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捏著紙巾，沒著急收回目光。

    因為黑暗會掩蓋她不純粹的痕跡。

    她的忐忑僅僅暴露在紙巾塑料包裝細(xì)碎的聲音里。

    另一邊，許璐到底還是抓住了林有樂。

    雖然聲勢浩大地追打一路，但真抓住了也不能怎么樣。

    林有樂嬉皮笑臉跟許璐認(rèn)錯，目光穿過許璐看到后面的徐正清，喊了一聲：“誒，徐哥，你猜我剛剛見誰了�！�

    徐正清一邊把衛(wèi)生紙團(tuán)成團(tuán)，一邊態(tài)度敷衍地隨口問：“誰？”

    林有樂笑瞇瞇地湊上，摟住徐正清的肩脖往下壓，“剛碰到江澤學(xué)長了�！�

    徐正清想要扔紙團(tuán)的動作明顯一頓。

    林有樂盯著徐正清，表情隱忍。

    徐正清還保持扔紙的動作，偏頭，面無表情看林有樂。

    林有樂沒躲，和他對視。

    片刻，林有樂爆發(fā)出狂笑。

    簡幸有點好奇地看過去。

    只見林有樂只笑了幾秒，很快像是察覺到不對勁一樣，迅速收了笑。

    笑聲止住的同時，他轉(zhuǎn)身想跑，卻在轉(zhuǎn)身間被徐正清抬胳膊撈了回去。

    林有樂踉踉蹌蹌地往徐正清懷里倒，口中求饒：“哥！哥我錯了！靠！哥我真錯了！”

    徐正清不以為然，臉上還有淡笑。

    他看向許璐說：“借用一會兒�！�

    然后一個用力把連喊帶叫的林有樂拉到了自己班。

    一班應(yīng)該有不少人都是林有樂的初中同學(xué)，看到徐正清這么做，十分配合地把后門關(guān)上了。

    前后幾秒，簡幸清晰地聽到林有樂的喊罵：“靠！徐正清你損不損！往哪掏呢！��！爸爸我錯了！靠！誰！誰他媽脫老子褲子！”

    門外的簡幸聽到這里，沒忍住笑出聲。

    她笑著跟許璐說：“我們先走吧�！�

    許璐沒動。

    簡幸問：“怎么了？”

    許璐表情不太自然，臉也紅紅的。

    她眼神飄忽不定地問簡幸：“徐正清為什么跟我說借用一會兒��？”

    簡幸笑了笑，一邊往自己班方向走，一邊說：“不知道啊，看你們關(guān)系好吧？”

    許璐小聲念：“……誰跟他關(guān)系好了�！�

    簡幸笑笑沒接話。

    后面幾天天氣依然熱得離譜，但是也正如許璐所言，兩天時間過得很快，閱兵儀式也在正午當(dāng)頭順利結(jié)束。

    這天周日，下午沒課，大家基本都回家了。

    簡幸拒絕了許璐的午飯邀請，頂著一腦門汗往家走。

    到家衣服后背濕了一大半。

    “回來了？”簡茹看到她問，“下午是不是不去了？我看二中他們就不去了�！�

    簡幸一家是簡幸六年級搬來的和縣，簡茹和呂誠一沒文化二沒親屬人脈，平時只能做點小生意謀生。

    一般假期期間，簡茹和呂誠會在和縣最熱鬧的文化公園小吃街賣小吃，學(xué)生開學(xué)了以后就在二中門口賣。

    因為二中學(xué)生消費水平高。

    “嗯，不去了，”簡幸抹了一把腦門，講話聲音有點虛，“我先去洗個澡�！�

    簡茹問她中午吃什么，簡幸說：“都行�！�

    洗完澡出來以后，姥姥朝她招手，“快來，吃兩口西瓜�！�

    和縣盛產(chǎn)西瓜，非常便宜，簡茹愛吃這個，夏天家里幾乎沒斷過。

    簡幸坐過去吃了一塊，等心徹底靜下來才舒了口氣。

    姥姥盯著簡幸心疼地說：“瞧這曬的，臉和脖子都不是一個色了。”

    簡幸說：“沒事，一個冬天就白回來了�！�

    “怎么樣，高中好玩嗎？”姥姥好奇地問。

    姥姥前幾天就好奇，只不過簡幸每天下了晚自習(xí)都太晚，姥姥基本都睡了。

    簡幸正要說些軍訓(xùn)日常，簡茹端著菜碗進(jìn)來，往桌子上一放，說：“玩什么玩，高中是讓玩的嗎？到時候考不上夠她玩后半輩子的！”

    姥姥說：“哪那么嚴(yán)重，你也沒考上，也沒見你玩半輩子�！�

    “逗呢？我考？我才上幾天學(xué)？”簡茹一邊分筷子一邊說，“我娘可沒為了我又搬家又搬房的。”

    這時呂誠從里屋出來，簡茹又說：“我爹也沒為了我瘸腿丟工作�！�

    簡幸聽到這捏著筷子的手一緊，頓時沒了食欲。

    口中本來清甜的西瓜汁后調(diào)有些犯苦，沖得她頭昏腦脹，耳朵也似乎嗡鳴了一陣。

    忽然“啪——”一聲，感官恢復(fù)的瞬間，手腕吃痛脫力，筷子當(dāng)啷掉在桌子上。

    她沒來得及抬頭，就聽到簡茹喊：“不想吃不吃！拿著筷子杵半空點誰呢？說兩句還不樂意了是吧？我說的不對嗎？全家是不是都為了你，不然誰樂意在這又賣命又賣笑的！”

    耳鳴又開始了。

    眼前也開始犯黑。

    心跳也在加速，后背的汗起了一層又一層，燥熱席卷全身。

    剛剛那個澡白洗了。

    “還吃不吃了？不吃滾！”

    這句通常是簡茹的收尾罵聲，一般情況下不用說什么做什么，安安靜靜吃飯這事就算過去了。

    但是簡幸今天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她拿起筷子和碗，站起來，一句話沒說走去了廚房。

    姥姥“哎喲”一聲，罵簡茹：“你煩不煩！辛苦一上午飯也不讓人好好吃。”

    姥姥說著要起身，簡茹一拍桌子，“我看誰敢動讓她回來！不吃？有本事往后一口飯也別吃我的！這個家誰做主不知道�。俊�

    呂誠本來猶猶豫豫也想說什么，聽到這話頓時閉上了嘴。

    簡國勝當(dāng)初拋妻棄女，簡茹被人指點著長大，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的人通常兩個極端，要么自卑懦弱，要么強(qiáng)勢跋扈，簡茹明顯是后者。

    她要強(qiáng)，在那個年代也敢堅決不嫁人，后來因為家里缺男人有些事實在不方便才招了個上門丈夫。

    以前在老家，呂誠給人拉貨，多少掙點錢，在家里也有點話語權(quán)。后來在簡幸五年級升六年級那年夏天，呂誠為了給簡幸買期末考第一名的獎勵不小心撞瘸了腿，丟了工作。同年搬來和縣，也只能跟著簡茹賣小吃幫忙。

    所以簡家是簡茹做主。

    姥姥年齡大了，一個老婆子，平時什么也不做，搬家還要跟著挪窩，除了添亂沒任何用處。

    她連呂誠都不如，在這種情況下更不能說什么，只能拉著當(dāng)媽的架子說兩句：“她才多大，你那么大時還不如她乖呢�！�

    簡茹冷笑道：“你外孫女可厲害著呢，沒聽說過會咬人的狗不叫啊，行了，餓她一頓又餓不死，吃飯！”

    第5章

    “會咬人的狗都不叫，”身后林有樂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別看咱們班主任平時好說好話的，其實狠著呢�！�

    “你怎么知道？”林有樂同桌方振問。

    林有樂靠著墻，手里轉(zhuǎn)著筆，一臉神秘，“你猜�！�

    方振罵他：“你是狗吧？”

    許璐本來也一直在聽，沒聽到關(guān)鍵內(nèi)容忍不住“哼”了一聲：“別侮辱狗了。”

    林有樂一點也不計較地齜牙：“汪！”

    許璐沒見過那么不要臉的人，憋半天也就憋一句：“無語！”

    簡幸沒忍住笑出聲。

    許璐臉紅了下，“你笑什么？”

    簡幸說：“笑你怎么連罵人都不會�！�

    許璐一頓，臉不知道為什么脹得更紅。她看了簡幸一眼，埋頭看書，幾秒后又看了簡幸一眼。

    她動作不算光明正大，甚至有些偷偷摸摸，簡幸感覺到了，沒扭頭問。

    又過了好一會兒，旁邊推過來一個本子，簡幸抬眼看，上面一行小字：那我要怎么罵�。�

    簡幸覺得好笑，想直接扭頭跟許璐說話，結(jié)果轉(zhuǎn)過去看到許璐正在一臉認(rèn)真地看書，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她只好也寫在本子上：不罵，這種行為會被人說滿嘴噴米共

    -米共？

    這次許璐轉(zhuǎn)過頭了，眼里透露的是真茫然。

    簡幸又笑了，她身子往許璐旁邊挪了挪，捂著嘴，小聲說：“上下拼湊。”

    許璐反應(yīng)過來以后又深深看了簡幸一眼。

    這次簡幸沒注意到，因為她余光瞥到前門晃過一道瘦高的身影，抬頭看到是徐長林。

    徐長林旁邊還站著一個人，由于是視覺盲區(qū)，簡幸沒看到這人的臉，只看到了他半個肩頭。

    可即便如此，簡幸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他。

    是徐正清。

    沒一會兒，徐長林轉(zhuǎn)了個身，簡幸一眼看到徐正清手里拿著一摞紙。

    徐長林很嫌棄地說：“能不能找點便利貼啊。”

    徐正清挺無奈，“弄那么花里胡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