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看著自家媽媽的笑容和動作，顧億恒怔怔的，半天沒能反應過來，難得智商下線了一次。

    “……”顧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用嘴型告訴了顧億恒她和顧爸爸的想法和決定。

    顧億恒懵懵的，繼續(xù)呆了十幾秒后，才終于明白了顧媽媽的意思。

    ——她接受了他和沈易的事情，并且認同了他們在一起。

    不需要言語，不需要有多余的解釋。

    因為他是他們的孩子，所以由始自終，他們都無條件地選擇了相信他，尊重他。

    他們將他的人生，完全交于他自己去抉擇。

    不干預，不干涉。

    剎那間，顧億恒覺得心里有煙花一朵朵綻放開，它匯聚成了五顏六色的光，明亮無比。

    一顆心落回了原處，心情也跟著舒暢了起來。

    沒關系了。

    就像當年顧爸爸和顧媽媽接受了他的性-向后，對他提過的唯一要求一樣——

    不能隨便亂來，要選一個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幸福地活著。

    母子之間，是有默契的。

    當顧媽媽看向顧億恒，顧億恒也看向顧媽媽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兩人就相視笑了起來。

    這時，顧爸爸端著仙人掌和灰兔的晚飯，也走了出來，他看見大家還聚在客廳，就說：“快來吃吧，不然飯菜會涼的�！�

    蹲下-身，他把灰兔兩份狗狗飯放到了地上，又叫了一聲灰兔和仙人掌。

    灰兔的耳朵動了動，又轉了腦袋，伸長腦袋去嗅味道。

    當它的鼻子聞著香味了，就立刻“汪”地應了一聲，接著又抬起腦袋舔了舔沈易，然后從沈易的懷里出來，尾巴搖地飛起，歡歡喜喜地跑向了顧爸爸。

    仙人掌沒有動，它仍然繼續(xù)待在沈易的懷里。

    沈易溫柔地摸摸灰兔的腦袋，松開手把它放到地上，說：“你也去吧�！�

    站在地上，仙人掌仰著腦袋盯著沈易，直到確定了沈易爸爸不需要自己也沒關系，才終于轉個身子，向灰兔走去。

    拍了拍身上粘著的毛發(fā)，沈易站了起來，在原地緩了緩，才和顧億恒一起，去洗了手，然后慢慢朝餐桌走去。

    等沈易走過來了，顧爸爸才轉頭去看沈易，又很自然地和沈易打了一個招呼。

    和顧媽媽一樣，顧爸爸也很溫柔、隨和，甚至，他還因為顧媽媽的提醒，考慮到了沈易的情緒，主動往后退開了幾步，站到了一個不會影響到沈易的適當距離。

    顧億恒的眉眼，很像顧爸爸，兩人散發(fā)出來的溫柔氣息，也如出一轍，這讓沈易對顧爸爸本能地多了一些親切感，恐懼、膽怯、緊張的心情，沒有再向他侵襲過來。

    沈易很放松。

    藏在心底的愉悅的情緒，開始再次生長，這讓沈易忍不住勾唇嘴角，淡淡地笑了。

    看到沈易的笑容，顧億恒安了心，覺得一切都在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fā)展。

    —

    由于午飯吃的比較晚，而且這會兒的時間又還挺早，還不到七點鐘，所以這頓晚飯，顧億恒也吃得不多，在吃掉一碗飯后，就停下了筷子，覺得飽了。

    這樣一來，沈易吃得小半碗飯，就沒有顯得特別少。

    沒有讓顧媽媽再多擔心。

    其樂融融地吃過飯后，沈易的狀態(tài)還很好，他主動提出了幫忙洗碗。

    “那我也去�！鳖檭|恒一聽，跟著站了起來。

    “那就交給你們了�！鳖檵寢屗砷_手，任由顧億恒接過手去，拿起收拾好的空碗筷進了廚房。

    不過，她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廚房外又站了一會兒。

    她安靜地注視著不遠處并肩站在水池前的兩人，看著他們互相之間的默契和自然，看著自家兒子表現(xiàn)出來的體貼和本能的關懷，半晌后，微微笑了起來。

    他們可以一直都好好的。

    她能夠相信了。

    洗完了碗筷，沈易抱起吃的肚子滾圓的仙人掌，準備回家了。

    顧媽媽和顧爸爸這次過來，是來看望顧億恒的，肯定有不少的話想對顧億恒說，他是個外人，繼續(xù)留下，并不妥當。

    見沈易要回家，顧媽媽和顧媽媽都站了起來，把他送到了門口。

    顧媽媽看著他，又叮囑說：“以后有空的話，記得和小恒一起過來玩，我們都很歡迎你�！�

    顧爸爸也對沈易笑著，然后對他頷首。

    “……嗯�！鄙蛞讻]有拒絕。

    這一個小時的相處，無論是顧媽媽還是顧爸爸，都讓他覺得很溫暖，沒有任何不適。

    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樣。

    被他們包圍著，沈易能覺得自己被重視，也被愛護著。

    他有些期待，能和他們再見面。

    第66章

    目送沈易回到了家，

    顧億恒才把門關上，重新回到客廳，在顧爸爸和顧媽媽對面的沙發(fā)坐下來。

    他打算要和自己的父母，開誠布公，好好地談了一次。

    因為顧爸爸和顧媽媽都已經知道了，

    所以顧億恒沒有再顧慮，

    直接向他們坦白了和沈易在一起的事。

    之后，他斟酌了會兒，

    又告訴了他們，

    沈易是一名抑郁癥患者。

    與此同時，

    他也認真地和他們說起了喜歡上沈易的這個過程。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一直到今天，

    中間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顧億恒都還記得。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說故事一樣，將每一天發(fā)生的每一件小事，

    每一天看到的沈易的一點點進步，都如數(shù)珍寶一樣的，一一告訴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回憶著和沈易相處的點滴，

    顧億恒的眼神十分溫柔，滿的即將溢出來，

    他在說話時，語氣也非常柔和，仿佛這樁樁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他而言，都是最為重要的大事一樣。

    記憶猶新。

    顧爸爸和顧媽媽看著顧億恒，聽得認真，中間也沒有開口，打斷顧億恒的話。

    偶爾對視一眼的時候，他們能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

    ——真好，他們的孩子成長的如此溫柔、細心、開朗，能夠像一顆小太陽一樣發(fā)光發(fā)熱，能為走在黑暗里的人帶去溫暖和救贖，他們很欣慰。

    他們的孩子，是個有擔當，有勇氣的孩子。

    他們，不再需要擔心他了

    。

    他已經成長到能夠承擔得起“愛”這個字中藏著的責任了。

    他們，可以完全放手了。

    這一個小時里，顧億恒的話語幾乎沒有停下來過，他一直在說，說了很多很多。

    讓顧爸爸和顧媽媽觸動不已。

    在最后，顧億恒又告訴顧爸爸和顧媽媽，沈易有在接受治療，也很努力地在進步，在生活。

    他和沈易，可以好好的。

    也一定會好好的。

    他們不需有顧慮，也不需要要擔心他，可以放心的。

    看著自家兒子說完這些以后，帥氣的臉上掛著一絲期待的樣子，顧爸爸和顧媽媽都笑了。

    笑完以后，顧媽媽又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小恒，其實小易的身體狀況，我和你爸爸多多少少都有猜到一些，他一直沒有打算隱藏，也并不會隱藏，但他是個好孩子，我們都看得出來�！�

    “不否認，我之前是有過擔心的，我擔心你們萬一走不長久，以他的情況，一定會受傷，或許還會發(fā)生什么無法彌補的事情，而小恒，你也會自責……”

    “但是后面，我看到你和小易的相處，看到你們都把彼此放在了心上，互相珍惜和喜歡……還有，你現(xiàn)在的這些話，都讓我能放心了，我和你爸爸，都放心了�！�

    彎起眉眼，顧媽媽又笑了起來，繼續(xù)說道：“你從小就是一個獨立的孩子，每一件事，都完成的很好，從來不需要我和你爸爸為你操心和擔心，至今為止你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大概就是在高三畢業(yè)后，跟我們坦白你的性-向，而我和你爸爸的擔心，也是從那時候才開始的�！�

    “因為這條路它一點都不好走，布滿荊棘，這一路上，你會遇到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它們也許會令你痛苦不堪，也許會令你難以忍受，而你唯一能做的，只有披荊斬棘，努力戰(zhàn)勝它們�！�

    “小恒，你已經走了一條很艱難的路，而你現(xiàn)在喜歡上的人，會令你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走得更加辛苦……站在父母的立場上，我們本來應該阻止你的，可是你已經成長成了一個很優(yōu)秀的大人了，我和你爸爸，已經能夠完全放心了，所以，我們相信你，也祝福你�！�

    握住了顧媽媽的手，顧爸爸笑了笑，也說：“小恒，你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我和你媽媽是注定無法一直陪伴著你的，我們會先一步離開，因此，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找到一個喜歡的、愛的人，一起牽手走下去，而你已經現(xiàn)在找到了，所以，我們會給你的，也一定是祝福�！�

    這一席話，抹去了顧億恒心頭的最后一絲不安，真真正正的，徹底放下了心。

    站了起來，他一步一步走到顧媽媽面前，彎腰抱了抱她，然后，他又和顧爸爸相視笑了起來。

    —

    顧爸爸和顧媽媽沒有待到很晚，九點半左右，就準備離開了。

    顧億恒將他們送到了樓下，又替他們攔了車。

    上車前，顧媽媽忍不住再次嘮叨，又交代了顧億恒一次，讓他一定要多回家看看，然后，也要把沈易一起帶上。

    顧億恒一一應下，目送他們離開后，才上了樓。

    伴隨著激動和欣喜的心情，顧億恒覺得心底有花，正在一朵朵綻放。

    他很想和沈易分享這份喜悅。

    想分享喜悅，也有很多話想跟沈易說，于是顧億恒在洗完澡換了一身居家服后，就又牽著灰兔，敲響了沈易家的門。

    沈易還沒準備睡，此時正抱著仙人掌，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上次沒看完的《夏目友人帳》。

    聽見門鈴響起，他稍微愣了愣，隔了十幾秒，才站起來去開了門。

    開門后，他又側過身，讓顧億恒進來。

    “……叔叔和阿姨，回去了？”沈易問。

    “嗯，剛剛送他們回去�！�

    “哦�！�

    沈易歪了歪頭，自然地將腦袋緩緩靠在顧億恒的肩上，又重新看向電視的方向，繼續(xù)看了起來。

    就著這個姿勢，顧億恒偏頭輕輕親了親沈易的頭頂，又拿過了沈易的手，手掌向上，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自己張開五指，覆蓋了上去。

    十指相扣。

    之后，似乎是被情節(jié)吸引，沈易和顧億恒都沒有再說話，就這么依偎著，安靜地看著電視。

    二十幾分鐘的劇情，很快就播完了。

    看著電視上已經開始播放片尾曲，顧億恒才開了口，說：“易易，我有話，想跟你說�！�

    “想說，什么？”沈易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顧億恒。

    顧億恒低下頭看他，緩聲說：“易易，我爸媽他們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沈易怔住了，反應過來后，立即恐慌了起來，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角，臉色蒼白了幾分，他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嘴巴無論如何，都張不開。

    說不出來話。

    也問不出來任何問題。

    這大概大腦為了保護他，做出的最本能反應，害怕問出來后，會得到他無法承受的答案。

    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好一會兒，沈易才覺得找回了聲音，磕磕巴巴問道：“那、那他們……”

    “別擔心，易易。”

    顧億恒伸長手，搭在沈易的肩上，順勢將沈易半攬進了自己的懷抱里，然后又低頭再次親了親他，溫柔說道：“沒關系的易易，他們都很喜歡你，也接受了我們在一起�！�

    被擁抱著，又能清晰地聽見顧億恒的心跳聲，沈易的情緒最終沒有爆發(fā)起來，只是他的臉色還是白的過分白：“可是，我……”

    他，有病啊……

    如果知道了他是一名重度抑郁癥患者，他們還會這么坦然地接受嗎？

    會嗎？

    大概，不會的。

    但是，或許呢？

    衣角，已經被沈易用力揪到都變了形。

    而他手背上的青筋，也都能看見了。

    “易易�！鳖檭|恒察覺到了沈易的情緒變化，連忙喚了沈易一聲。

    之后，他又拉開了沈易用力揪著衣角的手，將它溫柔地包進了自己的掌心里，緊緊握著。

    注視著沈易，顧億恒放柔了語調，告訴他道：“易易，我的父親，其實是一名醫(yī)生，而我的母親，是一名律師，因為工作需要，他們會比很多人都要細心，他們已經察覺出來你生病了，并且大致猜到了，但是，他們都沒有反對，而是接受了、認可了我們在一起�！�

    “接……受了？”

    沈易的大腦還有些昏沉，令他看起有些來呆呆的。

    顧億恒認真點了點頭，眼里帶著笑意：“嗯，他們希望我們能夠好好在一起，也希望下次我回去的時候，可以把你一起帶回去。”

    “真的……嗎？”

    “真的！”

    沈易的眼淚，忽然沒有任何征兆地掉了下來，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但雖然是在哭，可是他的心情，卻是愉悅和歡喜的。

    這樣的情緒，大概就稱作喜極而泣。

    沈易以前，從來沒有感受到過。

    即便是外婆還在世的時候，他也沒有體會過這樣巨大的喜悅。

    仿佛他的世界，在這一刻里，忽然灑下了大片大片的陽光，將原本還存有的黑暗，全部被驅除地干干凈凈，再沒有一絲殘余。

    顧爸爸和顧媽媽的認同，讓他得到了最完美的治愈。

    “別哭了，易易�！鳖檭|恒抬起手，輕輕捧起了沈易的臉，指腹摩挲著沈易的臉，替他擦去了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