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怎么突然變好了？
不過，管他是因為什么原因，有變好的話，就好。
變好了，就意味著正在恢復(fù)。
那他就不用再擔(dān)心沈易有一天會發(fā)病自-殺，一個人死在外面沒有人知道了。
好像，不用找沈易了。
也沒必要，再繼續(xù)待在這里了。
沈文杰把手抄進口袋里，準備要離開。
然而在走到林雯旁邊的時候，他又停下，偏過頭氣呼呼地瞪了一眼林雯。
“白癡。”
林雯評價完，還順便送了沈文杰一枚白眼。
“你！”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好男不跟女斗，沈文杰才稍稍壓下一些憤怒，“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話落，重重地邁步走人。
路過沈易的時候，沈文杰想了想，又停了停腳步，此地?zé)o銀三百兩地開口解釋：“我今天純粹是路過這里，順便上來的，你別想太多，以為我是專門來找你的，我才不會的。”
維持了一把自己的傲嬌人設(shè)，沈文杰才放下了心，繼續(xù)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按下下樓鍵。
電梯才剛剛下去，沒那么快上來。
沈文杰的一番自說自話，沈易好半晌才消化完，但還是沒明白沈文杰為什么會來，于是轉(zhuǎn)身不解地詢問道：“……你，來找我，有事？”
沈文杰回答說：“沒事，我就是路過這里，口渴了，順路上來找你要口水喝�！�
說完以后，他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這個借口真是太假了，于是又板起臉，連忙補救：“我今天出門太急了，沒帶錢包�！�
“……”
這個補救，并沒有補回來多少，反而更假了。
沈文杰簡直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旁邊的安全通道里。
早知道，他和超市老板續(xù)完合約，就應(yīng)該直接回去的。
沒事上來做什么呢？
上次生日宴之后，沈易的情況好不好，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啊。
沈文杰皺著眉，懊惱到不行。
而圍觀了全程的其他三人，顧億恒和林裴還好一點，林雯已經(jīng)忍不住捂著嘴笑了。
沈易還是茫然的，他只是看著沈文杰。
沈文杰沒再說話，他覺得丟臉死了，十分煩躁地又伸手按了一次按鍵，過來幾秒鐘，電梯才終于上來。
電梯門一開，他立刻就走了進去，然后按下關(guān)門鍵。
多虧了沈文杰，氣氛總算輕松了下來。
顧億恒看了看林裴和林雯，說：“都先來我家吧，我和易易剛從超市回來，東西都還提著呢，而且也還沒有吃晚飯，先等我們把東西放下，吃完晚飯，再說其他的事情吧�！�
“好�！绷峙狳c了點頭。
顧億恒笑了笑，然后拿起鑰匙開門。
門一開，仙人掌和灰兔就瞬間跑了出來，全部圍著沈易轉(zhuǎn)了起來，等轉(zhuǎn)完了，又都心滿意足地拿到了摸摸，灰兔才回到顧億恒身邊，用大腦袋蹭了蹭顧億恒。
顧億恒放下烤箱，也摸了摸它。
沈易把東西放在玄關(guān)后，有些猶豫，他是不是先回家比較好？
林裴，有事要和顧億恒說。
他會打攪他們的。
還是，先回家吧。
仙人掌站在沈易腳邊，仰著頭看著沈易，歪了歪頭，小聲地“汪”了一聲，有點疑惑。
——沈易爸爸，我們不進去嗎？
沈易彎下腰，把仙人掌抱了起來。
顧億恒聞聲回頭，見沈易還站在門外，就問：“易易，你怎么了？”
沈易一下一下摸著仙人掌的毛發(fā)，遲疑了一會兒，小聲地說：“我……先回家了�！�
顧億恒以為是林雯的出現(xiàn)，讓沈易不太自在了，于是想了想，點頭說：“那等我做好晚飯，就過去找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沈易垂著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灰兔大概知道了沈易不進來，要帶著仙人掌回家了，再一次吧嗒吧嗒跑出來，圍著沈易轉(zhuǎn)，尾巴搖啊搖的，顯然舍不得沈易和仙人掌走。
顧億恒揮揮手，說：“回去吧，我看你進門，我再關(guān)門。”
蹲下抱住了灰兔，顧億恒對沈易笑著，然后一直站在門口，直到沈易回了家，他才關(guān)上門。
第45章
回到家，
關(guān)上門，一切的聲音都被隔絕在了門外。
家里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
沈易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又把家里的燈全部打開。
亮起來的家里，還是有些冷清的過頭。
今天一天，
沈易都一直和顧億恒在一起，
當(dāng)習(xí)慣了身邊有一個人能說話、能依賴之后，總會不愿意分開的。
誰都是一樣的。
抑郁癥患者的情緒的變化，
其實很微妙，
只要一點點小事，
就能觸及到那個點，
瞬間跌落下來。
現(xiàn)在的沈易，
就是這樣。
本來好好的心情，
又頃刻掉了下來，覺得心里有點堵，不怎么舒服。
人也忽然覺得很累了，
不想動，只想躺著。
想躺下，但沈易卻沒有再像以前，
真的去躺下。
他站在原地，一次次做著深呼吸，
又緊緊的抱著仙人掌，努力想要克服這種懶散到不行的狀態(tài)。
他不愿意，這么妥協(xié)，
因為一旦真的躺下，他的情緒只會越來越低落，積攢到最后，再一次爆發(fā)起來。
他能夠察覺，潛藏在心底深處的病魔，正在蠢蠢欲動。
沒關(guān)系的，能過去的。
沈易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又費力地去想今天做得每一件事情，和自己說，都做到了。
對了，糖果。
沈易從口袋里把顧億恒送給他的彩虹糖拿出來，緊緊抓在手里。
仙人掌也察覺到了沈易的心情，抬起腦袋去看沈易，圓圓的眼睛很亮，它輕輕地動了下，伸出舌頭，一下一下輕輕地舔著沈易的手。
“汪~”
——沈易爸爸，不難受。
沈易抿著唇，低下頭看了看乖乖待在自己懷里的仙人掌，感受著手背傳來溫?zé)釢駶櫟奶蝮拢挠辛艘稽c動力。
他朝小陽臺走了過去，又把陽臺的燈打開。
小陽臺上，每一盆植株都長得很好，在顧億恒的幫助下，沈易沒有把它們養(yǎng)死。
甚至，另一邊種了蔬菜的花盆里，也都長出了一丟丟的嫩芽兒。
嫩芽兒還很小，也很脆弱，可是看它慢慢長出來，再慢慢長大，卻讓種植的人，充滿了成就感。
沈易把懷里的仙人掌放下，蹲在旁邊，專注地盯著這一盆盆的嫩芽兒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沈易就入了神，他開始認真地想，它們長大以后，會是什么樣的？
應(yīng)該，和一般的蔬菜，沒有差別吧。
植物和仙人掌，都是治愈的。
沈易在小陽臺植物的包圍下，在仙人掌的陪伴下，心情漸漸恢復(fù)了過來，之前鋪天蓋地的疲憊感，也一點點散去了，什么也沒有剩下。
沈易的心里不堵著，整個舒服了不少。
然后，他又繼續(xù)在小陽臺待了幾分鐘，才站起來回到客廳。
把電視打開，沈易找到了一個綜藝，抱著仙人掌窩在沙發(fā)上看了起來。
由于時常陪著沈易看電視，仙人掌自己也愛上了看電視，這會兒它乖乖窩在沈易的懷里，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的電視機，它仿佛是真的什么都看進去了一樣，在節(jié)目里mc拋出一個個笑點的時候，尾巴會搖地很歡，偶爾還會發(fā)出“汪汪汪”地應(yīng)和聲。
沈易摸了摸它，也在認真的看。
自從上一次，他看節(jié)目的時候能夠找到笑點了，后面每一次看電視，他總能笑一笑。
盡管能夠笑起來的次數(shù)不是特別多，一整期下來，最多也不超過三次，但和以前相比，已經(jīng)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沈易知足了。
他要的，本來就不多，只要每天都能有一點點的改變，就很滿足了。
而現(xiàn)在，他每一天都有在轉(zhuǎn)好。
—
這一邊，顧億恒家里。
林裴和林雯進來后，顧億恒請他們坐在沙發(fā)上，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就又自己去忙了。
因為彼此都很熟悉了，也就沒必要那么客套了。
淘米的時候，顧億恒順便看了下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很晚了，來不及好好做幾道菜了，于是想了想，決定做成雞肉蓋飯，再加一道蔬菜湯。
這樣方便，也簡單。
林裴心里有事，是坐不住的，他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就再也坐不住，干脆站起來，走進了廚房。
林雯本來也想進去幫忙的，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留下來陪灰兔玩。
林雯猜得出來，她哥和顧億恒要談的事，肯定跟沈易有關(guān)，盡管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棄顧億恒了，但這么長久的喜歡，不是說放就能放的，所以，她就不去聽了。
顧億恒見到林裴進來，就順便問了一句：“你和林雯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也煮你們的份？”
“不用了，我和小雯是吃過飯才來的�！绷峙峥戳丝此�，說：“我來幫你吧，兩個人會快一些�！�
說著，他就挽起袖子，走到顧億恒身邊，準備幫忙。
顧億恒猜到了林裴的想法，就也沒有拒絕，他把青菜交給林裴洗后，先開了口：“你想跟我說什么？”
林裴低頭洗著菜，沉默了一會兒，問：“小易他，是抑郁癥？”
幾秒后，他又再次開口說道：“小幺，你別瞞著我，小雯已經(jīng)把醫(yī)生說的話都告訴我了，我猜得到，我知道你的顧慮，但你放心，我不會的，不會對小易說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的情況，然后找到合適的方式，和他相處，再盡我自己的全力，想辦法幫他�！�
聞言，顧億恒看了林裴好半晌，才緩聲說道：“嗯，易易是患有抑郁癥�！�
顧億恒本來確實是不愿意說的，就像他最開始和林雯說的，這是沈易的隱私，除非沈易愿意告訴林裴，可是現(xiàn)在看來，林裴自己已經(jīng)猜到七七八八了，過來找他，也只是做一下確認。
無論他說不說，林裴都知道了。
“果然是這樣啊。”
隔了一會兒，林裴又問：“小幺，你知道小易是什么時候患上抑郁癥的嗎？明明以前，他還好好的……”
說到這里，他忽然停了下來，找了塊干凈的布擦了擦手，又掏出手機，查詢了一下關(guān)于抑郁癥的癥狀，看完后，他閉了閉眼，眼里的自責(zé)越發(fā)明顯。
顧億恒看著他，問：“怎么了？”
重新開口，林裴輕聲告訴顧億恒：“小易他，或許很早之前就生病了，只是我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原來很早以前，沈易就明顯表現(xiàn)出來過癥狀了——
時常情緒低落，對不熟悉的人本能地排斥和緊張，會坐立不安，敏感、細膩，不愛說話，不喜歡和人接觸，思維也遲緩很多……
這些，都是那么典型的。
是他不夠細心，明明都看在眼里，卻始終沒有發(fā)覺沈易生病了。
算什么朋友啊。
林裴忍不住一遍遍地責(zé)怪自己。
盡管沒有說出什么安慰的話，但顧億恒也體貼地轉(zhuǎn)移的話題，問了其他的事，讓林裴暫時放下自責(zé)的心，不陷在里頭。
他說：“林裴，你能跟我說一說，易易以前的事情嗎？”
從深深自責(zé)的狀態(tài)里走出來，林裴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
雖然已經(jīng)過去好多年了，但他都還記得，甚至有些印象深刻的事情，他還覺得仿佛發(fā)生在昨天。
“上學(xué)的時候，小易沒有住校，也沒有參加軍訓(xùn)，跟班級的同學(xué)都不熟悉，他很安靜，不愛說話，總是一個人待著，表情也很少，大部分都是木著臉，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很難相處�！�
“我會和小易熟悉起來，其實是因為一次意外，那時也是國慶，我正準備回家，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小易抱著一只流浪貓，呆呆地站著，他懷里的貓大概是受傷了，有點血跡染在了他袖子上，而他的表情，特別茫然，仿佛不知道該怎么做�！�
“然后，我和小易一起把流浪貓送到了寵物醫(yī)院，看它被治療好，又被一個好心的人收養(yǎng)，差不多是在這個過程里，我和小易，才慢慢熟悉的起來�！�
“和小易熟悉起來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不是很難相處，而是不會和人相處，有點社交恐懼癥，遇見不太熟悉的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會下意識后退，好久，才想出一個回應(yīng)�！�
“從大一到大三，我和小易一直都是朋友，小易也只有我一個朋友。我經(jīng)常拉著小易一起做事，想讓他能夠多交一些朋友，開朗起來，不過每一次，效果都不太好，他說話做事，都有一點緩慢，很少有人有耐心去等。說起來，那時候，還有女生傳我們是一對……”
“后來大三快結(jié)束的時候，小易的外婆因為胃癌去世了，葬禮之后，他就直接辦了休學(xué)，我再沒有見到過他，一直到上一次，在寵物醫(yī)院，才又看到他……”
林裴的聲音變低，皺了皺眉，“三年不見，小易變了很多，更瘦更憔悴了，我一直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直到，小雯告訴了我……”
沉默了半晌，林裴又對顧億恒笑了一下，說：“其實，在醫(yī)院見到你和小易在一起的時候，我完全沒想到，小幺你會那么巧，也認識小易，而且小易看起來，把你當(dāng)做了朋友�！�
顧億恒的眼神很溫柔：“可能是緣分吧，我和易易成了鄰居�！�
林裴的眼神有些復(fù)雜，他遲疑了一下，問道：“小幺，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小易？”
顧億恒沒有隱瞞，直接承認了：“我是喜歡易易�！�
“嗯。”林裴點了一下頭。
實際上，他上一次在寵物醫(yī)院看見沈易和顧億恒的時候，就隱約猜到了，他和顧億恒同宿舍住了一年，關(guān)系又比較好，也算是了解顧億恒了。
盡管顧億恒確實一直都很暖，也對誰都很好，但他對誰好，都有一個基本的尺度，從來不會超過，絕不會像對待沈易那樣的體貼和關(guān)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