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陳大勝接過密函,抽出公文樣式的一封信,假模假樣挑自己認識的字猜了一會,又抿嘴還給自己先生,字呢~大多認識,不知道何意��!
佘伴伴忍笑接過說:“咳~恩!這是劫匪供詞摘錄,那就是一家傻子,拉著一車金銀蓋了點子破干柴就上路了。憑是個眼亮的一看就漏行跡,他們一大家子沒到小南山就被匪卷了,一個活口都沒有。
剿匪的是小花兒他二哥,回頭你也要謝謝人家,好歹給你媳婦娘家報仇了,算了!你媳婦才不在乎,不然也不能帶人去卷自己娘家了�!�
陳大勝聽的直皺眉,這都是什么評語?
“……東西是常老二送回來的,一共呈報兩份兒,一份兒在我這里,還有一份在皇爺那邊,她家家財追回來也沒多少,其中就有這樣私下鑄的紫磨金,還有零散的散沙金……你媳婦是個好耙子,估計她娘家剩下來的家底子她全部卷了,少說也得這個數(shù)……”
佘伴伴豎起三根秀氣的指頭,幫自己學(xué)生猜算媳婦兒家底兒,少說黃金三千兩,民間錢鋪能換出新朝大錢六萬貫打底,而今京中三二品大員家的嫡女出嫁,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陳大勝呆愣片刻才問:“那?那我回去讓她把東西還給皇爺?”
佘伴伴翻翻白眼,拿起信封就去敲頭罵道:“癔癥了!明兒回去讓你媳婦給你燉點羊腦吃,咱皇爺什么時候~還成了給前朝皇族鳴冤的青天大老爺了?又不是貪咱皇爺?shù)臇|西�!�
陳大勝恍然大悟,就撓撓頭道:“對呀,我媳婦拿的又不是皇爺?shù)臇|西�!闭f到這里,他看看佘伴伴小心翼翼的問:“真沒事兒?”
佘伴伴揚揚眉毛:“有個屁的事兒!去歲之前,皇爺拿不出軍餉那段時日,還不是放任了他們兩年,多少大蛆何止吞了三千兩金?南四郡府衙,老譚家最少卷了兩郡,你這點芝麻皇爺沒看在眼里,花你的去吧!”
佘伴伴一伸手,把剩下的金錠丟還給陳大勝。
陳大勝帶著某種委屈,就倔強的硬推還他道:“這不是剛拿了您一千兩嗎?”
佘伴伴就給氣死了,他無兒無女,手里這點早晚不是這臭玩意兒的,可推著推著又想起三月三來,便難受的不推了。
他厭氣的把那堆東西掃到一邊問自己學(xué)生:“說是~把你家老太太送到青雀庵辦超度法事去了?”
陳大勝點點頭:“恩,木匠師傅也尋好了,就在那邊超度,捎帶在庵堂外面打造棺材,等葬了人,老太太再回泉后莊子,要三月三之后了�!�
佘伴伴端起小太監(jiān)奉上的茶水吃了一口點頭:“也行,我明兒看看那邊的土地冊子,再讓欽天監(jiān)著穩(wěn)當人去勘一下,給你家劃一塊旺子孫后代的好冥地……”
說到這里,佘伴伴又想起一事,就笑著對陳大勝道:“你媳婦還有好多間臨街二層的好鋪面呢,你知不知道?”
陳大勝聞言就有點瘋,他麻木的張張嘴,好半天才問自己先生道:“先生,您說我什么時候,能一年拿兩千石��?”
佘伴伴聞言就一口茶水噴出,半天才歪歪腦袋實話實說道:“也許,等你老死的時候?”
青雀庵下,老太太眼淚汪汪的握著七茜兒的手問:“你這死孩崽子,就這樣把我舍廟里了?”
七茜兒假意無事的勸她:“您想什么呢!咱這么多東西,我不得每天看著?那邊還有個這,你就放心?”
七茜兒對老太太展出四個指頭。
老太太心想,是啊,不說七茜兒買的這一堆,就說自己屋里,那可也有不少寶貝呢。
想到這兒,想到上午浪費的那些錢兒,老太太怒火中燒便又罵到:“你個敗家玩意兒!你買這么些做啥?啊,一堆兒破爛木頭,爛瓶子罐子!你買那么大鏡子照鬼呢?你是花我孫兒的錢兒你不心疼啊?”
七茜兒理直氣壯:“我不心疼啊,那么大的家業(yè),家里連點好器物都沒有,再說了,明年等我的鋪子立起來,憑著哪間一月不得十幾貫,這錢我還!不用你孫兒還�!�
老太太自然知道七茜兒有鋪子,她這一路哼哼唧唧,打的何嘗不是這個主意。
聞言她便笑了,利落的就一伸手讓一月她們扶著上山,走沒幾步又回頭問:“說好了對吧!”
七茜兒連連點頭:“好了,好了!兩日我來看您一次。”
“不騙我?”
“不騙!”
“那錢你還?”
“我還!”
“菩薩面前你給我發(fā)個誓?”
實不能忍,七茜兒對三五忍笑的老尼師就擺手:“趕緊帶走帶走!”
那邊走了好大一段路,依舊能聽到那臭老太太嘀咕:“我這還沒老呢,她就嫌棄我了,看到?jīng)]?就恨不得把我撇這里,從此她便輕松了,��!她當家做主了!”
她們慢慢上山,身后跟著一整排抬著棺木板子的匠人。
等老太太走到臺階盡頭,她緩緩回身看向山下,那小遭雷劈的還站在那邊一動不動。
這么久了,這娘倆還沒分開過呢。
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一抹眼淚,菩薩面前不敢罵了,卻依舊嘀咕到:“走吧,都走吧……都走就省心了,都當我是傻子哄呢!菩薩呦,看見沒……都哄我呢,您,可得保佑他們吧,不然我老婆子就無依無靠了……”
第二日清晨。
慶豐城東門口,靠著城門殘墻睡的迷迷糊糊的老丐辛伯,就聽到自己面前的破碗,那是嘩啦啦一聲熟悉的破響動。
他睜開眼睛,隨口道謝,低頭一看,卻是自己舍出去的半幅牛骨板子。
他驚了一下抬頭一看,卻是一位眉清目秀,身穿青布衣裳的俊俏小后生,正背對著光跟他笑。
辛伯什么眼力,一看身材便爬起來行禮道:“哎呦,這是誰�。啃∠晒冒 『卑�,今兒這是下山做什么來了?萬想不到,咱還有相見的時候呢!給您行禮了,您全家安康?”
打扮成樸素少年的七茜兒沖他一笑,虛扶下辛伯道:“老人家,卻是特意有事兒想請教您呢�!�
辛伯一聽,立刻連連點頭道:“哎哎,您說您說,不是老頭子我吹,燕京五百里,就少有咱不知道的事情!”
七茜兒左右看看,就低聲問他:“我想,問個江湖事�!�
辛伯眼神一閃,彎腰夾起自己的破鋪蓋,又拾起自己的破碗道:“那您問的面積就大了,咱爺倆找個僻靜地方詳說說?”
一炷香后,慶豐城外百泉山的一處禿青石矮丘上,七茜兒雙手各握著一塊堅硬巖石,對著辛伯左右手一使勁兒,兩塊石頭便化為了齏粉落下。
辛伯倒退兩步,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小仙姑不明所以。
小仙姑捏了兩塊石頭,又在他面前蹦?Q了兩丈高,落地之后一伸腳對著身后的大石頭就是使勁一踢。
那一腳下去,巨大的青石龜裂,就撲啦啦塌陷半邊兒。
可憐老丐辛伯被她一翻動作嚇的心肝都碎了,一直想,我,我這是做了什么事兒?得罪了小仙姑,她,她要嚇唬我?
等到七茜兒折騰完,她才一臉認真的回頭問辛伯道:“勞煩老人家給我估摸一下,就我這幾樣,我能不能把那個?h貢山的龐圖,捏~碎了?!”
可憐辛伯嚇的不輕,就撫著心口連連道:“嚇死我老頭子了,嚇死我老頭子了!”
自己安慰完自己個,辛伯才顫巍巍抬頭問:“小仙姑功力高深,卻不知道您是哪家功家的傳人,卻又跟那?h貢山有何仇怨?難不成是因燕京斗臺一事?�。∧�,您是朝廷的人?”
七茜兒撇嘴:“誰家也不是!反正我不能讓那個?h貢山的,那個叫龐圖的入京上斗臺……”
老丐眼神漸亮,最后他直起腰,收起一貫的虛弱樣子,竟雙手抱拳行了個江湖禮,聲音竟也不沙啞,也不蒼老的說:“小仙姑果然高義!好不容易天下初定,好不容易我這老丐靠著城門也能討上幾文果腹了,卻又聽聞那?h貢山的賊鳥出來禍害大家伙兒了。這南北將將安靜,他們這一出來,這世道又要亂了,您高義!”
七茜兒腦袋向后仰了一下,嘴唇抽動。
辛伯抬起臉嘆服道:“萬想不到是您呢,這兩天啊,老丐也想過,若年輕上三二十歲,老丐定拼了這身殘軀,也要阻止那龐圖入京。只可惜天下大亂,我丐幫損了根骨,竟無人可用!而今我年邁無力,再比不得從前了。只……沒想到的事情,這周遭多少宗師隱士,最后出來行大義之舉的竟是個女子,真,真讓我等江湖人汗顏�。 �
七茜兒困惑的眨巴眼睛,心道,他說啥了?為何我聽不懂人話了?然,不懂,也不能露怯。
如此她便點點頭問:“恩~那,那難道,你們也不愿意龐圖入京?”
“當然不愿!”辛伯恨聲道:“大混混小江湖,誰也別說誰干凈!那?h貢山的不怕招惹事情,他們根基深,人面廣,傳承厚!可我們這些腳底尋食兒的又有什么奈何?他們出來惹事兒回身抽溜了,那朝廷一整,憑哪回不是從腳底兒挖?我們家里,仙姑不是看到了么,就是幾個娃娃了,哎!”
七茜兒點點頭:“恩,那?h貢山的必然就是壞人了。”
辛伯聞言就笑了:“小仙姑這話就孩子氣了,何為好人?何為壞人?老乞丐我靠著城門,從來都是舍我?guī)孜牡拇鬆�,那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好人!看著我家崽子忍饑挨餓的,那就是為富不仁該下地獄的狗賊!世人便是這般淺薄,?h貢山未必都是龐圖,皆是利益驅(qū)使而已�!�
七茜兒緩緩點點頭,覺著這話忒實在,露著經(jīng)歷人世的大見識。
于是她道謝說:“多謝您指點了,聽您的意思,那龐圖是被人驅(qū)使的?”
老丐笑著點頭:“嘿!可不就是這樣,大混混們進山,他們也不事生產(chǎn),也不像老丐我捧的是個城門破碗的傳承。那一線槍下三百弟子,地都不耕一塊兒,他們吃什么花什么啊?老丐想啊,怕是這龐圖也不想進京的,只是使了人家的銀子,拿人手短,做供奉的,就總有供命的這一日,哼!這不是前朝的出來翻山,那必然就是朝廷內(nèi)斗!總歸這是個惡心人的事兒!可,小仙姑,龐圖必不能進京,不然天下江湖末流又是一場大難了……”
七茜兒看看辛伯,便又撿起一塊石頭,一捏成粉后認真道:“如此,便捏死他!你看成不成?”
辛伯想了下,微笑道:“不瞞著您,從前我觀過您的身法,想是您家長輩未及全部傳承……咳!就耽誤了您。那您跳的也是頗高的,反正老丐沒見過二一個如您這般高的。
那,您這石頭呢~也捏的怪細碎的,可卻全無章法只憑著蠻力,要對龐圖便艱難了,他畢竟六十多了,十幾歲便出來行走,單是經(jīng)驗也足夠壓制您了�!�
七茜兒心里一陣失望,就撇嘴道:“那就沒辦法了?”
辛伯微笑搖頭:“也不是,一線木倉么,甭管它是什么套路,甭管哪家傳承,追其本源,無外乎是那幾招罷了,扎、?t、挑、崩、滾、砸、抖、纏、架、挫、擋,多對對招式,便熟稔了�!�
七茜兒眼睛一亮,一伸手從背后取出牛骨板對著老丐晃了幾下說:“嘿!”
辛伯立刻領(lǐng)會,忙擺手道:“嘿!真真大材小用了!您也不必拿這個壓制我,如小仙姑信的過我,今夜您到山上來,我找?guī)兹伺c您喂喂招式?”
七茜兒點頭如搗蒜般忍笑道:“成!不白讓您做事兒,明兒起,我管您一日三頓老酒,再給您牽十只大肥羊,讓您把家里的小崽子養(yǎng)的肥肥的!”
辛伯愣了下,當下仰天長嘯,一伸手他又夾起自己的鋪蓋破碗,對著山下一蹦半丈高的去了。
七茜兒看的目瞪口呆,就聽到那老丐遠遠的喊到:“小仙姑!老丐我,那也是很能蹦?Q的,哈哈哈哈……”
對江湖一無所知的七茜兒恐怕不知道,人家這位還真的沒瞎說,他若年輕十歲,都會親身攔截龐圖,既然能扛起千年的丐幫傳承,辛伯那也是江湖上掛了字號的老隱者了。
這夜,慶豐斗臺附近,九思堂分令內(nèi),周無咎與謝六好正在做美夢。
他們夢到自己會飛了,就在云彩上飄啊,飄啊,就忽覺著寒冷醒了。
一睜眼兒,自己竟然卷著被子被人架在百泉山的大樹叉子上。山嶺寒風(fēng)吹過,謝六好就顫顫巍巍的喊了句:“吖~救……救命啊……”
他還沒喊完,便聽到樹下有個蒼老的聲音道:“喊個屁!老夫當年若不是跟人賭斗輸了,發(fā)誓不能進百泉山三百步,我能找你們這倆廢物來?媽的……這人都跑哪兒去了?這一晚上給老頭子累的,轉(zhuǎn)了一圈兒,牛皮差點讓人捅漏了……”
第57章
“砰!”
銀月照耀下,朦朦朧朧的百泉山空地上,肉軀被槍桿砸出去橫飛,撞擊在青石上,青石粉碎,揚起一片塵土……片刻,就從碎渣內(nèi)緩緩爬起一個滿面沉重,脖子上戴鐵套的七茜兒。
在學(xué)會打別人之前,首先要學(xué)會挨打,便是辛伯對武技的理解,什么傳承招式,什么氣技配合?一切花俏的玩意兒在辛伯這里都是不存在的。
丐門自古挨別人的揍多,狗嘴棍棒下討生活,如此到了辛伯這一代,他便領(lǐng)悟出如何在搏斗當中,使用身法先將損傷降到最低。
至于七茜兒那本什么《月德三十六式》,在辛伯這里也統(tǒng)統(tǒng)沒有了作用,老江湖對持從來沒有招式??招式,出手便只是你來我往,你攻我擋,你壓我頂,你劈我擋,早就化繁為簡了。
辛伯教七茜兒的東西很簡單,想打別人先學(xué)會挨揍,還只能閃躲不能反擊,并且閃躲只能憑著身法閃躲,絕不能使用輕身技。
如此,七茜兒小仙姑的形象便在周無咎與謝六好的面前,悉數(shù)盡毀了。
從前七茜兒打他們,那是差距太遠,好比三歲幼兒去攻擊成人,便是幼兒招式再多,也是一只手提溜起來打出個猴腚的結(jié)果。
可現(xiàn)在七茜兒對著的是龐圖,平等對持,她那點蹦?Q的功夫就得吃大虧了,龐圖又不是個不動的靶子。
光有蠻力,是要吃大虧的。
周無咎,謝六好這二人都是正宗的南派功家弟子,不然也不會入了九思堂的眼,一來就是小令。
如此,他們會點槍術(shù)也正常,只是基本功而已,那頭天晚上被辛伯放下樹說明事情,這兩人最先想跑的,可也不知道那老丐背后如何勸說的,等到七茜兒虔誠的背著酒扛著羊上山,便看到手持長槍,視死如歸的一對門神……
距離三月三,還有十日……
七茜兒從破碎石塊內(nèi)爬出來,搓了一把鼻血,吐了一口血吐沫,就盤膝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月亮,又開始了第幾千遍的嘮叨。
“我是瘋了嗎?我是當家奶奶啊,坐正堂的媳婦兒我坐膩歪了么?我有錢箱鑰匙,家里大庫鑰匙,糧庫鑰匙,姑奶奶當家做主曬著陽兒老爺拿著繡花繃子,家長里短不滋潤么?姑奶奶是沒有地,還是沒鋪面?為啥我要貼著酒肉上門挨揍?!”
半躺在一邊高石臺上的辛伯忍笑,他喝著老酒也在嘮叨:“這是恩人啊,這是恩人啊……不忍睹,不忍睹……小仙姑��!要不,咱歇歇?”
謝六好用腳踢踢周無咎說:“頭兒,她真的能阻了龐圖?回頭我五個哥哥知道我攪合到這件事里來,非打死我不可!”
周無咎瞪了他一眼:“管住你的臭嘴就得了,你不說別人永遠不知道。她能不能阻了龐圖我不知,我就知道她比我強,千倍!比你強,萬倍!”
謝六好同意的點點頭:“那確實!反正我不敢這樣挨揍�!�
片刻后,七茜兒吸吸氣,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對自己鼓勁兒說:“我~我還缺個兒!”
說完,她又站在了空地上,瞪著謝六好,對著他們大喊到:“來吧!”
周無咎看看手心里的血泡,再看看那神格已損的小仙姑,他也吐吐沫,對一臉哭相的謝六好說:“那~你~先上!”
謝六好拿繃布纏好雙手,伸手便把地上插著的錐槍提了起來,對著空中啪一抖槍身,槍尖對著七茜兒道:“那!仙姑,那~我就來了!”
說完不等七茜兒點頭,便是一招江湖用爛了的長槍十六式當中的鳳點頭,也稱大纏頭。
就是連續(xù)使用推槍的后送力,槍桿帶動槍頭畫小圈攻擊對方頭部,頸部。
兩軍作戰(zhàn),槍兵占據(jù)兵種半分之九十,他們的作戰(zhàn)目的,便是用各種辦法,讓敵人死的遠遠的……如此便有了各式各樣的長槍,其中錐槍乃是長槍款式當中最狠的一種,只要扎出去,并不給人什么活路。
它形似麥穗,槍尾有刃尖,起著一槍扎進去,倒勾出來帶點東西的作用,而它左右兩刃又形似麥穗邊兒,兩側(cè)又開有薄刃,屬實是一種陰損的兇器。
而龐圖的一線槍的外號便是這樣來的,他善用鳳點頭纏頸的招式,幾個大纏頭過去,旁人脖頸便是條割脖斷喉的血線,根本沒半分活路。
場子上,七茜兒艱難的閃躲著,這就不錯了!前兩日基本就是站著挨打,頭幾次還會抱頭就蹲,簡直驚得那三人掉了六顆眼珠子在地上。
很快,那錐槍鐵刃與七茜兒脖子上的護板交錯,發(fā)出一些火花,等七茜兒好不容易從纏式里掙扎出來,便覺腰部灌來一陣冷風(fēng),就聽著“?紓 鋇囊簧?,她又被砸了出去,飛老遠……
一個江湖老把式,怎么可能只是個鳳凰大纏頭?他應(yīng)該是快速高效,將扎、?t、挑、崩、滾、砸、抖、纏、架、挫、擋自在組合起來的大武技。
如此,便有了周無咎與謝六好的二人配合,從不同角度開始攻擊。
看著七茜兒又出去了,辛伯便慢慢坐起來撓撓頭道:“小仙姑啊,你光看槍頭作甚咱們可憐人挨揍,從來看的是大老爺們的眼神,他預(yù)備打你哪兒,心思藏的再深,總是會先打量一眼要打哪兒的,打量完,臂膀動才能連到手上的家伙……”
他挨個比劃了一下,從眼睛,到臂膀,到手。
七茜兒站起伸手摸摸腰,又摸摸脖子,再看看辛伯點點頭。
辛伯繼續(xù)道:“不是我捧您,什么都有個規(guī)律,小仙姑眼力耳力,身上的筋骨一準兒沒問題,那根骨更是上上佳!那龐圖與我也有幾個照面的交情,哦,他不認得我!我是人家約斗,那不是人多么,有錢兒老爺太太也多,咱去討飯捎帶看熱鬧的。
您信我,您先天比他強三分,他老了!
您看好了,從眼睛到臂膀到手上的家伙式兒,若是你躲不開,指定要挨上一下,不妨就如了對方的意思,順勢而為……靠過去!沾上去!粘過來!就這三句話,您看我……”
說完他蹦下石頭,站在謝六好與周無咎對面點點頭。
謝六好無奈的一伸手,對著辛伯便又是一抖一送,破風(fēng)聲起,槍尖抖動……周無咎又從側(cè)面,舉槍便是一下橫掃,唰的一下便裹著風(fēng)砸了過去。
就見那辛伯,他脖頸貼著槍刃卸力,一連三下江湖上用爛了,人人都會的葉下觀花,等大纏頭三連過去,他右腿向后一個側(cè)步便從纏頭里把自己身體轉(zhuǎn)了出來,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了,人家那身子骨就跟著上槍的走勢,順勢而為了個吊腰托天,也沒見多靈活,就恰恰好的上半身橫在兩槍間隙,那上下兩桿長槍唰就掃過去了……
也不是多復(fù)雜的招式,攏共就三下,七茜兒卻挨了三天打……
“再來!”
“?紓 ?
“???紜?…��!”
“?????紜?…�。�!”
距離三月三,還有九日……
一夜磕打,七茜兒帶著帷帽從百泉山下來,她是淬煉過的筋骨,挨揍也就是疼一會兒,總恢復(fù)的很快,然而……依舊是哭了。
她想著,這可比喬氏刁難疼多了,真疼的!挨揍就是挨揍,那能不哭么?
等那幾人都走了,她才收拾好東西,帶好帽子,無聲掉著眼淚從百泉山往下走。
她走的十分緩慢,就像身上背了三個磨盤般沉重,此刻天色將將分明,慶豐城半損毀,沒人看的四門大開著,拉水的牛車驢車正緩緩的進進出出……
七茜兒走了一會,便看到一個出早攤的胡餅鋪子,那賣餅的老板使勁拍一下手掌,趁著疼痛勁兒沒過去,就從通紅的火塘里掏出一個熱乎乎的丟在案上。
見到七茜兒遠遠的來了,這老板便提前笑著打起招呼:“呦!小嫂子來了!”
七茜兒走過去點點頭,從荷包里拿出兩塊碎銀子遞過去說:“勞煩大叔,拿個豆的我這里吃,再做二百個帶走�!�
“好嘞!小嫂子您稍等!”
最近,這小嫂子每天都來買二百個胡餅,是豪客呢。
老板忙活起來,忙沒一會兒,那餅鋪后面門簾一掀,一蓬頭婦人打著哈欠,手里提著筐子,懷里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兒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
走到攤子前面,這婦人見是豪客,便立刻笑著打招呼道:“娘子來了,又往廟上送餅?zāi)兀俊?br />
說完她便放下孩兒,伸手從案下摸大錢兒買菜。
七茜兒對她點點頭應(yīng)是,眼睛卻看著旁人家孩子不脫眼。
虧她帶著帷帽,不然,就憑她那貪婪的眼神兒,人家指定能把她當成拍花子的。
小童被放在地下,因認生便抱住自己爹爹的腿,他藏著小身板暗自探頭打量七茜兒。
“多取五六個錢兒,給娘子買個提籃回來裝餅兒�!�
老板一邊忙活一邊沒抬頭的囑咐,那婦人又應(yīng)了一聲,又摸出五六個錢兒,挎著籃子便走了。
七茜兒道了謝,繼續(xù)看旁人家的孩子。
她也是這幾日才發(fā)現(xiàn)的,這餅鋪家的兒子,長的竟與她的安兒有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眉眼,真真是一樣的,是世上一等一的秀,眼是一等一的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