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茜兒就按住她道:“您別亂動啊�!�
老太太心里,孫媳現(xiàn)在排在所有人之上,于是她就想啊,要是七茜兒明兒對臭頭不滿意,前面還有臭瓜跟臭蛋呢。
算了,不說了,明兒見了人,看對不對路吧,反正,要是不對路,那也沒啥,就臭瓜臭蛋一起站好,隨她的茜兒挑揀……
篦子在老太太的頭皮游走,老太太心里癢癢,就掙扎幾下羞臊的問:“……多么?”
七茜兒把篦下來的那些虱子蟣子丟進(jìn)火堂,抬起頭笑著說:“不多,您是干凈人兒�!�
“那是!我最愛干凈了……”
火堂傳出密集的噼啪聲,老太太的話音就轉(zhuǎn)了個彎兒。
“也不,也不老少的,嗨!成年的奔波,誰能少得了這個!別笑我,你也有!”
“恩,有,不少呢�!�
“那你今晚蓋舊鋪蓋,回頭我也給你篦篦�!�
“好�!�
這一夜,老太太被七茜兒從頭到腳照顧了兩遍,等到她骨肉酥松飄在云上被七茜兒送回東屋,她早就迷糊的找不到北了。
等到她頭發(fā)好不容易敖干,再穿上一套新的里衣進(jìn)了新鋪蓋,她都沒舍得愛惜幾下,就迅速睡著了。
等到老太太睡著,七茜兒這才出去,收拾干凈了大鍋,又給自己添了十擔(dān)水,新熬了一鍋洗澡水。
好在,這種沐浴的灶房下面有口滲井,倒水是極其方便的。
老太太并不知道孫媳忙活到什么時辰,她是睡的香噴的,舒舒服服,她第二日自然睜眼的時候,她都不想起來,就躺在被窩里,覺著自己是個高貴的娘娘。
老太太摸摸自己順暢的老頭毛,又摸摸新里衣,再摸摸新鋪蓋,再一聞,她還香噴噴的……哎呀,這日子美啊。
她美滋滋的看著炕那頭的七茜兒想,這丫頭甭說臭頭了,就憑著她這一手搓泥兒的本事,她敢打包票,這世上便沒有男人能抵抗的了。
想到這里,老太太卷了一下被頭,聞聞新棉花的味兒想,可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他的臭頭,要是她臭頭知道自己給他找了這般好的媳婦兒,還不知道歡喜成什么樣子呢……
永安元年十月二十九,武帝楊藻即位,改元,大赦天下,分封諸臣……永安元年十一月十四,猴日充虎,黃道司命,貴正東,喜正南,福東北,宜:定盟,安葬,入殮,移柩……
這日天不亮,停靈多日的上將軍潭士澤終于等來了他的謚號,武肅。
有了謚號,便可做牌位,潭士澤的葬禮總算可以操辦起來。只是這早就做好的牌位么,卻無論如何都擺不出來了。
譚家想要個武忠,也一直自覺潭士澤怎么說都是武忠。
可他們等啊,盼啊,全軍上下等了這么多時日,卻等來個武肅,實在無法,操辦喪事的主事人只得命人趕緊去后面重新制來,到底漆水未干的擺上了。
待靈位擺好,譚士元帶著自家子弟一起拜靈,他起身之后,就開始頭暈?zāi)垦I眢w打晃,站在他一邊的長子,少將軍譚唯同趕忙上前將他扶住,喊了一聲爹,接著潸然淚下。
停靈大帳瞬起一片哀聲。
譚士元甩開兒子的手,死死盯著面前的牌位,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喃喃自語道:“邵商起兵,你二叔違背祖命率部響應(yīng),一路戰(zhàn)役萬千攻城無數(shù),我譚家上下為他楊藻又死了多少戰(zhàn)將,多少部曲?可~到了最后,你二叔又得到什么?他身首異處,連個全尸都沒有�。s為何是肅��!為何?不是忠?��?!”
他撕心裂肺的吼著,卻沒人敢說話……跪著的譚家諸子弟卻難免心懷不忿,悲痛不已。
譚唯同拍打自己父親的前胸后背,又尋了機(jī)會對跪在地下的二弟三弟,打了個眼色。
片刻,靈帳外響起幾聲悶哼,不久,一隊軍士悄然過來補(bǔ)位,站立帳前,如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開國侯譚士元,官拜兵部左侍郎,正二品,因新朝開國爵眾多,便順封地,也稱其為宜陽侯,譚侯。
譚士元想給弟弟要個忠,且停靈這段時日,他四處活動,一直就為了這個字,忠。
一切人都知道,若譚家得一個忠字庇護(hù),從前種種便可一概抹去,自此君臣相和便是皆大歡喜。
可顯然有人是不愿意的……忠武是戰(zhàn)將的最高榮譽(yù),譚家想要武帝楊藻首先就不愿意。
轟隆隆腦袋亂作一團(tuán),沒有了驍勇善戰(zhàn)的二弟支撐,譚士元的心從未這樣孤涼過,以后,他該怎么辦呢?
天下已定,大勢已去,他要怎么做,才能帶著譚氏三房,族人千二度過這以后的日子?
正惆悵,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得一聲長報聲:
“報……!”
報信這位,是譚唯同老婆烏氏的弟弟烏秀,這小子沒什么大出息,就跟著姐夫在軍中四處蹭功,慣會鉆營。
滿頭汗滴的烏秀沖進(jìn)靈帳,撲通跪下對譚士元道:“親家大老爺大喜!!”
都是什么時候了,這都是什么人?
譚士元大怒,一伸手打了自己兒子一耳光,回身就把烏秀踹了個滿地滾。
烏秀嚇?biāo)懒�,爬起來匍匐在地上聲音顫抖著說:“侯侯爺饒命,饒命!”
譚士元對他怒吼:“滾�。�!”
捂著半張臉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好的譚唯同也斥罵到:“還~還不快滾,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烏秀不敢抬頭,就哭著說:“實在是,實在是聽他們說,明日卯時初刻,皇爺會攜諸皇子還有朝中眾臣出城親來拜祭二老爺,我就……”
他話還沒說完,人便被譚士元單手揪了起來,緊迫的問:“你說什么?“
烏秀嚇?biāo)懒�,他鼻涕眼淚長流的說到:“是,是,是適才京中我那,我那朋友處得的消息,說是皇爺明兒早上要帶皇子跟大臣們來拜二老爺呢……”
“消息~可真?”
“真,真!真的,我那兄~朋友他爹在禮部,說是現(xiàn)下已經(jīng)著人擬旨了,怕是一會傳旨的就到了……”
譚士元將這無賴子甩到一邊,又在營帳四處轉(zhuǎn)悠,皇帝要來這個消息,對譚家來說,就若枯木逢春,一切都有春發(fā)的跡象了……
也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圈,譚士元終于住步對下面吩咐到:“傳令下去,著各部清掃營帳清洗戰(zhàn)馬……”吩咐到這里,他扭臉對自己的長子道:“去,讓長刀營的將士給我收拾的威風(fēng)凜凜,把新甲發(fā)下去,明日你就是死!也要把我譚家軍長刀營烈武奮楊,長刀天下,縱橫沙場的氣勢拿出來,知道了沒有?”
吩咐完,譚士元脖頸青筋暴露的對外嘶吼著……
“譚二死了!可他的長刀營還在呢�。�!”
第23章
十五日這天早上,天還不亮的時候,就有烏鴉盤踞在譚二靈帳的附近,它們總是能聞到腐尸的味道,而躺在棺材里的譚二將軍,尸首卻只有身軀沒有腦袋。
駐扎在燕京南門二十里處的譚家軍營馬場內(nèi),戰(zhàn)馬被人悉數(shù)帶出,馬蹄子踩的大地顫抖,如此,睡在馬場草料垛子里的幾個倒霉蛋,就一起推開馬草,紛紛鉆出一個腦袋往外看。
馬二姑看著馬場外正在套新甲胄的軍士滿面羨慕,他頂著枯草,左右看看,沒看到大哥就回身四下摸索,最后,終于在草垛中間摸到一個人,他用手一拽,陳大勝就仰面被拉出草垛,睜眼便看到了太陽老爺。
剎那,兩行熱淚沖出一坨眼屎,陳大勝伸出胳膊遮擋眼睛,翻了個身。
接著又閉眼想睡,只是想起那個長夢,卻又……恩,還是再睡一會吧。
他又閉起眼睛,腦袋里卻泛起昨晚的那個長夢,那個讓他從此便睡安穩(wěn)的夢。
……火光沖天的皇宮,殺聲四起,血肉橫飛,上百戰(zhàn)騎橫在最后的帝國門前,這是一群有死志戰(zhàn)士。
他帶著弟兄們跟在譚二將軍的身后往里走,比起那些裝備齊全的騎士,長刀營就只有半片布甲,還裸著后背,各自握著自己的長刀……
著黑甲面目猙獰的將軍為了躲避對面黑騎,便一把抓起身邊的小卒擋在了自己面前。
陳大勝在夢里大吼著:“羊蛋兒!!”
羊蛋被黑槍串著甩出了好遠(yuǎn),一看就不得活了。
那天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許想起了很多事吧。
想起老家,想起娘,還有姐姐,想起阿奶,還有掉下于江的爹。
他想起在新兵營,跟萬全子結(jié)拜,跟小花兒一起在戰(zhàn)場嚎……后來他被譚二從新兵營選入長刀營,從人就變成了鬼。
兩千青壯身無寸縷,就手握著一個涂了白灰的木棍,而他們對面卻是裝備齊全的齊齊一排戰(zhàn)馬,戰(zhàn)馬著重鎧,騎士穿重甲,他們催馬踏入人肉堆,孟萬全拉著自己四處躲避……
長刀營沒有練不好被攆出去的兵卒,只有被馬踩死的,被那些騎士用禿頭槍尖戳死的,不到三月,青壯兩千剩了五百,他們就自然形成了一個個銳陣,成了長刀營,成了譚家的刀。
譚二說過,你們不必恨我,也不必效忠與我,對本將軍來說你們就是個物件,本將軍也是物件,物件要有物件的自覺,想吃飽想活命,就去戰(zhàn)場上掙去……
他們?nèi)チ�,沒有鎧甲只有露著的皮肉骨,他們背負(fù)長刀,麻木的接受著一模一樣的死亡,那人一波一波的去,最后就剩下了他們八個人,羊蛋還不是長刀營的人。
曾經(jīng)有一度,陳大勝是羨慕孟萬全的,他是個意外,是譚二都控制不了的意外。
也因為他,陳大勝才知道譚二是可以反抗的,他并不能掌控所有的物件。
萬全子一刀砍了自己的胳膊,躺在了別人家的戰(zhàn)點(diǎn),又被對方帶走救治,幾個月之后他回到譚家軍,譚二無法,便只能給了他個位置打發(fā)他離開。
他就這樣跳脫死亡,走時笑的那叫個暢快。
那之后,壓抑在陳大勝的心里的鬼便冒出來了,他也想暢快一次。
萬全子說,他不想給老譚家多付出一日,因為他們是惡鬼。
最后那惡鬼就把羊蛋兒舉起來,為他擋槍。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就一刀劈了那黑甲,又反手一刀削了譚二腦袋。
那頭顱在空中打旋,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自己上前一步,便把他踩在了腳下……暢快!
他早就想這么做了,也就這么做了。
兄弟們?yōu)榱苏谘谶@事,拼了老命的收拾戰(zhàn)場,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長刀斬的切口是認(rèn)不錯的,為了遮掩刀口,余清官還找了對方的腰刀把譚二的脖子又切了次,許是為了安慰他,剩下的六個兄弟就一人上去補(bǔ)了一刀,把譚二的身上斬的那叫個七零八落。
據(jù)說譚家人收尸的時候,還帶了裁縫。
至于那只不好處理的頭,他們就丟進(jìn)了皇宮的荷花池里。因為丟的太遠(yuǎn),他們就在皇宮迷了路。
最近不打仗了,陳大勝就總是想起羊蛋,那孩子可機(jī)靈了,他管自己這幾個一身罪孽的都叫做爹。
羊蛋沒有姓,是他在上次戰(zhàn)場邊上撿來的,那孩子說了,你給我一口吃,你就是我祖宗……陳大勝說,我給你吃,不做你祖宗,你喊我爹我給你饃吃。
后來羊蛋就喊了爹,自己就把他帶到了長刀營,成了個沒有軍餉,沒有號牌的小卒子。
長刀營排陣就是個尖角銳,他是槍尖羊蛋是尾巴。他們都不愿意羊蛋染血,羊蛋就一直沒有染血,孩子被保護(hù)的很好,每天都在笑。
卻不知道那晚那孩子跑到前面做什么?現(xiàn)在想起來,是軍糧供給不足,孩子怕是餓,就去扒拉糧袋子了。
他心疼自己的爹們,每次上了戰(zhàn)場,他們在前面殺,羊蛋就在后面抄家,他瘦小的身軀總能背回很多東西,從里到外,就連他身上穿的襪子,都是羊蛋給他收拾來的。
陳大勝從前總想,他們這樣的鬼,其實早就是死了的,即便他們還在喘氣,可人輕飄的卻從無重量。
像他的爹,他的伯伯哥哥們,人到這世上村子都出不去,死的也無聲無息,除了自家人,誰知道你是哪兒的,家門往那邊開,家里門口有沒有一顆大槐樹。
小時候阿奶跟他說過,春日里莫要掏鳥蛋,人家一年就下一窩,你也莫要撒尿去沖那螞蟻窩,造孽的那一泡尿下去幾千條命沒了,你可下輩子怎么好?
其實不必等下輩子遭報應(yīng),這輩子他已經(jīng)受了。
那時候娘總是埋怨這里不好,那里不好,其實現(xiàn)在想想,還是在老家的時候最快活。
他三房家里最小,哥哥們也與他最親,他就敢折騰,遇到事情就大哭,喊阿奶,喊阿爺,喊阿娘,喊阿爹,喊哥哥,喊姐姐……
家里總是有人的,只要他大哭便招一群人來哄,最后再挨上他爹幾腳,握著奶奶給煮的熱雞蛋,跑到外面繼續(xù)看螞蟻……
“老大,那不是咱的旗么?”
長刀營的旌旗飄揚(yáng),戰(zhàn)將著重甲徐徐離開營盤。
陳大勝仔細(xì)看了半天兒搖搖頭,卻沒說話,那旗怎么可能是長刀營的,那么干凈,那么鮮艷。
管四兒說:“大哥,你說他們?nèi)ツ膬海俊?br />
陳大勝看著遠(yuǎn)處,他不知道。
從皇宮好不容易摸回來,他們幾個就被丟到馬場沒人管了。甚至沒有人問他們,譚二是怎么死的。
得虧馬場的兄弟每天吃飯記得喊他們,要不然,他們都不知道去哪兒填肚子了。
這幾天,陳大勝老想美夢,他想著現(xiàn)在他們沒用處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就像老兵卒說的那般,解甲歸田。
什么時候能回家呢?
陳大勝趴在草垛里繼續(xù)美夢,反正今天是沒得吃了,那便別動彈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身著長甲留絡(luò)腮胡的軍士,被馬場老卒帶著來到這草垛面前。
這軍士相當(dāng)驚訝的看著老卒問:“這里?”
老卒好奇怪的看著他:“對,陳校尉就在這里�!�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開,就留下這絡(luò)腮胡愁眉苦臉的看著草垛,好半天他才語氣顫抖著問:“請問……陳校尉可在,可在,可在?帳中?”
這位話音剛落,便從草垛里鉆出五六個腦袋,看到這位絡(luò)腮胡,便有個腦袋笑嘻嘻的問:“在,在呢!”
他說完,就一腳把一個人踢了出來。
陳大勝跌落在地,慢悠悠的從地上爬起,還伸出手撓撓腦袋,看看這位軍士,有些困惑的問:“那邊的?”
這軍士面目抽搐,好半天才找到魂兒般的說:“陳校尉好,小的是常伯爺麾下親軍,今日陪我家伯爺一起來拜祭譚二將軍的。”
這個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陳大勝依舊納悶的看著這軍士。
這軍士看陳大勝不吭氣,便趕忙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給陳大勝道:“前些日子,我家小將軍去看貴,貴府老太太,也是巧了,貴府老太太給陳校尉剛?cè)⒘藗媳婦兒……”
這軍士還沒說完,那草垛轟然倒塌,馬二姑他們紛紛爬起,一起竄到這軍士面前七嘴八舌的問:“你說啥?你說啥?我大哥有媳婦了?啥樣的?哪兒的?眼睛大不大,后丘圓不圓?能生兒子不?”
胡有貴扭過臉對陳大勝說:“大哥,你有了兒子,叫羊蛋好不好?那樣我就又是爹了!”
好巧不巧的,這軍士跟著常連芳見過七茜兒,也知道一些事,他便站在哪兒簡單的說了一次。
大概的意思,就是家里老太太給他孫子娶了媳婦兒了,是個知書達(dá)理的賢婦,老太太也不知道陳大勝在哪兒,趕巧常連芳又去了傷病營,這新媳婦兒便托小將軍給陳大勝帶個信。
這軍士遞過信,陳大勝便一臉慌張的伸出手,又縮回手,在很臟的布甲上使勁蹭了幾下,接過信后他抖出信紙,又不好意思的對這軍士說:“兄弟,勞煩!我不識字�!�
這軍士聞言就笑:“知道,您家夫人也是這么說�!�
他說完將手指放在陳大勝打開的信紙上點(diǎn)著說:“夫人說,她叫霍七茜,您看這里,這是霍,是夫人的姓氏,她是燕京本地人,家里是讀書人家,這是七,就是數(shù)字的七,這是茜,一種紅色的茜草。”
陳大勝眼睛慢慢溢滿了笑意,紅色的草啊,紅的啊……他眼前出現(xiàn)了巨大的山坡,跟老家的山坡一樣山坡,那坡上便生滿了紅色的草。
這軍士又指著陳大勝的名字道:“這里,這是大人的名字,陳,大,勝!大人的名字很好聽,吉利的很�!�
自己的名字是這樣寫么?陳大勝一次便記住了。
那軍士笑著對陳大勝說:“您家婦人還說,知道您不識字,便就寫個名字,好教您知道,陳大勝有媳婦了,她的名字叫霍七茜,以后旁人問起,您也好答。
今日原本我家少將軍也想來見校尉,可出來的時候皇爺卻點(diǎn)了他伴駕,如今他正在前面忙,也不得過來,讓小的跟校尉說,家中一切都好,新婦賢淑,把老太太也照顧的很好,讓您只管看好自己,以后若有糧食餉銀,便別讓陳四叔帶回去了,反正帶回去,阿奶也用不到……”
這軍士說完,就笑著看前面已經(jīng)笑傻了的陳校尉。
陳大勝看他不說話了,便急切的問:“沒有了?”
沒了�。�
這軍士搖搖頭,看陳大勝垮了臉,便不忍的添了一句:“小的見過尊夫人,是個仁義孝順,極利落的小娘子,還有……恩,您家夫人家底挺厚,最近還發(fā)了一注財,養(yǎng)個老太太是沒問題的……”
那軍士說完離開,就留下傻乎乎的陳大勝,呆呆的站在原地立的跟桿子一樣,他臉上的笑容都是凝滯的。
他不說話,也不動,就捧著字,一直看,一直看,心里一直一直默念著兩個名字,甚至他腦袋里還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紅衣服,看不清樣子的女子,她對自己不斷的說:“陳大勝有媳婦了,她的名字叫霍七茜。”
這頁紙滾燙滾燙的燎燒著陳大勝的心,一直燒到這馬場又來了一個人。
烏秀穿著一身嶄新錚亮的血色皮甲,身后還背著長刀,他得意洋洋的來到陳大勝近前,大家同為校尉,他卻不下馬,并且直呼其名道:“陳大勝!”
陳大勝趕忙把家書鄭重入懷,這才抬頭道:“烏校尉�!�
烏秀看看他寒酸邋遢樣子便不屑的輕哼,哼完從懷里取出一封,朱漆軍印封口的信丟了下去。
陳大勝接過信看了一眼道:“可是帥帳軍令?”
烏秀揚(yáng)揚(yáng)下巴:“正是。”
陳大勝心里猛的一揪,卻不帶出來的問:“我不識字。”
烏秀看不起的瞥了他一眼道:“大將軍知道,這不派我來了,讓你這兩天收拾一下,后日率你部軍士跟著糧隊,去往金州左梁關(guān)找當(dāng)?shù)厥貍渥T英報到,他自會安排你的去處……”
說到這里,烏秀附身看看這幾個倒霉鬼,再也憋不住,他就狂笑起來:“哈哈哈哈……那么就此告別,祝愿陳校尉前程無限,后日我就不送了,告辭!哈哈哈哈哈……”
他揚(yáng)起馬鞭,一路飛灰的去了。
不讓自己解甲歸田了?不讓自己回家了?
陳大勝滿腦袋都是這兩句話。
金州他去過,距燕京六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