媽的,誰能想到呢,人家外地的書生腳才沾燕京的泥兒,就被這幾個王八蛋壞了名聲了。
管四兒蹦到船上,見這幾個無賴要往水里去,他便一伸手握住腰上的鞭子,隨著空氣里噼啪一聲脆響,那岸邊跺腳嘶喊的學(xué)生子,就目瞪口呆,看那天神一般的人,就用鞭子卷著那幾個該死的行貨子往岸上甩。
那都是百十斤的活人��?如何就像甩沒份量貨物一般輕易?這可真是開眼了。
無賴們本要下水,跳將起來卻被鞭子卷起,一個個就掉到岸上便翻滾起來。
這些人也是堅韌,翻滾幾下見勢不妙,爬起來便要跑,卻不想那船上會飛那位卻是個本事大的。
人家又蹦到岸上,就一條鞭子使的左右逢源,甩的劈啪作響,這幾個抱頭鼠竄卻被這位抽的一臉都是鞭傷,周身挨了幾下狠的,更嚎叫不止。
幾個小賊而已,管四兒打的輕易,手卻下的很重,嫌棄他們丟人,聽到他們告饒卻沒留情,硬是一個行貨子身上抽了十七八下重的,看他們癱軟了,他這才利落一收鞭子,又把它盤了起來。
這一頓打,打的著實(shí)迅速,等到眾人反應(yīng)過來。
那碼頭大包之前,已然是橫七豎八倒了一片,那揍人的姿態(tài)卻十分舒適的已坐在了麻包之上,正冷冰冰的看著這幾人說:“才將,我仿佛是聽到那個狗吠說,你是誰的爺爺?”
直到此刻,那些先生,還有學(xué)生的護(hù)院,小廝這才反應(yīng)過來又紛紛圍上來。
有幾個機(jī)靈的就過去,使腳踹無賴幾下,彎腰從他們懷里把主家的東西取出,怕被責(zé)罰,心里顫悠,小廝便雙手舉著來到主家面前說:“少,少爺,你的玉佩!”
可他的少爺卻根本不理他,就把他扒拉到一邊兒去了。
這一群學(xué)生都受了極大的刺激,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看著那張很熟悉,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面孔,竟,竟然拿大鞭子抽人?
上月他們還在故鄉(xiāng)碼頭與師兄灑淚告別,如何……轉(zhuǎn)瞬?就到了來縣碼頭?
不對,不對!師兄年紀(jì)卻比這個大上一些吧?
有學(xué)生終于明白過來,便顫抖的喊人:“先……先生,我恍惚是看到師兄了?”
然而他的先生也早就看傻了,這跟自己二兒子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就舞著一條大鞭子在碼頭抽人呢,難道?是他?
想到一個可能,他便胸中猶如駭浪驚濤般翻滾起來……
只未等他說點(diǎn)什么,那人群之外,卻有姍姍來遲的官差一路喊著:“散開,散開,莫要耽誤了老爺公務(wù),不散開小心老爺手中的鏈子……”
待他們提著鐵鏈到了近前,就看到幾張滿是鞭痕的倒霉面孔。
管四兒看到可算來了巡查的,便有些不耐煩的對他們一勾手道:“過來!”
倆官差互相看看,正要問管四兒是誰?
人家卻也不??嗦,從麻包上蹦下來,伸手從腰后取出一塊牌子對他們一亮道:“天子腳下,南北貫通機(jī)要之地,如何就亂成這個樣子?去吧你們主官叫過來……”
第111章
來縣碼頭出事,庶民無事自然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圍著看熱鬧。
管四兒讓兩個衙差去找他們上官,也不是要找人家毛病,就像戶部的看兵部出紕漏,大家不同的衙門,你的品級是高,卻不是人家直屬的長官,指手畫腳就犯官場大忌。
就犯不上做這事兒!
喊這倆差役來,皆因管四兒如今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兵部六品主事,來縣是個中縣,在這里掌印的縣尊便與他平級。
他有什么話便只能與平級交待,畢竟?fàn)窟B進(jìn)去了,人是他緝拿的,倒不是招惹不起,這是規(guī)矩。
若只是一般人被搶,也都好說的,可是面前這些人是書生,人家手中筆如刀呢,他還是要小心些。
規(guī)矩自然要守,他卻也不喜來縣縣尊不作為,就預(yù)備回家與先生說點(diǎn)壞話,轉(zhuǎn)日皇爺前值更,若是皇爺清閑,又與他們閑扯吹牛了,他便捎帶下絆子,說說這大梁燕京門戶之地,破來縣縣尊不是個玩意兒,把先生的心血糟蹋的一錢不值。
今日碼頭當(dāng)值的差役頭目果然偷懶至今未歸,這剩下倆混天光的,也為了躲避江風(fēng)不知道在哪兒膩歪著。
這人一過來,管四兒便聞到一鼻子劣等脂粉氣,心里更是生氣。
而這倆差役心情自然忐忑,怕被縣尊追責(zé),就更恨這不長眼的行貨子與他們招惹禍端,一邊上手捆,他們自是上手又一陣好打。
管四兒見不得他們這般,便語氣不屑道:“差不多得了,回頭打死了。”
管四兒的腰牌,正是天子親軍,親衛(wèi)頭領(lǐng)的紋樣,人家吩咐了找他們上官說話,這倆自然不敢耽誤更不敢告饒。
聽到管四兒不許打,倆差役便收了手告了罪,一個看人,一個轉(zhuǎn)身就往來縣跑。
剩下這差役是個機(jī)靈的,看伙伴走了,這小大人還坐在麻包上,便覺著不妥。
常年碼頭上廝混,他管這片自然人頭慣熟,如此就一頓張羅,不到幾息的功夫,就給管四兒張羅了一頂布棚,一套小桌,甚至還給了上了茶水。
管四兒看他懂事,就笑著下了麻包,徑直走到小布棚里,脫了披風(fēng)往邊上一丟,款款坐下,也不嫌棄茶具粗鄙,就倒了一杯茶水飲了幾口,放下杯子,才笑著對目瞪口呆一群書生道:“管某莫非面目丑陋,竟把小先生們嚇成這般摸樣?”
小書生們聞言卻齊齊搖頭,樣子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