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唱完湊到簡幸耳邊喊:“簡幸,你怎么?不唱�。坎粫䥺�?”
簡幸飄走的思緒忽然被拽到當下,耳邊震耳欲聾,她下意?識往旁邊躲閃一下,扯唇笑笑說:“我?五音不全�!�
“嗐!這個時候誰還管你五音全不全啊,跟著唱就完了!”林佳說完沒再管簡幸,只是拉著簡幸的手一起高舉,嘴里喊著跟著唱,搶拍落拍忘詞好?像都不怎么?在意?。
漸漸地,簡幸似乎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舞臺上節(jié)目一個接著一個結束,等簡幸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林佳拉著站了起來,大概是前?面節(jié)目偏重金屬,所以大半學生?都站起來老師也沒管。
簡幸睜著眼睛,愣愣地看?向周圍,林佳還在笑,湊上來問?她看?誰。
簡幸盯著林佳臉上的笑,好?一會??在林佳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的臉——臉上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樣呆愣,反而掛著她從?未見過的笑。
有那么?一瞬間,簡幸以為她看?到的是另一個人。
直到舞臺上的人退場,音樂停止,所有人陸續(xù)坐下,簡幸才恍恍惚惚意?識到,剛剛她看?到的,確實是她自?己。
露出那樣笑的,是她自?己。
簡幸想著,心里某根長年累月繞在她心上的鏈條,好?像悄無聲息松懈了一分。
藍月的舞臺劇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的,她穿著白色的禮服,一個人先?出場,舞臺音樂是小提琴,聲音輕快地像飄在半空中,簡幸的心,也被揚在了空中。
她的心跳仿若踩在這一聲聲音節(jié)上,她與所有人一樣全神貫注盯著舞臺,只是只有她,在這一刻,心是懸著的。
忽然,伴隨著少女舞姿轉(zhuǎn)變,音樂也驟然轉(zhuǎn)成了低沉的大提琴,像憑空出現(xiàn)?一個鐵錘把心一下子砸回了原處,簡幸睜著眼睛,視野里出現(xiàn)?一道黑色身影——男生?牽起藍月的手,轉(zhuǎn)身,正臉映入簡幸眼中,是一張陌生?的臉,簡幸沒見過,聽別人說那是高二的一個學長,學長身上的西服穿得規(guī)整,筆挺。
不是徐正清。
這結果如?她所愿,可她卻懵了好?久,她怔怔地盯著他們?轉(zhuǎn)圈,好?一會??才輕輕眨了下眼睛。
這是節(jié)目開始至今,她做的唯一一個動作變化。
“天,好?漂亮!”身后林佳感慨。
簡幸悄無聲息吐了口?氣,像彌補什么?愧疚一樣說一句:“嗯,好?看?。”
她垂眸,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攥死了腿上的校服褲子。
手上骨節(jié)早已僵硬,也因為用力而泛出明?顯的白色。
她慢吞吞松開,肌膚緊繃感依然存在,時間依然是一秒一秒地在走,但其中漫長與否,已經(jīng)與她無關了。
晚會繼續(xù),節(jié)目一個接著一個,旁人興致依舊,簡幸卻漸漸地有點心不在焉。
這時林佳她們?組團去上廁所,問?簡幸去不去,簡幸想都沒想就搖頭拒絕了。
林佳朝她豎了個拇指,“這就是你不喝飲料的理由嗎?下次學習�!�
簡幸笑笑,在她們?跑出隊伍以后,重新把注意?力移到舞臺上。
沒多久,一個節(jié)目結束以后,臺下忽然出現(xiàn)?了不約而同的騷動。
不知為什么?,簡幸覺得,就是這個時候了。
她抬頭,看?著主持人握著話筒一步步上臺,主持人好?想知道他們?在期待什么?,特意?賣了個關子,然后在眾人催促中說:
“下面有請,高一一班徐正清帶來的吉他彈奏,《蝸�!�。”
簡幸等了好?久,卻在這一刻來臨之時愣住了。
舞臺中央,少年穿著最普通的藍色校服,懷里抱著一把吉他。
他微微低眸調(diào)試琴弦,明?明?隔著很遠的距離,簡幸看?到他睫毛落在眼瞼處的淺淺灰色痕跡。
她總是能關注到他很多細微之處。
這些?細小的、隱晦的捕捉在她深夜夢醒時分幻化成龐大的保護膜,給她一份特殊的慰藉。
她很平庸普通,她只是被光所誘惑。
天色不知不覺又暗了幾分,喧鬧過后,場上的熱烈被風吹散,許久不見的月亮不知何時爬到了舞臺的左上方,像一道光,給少年周身披了一層淺色溫柔。
他抬眸,唇邊一抹淺笑,聲音低低沉沉像風一樣。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
重重的殼裹著輕輕地仰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最高點乘著葉片往前?飛
小小的天流過的淚和汗
總有一天我?有屬于我?的天”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就變成了全校的大合唱,所有人的聲音混在一起就像層層熱浪,一股一股掀向不知何時爬滿星星的天。
簡幸在合唱中安安靜靜看?著徐正清,他眉眼裝著笑,偶爾低眸看?琴,偶爾抬頭看?臺下,恍惚中,簡幸有種和他多次對視又錯開的幻覺。
節(jié)目進行到尾聲,操場一角忽然閃出火花,火光直沖而上,在最暗的天邊角落炸出了煙花。
所有人齊齊扭頭,隨即又齊齊仰頭,頭頂煙花絢爛,又轉(zhuǎn)瞬即逝,可落在一個個學子眼里的光卻好?像永遠也消失不了。
這是屬于這所校園的濃墨重彩。
不知是誰先?開口?說了一句新年快樂,緊接著一聲聲像逐漸調(diào)高聲音的磁帶,齒輪嘩啦啦轉(zhuǎn),簡幸在滿堂祝福中扭頭看?向舞臺上的徐正清。
少年還抱著吉他,大概是吉他有點沉,他坐得沒剛剛那么?規(guī)矩,吉他放在旁邊,單腿伸長了,他微微歪頭,看?天上的煙花。
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他是最清楚的那一幀。
這個時候沒人會注意?簡幸在看?誰,這是唯一一次,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不躲不閃地看?了他很久。
想說的話也終于不只是在心里。
反正人人都在喧鬧歌唱,人人都在歡迎新年,即便?我?大聲開口?,其中真?實目的也無人知曉。
所以——
“新年快樂啊,徐正清�!�
第19章
元旦當天學校放了一天假,
這天逢周五,三天小短假來得猝不及防,只可惜高?中的假期不管長短基本都是在各科試卷里結束的,
等晃過神時假期已經(jīng)結束了。
期末考階段終于來臨,各科主修的必修在緊趕慢趕中也?勉強順利結束。
二月二日,全?校進入期末考,高?一最后一場結束在立春當天。
說是立春,其實天氣還是又干又冷,簡幸和徐正清前后腳走出教室,
此時下午五點不到,
天邊只有一點點泛灰。
今天陰天,白天沒有太陽,
傍晚自然也?沒有落日。
放眼望去所有的建筑都歸回?了最本真的顏色,
說不上丑,
但也?絕無什?么亮點。
可徐正清卻靠在護欄看?了好一會?兒,他側(cè)臉看?上去很專注,像被什?么吸引。
簡幸被他吸引。
她好奇地走過去,實心走廊被她踩出了玻璃棧道的緊張,三五步抵達,
身軀肩頸都僵硬,
目光不敢看?旁邊人一眼。
她假裝看?同一個?方向,
實則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右耳的半寸肌膚上——少年就在她身旁,
呼吸像羽毛又像尖刀。
簡幸手在口?袋里,一下一下?lián)感7?套兜里的線頭,
線頭本身是柔軟的,只是因?為?多余顯得有些磨手,
然而此刻,這點細微的不舒服根本不足以影響她,因?為?她身體已經(jīng)僵硬成水泥澆灌的。
要不要主動說句話……
如?果是林佳在這,應該會?大大方方地同徐正清閑聊,聊出什?么“矛盾”時或許還會?笑著推一下他,徐正清不會?躲,也?不會?還手,只會?笑著把這句話玩笑揭過去。
這才是正常的同學社交。
正常的……簡幸邊想邊把線頭摳得更厲害,一下一下,頻率幾乎要與她的心跳相吻合。
直到肩頭忽然傳來丁點重量,明明很輕,水泥澆灌的身體卻也?仿佛裂開了縫隙。簡幸摳線條的動作和心跳同時停止,呼吸也?瞬間中斷。她睜著眼睛,猛地回?頭,馬尾猝不及防掃過了徐正清的手臂,簡幸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猶如?踩了什?么高?壓線一般迅速后退一步,磕磕絆絆道:“對、對不起�!�
徐正清沒想到僅僅只是一點觸碰她會?反應那么強烈,腦海里與此同時迅速閃過幾個?畫面。
說起來他和簡幸也?算相識半年了,交流不算特別多,但因?為?同在一層樓以及秦嘉銘的存在,他們的交際也?不算特別少,如?今細細一想,簡幸與人相處時確實冷淡一點,分寸也?拿捏得很保守。
徐正清誤以為?碰到了簡幸什?么交友界限,他臉上有明顯的歉意?說:“是我沒提前打招呼�!�
不是的。
簡幸在心里倉皇應答。
可一抬頭撞進徐正清眼睛里,簡幸瞬間喉舌僵硬,半個?字也?沒說出來。
“我就是想跟說一聲,”徐正清說著抬起一只手,拇指指了指身后,示意?道,“我先走了?”
她跟他說句話都要在心里翻來覆去重復數(shù)十遍,他對她卻是坦蕩又自然。
他拿她當最普通最正常的同學。
簡幸有點勉強地扯了扯唇,隨即意?識到這動作可能?僵硬得很丑,又匆匆斂去,裝作很尋常地說:“嗯,剛剛我有點走神,和你沒關系,那個?,我也?要走了,嗯……假期愉快�!�
不等徐正清有所反應,簡幸忙不迭轉(zhuǎn)身,她步伐倉促又僵硬,上半身卻好像完全?沒有任何變化,馬尾穩(wěn)穩(wěn)垂在身后,只有在風吹過時才會?輕輕擦過她的后背,留下隔著厚厚棉衣怎么也?感受不到的淡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