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臉這樣紅,還能撐得住嗎?”江景之聲音很輕柔,“徐院使馬上就到,你先躺會兒�!�
“……”謝儀舟突然懂了!
上次她說了不舒服,江景之沒當(dāng)回事,害得她沒撐住暈了過去。
方才她又說不舒服,江景之以為和上回一樣……
這樣想也沒錯,畢竟她白日剛落了水……可事實上,謝儀舟很快被抱出水,立刻裹緊了毯子送回來沐浴更衣,之后又是喝姜茶,又是飲湯藥,身子沒有一點兒不適。
她說不舒服是指心里。
江景之太大驚小怪了。
謝儀舟想與他解釋,看見他皺著的眉眼中難得的溫柔與耐心,恍惚把他與那晚自責(zé)地拿著她的手打他臉的餓死鬼重疊在了一起。
謝儀舟心跳砰砰響,臉頰熱度驚人。
她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嗯?”江景之臉色緊繃,聲音卻十分溫柔,以保護的姿態(tài)坐在床榻邊上,漆黑的雙目緊緊盯著謝儀舟。
謝儀舟臉紅心跳,那些讓她厭煩的情緒全都消失不見了,她全身發(fā)熱,不知要怎么回答,被看得心慌,干脆二話不說,閉上眼往后倒去。
她沒能倒在榻上,而是倒在了江景之懷中。
“謝儀舟!”江景之低聲急促地喊了她一聲。
謝儀舟沒敢睜眼,按捺著急促的心跳聲,感覺到衣襟松開,外衣從身上滑落,然后,江景之將她放了下來,貼心地為她蓋上了寢被。
一只大手撫上了謝儀舟臉頰,江景之的聲音輕輕地響在耳邊,“沒事的,徐院使馬上就到……”
謝儀舟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我病了……”她心想,“高熱不退,我應(yīng)當(dāng)就是病了!”
第39章
“江景之……殿下!”
徐院使來江景之這邊看診輕車熟路,
沒多久就到了,查看過謝儀舟的情況后,道:“脈象上與往常無異,
許是情緒上的問題了,多休息就好�!�
江景之強調(diào):“她發(fā)熱了。”
許院使看向安靜躺著的謝儀舟,頓了頓,道:“熱度較低,
不礙事,
把窗子打開,通通風(fēng),再觀察看看�!�
江景之表情不善。
有了上回的經(jīng)驗之談,他知道當(dāng)謝儀舟說不舒服時,
代表著她真的很難受。她已經(jīng)難受得暈了過去,徐院使卻說沒有大礙……是癥狀還沒爆發(fā),
所以診不出來?
她病時癥狀的確不顯。
江景之對徐院使不滿意,然而這事歸根結(jié)底要怪他。
今日這事他早有猜測,沒有提早與謝儀舟說,是因為他的私心。
宋黎杉去做誘餌,那是她身為侍衛(wèi)的職責(zé)。謝儀舟不同,
從最早到他身邊至今,
謝儀舟都是游離于京中權(quán)勢之外的無辜者,他從沒想過讓她來做誘餌。
但謝儀舟自己想,并且很愿意去做。
江景之覺得她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在今日的事情上,存有幾分嚇一嚇?biāo)?br />
讓她知難而退的心思。
落水是意外,是宋黎杉反應(yīng)慢了。
謝儀舟落水后表現(xiàn)得很驚恐,
江景之以為她是怕了,沒想到她一句后悔和害怕都沒說,僅有的不忿也是針對周琦那令人不恥的念頭……
未來姐夫?qū)λ瞿菢拥男乃迹⑶蚁霘⒘怂憬�,不管姐妹倆感情如何,這事都很令人作嘔。
何況謝儀舟從始至終最大的希望就是遠離謝家。
江景之怪不得別人,道:“勞煩徐院使在偏院休息一宿。”
“是。”徐院使恭敬應(yīng)了,這事他也習(xí)以為常,太子府里都快有他單獨的固定院落了。
無關(guān)者離開后,江景之坐在床榻邊上,看著雙目緊閉的謝儀舟,輕聲道:“這次也是我不好�!�
謝儀舟生起病來與旁人不同,江景之捉摸不透,見暫時沒有大礙,只能按徐院使所說仔細觀察著,時不時就要上手摸摸謝儀舟的額頭。
他照顧得細致,覺得這事不是第一次做了,被照顧的人就很不自在了。
謝儀舟覺得自己腦子進水了才會閉眼裝睡。
在徐院使把脈時,她以為自己要被揭穿了,差點“蘇醒”過來,幸好徐院使沒懷疑她,也幸好江景之沒有遷怒別人。
現(xiàn)在江景之在身邊觀察著她,一會兒摸摸她額頭,一會兒捏捏她手心,讓她如坐針氈,更想“蘇醒”了。
江景之的觀察太細致了,是真的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看,看得她連呼吸也不敢用力,越小心,越覺呼吸不暢,胸腔被擠壓著似的,好想大口深吸氣。
倒不如真的病了。
真的病了,她才沒心思管江景之怎么在床邊看她,怎么對她動手動腳。
說起來,江景之為什么要這樣關(guān)心她呢?他又不是餓死鬼。
想到餓死鬼,謝儀舟再度想起以前的事,餓死鬼臉皮厚,總纏著她就算了,后來還敢得寸進尺,趁她意識迷糊直接上了榻來親吻她,江景之不會吧?
不會的,他是儲君,比餓死鬼要臉多了……
謝儀舟額頭忽地覆上一只手。
江景之又來探她是不是發(fā)熱了。
謝儀舟屏息,感受到那只手在她額頭停留了許久,終于動了,卻不是移開,而是屈起,用指背順著她眉尾往下滑,滑過臉頰,撫到下巴。
比姑娘家柔嫩臉頰相對粗糙的手指來回摩挲片刻,緩慢地游走到她嘴角。
然后輕輕地,緩緩地覆上她的唇面。
逾越了!
江景之逾越了!
謝儀舟心頭大動,差點一偏頭躲開。
江景之太奇怪了,行為舉止與以前那個矜貴的太子殿下簡直判若兩人!
所幸那只手沒停留太久,輕輕撫摸了下就移開了。
“會不會太趁人之危?”江景之低聲自語,“徐院使說可能是驚嚇后睡著了,沒發(fā)熱,那就不算危�!�
“可是沒發(fā)熱,沒有別的不適,她為什么說不舒服,為什么沉睡不醒?”
沉寂片刻,江景之又自言自語道:“她總不能是裝的�!�
幾話聽得謝儀舟心肝顫動。
他想趁人之危做什么?
他是不是看穿了她?
果然不該裝病騙人,騙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謝儀舟唯有豎起耳朵仔細聽江景之的聲音,試圖感受他的意圖,然而好半晌,只聽見外面的風(fēng)聲、隱約的雨滴聲以及燭芯跳動的噼啪聲。
江景之不知道在做什么,許久沒有動靜。
謝儀舟不敢睜眼,直挺挺地躺著,沒聽見江景之的聲音,但嗅見了一縷清新淡雅的味道,似有若無地環(huán)繞著,并且在緩慢接近。
是江景之身上的味道。
他在靠近她。
謝儀舟已經(jīng)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撲在自己面頰上,有點粗重。
她極力忍著沒動,直到額頭一涼,江景之貼了過來,他的額頭與她相抵,呼吸糾纏,近在咫尺。
謝儀舟再也忍不住,佯裝虛弱地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視野被與俯身靠近的江景之填滿。
江景之表情自如,微微后撤,問:“哪里難受?”
“……”
謝儀舟答不上來,愣愣看著他。
江景之眉心一皺,手掌扶著她的臉輕抬了抬,提高聲音道:“徐院使來看過了,說你可能是受到了驚嚇,需要修養(yǎng)。你覺得呢?”
謝儀舟:“是、是吧……”
這個回答過于含糊,江景之索性不再問她,朝外吩咐:“去把徐……”
“不用不用!”謝儀舟連忙打斷。
她本就沒有不適,怎么好勞累徐院使來回奔走?
謝儀舟在江景之不贊同的目光下微微低頭,小聲道:“我方才有點心悸,現(xiàn)在好多了,再休息會兒就能沒事……我想安安靜靜的�!�
好說歹說,打消了江景之讓人請徐院使過來的想法。
謝儀舟被扶坐起喂了溫水,重新躺下。
她摸不準(zhǔn)江景之的態(tài)度,也突然不知道要與他說什么,躺下后視線看來看去,最終再次閉上。
閉上后又總覺得江景之要對她做什么,不到兩個呼吸就又睜開。
往復(fù)幾次后,江景之看出了什么,問:“你防賊呢?”
這么說也不算錯。
謝儀舟兩手抓著寢被,側(cè)臥著看著江景之,道:“你們京城的人都壞得很�!�
“我們京城的人?”江景之語調(diào)高揚。
“嗯�!敝x儀舟用力點頭,“我爹娘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很不好�!�
“那個宣王爺莫名其妙針對我,一點都不友善。”
“周琦也是京城人士,他最令人惡心!”
說到最后,謝儀舟火氣又上來了。
江景之在她說話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見她情緒激動,說話中氣十足,放心的同時,心中起了懷疑。
他不動聲色,道:“你說的我不反對,但京城里也有好人,不能一桿子打死所有人�!�
謝儀舟道:“或許是有的,可我沒遇到過�!�
“我不是?”
“不是�!敝x儀舟就猜到江景之要這樣說,大聲道,“你最不好了,你明知是我救了餓死鬼,偏要污蔑我是叛賊,讓御林軍緝拿我,逼得我不得不來京城,卷入這場糾紛�!�
他下水救她時是沒有趁機非禮,也溫柔體貼,可他趁她睡著對她動手腳!
他明明說過不許她肖想他的!
江景之挑眉,“難道不是你自己濫好心主動送上門的?”
謝儀舟難以置信,“你說我濫好心?”
“難道不是嗎?隨便救治來歷不明的男人,自身難保了還惦記著謝啟韻,不是你嗎?”
與江景之說話,要不了幾句,謝儀舟就會氣到。
她惱道:“我若是不濫好心,你早就死了!”
江景之點頭,“是這樣沒錯,但你必須承認(rèn),有些時候濫好心看起來非常愚蠢�!�
謝儀舟渾身血氣直往上涌,臉又滾燙起來,不過這次是因為生氣。
落入水中時,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最后悔的事就是在江景之挑釁她時忍氣吞聲,沒有狠狠打他一頓。
現(xiàn)在她不想忍了!
騙人、濫好心都是不對的,她都做了,不差一個與人動手。
謝儀舟撐著床榻坐起,揚起手朝著江景之肩膀打去。
對危險的感知力讓江景之下意識抓握住了她的手。
力氣也恢復(fù)了,的確不像病中。這個念頭在江景之腦中一閃而過。
意識到謝儀舟是想與他動手,他心底一個聲音說:“放肆!”,另一個聲音道:“不錯,挨了這一下或許能記起什么。”
優(yōu)柔寡斷不是江景之的性格,他扣住謝儀舟落到他面前的手腕,笑道:“不是說要做個溫柔姑娘,再也不與人動手嗎?三小姐就是這樣溫柔的?”
“是你要我打的�!�
“那是白日,現(xiàn)在不許了�!�
謝儀舟被他的話堵住,啞然了下,不甘心道:“餓死鬼敢這樣與我講話是要挨打的,公平公正,你也得挨打!”
“毆打太子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苯爸罩氖滞鬁惤�,笑看她盈滿怒火的眼眸,嘴角噙笑道,“你最不想與謝府扯上關(guān)系,這一巴掌下來連累了他們滿門,虧欠他們這么多,以后可怎么心安理得?”
這句話扎到謝儀舟內(nèi)心最脆弱的地方,她雙目一睜,頃刻間濕潤了眼眶,抬著的手沒了力氣,人也如同被秋霜打過,無精打采。
“話是這樣說,可誰讓我心胸寬廣呢?放心,我不與你計較�!苯爸闯鏊淖兓ブ氖謸u了搖,道,“你想打我哪里?我考慮下,興許心情一好就允許你了�!�
謝儀舟用力抽回手,靠回床頭想要轉(zhuǎn)身睡下,剛轉(zhuǎn)過去,被江景之按住肩膀強行轉(zhuǎn)了回來。
“生氣了?”江景之調(diào)笑道,“不讓你打你生氣,讓你打還生氣,這樣小心眼的人當(dāng)真少見。”
謝儀舟掙不過他,也說不過,氣惱地閉上眼不看他。
“你說我不好,我還沒生氣呢�!苯爸W哉f道,“我?guī)湍忝撾x你爹娘的掌控,你倒好,把我與周琦劃為一類人,我下水救你時撕扯了你衣裳嗎?還是刻意輕�。糠置魇悄銚е也蝗鍪帧�
話音突止,因為謝儀舟面紅耳赤地轉(zhuǎn)了過來,兩手齊揚,一前一后打向江景之。
江景之作勢后退閃避,謝儀舟氣極,用雙膝撐著身子朝他撲去,卻被身上的寢被絆了一下,歪著撞到江景之肩膀上。
她用力大,這樣的姿勢重心不穩(wěn),身子一偏,擦著江景之的肩往榻下栽去。
江景之眼疾手快伸長手臂攔了一下,卻被她慌亂的手肘打到腹部傷口,一聲悶哼,沒收住勁兒,抱著謝儀舟一起倒了下去。
隨著一聲驚呼,兩人倒地。
謝儀舟落在江景之身上,沒有傷痛,卻表情驚恐。
因為這情形幾乎與清水鎮(zhèn)那晚重疊,餓死鬼也是這樣護著她跌下床榻,不知道撞到了哪里,沒了呼吸,再見面就成了對她毫無記憶的江景之。
謝儀舟面無血色地從江景之懷中撐起身子,驚惶地傾身過去,顫聲呼喊:“江景之……殿下!”
第40章
騎虎難下。
自清水鎮(zhèn)一別,
謝儀舟很長時間沒打起精神,后來輾轉(zhuǎn)入京,重新遇到餓死鬼,