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有件事要說……”謝儀舟小心翼翼開口,“要不……先停一停?”
林喬騙過臉瞧了瞧她,勒停馬車,問:“什么事?”
謝儀舟抿了抿干澀的下唇,聲音很低,底氣不足道:“……你還記得最早餓死鬼打算怎么對付方震嗎?”
“當然記得!”林喬道。
餓死鬼心黑手狠,原計劃是等方震等人尋來時,將人引入屋中,落了鎖燒死,一了百了。
謝儀舟覺得太殘忍,也怕引來官府與謝家的注意,沒同意,決定離開上漁村,另尋落腳處。
“合該這樣做!”過去那么久了,林喬想起這個主意依然振奮不已。
“你先別急。”謝儀舟按住他,深吸氣,鼓足勇氣,聲音輕緩而堅定地說道,“方才在那個斜坡下,我一個人想了很多……”
她想了許多人。
其中有她的生父生母,那兩人選擇胞弟而非她,本質是在為他們自己考慮。
還有周琦,其實周家是沒必要勾結叛賊的,被江景之清算舊賬,他們失去的只不過是現(xiàn)有的權勢與財富。
可為了保全這些,他們寧愿冒險與叛賊為伍。
同理還有宣王。
他在京中無權勢,若是不想被卷入朝堂斗爭,為什么不遠離京城去個清幽偏僻的地方做個閑散王爺呢?
明德帝也一樣,他為什么不干脆主動讓賢,退而做一個清閑王爺,非要殫精竭慮地治理江山?
不說好壞,單論動機,他們每個人都有其余的選擇,但最終選擇的都是最有利于自己的那個……
換個說法,他們的選擇都是去爭取更好的,而非自我回避。
包括謝啟韻,她不堪蘇大表哥的拖累,想的也是限制他的行為。
江景之就更明顯了,從他想出的對付方震的手段,到他放出消息逼得宣王不得不背水一戰(zhàn)……他簡直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從不屈服。
謝儀舟把她的感悟零散地說了一遍,問林喬:“你能聽懂我是什么意思嗎?”
林喬皺著眉,嚴肅地深思了會兒,道:“聽不懂,完全不懂!”
謝儀舟:“……”
她轉向林研,林研眨著眼睛問:“春花,你是想留在京城了嗎?”
謝儀舟很是難為情,緊緊攥著手指,低著頭,閉眼說道:“……是。”
王惠卿質疑過她是不是想做太子妃,并明確提出她這樣做有連累謝府的風險,說她不合適,勸她放棄。
羅啟明則堅定認為是她為了太子妃的位置殺了宋黎杉,認為她想做太子妃是為了報復父母。
謝儀舟的確很喜歡江景之,也愛聽他說官員們的奏折、事跡……
她喜歡與江景之在一起,江景之也喜歡她,既然兩情相悅,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獲得至高無尚的地位,她為什么要為了躲避他人而放棄?
為什么不能是她不想看見礙眼的人,將人攆出京城呢?
就像江景之對待謝長留與王惠卿那樣。
她又不虧欠任何人,為什么不能像他們一樣大膽地去爭取自己想要的,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
“你想留下了?”林喬極其震驚,往車廂里一撲,瞪大眼睛問,“你想留下?你不要遠離謝家了?你不要自由了?”
謝儀舟明眸直視著他,道:“江景之喜歡我,我可以去做太子妃,等我做了太子妃,就是謝家來仰望我,看我臉色做事了�!�
——這是羅啟明揣測過的她的意圖,并為她提供了能夠醫(yī)治謝問封雙腿的方子,那張方子現(xiàn)在還在謝儀舟身上,先前她忘記交給謝問封了。
現(xiàn)在謝儀舟覺得羅啟明的話很有道理,可以實施。
至于自由……
“限制我自由的從來都是我爹娘,而不是江景之�!�
除了最初雙方互相試探的階段,江景之從未限制過謝儀舟的行為,即便不贊同她做餌引出周琦的行為,他也未加以阻攔。
他性子討厭,但自由恣意,從未想過拘束謝儀舟。
“所以……”林喬結結巴巴道,“你、你真的要留下,要與餓死鬼在一起?”
謝儀舟在他的目光下鄭重點頭,“是,我決定了,我不要離開他了�!�
林喬沉默了會兒,確認她真的改變了主意,突然扭頭崩潰地撞起車壁,嚇了謝儀舟一跳。
“你怎么了?”
林喬不答,“砰砰”撞了幾下,轉過身來,抓著謝儀舟的雙肩猛搖。
“你就不能早點回心轉意嗎!早點這么想不好嗎!我的榮華富貴啊!我的平步青云!”
“哥哥,別搖春花了,她快被你晃暈了……”
林研出聲制止,林喬這才放開了頭暈眼花的謝儀舟,悲切地仰天吶喊:“蒼天啊,你劈死我吧!”
嚎叫完,他一頭撞上車壁,絕望地閉眼倒下,一動不動了。
“他……怎么了?”謝儀舟扶著暈眩的額頭問。
林研道:“哥哥以為你決計要走,計劃找到你之后,制造出你意外死在叛賊手上的假象,這樣你就能徹底離開謝家,也能避免餓死鬼掘地三尺地找你�!�
裝死徹底消失,是江景之最初為謝儀舟準備的徹底擺脫謝家的方式,被林喬學了過去。
“我和哥哥先發(fā)現(xiàn)的墜星猊,立即跟上來了,侍衛(wèi)們稍微落后,哥哥方才大約是對那兩具尸體做了什么,好誤導后面的侍衛(wèi)�!绷盅胁恢唧w的,說罷推了下倒地裝死的林喬,“哥哥?”
林喬面如死灰地坐起來,懨懨道:“
我把羅啟明倆人扔河里了,還在水邊放了你的鞋�!�
謝儀舟:“……”
她左腳的鞋子是遺落在了斜坡里,因為周圍太黑,又怕叛賊追來,所以沒有去找,誰知道被林喬撿去了。
這不是在營造她掙扎落水的假象嗎?
江景之發(fā)現(xiàn)后,一定會沿著河水搜查,會找到那兩具尸體……他還真有可能會以為她落水淹死了!
他得多難過啊!
謝儀舟想過要走,可從來沒想過假死騙江景之讓他難過的!
她自從進了車廂就放松了下來,由著林喬趕車,沒管他做了什么了。這會兒知曉了原委,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畢竟林喬是真心地在為她考慮。
“侍衛(wèi)肯定已經(jīng)查到了,等餓死鬼知道是我從中作梗,他一定不會再重用我!我前途盡毀!”林喬抱頭哀嚎,不敢面對現(xiàn)實。
林研瞧著面前一個愁眉苦臉,一個遺憾痛苦的倆人,“呃”了一聲,提議道:“要不咱們現(xiàn)在回去?興許侍衛(wèi)還沒找到河邊,沒有稟報給餓死鬼呢�!�
謝儀舟略一思索,忙不迭道:“好!”
沒有坦白心底話之前,她很沉著冷靜,坦白并沒有遭到反對后,她變得格外急切。
她想快點見到江景之,親眼看他是否完好,也想與他抱怨一下,告訴他是他連累她被宣王爺針對……
“快走!”謝儀舟推著林喬,“別嚎了,快點回去……對了,我計劃離京這事千萬不能讓江景之知道!他那么難纏,若是知曉了這事,我就永無寧日了�!�
“嗯�!绷盅胁患偎妓鞯卮饝�。
林喬還沉浸在可能錯過的榮華富貴里,哀嘆一聲,在兩人的催促下一邊往外挪,一邊叮囑:“萬一這事沒能瞞住被餓死鬼知道了,春花、謝儀舟,你可千萬要記住我是為了你才背叛餓死鬼的,你以后千萬要罩著……”
“知道了,不會忘了你的�!敝x儀舟回答著他。
她衣裳臟了,鞋子也丟了一只,又出過冷汗吹了寒風,冷得直打哆嗦,但是心底很熱、很輕,像是起了一團火,也像漂浮在云端。
謝儀舟迫不及待地想來到江景之面前,撲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他!
她等不及了,顧不得外面的風雪,打開了車窗往外眺望。
黑夜即將過去,天色微微轉亮,視野較前好了許多,依稀能看見野地里遍地白茫茫。
廣闊的視野令人心胸開闊。
謝儀舟深吸一口帶著凜冽的寒風,見馬車還沒駛動,催道:“還磨蹭什么?快走啊,當心被那小心眼的人發(fā)現(xiàn)了�!�
“你、你……”林喬的聲音哆哆嗦嗦傳過來,“……小姐,你自己來、來看吧……”
謝儀舟聽他聲音驚懼,以為是宣王爺那邊的漏網(wǎng)之魚追來了,心尖一震,慌忙往前撲去,來到林喬身邊,猝然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形頎長,佇立在車廂門口,背后映著灰蒙蒙的天空與漫天飛雪,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又站了多久,手中還握著一只染了污血的鞋子。
……
謝儀舟猛抽一口涼氣,與林喬一樣,僵住不動了。
第54章
“睡吧�!�
看見江景之的剎那,
謝儀舟呆住,下一刻,迅速回想自己與林喬兄妹都說了些什么。
說過的話和潑出的水一樣,
不僅收不回來,還不記得具體多少。
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說過要離京的事,并且再三提醒林喬一定要瞞著江景之。
江景之一定聽見了,
他肩上都有積雪了,
定然在車廂外站了很長時間。
完了。
謝儀舟心知不好,從呆滯中回神后,不知道要怎么面對這尷尬的場面,只能假裝還在震驚中,
隔著風雪愣愣望著江景之,一動不動。
她把打破沉寂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旁邊的林喬身上,
誰知林喬與她有著同樣的打算,也跟入定了似的,半天不見動作。
最終是江景之揚了揚手中鞋子,問:“不冷嗎?”
他才說完,謝儀舟就打了個寒顫,
沒忍住縮了縮腳。
她所在的馬車是羅啟明駕駛的那輛,
車廂里什么都沒有,她僅著羅襪的腳原本是藏在衣裙里面的,因匆忙湊過來,
露在了外面,已經(jīng)冷得快沒知覺了。
好冷!
謝儀舟很想這樣說,
但江景之的聲音、神情都太平靜,太反常了,
就像完全不知道她要離開他并已經(jīng)付出實踐一樣。
這讓謝儀舟心虛,不敢大聲說話。
“有點……”她小心斟酌著語氣回答。
江景之依舊平靜,往前踏出一步,幾乎到了謝儀舟正前方,然后掃了眼旁邊還在裝愣的林喬。
林喬打了個激靈,立即有眼色地縮進車廂里。
他再向著謝儀舟張開雙臂。
謝儀舟下意識朝著江景之挪動,兩手搭上了他的肩,就要撲過去,硬生生忍住了。
隔著飛舞的雪花望著江景之黑沉沉的眼眸,她小聲問:“……萬一待會兒你突然暈倒……”
在抱著她的時候暈倒,豈不是很丟臉?
“那就一起丟臉�!苯爸�。
“……行吧�!�
謝儀舟只能陪他賭一次了,不賭不行,江景之太反常了,這時候她不敢拒絕他。
謝儀舟暗暗吸氣,往前一傾,撲到了江景之懷中,被穩(wěn)穩(wěn)接住。
她冷得四肢不大靈活,撲過去時鼻尖從江景之臉頰擦過,有淡淡的冷香與溫熱的感覺,這讓謝儀舟心底一熱,埋藏在深處的念想重新出現(xiàn)。
她的臉緊緊貼在江景之臉頰上,感受這那股溫暖,用力地摟住了他。
“哼。”江景之像是冷哼了一聲,謝儀舟想偏頭看他的表情,剛松了勁兒,被他箍著腿彎顛了顛,身子晃動了一下,她立刻重新抱緊江景之。
江景之抱著她走向另一輛馬車。
謝儀舟這才發(fā)現(xiàn)她與林喬、林研三人的警惕心有多差。
車廂外有人站著他們沒發(fā)現(xiàn)也就算了,前方的道路被馬車、侍衛(wèi)堵死了,他們也沒發(fā)現(xiàn)……
事情的好壞是需要對比的,比如倘若她沒有自己想通了改變主意,而是順著林喬的假死計劃帶著他二人連夜離開,再被江景之追上……
這么一想,現(xiàn)在的情形就不是那么難以令人接受了。
謝儀舟十分樂觀地被江景之抱到另一輛馬車上�!f幸,江景之沒在這時候帶著她一起暈倒。
這輛馬車比羅啟明那輛寬敞,也更暖和,里面燃著暖爐,矮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茶水。
謝儀舟先從馬車上摔下來,再跌在草地上,又淋了很長時間的雪,衣裙又臟又濕,她還在猶豫身上是否太臟,江景之已經(jīng)坐好,一拖一拽,把謝儀舟拉進懷中。
寬大的狐裘裹在了謝儀舟身上,她忙道:“臟……”
“也是�!苯爸馑恼f法,隨即道,“那就把衣裳脫了�!�
說完他的手探進了狐裘,來到謝儀舟腰間,謝儀舟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聽“撕拉——”一聲,她身上的衣裳松動了。
她嚇了一跳,驚悚地按住江景之的手。
車廂里的門窗合上后,微明的天光與燈籠都被阻隔在外,車廂里僅有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散發(fā)著幽弱的微光。
江景之的眸子在明珠微光的映襯下,幽暗地注視著謝儀舟,道:“你不是要做太子妃嗎?都太子妃了,還怕被太子脫衣裳?”
謝儀舟:“……”
果然是聽見了。
謝儀舟默默松開阻攔他的手。
……倒不是怕……那天她裝病,江景之也曾為她脫去外衣,但那時候的他動作輕柔,與現(xiàn)在粗魯?shù)乃撼锻耆煌?br />
衣裳的撕裂聲,會讓她有些緊張。
江景之不管她怎么想,說完話繼續(xù)撕扯,扯過外衣,又去撕她外裙。
期間謝儀舟受不住這刺激,沒忍住扭著身子躲避,被他在腰下拍了一巴掌,立刻面紅耳赤地老實下來。
到最后,謝儀舟身上只剩下一層單薄的內襯,她裹在狐裘里,臉貼在江景之肩上,余光瞟向腳邊亂糟糟的衣裙。
正羞澀,江景之的手又探入狐裘下,擒住了她的腳踝。
謝儀舟心尖一顫,猛地縮腳,被他用力扣住捏了一把,酥麻感自腳踝散播開,謝儀舟臉一紅,十指用力抓緊了江景之的肩膀。
江景之跟故意的一樣,謝儀舟反應越大,他力氣就越大,謝儀舟一停止反抗,他自己停了會兒,就放輕力氣,繼續(xù)他的目的了。
他把謝儀舟僅剩的另一只鞋子和腳上的羅襪全部褪去。
謝儀舟坐著他腿上,光著的腳縮在寬大暖和的狐裘里,隨著馬車的顛簸晃動著,晃了沒幾下,溫熱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腳心,一只手并著抓住她兩只腳,輕輕揉動著。
她的腳太冰涼,反襯得江景之的手格外的灼熱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